长篇纪实小说：美女与海扶

ゞ203珊ツ 发表于 2016-1-18 14:20
七十节：

那天是个阴天，临出门的时候，苏婆婆说：“燕子啊，今天气象预报是有雨哦，你就休息一天吧，摊 ...

看到这里，打个记号！

五十一节：破坏

“你们干什么？你们干什么！”吴燕已经顾不得女儿了，她大喊一声，疯也似的冲到摊位前，她奋力的挥舞动双手，想保护住摊位上的东西，想阻拦住这两个家伙的破坏。

“你们不要这样啊！”吴燕用手挡，挡不住，消防斧在她眼前飞舞。噼噼啪啪，呯呯踫踫。“你们住手啊！你们这样做是犯法的啊！你们明白吗”

那两个年轻人根本不住手，“快来人啊！——快来人啊！”吴燕一边声嘶力竭的大喊，一边扑过去想把高个子青年保住，高个子青年一边躲闪，一边继续猛力的砸，矮个子青年说，“你不要过来，我们不伤人。”

砸东西的声音和吴燕的喊叫声盖过了雨声，惊吓的女儿大哭起来，“妈妈！妈妈！妈妈——”这个刚刚会说话的小孩子，却是用这种凄厉的声音，学会了来到人世间的第一次大声的呼喊！

这些声音也惊动了周围的摊主，也惊动了在附近避雨的游客，大家冒着雨过来，但是看见两个年轻人正挥舞着寒光闪闪的消防斧，正对着摊子上的东西一片猛砸，摊主们惊骇的看着，谁也不敢靠近。

大家发现两个家伙并不是简单的把摊上的东西砸到地下，而是有仇恨似的针对锅碗瓢盆、蒸笼这些餐具和炊具，把每一样东西都砸的稀烂。凉粉，酸辣粉遍地都是，扁肉、小笼包滚得远远的，一片狼藉。最后，咚咚咚咚，他们把摊桌砸成一堆废铁，随着“哐当”的一声响，液化气罐被他们踢到了芭蕉林后面的山坡下。最后，高个子取出手机，飞快的拍下了几张照片，也拍下来吴燕的那张愤怒惊愕得变形的脸。

就这么两三分钟，等大家回过神来，两个家伙跑了，朝着揽星塔的方向，揽星塔旁边就有一条小路，他们会朝小路跑下去，就谁也找不到他们了。看着她们已经快要到揽星塔了，吴燕从惊恐中回过神来，奋力的向那两个人追去。

突然她听到了身后的很大的凄厉的声音，她听清楚了，是女儿的大声的哭喊的声音：“妈妈！妈妈！妈妈！”女儿的声音已经有些嘶哑，深深的撕碎了吴燕的心。原来女儿一直在叫着妈妈，吴燕又疯也似地跑回来，把女儿紧紧地搂在怀里，“女儿，妈妈在，女儿，妈妈在这里。”

“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要砸你的摊子？”摊主们都围过来了。
“是你的仇人吗？”有的摊主问。
有的游客也冒雨过来了，很同情的问，“你认识他们吗？”
“他们为什么要砸啊？你知道原因吗？你说话啊。”面对这个低头抱着孩子的女子，大家都有些不解。“那两个人什么东西也没有拿，他们是为什么啊？”

“哎呀，怎么这些人这样坏啊！”揽星塔的营业员大妈气急败坏的过来了，她边走边看见了撒满一地的东西，“我是听见乒乒乓乓的声音，正准备出来看，就看见有两个人跑过来了。”大妈走近了，说：“我还以为是打架呢，那个高个的我认识，是人和那边的，我以前在后山摆摊的时候他还跟那些大娃儿来收过保护费，吴燕，他们是来收你的保护费吗？我刚才还追了一段路，他们从小路跑下去了。什么年头了，还敢那样！”大妈很生气，以为是当地的小混混欺生。

吴燕没有回答，大家也都不知道原因，看见撒满一地的食品和破碎的锅碗瓢盆，只剩一个架子的摊桌，折断在地上被砸的稀烂的遮阳伞，一片狼藉，大家都看着吴燕。有个游客提醒，“报警了吗？”摊主们赶快帮助吴燕报警。

没有多久功夫，来了两位警察。警察迅速的展开调查，发现这两个人并不是单纯的寻衅滋事，他们来势汹汹，没有任何前兆，只砸东西不伤人，砸完东西迅速逃离，什么也没有带走。警察根据营业员大妈的信息，很快就锁定了这两个罪犯。

两位警察向派出所汇报了情况，很快就抓住了那两个家伙，警察告诉吴燕，据两个作案的嫌疑人交代，他们是受人幕后指使。

警察打开揽星塔的监控视频，指着一位戴墨镜、穿府绸大褂的人，问吴燕，“你认识这个人吗？他有两次上山的经历，一次是在前天，他在揽星塔找这个营业员大妈问过你，再一次就是昨天，他在厕所边跟那两个家伙见面，消防斧头就是他提供的。”吴燕看见视频上，张超手中正提着一个黑色的编织袋，正是今天那两个家伙手中拿着的。

吴燕惊呆了，张超怎么会这样啊？她不敢相信，她愣在那里，没有看警察，只是久久的盯着视频，没有说话。怀里的女儿在轻轻的断断续续的喊着妈妈，显然她已经喊累了，女儿应该是吓坏了。吴燕低下头，抚摸着女儿的小脸。

吴燕仿佛看见了高美美的高高隆起肚子，看见搀扶着高美美的那个眉清目秀的姑娘，高美美马上要生了吧？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会不安吗？会，会的，吴燕记起了海女在肚子里的时候，过年的鞭炮声，让她在肚子里一晚上都在躁动。

吴燕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警察，她没有说话，一直没有说话。

张超太坏了，吴燕应该向警察指认这坏蛋

五十二节：病中噫语

揽星塔的大妈和摊主们帮助吴燕清理东西，酸辣粉、凉粉、小笼包已经面目全非，都变成了一堆堆稀泥，被砸坏的蒸笼和锅盆碗盏都破碎的撒满一地。他们把这些东西打扫在路边，下午，大家帮助清洁工把这些东西装上袋子运走。

收摊的时候，吴燕没有走，她呆呆的坐在那里。“是张超做的吗？我没有招惹他呀，他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对我这样狠？”吴燕想不通。

一阵山风吹来，吹打着吴燕单薄的衣衫，她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天已经黑下来了，路灯光印照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发出幽黄的反光。孩子在吴燕怀里已经睡了，她刚才受到很大的惊吓，一直在大声的哭泣，现在应该是哭累了吧。

我可怜的女儿，你是来错了地方啊，你怎么到妈妈这里来了啊，你受到多大的委屈啊。小小年纪，你不应该被这样啊，是妈妈的错，是妈妈让你受苦了，你不仅没有了爸爸，现在你是什么都没有了啊。

是妈妈的不对，妈妈错要了你，委屈了你，你要是换个地方出生，应该会是很美好的啊。有妈妈爱，有爸爸疼，有外婆、婆婆还有好多人会喜欢你，可是你现在什么也没有啊，你一个人孤苦伶仃的陪妈妈受罪，是妈妈不好啊。

女儿，我的女儿，妈妈一直想给你一个幸福的生活，可是妈妈没有做到，你怨恨妈妈吗！妈妈不是个好妈妈，妈妈把你害苦了。女儿，妈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望着眼前空空的一切，吴燕想到了一家医院，她对女儿说，你什么都没有了，妈妈想把你抱到海扶医院去，放在大厅里，好吗？女儿。那样会有人看见你，那里有好多好心人，你愿意吗？

女儿，妈妈又舍不得离开你啊，你出生才六个多月，你今后将怎么生活啊，你有能力去面对吗？

夜已经很深了，路边的树林变成了一团团狰狞的黑影，夜风发出呜呜的狼嚎般的声音，吴燕已经麻木了，她全然没有任何感觉，只是一个劲的在对女儿说话。

女儿，你愿意跟着妈妈走吗？我们下山吧，我们不去医院，我们去人和湖吧，那里有清澈的水啊，那水是非常干净的，湖里有荷花，有野鸭，有好大好大的鱼，多漂亮啊，我们去那里玩吧，你愿意和妈妈一块去吗？

女儿，你愿意吗？不是妈妈狠心，是妈妈舍不得你呀。女儿，你才出生几个月啊 ，你不应该跟妈妈一起去的，妈妈是有罪的，你没有罪啊，你凭什么要去呢？你还有外婆，你就在这里呆着，我写个条子，叫外婆来接你回去，好吗？

可是妈妈舍不得你啊，妈妈不能离开你，女儿，你就跟妈妈一起走吧，女儿，你听见了吗？女儿，你说话啊。女儿，你不愿意理妈妈了吗？女儿，你睁开眼睛吧，你怎么不睁开眼睛呢？ 是妈妈害了你，厌烦了妈妈了吗？那妈妈走了，你就一个人留在这里吧。

“吴燕！吴燕！你在哪里？”有一个沙哑的声音，由远而近。

昏黄的路灯光下，吴燕看见一个颤巍巍的老人，不正是苏婆婆吗？她怎么到这里来了？吴燕的头脑里有些恍惚，我没有叫她来啊，她没有去跳坝坝舞吗？这么大岁数了，一个人到山上来干什么，是来提水吗？我说好要给她提回去的啊。突然间，吴燕感觉到一阵晕眩，她昏了过去。

“吴燕！你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夜半三更的了，怎么还不回去啊，天气多冷啊，快回去吧，不要感冒了。”苏婆婆走到吴燕跟前，怎么说话吴燕也不回答，她的头斜靠在木板上，眼睛紧紧地闭着，双手抱着娃娃。苏婆婆发现吴燕的神情不正常，她一摸吴燕的额头，好烫！她赶紧接过孩子，发现孩子更是浑身发烫，脸上额头上像火一样的发烫。苏婆婆对着揽星塔方向大声的喊，有人吗？来人啊！她看见揽星塔的底楼亮有灯光。

照母山公园的值班人员来了，苏婆婆使劲的推着吴燕的肩膀，“吴燕！吴燕！你醒醒，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苏婆婆啊！娃儿病得很厉害，我们赶紧去医院啊！”



照母山下的那家医院的大厅里，来了两位病人，一大一小。在大门口时，照母山的工作人员对医院的保安说，她们是在照母山上面生病的，病的很严重，这儿最近，就送这儿来了，麻烦你们收治一下。苏婆婆说，你们行行好，救救她们吧。

吴燕神志恍惚，小孩子已经在抽搐，保安知道，海扶医院是女性子宫疾病的专科医院，不看其他病人的，可是夜半三更，病人已经送来了，他马上通知夜班医生，把病人送到底楼大厅，不一会，夜班医生下来了。

苏婆婆松了一口气，静静的站在一边看医生护士在忙碌。她在想，幸好送到这个医院，号也没有挂，也没有交费，医生就给看。突然间，她想到这个医院不就是那个专门做海扶刀的医院么？不就是那个小王医生所在的那个国家超声医疗工程研究中心开的医院么？她没有想到这个医院正在人和场到照母山的路上。

苏婆婆前些年腿脚硬朗的时候，天天要上照母山，那个时候看见这照母山下的人和湖边新建了一家医院，她还以为是贵族医院呢，环境这么好，肯定不是给一般人看病的，没有想到照母山的保安居然把我们送到这里，医生还这么好，真是运气啊。

啊，幸好幸好，吴燕母女俩有救了，老天有眼，我还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医院，没想到在关键时刻我就碰上了。

一会，医院的内科主任来了，紧跟着医院院长也来了。哇，什么原因啊，难道她们知道我认识小王医生吗？听说现在小王医生是医院的上级领导，可是我也没有说过我认识小王医生啊，我只是和他的原来在解放碑的亲戚是邻居，况且二三十年了，小王医生就是见到我也不一定认得出来我的。苏婆婆觉得奇怪，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医院。

五十三节：在海扶医院里

苏婆婆搞不懂了，就一个女娃儿和小娃儿生病了，半夜三更还惊动了那么多人。是不是吴燕母女的病很重，是不是现在的这些医院都改变作风了，苏婆婆想不明白，她看医生们都在忙，就走出治疗室，她要看看这个从来没有来过的医院。 在医院的走廊里，她看见很多病人的来信，有加拿大的，澳大利亚的，新加坡的，好多国家的，还有很多外省的。

他还看见了很多中央领导人到重庆视察海扶的照片，好亲切哟，这些有在电视上看过，那个时候我就在说，小王医生真不简单呢，他们的发明，有那么多中央领导人都到重庆来看，啧啧啧，真的不简单，老太太精神饱满，一点睡意都没有，她完全相信这个医院是会把吴燕美女的病看好的。

不一会，院长在走廊里找到苏婆婆，说，“婆婆，你是病人的家属吧？”苏婆婆说：“是的，是的，我是家属。”院长说：“大人没有什么问题了，她已经苏醒过来了，刚才昏迷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可能是精神受到了强烈刺激，外加上饿了，血糖低，我们给她喝了一点热牛奶。她身体的各项指针没有问题，只是有一些发烧，吃一点药就会好，老人家你不用担心。”院长接着说，“小孩子烧的很严重，抽搐很厉害，我们继续抢救。你放心，我们一定全力以赴，一定把孩子抢救过来。”

苏婆婆连声感谢，“啊，谢谢你们哦，我们都不知道是烧了哪住高香，踫到你们了哟。小娃儿就拜托你们，一定要让她好好的哦。” 苏婆婆有些老泪纵横了，她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么好的医院，这么好的医生。她真的好想见到那个小王医生，她要跟他鞠一个躬。她连连对院长说：“你们好人啊，你们是好人啊，我从来没有遇见过。”

苏婆婆赶紧过去看吴燕，见她已经躺在病房里，已经睡着了，睡的很安宁，已经完全不像个病人了。没有想到医院这么快就让病人好过来，如果是在其他医院，可能我还得楼上楼下的跑哦，我这个老腿老脚的，啷个跑得动嘛。护士过来了，给苏婆婆安了一个陪护床，说，婆婆，这是您的床，您就在这里休息哦，天快亮了，您休息一会吧。

苏婆婆很感激，说，娃儿怎么样了？护士说，问题不大了，现在抽搐已经稳住了，院长主任她们还在那里，您放心吧。 苏婆婆在吴燕旁边的陪伴床睡下来，隔吴燕很近，看着吴燕的白皙的脸上已经有了些红晕，多漂亮的姑娘啊，像我的小女儿一样，可是她怎么跑到这里来受罪啊，苏婆婆想不明白。

她想到了刚才在走廊上看见的一句话：了解一个病人的“人”，比了解一个病人的“病”重要。苏婆婆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是她还是懂得这个话的意思，是叫“以人为本”。是啊，我还要真的对吴燕多关心呢。



清晨，天刚刚亮，海扶医院开始查房，王教授陪一群医生走进来了。这个1978年恢复高考，从重庆古剑山走下来的知识青年，从在医科大学附二院实习的第一天开始，就喜欢上查房。

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病人已经经历了手术，身体的病灶消除了，但是怎样巩固治疗成果，让她在身体方面怎样配合，在心灵方面怎样树立健康的思维习惯，这里是一个人从病人到健康人的转折点。就好比打仗，我们占领了一个城市，我们怎样巩固它，让它不再沦陷，这是一个部队的指挥员要考虑的。

妇科熊主任照例用她很标准的普通话很规范的介绍病人情况：23床，吴燕，她的病不是子宫肌瘤，也不是腺肌症，她是昨天晚上我们医院收治的急诊病人。

王教授愣了一下，我们医院不收急诊的啊，她是什么病？王教授一边继续听熊主任介绍，一边看着病床上斜躺着的姑娘。他觉得很面熟，吴燕，是那个曾经在一年多以前见过的那个厦门的子宫肌瘤患者么？那个因为子宫肌瘤而被当地医生多次要求切除子宫而不服从“命令”的病人么？是那位因为想要孩子而不听亲人劝阻执意到重庆治疗的倔强姑娘么？她怎么啦？她怎么又到重庆来了？她怎么到我们医院来看急诊呢？

吴燕也在盯着王教授，她已经认出这个身材不高，脸上总是挂有刚毅神情又充满温情的医生，他就是一年多前见过的王教授，海扶的发明人，吴燕一眼就认出来了。她记得，王教授曾经很坚定的告诉过我，子宫肌瘤就是个普通病，常见病，是能够战胜的，三分靠医生，七分靠自己，正是王教授，给了我勇气，这一年多来，我已经完全不是病人了。

熊主任继续在介绍：“吴燕现在已经退烧了，温度正常，可以出院。与吴燕一起来的女儿，现在病情已经稳定，正在观察，如果没有新的问题，今天也可以出院。”

吴燕有女儿啦？女儿在哪里呢？我去年见到的吴燕可是没有孩子的啊。王教授看着病床上的姑娘，圆圆的脸庞上像重庆女孩子一样白皙的皮肤，她不可能是厦门的吴燕，王教授看见吴燕旁边坐着的老太太，那应该是她的妈妈，她们应该是一家人，老太太更是典型的重庆老年妇女的衣着和长相。

王教授在记忆里努力搜索，这个吴燕似曾相识，这个老奶奶也似曾相识，我是在哪里见过她们的呢？

“这是王教授，小吴。”熊主任把病人的情况介绍完以后，对吴燕说，“王教授来看看您，您有什么问题和要求可以跟王教授说的。”

王教授走到病床前，笑眯眯的看着吴燕，正准备说话，吴燕突然一起身把王教授的双手紧紧地抓住，说，“王教授，我认识您，您还认识我吗？我是吴燕啊，我是厦门的吴燕啊！”

王教授一下子惊呆了，真的是厦门的吴燕吗，怎么到重庆来了？ 王教授让自己镇定下来，笑着说，“我认出来了，你是吴燕，我们去年见过面的，今天我们又见面了，真的是很高兴见到你呢？怎么，现在有孩子了？孩子多大了，在哪里？”王教授转向站在一旁的熊主任问，熊主任说，“在观察室。”

“哦，没关系的，刚才熊主任已经说了，你们母子没有问题呢，好好养一下，秋天来了，注意加衣服，别再受凉了，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我们的。”王教授又转向熊主任说，“要把吴燕女儿的病完全治好，小孩子这次感冒很严重，出院后也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痊愈，注意随访。”

王教授看见老太太一直在看自己，他知道当母亲的心里放不下女儿和孙女。王教授对老太太说，“您是吴燕的妈妈吧，您也要注意身体哦，别累病了哦。”老太太笑眯眯的，看着王教授，说，“好，好！我的身体没得问题，谢谢你们医生哦，你们医院真的是很负责任的哟。”

怎么吴燕妈妈一口重庆话，王教授在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转过身来，走到苏婆婆面前，说，“你是苏孃孃吧？我记起你来了，你就是在那个院子里最喜欢帮助人的那个苏孃孃。”王教授很肯定的说。老太太哈哈哈的笑起来，说，“是哦，我是苏孃孃，你个小王，你是小王医生，我一直记得你的哟。”

王教授紧紧地拉住了苏孃孃的手，他知道，这是个非常善良的老太太，她那个时候在解放碑亲戚的院子里，就是最喜欢帮助人的人，最喜欢做好人好事的人，二十多年没有见了，她有些老了。吴燕看着苏婆婆，一脸慈祥，她多像我的妈妈呀。

王教授拉住苏婆婆的手问候了很多，苏婆婆也直管夸王教授做的好，说海扶好，说海扶了不起，说医院好，说你们医院像大足石刻的观音菩萨呢，病人去求一个好一个。苏婆婆说这些话的时候幸福得像一个小孩。王教授最后跟苏婆婆说，“你在人和住，我今后会来看你，你给我留一个电话。一会我要去见一批福建商人，他们也准备开展海扶。”

苏婆婆说，“小王，你去忙，我晓得你忙得很哦。”吴燕不知道，王教授一会要见的人是方涛。吴燕也不知道，方涛已经联系了他在福建的开办民营医院的一些朋友，要在全国各地开建大量的海扶分院。

五十四节：追责

“啷个的嘛，那两个小坏蛋是为啥子要来砸摊子嘛？”昨天晚上在送吴燕母女到医院的路上，照母山的工作人员告诉过苏婆婆吴燕摊子被砸的事情，说人和派出所的警察也来了，还抓到了那两个小混蛋，但是吴燕什么也没有说，他们都觉得奇怪呢。回到家里，苏婆婆一边忙着煮饭，一边问吴燕。

“听说他们背后还有个家伙，是个大人，真是太不像话了，吴燕，你惹了他啥子了嘛，那么坏，真是绝子绝孙的，不得好死！”苏婆婆提到这个事情，压制不住心中的气愤，她想，一个女娃儿，那么不容易的做个小生意，你还来搞破坏。“还好，这回赶巧有个海扶医院，大人娃儿都没有事情了，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这个老太婆非得找他拼命。”

“听说这回他们不是来收保护费的，他们是为啥子嘛？吴燕，你认识那个墨镜吗？刚才我到派出所去问墨镜抓到没有，派出所的人也告诉我，说如果仅仅是砸摊子，拘留他就是了，派出所的人说怕这里面还有其他原因，怕对你造成更大的伤害哦。”

苏婆婆一边做饭，一边做吴燕的工作，这是派出所的人交给她的任务，苏婆婆过去当过好多年居委会治保委员，她觉得这些事情她应该管一管。

吴燕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喂女儿的牛奶，一边在发呆。女儿的高烧完全退了，可是感冒没有完全好，吴燕知道，一般感冒都需要六七天，何况女儿这次是患的重感冒。看着女儿痛苦的表情，吴燕很悔恨，自己昨天为什么那么任性，大家都回家了，大家都在劝自己，为什么自己不听劝，非要在那么冷的晚上呆在山上。

女儿在吴燕的怀里，轻轻的喊着妈妈，喊两声又低低的抽泣，她不好好吃奶，吴燕把奶嘴送到她嘴边，她不张嘴，把奶嘴塞进她的小口里，她始终不吸，喂了好长时间了，女儿基本上都没有吃什么。女儿的鼻孔不通，在艰难的呼吸，吴燕听见女儿呼气的声音，看见女儿的清鼻涕也流出来了，她的心一阵阵心酸。女儿的眼睛一直闭着，偶尔睁开一下，看妈妈一眼又闭上了。吴燕知道，女儿感冒了，吃不下东西，鼻孔不通她躺下去睡会很难受，尤其是女儿受到惊吓了，她现在是最缺乏的就是安全感了，她一定要妈妈抱。

吴燕紧紧地把女儿抱住，她听见苏婆婆在问砸摊子的事情，她已经知道是张超指使的了，但张超为什么要这样做，吴燕也不知道啊。吴燕一直在想，到底是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张超这样容不下我？海女的事情，张超应该是清楚的了，因为那天她听见高美美在跟她身边的姑娘说，这个女孩好像你哟，她知道那个姑娘是张超的小妹，张超有两个妹妹，这是十多年前吴燕就知道的。

海女是张超的女儿，海女的出生，是他造的孽，他为什么非但不疼爱女儿，不保护女儿，反而要加害于女儿呢。你是个男人吗？你是海女的亲生父亲啊，你已经犯了错，你已经知道我和女儿的处境很艰难了，你为什么还要变本加厉的伤害我们呀？

吴燕一边看着女儿，一边整理自己的思绪。唯一能够解释的，是那天张超和高美美看见了我，我是听见高美美在叫张超“走慢点”，难道是高美美看见我了，想跟我说说话，张超怕我把他的事情告诉高美美吗？对，应该是与女儿有关，张超做贼心虚，想把我们赶走。

张超啊张超，你真狠心呀，你这样做，对得起我吗？出了这个事情，我一直在独自在承担，我并没有找你任何麻烦，你怎么变得这样坏啊。张超，你这样做对得起你的女儿吗？你连一点骨肉亲情都没有了吗？你这样做，是在杀你的女儿啊。

张超，你要为你做的事情承担后果！你不要以为我怕影响女儿而软弱，我和女儿已经被你害得离家出走了，难道你还非要想让我们母女活不下去吗？你以为我不敢把这个事情公开吗？

吴燕记起了三千里老师说过的一句话：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都要独自承受自己行为的后果，罪孽是没有遗传的，罪孽也不因为任何理由而被无端宽恕，若如此，那将是对善良的惩罚和亵渎。

是啊，在这个事情上，我宽恕了你，但是我却惩罚了女儿，惩罚了妈妈，我也惩罚了我自己。女儿有个罪恶的爸爸，这不是她的错，我一直怕女儿会因此而卑贱，我一直在帮女儿逃离这种卑贱，其实女儿有什么卑贱的，是我吴燕的内心在卑贱。我把女儿作为我卑微的自尊心的挡箭牌了，让你一直逍遥法外，我怎么就这么傻啊。女儿也是个独立的个体，她不应该因为她的父亲的罪行而卑贱，也不应该由此承受惩罚。

“苏婆婆，您刚才说的派出所离这里远吗？”
“不远不远，就在菜市场旁边，派出所的人还叫我安慰你，不要太悲伤了。他们还说，那个墨镜你认识的话，就叫我告诉他们。”

“认识，他是我大学时的同学。”吴燕终于说出了这句话，她泪如泉涌，断断续续的给苏婆婆讲了他与张超的过去及这一年多来的事情。

“啊！这样的啊！”苏婆婆尖叫起来，“那他不仅是个打砸抢，还是个强奸犯啊！吴燕，你马上跟我到派出所，叫派出所的人去把他抓起来，快，娃儿我给你抱起，你去穿衣服，不要让他跑了。”

吴燕久久的没有站起身，她又有些犹豫了。

五十五节：自责

苏婆婆催促了吴燕几次，吴燕一直没有动，最后吴燕站起来从苏婆婆怀里接过女儿，她说：“苏婆婆，我再想想，我觉得还是不去派出所好。”

“打击坏人啊！怎么不去呢？还犹豫啥子嘛，”苏婆婆很不理解，“这样的坏人一定要抓起来，有一个抓一个，有两个抓一双，你还没有被他们害惨吗？”
吴燕犹豫片刻，说：“苏婆婆，您坐，我刚才又想了想，我跟您慢慢说，好吗？”

吴燕请苏婆婆坐在沙发上，她自己端了一个小凳子，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坐在苏婆婆面前。

吴燕是情感上很认真但在情感的处理上又很粗心的人，尽管她过去一直认为是豪放。她刚才在跟苏婆婆交心的那一个多小时，她也在不停地回忆：她与张超的大学时代，张超去厦门旅游的事情，发现女儿的红胎记当时的惊讶，直到回娘家，到重庆，那一幕幕往事都清晰的在脑海里闪现，吴燕过去也认为一切原因都是因为张超，现在突然意识到自己也有很多问题。

吴燕说，其实我现在想起来，我也是有不对的，我不能完全怪张超。在那天喝酒之前，我应该知道我老公他们去台湾了，我一个单身女人不应该陪他喝那么多酒。张超在读书的时候很穷，我一直把他当作弟弟，但是这个弟弟我是多少年没有接触了，我还是把他当成了当年那个涉世不深、害羞腼腆的小弟弟，那天晚上，我应该预感得到他也是喝多了，但是我还是让他送我回家，实际上是我给了他机会，他毕竟也是个男人啊，并且我知道，他也一直是很喜欢我的。

我也在想，我为什么没有一点点防范意识呢？原因还是在我多年来的强势心理，我很小的时候，爸爸就跟我妈妈离婚了，我恨爸爸那种男人，虽然每个月爸爸会给我很多生活费，但我对那些像我爸爸那样的有钱有势的男人瞧不起，我会远离他们。我也不想做我妈妈那样软弱的女人，爸爸的离开让我自卑过，但是看见妈妈每日的辛劳，天天很辛苦的摆摊，我决意帮助妈妈，在那段时间，我也吃了很多苦，我逐渐养成了一个男孩子的性格，天不怕地不怕，我要保护妈妈。

在童年的孩子当中，我喜欢当孩子头，我要保护他们，我像一个女汉子，我自以为自己是在保护他们，我什么都要强，尤其对一些弱小的孩子我像对待宠物一样的对待他们，不许任何人伤害他们，我没有想到，宠物也是有个性的，他们需要你的保护，但是他们也有欲望，一旦你给了他机会，他就可能会反过来给我造成伤害。

我过去一直认为自己很善良，很勤奋，很努力，并且也很有能力，我自以为我是在帮助人，但是其实我只是表现我，表现我的聪明能干，我总把自己为中心，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我在别人心中的形象，我在意保护我的自尊，我完全忽略了他人的感受。海女的这个事情，我本来应该直接勇敢的去面对，要不我就跟张超明说，看看他的意见怎么办？要不我可以告诉方涛，求得方涛的谅解，让方涛帮助我一起承担。可是我却选择了躲避、逃离，把这个苦深深的藏在心底，并且任性的让它放大。我忽略了妈妈，忽略了家婆，也忽略了女儿的感受，我还一直是以为是为了他们，不让她们跟着我一起痛苦。我把海女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带出来，让她没有了外婆，没有了奶奶，没有了爸爸，我还一直以为我是在保护女儿。我真的不应该啊！

吴燕的泪水终于忍不住了，一滴滴的流淌在脸上，又顺着腮部流下来，滴在了苏婆婆的腿上。

吴燕慢慢的给苏婆婆述说，又像是在喃喃自语，她不管苏婆婆听不听得懂，她要说这些给苏婆婆听，她觉得苏婆婆也是她的亲人，是她的妈妈，是她的外婆。苏婆婆一边听着，一边爱怜的抚摸着这个不幸的女孩子，她也完全把吴燕当作了自己的小女儿。

拿张超来说，其实这个人的本性并不坏，这个错事情的铸成，应该是双方都有过失，可是我只强调张超，没有反省自己，如果我不来重庆，也不会有这个事情。我倔强，固执，自信，太以自我为中心，我自己的灵魂深处也是有恶魔的啊。

张超这次砸摊子，他也应该不是有意要伤害我们，只是为了保全他的家庭，他和我一样，也是错了不愿意认错，不承认错，最后是错上加错，我们都是太自我，他也会受到良心的惩罚的，他不是坏人，希望苏婆婆也不要去告他。

吴燕给苏婆婆还讲到了高美美，讲到了张超的妹妹，讲到高美美肚子里的孩子，她说，她们也是无辜的呀，可是如果我真的告了张超，张超被判了刑，她们也会由此受到伤害。我如果这样做，不是又增加了她们的新的伤害了吗？


我一直以来自认为是个不做错事的人，是个完美的人。我的确对自己要求很严格，我要求我做的事情都是正确的，都是有道理的。我独善其身，追求完美。我是一朵美丽的花，香气四溢，当花招来虫子，当虫子啃噬了花瓣，我没有包容残缺，而是把整个花朵掐掉。我宁愿脱离那枝支撑我美丽的树枝，我宁愿毁灭掉我绽放在春风里的美丽，极端的去护卫我内心那可怜而强悍的自尊。我成为一朵落地的花朵，让花蕊失去营养。我成为一只离群的母燕，让雏燕去承受孤单。这些都是因为我太在意我，在意我的感受，我的自尊，我的完美。我忽略了这个世界本来就不是个完美的世界，残缺本来就是完美的一部分，我们本来就生活在不完美之中。我让树枝少了花的美丽，我让花工多了一声叹息，我本来就没有到殒落的时节啊，我却过早的让另一朵雄花形单影只。我是在刻意放大我的伤害，最终却伤害了整个群体。

吴燕像是在喃喃自语，像是在写中学生作文，内心真切，言语诚恳，她要尽量的流露她的内心，展示给这个善良的有宽容之心的老人。

吴燕从来没有与人说过这么多，吴燕从来没有觉得思路有今天这么清晰，此时，她觉得心里好受多了，“苏婆婆，海女的事情，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像我的妈妈，你甚至比我的妈妈还要理解我啊，正是到重庆的这些天，你在默默地关心我，陪护我，才让我明白一个好人应该怎么做。”

女儿醒了，吴燕抱起女儿，压抑在心底的泪水，此刻从吴燕苍白的脸上像雨水般的流下，滴落在女儿的身上、脸上。

“妹儿，不要伤心，我知道了，你明白了就好，我们其他的都不说了，我们可以告张超是砸摊的幕后指使，要他赔偿，这是他必须要承担的。”苏婆婆抚摸着吴燕怀抱中的孩子的头发，说：“我们再把那个摊子做起来，钱不够，我有。”

“苏婆婆，明天你可以帮我带带孩子吗？”吴燕对苏婆婆说。
“可以，没得问题。”苏婆婆回答的很爽快，她希望吴燕出去散散心。

吴燕要去一个地方，她要看看自己的灵魂，那就是丰都鬼城。自己做的事情必须要自己去承受，去面对，而不能躲避，逃离，她要真正的对得起女儿，要对得起妈妈，对得起家婆，对得起身边所有的亲人，她要改变自我。她要到那个阴阳相接的地方，去过过奈何桥，走走黄泉路，无论是上刀山、下火海，她都要去面对，她相信，要有纯净的人心，需要下地狱，接受水与火的磨练，炼狱的尽头才是天堂。

她也希望，在丰都鬼城的那段路上，能够见到张超。

晚上，吴燕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已经到了丰都鬼城，她站在望乡台上，面对茫茫大江，大声的向东南方向呼喊：妈妈，我回来了！家婆，我回来了！方涛，我和女儿回家来了！

五十六节：佛在聆听

一个多礼拜以后，照母山上的吴燕的摊位，重新又恢复起来，吴燕戴着白色的厨帽，系着白色的围裙，像一只翩翩飞舞的燕子，又忙碌在她的摊位前。那红黄相间的遮阳篷上，赤橙黄绿的气球又在迎风飘舞。

吴燕的生意仍然很好，这段时间，她发现一个戴眼镜的青年，经常带着一些外地的女性到她的摊位来，从说话的声音和内容听得出来，这些女性是来重庆做海扶的患者，是那个救救子宫的网站上的群友。吴燕仍然像过去一样，喜欢听她们谈海扶，谈子宫肌瘤，谈腺肌症，谈群上的海扶宝宝的故事。

眼镜青年和王教授一样，个子不高，身体结实。一天他告诉吴燕，他是99子宫网的志愿者酷酷，吴燕也告诉了酷酷，自己也是做过海扶的，是99子宫网站的群友，网名叫燕子。酷酷知道燕子就是厦门的燕子了，还组织网站的志愿者和患者在照母山上开群友会，请吴燕给大家讲厦门燕子到重庆做海扶的故事。那天，吴燕光荣的成为了99子宫网站的志愿者。

吴燕记得那天开群友会的时候，志愿者三千里也讲了话，他说：海扶是一种温和的治疗，面对受伤的花朵，它不是把整个花一把掐掉，而是让阳光雨露去滋润她，让花儿自己长好，自己修复。三千里说：“为什么要把花儿掐去呢，花儿是年轻的象征啊，不像黄叶，你不掐，它也会自己掉去。”吴燕觉得三千里的比喻真生动，她继续听三千里说：“海扶看上去虽然没有手术那么彻底，但她不伤元气，人是靠生命力才活着的，不伤害生命力量的根本，这才是最彻底的啊。海扶是对子宫的尊重，对女性的尊重，对自然的尊重，是对女性美的保护和尊重。”

吴燕也记得在海扶医院住院时，王教授查房给她讲过的话：“海扶是美丽的，比海扶更美丽的，是我们虽患子宫肌瘤，但仍追求保卫子宫，追求自身健康、家庭幸福的美女们的心。我们的身体、我们的心灵有瑕疵，没关系，我们不完美，也没关系，我们对完美过程的追求，就是美丽，这就构筑了我们完美的人生。”当时吴燕没有完全听懂，现在她全明白了。

重庆的冬天是暖和的，时间也过得真快，转眼间照母山又到了百花盛开的时节，一天，酷酷对吴燕说，有一个人想见你，他要与你和孩子去大足石刻，去看千手观音，去看那尊大佛。吴燕知道99子宫网要去大足开年会，她去过丰都，那是鬼城，大足石刻是神界，是自己向往的地方啊。是谁想与我同去呢？是我帮助过的患者群友吗？

吴燕顺着酷酷的手指，看见揽星塔下，一个高大的男子，正站在那里，看自己。

哦，吴燕禁不住眼睛一亮，那不是方涛吗？他怎么来啦？哦，吴燕记起来了，那个人承诺过，要带自己去大足石刻，去感谢千手观音，去看那尊邓小平爷爷也看过的卧佛。 他说那个话的时候，自己才刚刚成为孕妇。

吴燕抱着女儿走过去了，高大男子迎接过来，他接过孩子，一把把孩子高高的举过头顶，大声的乐哈哈的对孩子说：“啊！海女，我的女儿，爸爸来接你来了！爸爸来接你来了！”吴燕又看见了女儿在空中快乐舞动的双手，看见了女儿如小天使般的灿烂笑容。

吴燕走过去了，她紧紧地依偎在方涛的胸怀，感觉到一种厚实，一种温暖，她也感觉到了他的女儿的小手，在拍打着她的头发，一边还欢快的叫着妈妈！叫着啊！啊！啊！

吴燕抬起头来，看着方涛。方涛说，“酷酷请我来参加志愿者年会，酷酷说，你已经是志愿者了，今天，网站也批准我成为志愿者，我将在大足石刻宣誓，我会与你们永远不分开。”方涛说这个话的时候，表情有一种庄严，他看见了吴燕眼睛里擒满了泪花，转而对吴燕咧嘴一笑：“请志愿者老婆接纳我哦！”

望着这个傻乎乎的大个，吴燕又一次把方涛和女儿紧紧地抱住。

在去大足石刻的车上，吴燕看见了王教授，李娟娟，和海扶医院的院长、主任，看见了那个群友们都称道的帅哥医生和为自己海扶治疗的美女医生。还有三千里，华医生，徐医生，夏医生，志愿者蓝，单单，梅梅。有一些人她不认识，李娟娟告诉她，那些是广州小草，成都天雪，新疆荣儿，一缕芳魂，湖南遗忘那段情，浙江玲子，湖南李珍，还有成都海扶桂主任、李医生，苏州海扶许主任和陈助理。李娟娟一个个的指给吴燕看，啊，真是太多的朋友，真是一个大家庭啊。

李娟娟说，坐在前面带着孩子的就是河北月亮，她的旁边抱着婴儿的沈阳小米。月亮帮助自己很多，她一直想感谢月亮呢，今天终于有机会了。沈阳的小米是自己的追逐者，上次她来复查的时候在照母山上见过，只不过没有敢认，现在她终于有了孩子了。这些人吴燕在群上早就是朋友了，今天终于在这里走到了一起，吴燕心中抑制不住有一股冲动。

吴燕想告诉老公，她回头一看，方涛坐在大客车的最后一排，他正在与两个人谈笑风生，李娟娟告诉她，那个微微秃顶的叫唐古拉，另一个年纪稍微大一点的是旭日东升，他们是负责海扶设备的国内国际销售的。吴燕看见方涛的另一边的两位男人，正抱着女儿在逗乐呢。李娟娟告诉她，那两位男人是韩国的海扶志愿者，一个是黄总，一个是巨总，方涛已经拜他们为师。哦，难怪他们的脸型真的像韩国人啊，吴燕很喜欢韩国男人，尤其喜欢他们的足球，他们总是有一种刚毅和顽强。


吴燕明白了，方涛已经成为了海扶人。吴燕也明白了，方涛为什么要成为海扶人。

在大足石刻的千手观音面前，吴燕看见了一只只栩栩如生形态各异的手，志愿者酷酷介绍说，“千手观音手中所执的各种器物，是古代劳动人民的生活用具，劳动工具，以及对抗敌人的武器，众生的苦难和烦恼多种多样，众生的需求和愿望也不尽相同，千手观音要拯救众生于苦难之中，必须要有更多的手。”酷酷说，“这是我们一般人所不能做到的，我们是凡人，我们只有一双手，我们做事要有度，心中有千手就足够了。”

志愿者团队来到了大佛湾，一尊硕大的卧佛头顶五彩祥云，置身于天地之间。他慧眼微闭，安祥而卧。

酷酷带领新加入的志愿者在卧佛前宣誓：一个志愿者就是一把泥土，我们存在的意义，不是被淹没，而是与无数把泥土聚集在一起，成一座座山峰。这山峰，可以改变风的走向，水的流淌。这风，就是社会风气，这水，就是文明进程。只要有一个生病的群友在乎，我们做的一切就有意义。

九曲黄河前，吴燕看见酷酷与方涛他们在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他突然想到了三千里曾经说过的一句话：苦难是人生的一部分，帮助同志之前，让她去承受她应该承受的苦难。为了爱，有时候你要装得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有看见。”方涛，这个口舌笨拙的傻大个，不正是经常会装得什么也不明白的样子么？

吴燕抬头又看了一眼那尊巨大的卧佛，这尊邓小平爷爷也来看过的大佛，在袅袅香火之中，他仍然是慧眼微闭，安祥而卧。

吴燕知道，佛在听人间的声音。


（全文完——初稿。）

结局很美好，终于大团圆

谢谢作者，把照母山故事写得如此精彩，感觉很熟悉，很真实，很多话都来自患者，确实是一部不可多得的纪实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