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 一个子宫肌瘤患者的海扶治疗故事

第一百节、晓薇的计策


“我真的很思念我的妻子。”方涛说。

妻子的出走，对方涛有如晴天霹雳，可是在两个妈妈面前，在所有的亲人面前，他只能保持冷静，控制住情绪，把心中的苦，压在心底。

今天，在晓薇面前，方涛终于可以倾述了。方涛把吴燕的患病，治疗，海女的出生，吴燕的出走，毫无保留的说给了这位陌生的姑娘。


但是，陈高工告诉的亲子鉴定的小秘密，他没有说，那是必须压在心底一辈子的东西，不管它真实不真实。

没有想到方涛心中有这么多痛苦，晓薇一边给方涛递过去纸巾，一边静静的听他述说。听说吴燕患病是子宫肌瘤时，晓薇的眼睛里充满了同情，她知道子宫肌瘤，这个病也是她心中的痛。

姐姐就是患的子宫肌瘤，还有子宫腺肌症，姐姐每次疼痛，都不吃不喝，睡在床上，蜷缩着身子，像一条小狗。有一天姐姐离家出走了，大家都找不到她，最后是水库的人通知，说水库上飘起来一具尸体，是她的姐姐。

晓薇还记得那一天，看见姐姐的第一眼，让她触目惊心，姐姐的身体被水泡得发白，眼睛紧闭，嘴唇咬得很紧，就像她生病时痛苦难受的表情，没想到姐姐离开人世的时候也是这样痛苦啊。

晓薇很害怕，她知道子宫肌瘤是子宫第一瘤，还有腺肌症，是不死的癌症，这些都一直折磨着姐姐。晓薇不止一次的听姐姐说过，说她想死，死了就一切痛苦都没有了。

那个时候，晓薇只能一个劲的劝姐姐，说姐姐你千万别那样想，会好的，会好的。可是好多年了，姐姐做了手术，开了三次刀，病一直没有好，反而是越来越严重了。没有想到，姐姐走了绝路。

其实晓薇知道自己也有腺肌症，从十三岁开始，自己就开始痛经，每次疼痛的时候，从学校放学回来，走到家门口，看见妈妈，晓薇都忍不住弯腰蹲下身来，捂着肚子，对妈妈说，“妈妈，我痛。”

妈妈也带晓薇去看病，中医说，是寒症，开了一些药，吃了也不见好，第二个月照样疼。也看了西医，西医说，要动手术，要切子宫。还是个女孩子啊，怎么能够切子宫，妈妈心疼的对晓薇说，你忍着点啊，有人说这个病结了婚就好了。

后来晓薇才知道是腺肌症，叫原发性腺肌症，她也一直受腺肌症的困扰，只是没有姐姐严重，她也一直有担心，不知道到了哪一天，腺肌症严重了，严重到不能忍受了，自己会抗得住么？她不敢往深处想。

晓薇一直记住妈妈的话，结婚就好了。可是自己有病，和谁结婚啊？不是害别人吗？姐姐就是一直没有结婚。

晓薇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她想结婚，又不敢找男朋友。


晓薇一边叫方涛吃菜，一边听方涛讲吴燕的治疗，讲吴燕不想开刀，从海城医院逃跑，讲吴燕到山城去做了一种不开刀的手术，叫海扶刀，是高科技。

晓薇听方涛说到海扶刀，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海扶刀真的可以治疗子宫肌瘤，治疗腺肌症？过去只是隐隐约约听说过海扶刀，但是身边的人没有一个人去治疗过。真的可以不开刀治疗？

要是早知道就好了，晓薇一直没有说话，双手撑住下巴，只是静静的听，一双眼睛目不转睛的盯住方涛。

看着晓薇那纯净的眼神，方涛已经没有把这位姑娘当做外人，她也是我的亲人，是我可以倾述心中苦水的人。

方涛说出来这些，心中似乎好多了，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平静的告诉晓薇，他今后会离开公司，重新做一番事业，就是海扶，他打算找台湾的舅舅投资办海扶专科医院。

方涛告诉晓薇，去年到台北给舅舅庆祝七十岁生日，舅舅就说了，想在大陆投资办民营医院，叫方涛留意。舅舅说，大陆是全世界投资最好的地方。

方涛叹息一声，说这次去济州岛，本来是想叫妈妈们散散心，另外见见韩国的海扶总经理，看看他们是怎么办海扶专科医院的。可是两位妈妈都不去，我真不知道怎么办了。方涛完全把晓薇当做知心朋友了。

晓薇看着方涛，看了好久，突然她问，方涛，你妈妈和吴燕妈妈这次得的是什么病？

“感冒啊，重感冒。你不是知道吗？”方涛回答。

晓薇说，我知道，我看你妈妈最主要不是感冒，是心病。


这几天，方涛妈妈与晓薇说过很多，刚才她又听方涛讲了吴燕的事情，她有些明白了，不解决心病，方涛妈妈是什么地方也不会去的。

晓薇跟方涛讲了自己的想法，她说，你回去可以这样告诉妈妈，说吴燕找到了，在山城的一家公司，是吴燕公司领导派她去做芯片的技术支持。因为这个技术是保密的，是做最新的高科技芯片，公司规定谁也不能告诉。是你问了吴燕公司领导才知道的。

晓薇说，你妈妈知道吴燕不是因为她才走的，她的心情自然就会好。吴燕妈妈也只要知道吴燕的下落，她也会心情好了。

方涛听了高兴起来，没想到这么复杂的问题，这个小丫头说起来却这么简单。

这是个好办法，不管怎样，先让两位老人高兴起来，散散心再说，这样也可以按照计划见到韩国的海扶老总了。

方涛说，好，就这样办，她们心情好了，应该会去韩国的。

方涛想，不管吴燕是因为什么原因出走，他都要把吴燕找到，因为吴燕是一个很善良很优秀的人，她做的很多事都是对的，一个人哪能十全十美呢？

晓薇不喝酒，一直端着一杯矿泉水，陪方涛慢慢的喝，一双眼睛静静的看着方涛。

方涛的心情好了，面对红颜知己，他倒满酒杯，对晓薇说，谢谢你，干。


海滩外的天空渐渐暗下来了，今天是爸爸的忌日，方涛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做。

吃完晚饭，他们来到海边，远远的看见大礁石了，看见大礁石外面的跳海岩。

面对大海，方涛站住了，对晓薇说，今天是我爸爸的忌日，我没有准备香烛，就用我的心说一段话给爸爸吧。

“爸爸，过去一直是你保护我们，现在儿子已经长大了，在你的忌日，今天我向您保证，我今后一定要用生命来保护妈妈，保护你的儿媳，保护你的孙女。”

晓薇看着方涛，方涛一直在遥遥的望着大海，望着大海边的那块大礁石。

晓薇突然发现，有一个老太太，正缓慢的走上跳海岩，点起了一对烛火。

那不正是她这几天来一直照顾的老太太，方涛的妈妈吗？她一定是来祭奠方涛的爸爸的吧。

晓薇想，人啊真的是生活在痛苦之中，有的是身痛，有的是心痛，这个痛苦，有时候真的是只有自己知道。

晓薇对方涛说，“我们去看看你妈妈吧，把吴燕找到了的消息告诉她。”

“好。”方涛回头看了晓薇一眼，与晓薇一起向大礁石走去。

晓薇跟在方涛后面，此刻她心中萌发出一种深深的同情，一定要帮经理把吴燕找到，不仅仅是为了方涛，也为我们女性。


（未完待续）

第101节: 求职难



晓薇的估计没错，吴燕确实在山城，三天了，应聘的公司还没有来电话，到底能不能去，带孩子上班能行吗？吴燕有些着急了。

早上，苏婆婆照例要去跳坝坝舞，她说，老了，要活动筋骨。吴燕抱起女儿，走到客厅的窗前，远远的看见照母山了。生产海扶刀的那个公司，就在旁边，我到那个公司上班，就可以天天去山上和湖边走走，该多好啊。


手机响了，自从几天前换了新卡，还没有人来过电话。吴燕一看，正是那家公司的人力资源部经理的电话号码。


“是吴燕吗？”经理笑呵呵的。

“是我，我是吴燕，我是吴燕。”吴燕赶紧回答，她好高兴，也有点紧张。


“吴燕，我想问一下，你的孩子找到人带了吗？”经理的声音很轻，他怎么问这个问题，吴燕有一种预感。我不是已经告诉经理我需要带孩子上班吗？


吴燕急忙说：“经理，孩子我可以自己带的，不会影响工作的，我的女儿很乖，她见妈妈工作，一定不会吵闹的，不会影响我工作的。”


吴燕很紧张，一连串说了几个不会，她想说服经理。


经理说: “吴燕，不行啊，公司领导研究了，没有这个先例啊。”


吴燕知道国外的一些公司有托幼中心，有“宝宝房”，孩子在妈妈的眼皮底下受到专人照顾，午休期间还可以和孩子相处。尽管国内目前没有这样的先例，吴燕想海扶刀是前沿产品，这样的公司应该可以独树一帜，更人性化。


吴燕对经理说，公司可不可以搞一点创新，她知道这个要求有点过了，不是求职的人应该提的，但她没有办法，怕失去这一份工作。


“不行啊，吴燕，如果你仍然没有找到人带孩子，我们公司是不能录用你的哟，公司经过慎重讨论，带孩子上班还是不行的。”经理直截了当的做了答复，应该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那——”吴燕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经理。


“这样吧，吴燕，你尽快想想办法，如果能够找到人带孩子，你下个礼拜一就来上班，我们很欢迎你。”


吴燕明白了，如果找不到人，公司是不能录用她的。


吴燕不愿意继续为难经理了，她跟经理说了句，“谢谢经理，我尽量想想办法吧。”


吴燕能够想到什么办法呢，苏婆婆每天上午晚上要出去锻炼，何况她八十岁的高龄，跟自己在老家的外婆差不多年纪，是不能请苏婆婆帮助自己带孩子的。如果是到外面去请保姆，吴燕也打听过，一个保姆每个月要好几千元，自己的全部收入还不知道够不够呢，何况保姆还要跟吃跟住，自己怎么解决？


吴燕抱着孩子，走到窗前，两颗大大的泪珠，落在了女儿脸上。女儿似乎感觉到了，哇的一声哭出声来，两只小手伸出来抓妈妈的胸膛，吴燕真想大哭一场。


吴燕望着窗外，照母山，此时在她的眼前一片模糊，这是她心中向往的山，是她绝地逢生的希望。照母山，你能帮帮我吗？

大山不语，吴燕心中一片迷茫。


吴燕慢慢的回到床前，把孩子放在床上，大颗大颗的泪水落了下来。


苏婆婆快回来了，吴燕想到，她马上去洗手间洗了洗脸，她不能让苏婆婆看见她在哭泣。


吴燕冷静了一些，她打开手机，挨着询问她投放了简历的公司，让她非常失望的是，这些公司都不能接受带孩子上班的条件，看样子只有另外想办法了。


吴燕找到一个求职网，发了一条信息：我是一个电子工程师，想找到一个既能够带孩子，又能够上班的工作，请帮帮我。


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够扔下女儿不管，吴燕一直顽强的这样想。

吴燕找来背带，把女儿背在背上，她要做家务，分散她此时的心情。洗衣，拖地，擦窗户，整理屋子，累的汗水在鼻尖上滴下来，一颗接一颗，像一串珍珠。


苏婆婆回来了，心疼得直管说，妹儿，你休息一下嘛，忙了大半天了。


吴燕确实是那种干起活来拼命的人，她只要一干活，其他的就都忘记了，她想用劳动来减轻心中的揪烦。


晚上吃饭的时候，苏婆婆问吴燕，“海扶刀公司的电话还没有来吗？几天了啊。”


吴燕说：“还没有呢。”


苏婆婆说：“他们公司忙得很，你明天抽时间去看看吧，娃儿我帮你照看。”


苏婆婆看着这整理的靓丽一新的房间，心里也特别高兴，她觉得这个姑娘太懂事了。


吴燕不知道怎么回答，看着苏婆婆，没有说话。


苏婆婆说：“妹儿，你不要客气，我照看半天，没有问题的，你放心好了，我前些年也带过孙子的呢，只不过现在他们都大了，最小的孙子都读大学了哦。”


苏婆婆说到这些显得很骄傲，“你把奶粉准备好，我知道怎么喂娃儿的。”


晚上，女儿睡了，吴燕打开手机，查看白天发的求职信息。


在她的发帖后面，一大堆跟帖。吴燕仔细的看，有叫她去工作的，也有叫她在家里做兼职的，都符合她提出的带孩子工作的条件。


有个私人幼儿园，说“你可以既带自己的孩子又在这里上班”，吴燕的心动了动。


有做国外奶粉代购的，说，“时间自由，没风险，利润高”。吴燕知道国外的奶粉在中国有很大的市场，女儿吃的就是德国奶粉，但是她没有奶粉销售的经验，也没有奶妈们的圈子，奶粉卖给谁呢？


有做高仿皮具、手表的，说厂家发货，想做代理请联系我，一个月有上万的收入。


还有卖衣服和护肤品的，说只需要手机在家就可以挣钱。


但是这些都是留的QQ号码和微信，吴燕不知道真假，有些怕被骗，不敢加。


吴燕又查阅了一些招聘信息，当她看见一家大公司招聘文员时，她的心动了，公司留的联系方式不是QQ号码和微信，是手机号码。


招聘信息上有行政文员、人事文员、文案文员、档案文员，吴燕希望能够找一份文案文员或者档案员的工作，文案文员主要负责起草合同，档案员负责管理文件，这些吴燕虽然没有做过，但是她相信自己学习学习就能够胜任。


吴燕跟对方发了一条短信息，“我是一个在外地的有十多年工作经验的工程师，现在已经辞职，想在山城找一个能够带孩子上班的做文员的工作，希望贵公司能够帮助我。”


吴燕说的很诚恳，也很详细，她太渴望一份工作了。


真没想到，对方很快就回信息了，回信息的人自称是公司人力资源部部长，部长告诉吴燕说，明天下午三点之前到他们公司去面试。


吴燕很兴奋，觉得又看见了希望。想到苏婆婆明天上午能够帮助她看管女儿，吴燕觉得有必要跟对方说的更清楚些，于是她跟部长去了一个电话，希望能够明天上午去应聘。


接电话的部长是个男的，他嘿嘿的笑着，说好，很好，又问了吴燕的年纪，工作经历，家庭情况和现在住址，吴燕都一一说了。


部长犹豫了一下，说：“好吧，明天十点钟以前，你到公司来，你坐轻轨到高新区车站下。”





（未完待续）

第102节: 银行卡



第二天一早，吴燕把女儿托付的苏婆婆，按照行人的指点，一个人来到地铁站。地道门口有一块牌子，CRT，地道里是一些商贩，有熙熙攘攘的人群进出，像一个地下商城。

哪里是地铁站的入口啊？吴燕东看看西看看，没有发现。问一个老年人，他指着地道，说这就是地铁站，你进去就是。

哦，吴燕明白了，她又看了一眼牌子，CRT。怎么不用汉字呢？吴燕到过的城市，地铁标志都很直截了当。如北京地铁，上海地铁，广州地铁，福州地铁，都是用的汉字，让人一目了然。

CRT，这个外文，好多人会不认识呢，何况这里是在西部，懂得外文的人更少些。中国的土地上，就应该用中国字嘛，崇洋媚外。

好在地铁还不拥挤，不一会儿，就上了车，到了高新区站。

走出车站，吴燕记得那位部长说的是二号口，她站在二号出口旁边，突然想到没有问公司的具体位置，我该往什么地方走呢？

这个时候，电话响了，正是那位部长。部长问吴燕，“你到了吗？”

吴燕很兴奋，说：“部长，我到了，你们公司在什么位置呢？”吴燕巴不得马上赶过去。

部长并没有直接回答公司的位置，只是说：“吴燕，你穿的什么衣裳？”

吴燕说：“我穿的是红白格子衬衫，是大的格子。”

部长说，“那你就在地铁站二号口等着吧，马上有人来接你。”


不一会，来了一个年轻人，瘦瘦的，穿一件黑体恤，二十来岁，笑容可掬的问她是不是吴燕。

年轻人嘴巴很甜，一边“燕姐燕姐”的招呼，一边在前面领路。

这里是步行街，一片商业区，高楼林立，街道纵横交错，商店门面很多，如果没有人带路，就即便告诉你街道的门牌号码，也很难找到。

年轻人把吴燕带着走了两条街，终于到了一座高楼前。

这是一座比较旧一些的楼房，与旁边新建的大厦相比，显得有些低矮。像一个侏儒，吴燕想。

十楼上，当吴燕见到了那位人力资源部部长时，吴燕觉得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大公司。

吴燕问部长，“你们公司就是在这里么？”

部长说，“是啊，我们是公司人力资源部负责招聘的，这里是主城区，方便，公司在郊区呢，离这里比较远。”

吴燕对山城市没有多的了解，只知道很大，她去年在照母山上就见过。吴燕一时间没有了主意，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想看看再说。

部长招呼吴燕在他的桌子对面坐下，看了看吴燕的毕业证书、身份证和个人简历，问了问吴燕的家庭情况和过去的工作情况，也大致了解了一下吴燕的特长和性格爱好。

部长很快就跟吴燕说，看得出来，你很优秀，很有能力，当文员是绰绰有余的，你完全会胜任文员的工作。

部长并没有像海扶刀公司应聘时的那位人力资源部经理，会问很多专业上的问题。这个部长显得很干脆，几分钟交流后，就给予了吴燕肯定的答复。

吴燕突然间觉得很轻松，这么快就找到工作了，不由得心中有一些欣喜。

不一会，部长给吴燕打印了一张“录用通知书”。落款是某公司人力资源部。

看着“录用通知书”，吴燕连声对部长说: 谢谢！谢谢！

部长笑了笑，告诉吴燕: 进公司的第一个月要先去车间学习一下流程，才能干文职，部长还告诉说进公司不收取任何费用，就是到车间学习需要有工作服，工作服需要缴纳一百元的成本费用。

吴燕想，自己过去没有做过文员，去车间看看，了解了解这个公司的产品生产流程，也有好处，自己做过这么多年工程师，应该一看就懂得的，一百元工作服费用也不算贵，又没有其他费用了，她的心中一下子放松了很多。

吴燕问部长，什么时候缴纳工作服的费用？部长说，就现在吧，我们明天就为你准备工作服，后天你就可以去公司上班。

吴燕掏出钱包，取出一百元，递给部长。部长说，我这里不收现金的，需要打卡。部长叫外面大办公室里的那个年轻人，把POS机拿来。

吴燕的银行卡里有钱，从海城出走前她就把几张卡的钱都转到了这一张银行卡上了。当年轻人在POS机上划出一百元，叫吴燕输入密码的时候，部长特别提醒说，吴燕，你用手挡着。

吴燕输完密码，拿回毕业证书、身份证，部长说，你回去等通知，就这两天可以上班。

吴燕走出公司，高楼外，大街上一阵风吹来，吴燕突然觉得心中一个咯噔，她仿佛觉得有些什么不对劲。

这个面试也太容易了，就这样就通过了么？这个部长也没有多问问关于工作的话啊，怎么就录用了，有这么简单吗？何况大公司一般都是需要复试的，难道是部长看我有多年工作经验，就免掉了吗？

吴燕有一些忐忑，有一种受骗的预感，但是她也说不清楚骗在哪里。

吴燕又看了看部长给的“录用通知书”，盖着公司鲜红的印章，看不出有什么破绽，不会有假吧。

吴燕心里又想，尽管交了钱，但也就一百元，不多，他们骗我为什么？不可能的。

吴燕太需要一份工作了，她宁愿相信这个公司是真的。在坐地铁回去的路上，吴燕的心里不断的为自己冒出来的疑点找辩护理由。

好了好了，不想了，女儿还在家里等着我的呢。吴燕笑了笑，笑自己有一点神经质。


第二天，吴燕想到从海城带来的奶粉、尿不湿都剩的不多了，她就托苏婆婆看女儿，自己早早的去街上，买了奶粉，尿不湿，还买了一辆婴儿车。

部长说带孩子上班没问题，说公司的文案工作很轻松。一路上，吴燕边走边想，尽管这一家公司也没有“宝宝房”，但有了婴儿车，上班的时候也方便了，可以把女儿放车上，不影响工作。

她想，明天去上班带的东西还真不少呢。

吴燕把一大堆东西拿回家，把婴儿车的包装打开，一会儿工夫，吴燕就把婴儿车安装好了。

苏婆婆在一旁看着，直夸奖吴燕，对孩子说：“你看妈妈多能干，到底是工程师啊，我们娃儿长大了也会有出息哦，什么都会干，什么都难不倒我们，是不是啊。”

小孩子在老太太怀里乐了，冲着苏婆婆笑。

“部长不是说今天去领取工作服吗？看样子自己还得出去一趟。”

中午吃完饭，吴燕急急的洗了碗，她告诉苏婆婆，下午再帮着照看孩子，她还要去公司一趟。

吴燕一出家门，就赶紧跟部长打电话，她想提前告诉部长，免得她去了公司来不及准备。

怎么部长的电话打不通呢？

再打，还是不通，没有任何声音。怎么搞的，是这个号码啊。吴燕又确认了一下，还是打不通。

是部长的电话坏了吗？联系不上，我去哪里找人啦？

吴燕依稀的记得高新区的那些楼，可是具体是那一座楼现在她印象不深，我怎么没有要一个公司的座机号码呢？

吴燕一边继续打电话，一边往地铁车站走，她多么希望电话的那头突然出现响铃的声音啊。

手机快没电了，仍然没有人接电话，吴燕又发信息，信息也没有人回复。

吴燕突然想到昨天她在公司里刷过银行卡，想到那个穿黑体恤的年轻人有些不自然的表情，想到输入密码时部长过度关心的提醒。

吴燕突然间有些害怕了，我的银行卡，不能出事啊。




（未完待续）

103节: POS机


此时的吴燕，仍然不相信银行卡出事会在自己身上发生，但她一定要看看才放心。她环顾四周，发现地铁车站的街对面正好有一家银行，吴燕飞也似的跑过去。

插卡，输入密码，余额查询，当自动存取款机上的余额数字显示出来时，吴燕懵了，脑袋嗡的一下炸开了。

担心的事情真的发生了，十万元的存款，怎么没有了，怎么只有几十元了？

像猛然间被人在头上击打了一棒，吴燕感觉到一阵晕眩，头很痛，撕裂般的痛，她惊呆了，脑海一片空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看着存取款机，十万多元啊，怎么顷刻间就没有了！

吴燕怀疑自己的眼睛，怀疑自己误操作，是操作不正确吗？她把银行卡退出来，再进入，再退出来，再进入，不断的重复。

存取款机的屏幕上，银行卡余额显示还是那可怜的数字。看着冷冰冰的银行柜机，吴燕木然的站在那里。后面排队的人在催促了，“快点嘛，前面的怎么这样慢嘛？”

吴燕没有反应，直到银行保安来了，站在她面前问，“小姐，你需要帮助吗？”

吴燕终于回过神来，一声惨叫：“哎呀! 这是怎么的嘛？”

“我的钱啊，我的钱怎么就没有了啊？”吴燕的头在急速旋转，一下瘫倒在银行柜机前。


这十万多元的存款，是吴燕的全部资金，是她和女儿的生活费。

钱没有了，吴燕顷刻间就成为了一个穷光蛋，她躺在地上，睁开眼，模模糊糊看见围住她的人群，感觉自己像一个赤裸裸的流浪汉，一群陌生的人看着她，大家都把她看成了一个乞丐。

保安把吴燕扶起来，坐到椅子上，银行业务人员来了，耐心的询问情况，不一会，一个工作人员告诉吴燕，说你的钱已经被人转走了，她们帮吴燕报了警。

很快，有两名警察来了，警察详细询问了吴燕，了解了案件的大致经过，做了笔录。一个警察对吴燕说，你还需要陪我们走一趟，去案发现场取证。

吴燕带着警察，终于找到了那座楼，上了10楼，昨天看见还有几个人在忙碌的办公室，现在已经空了，没有一个人影。

警察找到大楼的物管和保安，制作了笔录，让吴燕签了字，并且留下吴燕的联系方式。一位警察给了吴燕一张警民联系卡，说，“你回去吧，有事情可以找我们，我们会继续侦查，案件侦破后，我们会告知你，你不要太伤心了，要控制情绪。”

吴燕随警察到了楼下，一路上，她的脑袋一片乱麻，甚至没有对警察说一句“辛苦你们了”的话。警车开走了，留下了孤伶伶的她。

吴燕没有回家，她不想走，她一直站在那座楼的门口。她在看，看进出楼的人，也在看大街上的人，她想寻找那两个家伙，她清楚的记得他们的长相。

她两眼怒火，一直扫视着过往的人，真的希望能够看见那两个害她的人，她要把他们抓过来撕得粉碎。

夏天的山城，太阳火辣辣的照在地上，街道边上高楼的玻璃幕墙反射出刺眼的白光，地面上蒸腾起一股热浪。吴燕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泪水大滴大滴的流下来，湿透了她白皙的脸，汗水也渗透了她的红白格子衬衫。

太阳直射着，她就像一根街道边的路桩，惹得一些过往行人驻足观望。吴燕对这一切视而不见，她的心中好难受，好难受，她崩溃了。我一直善待他人，善待社会，从来没有做过亏心事，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老天爷怎么这样对待我，老天爷怎么不睁眼看看，怎么让那些家伙把我骗了？

我真笨，我真傻啊！我怎么面对以后的生活啊？

正午的阳光下，街道边过往的人都打着遮阳伞，吴燕仍然在那里木然的站着，不知道站了多久，有两位老夫妻把她扶到路边的花台阴凉处坐下，叫她有什么事情不要想不开，要冷静下来。老太太给吴燕买来一瓶矿泉水。

看着老夫妻离去的背影，吴燕的情绪逐渐缓解了一些，她想到了昨天的那台POS机。

那不就是个读卡器么？

POS机是一种多功能终端，具有支持消费、余额查询和转帐等功能，可以读取银行卡上的信息，然后把这些信息发送给银行系统，完成联机交易，如果交易成功POS机就会打印相应的票据。

我昨天是打印出票据的，并且我也核对了输入的金额的，这些骗子是怎么转走我的钱的呢？吴燕在想。

我自己也是搞电子技术的啊，银行卡在我手上，他们也没有看见我输入的密码，他们是怎么实现划款的呢？

吴燕突然间想到了在海城公司上班的时候，陈高工跟她说过的一个事情。

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她本来早已经忘记了，可是今天却突然又想起来了，突然变得那么清晰。

那天是在下班的时候，吴燕刚刚走出公司，陈高工在大门外等着她。陈高工说，外面有一个活，他可以找来给吴燕做，他相信吴燕的技术，可以做出来。

“做私活”？陈高工的话一说出来，吴燕想打断他，但想到陈高工毕竟是老同志，她还是耐心的听陈高工把话说完。

当时陈高工说的就是改装POS机，他说只需要加一个小型的集成电路，有人将银行卡插入这个改装的POS机插口，银行卡信息就被自动读取，如果用户在银行卡上输入了密码，密码信息也同样会被读取，这样就可以按照这个信息，制作同样的另外一张卡。

吴燕明白了，陈高工的意思是想仿制别人的卡，盗窃别人的钱。

当时吴燕感觉到愤怒，感觉到被羞辱。她铁板着一张脸，听陈高工把话说完，她看了陈高工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转身就走了，她瞧不起这张不要脸的老脸。

吴燕是那种只在工作上钻研的人，在歪门邪道上她却从来不去想，也不愿意去记，她早已把这个事情忘记了。没有想到这个骗人的东西终于有人做出来了，并且骗到了自己身上。

吴燕马上给警察去了电话，警察告诉她，最近是有一些海城的人到山城，他们雇请了一些当地人到市场卖大米，卖干货，以低廉的价格骗取一些人来买，说公司规定不收现金，专门叫人来划卡，用假POS机骗人。

警察告诉吴燕，你不要在那里再等了，骗子早已经走了，不会在那里露面的。警察说：“相信我们会破案，但是需要时间，你快回家吧。”


吴燕回到了人和场，但是她没有回家，而是上了照母山。

揽星塔下，她坐在一个石凳上，一阵山风吹来，吴燕远远的望见了海扶医院，这里，曾经是她生命的转折点。

她突然想到了张超，是他把自己带到照母山，才发现了海扶医院，但是张超却把她害的太惨，她不愿意想到这个人，这个人是个骗子，是一个情感骗子，是害人的罪犯。

看样子我真是容易被骗啊，难道好人就容易被骗的吗？

揽星塔旁边，一些摊贩在卖凉粉，酸辣粉，山上避暑的人很多，摊贩的生意很好，自己去年不也在这里吃过一碗酸辣粉么？

那酸酸的辣辣的味道，令人很长时间都忘不了，有一种独特的香，吴燕目不转睛的盯住那一把把大伞，和那些坐在伞下面津津有味的吃客。

我不也可以来这里卖小吃么？

吴燕想到了她小时候陪妈妈卖过沙县小吃，很多小吃的做法她都会。吴燕在山城的街上看见过有沙县小吃，这里还没有人卖，应该可以来试试。

想到沙县小吃，想到妈妈，吴燕似乎又想到了希望。

我以前能存钱，今后一样也可以挣钱。吴燕又看见了海扶医院，她想到了自己的子宫肌瘤，前几年我也是到处看病，好多医院都看了，吃药也花了好几万元，没有效果，反而瘤子越长越大，不也是相当于被骗了吗？

好在遇见了海扶。

吴燕的心情好一些了，没有那么伤心了，“女儿还在家里呢，苏婆婆看我这么久没有回去，肯定很担心我。”

吴燕一下子站了起来，往家里跑去。


（未完待续）

第104节: 摆摊女


几天以后，照母山上的揽星塔边，多了一个卖小吃的摊点。

照母山长约10公里，园内松林遍野，繁花盛开，亭台楼阁，点缀其间，是山城市的氧吧。传说大禹治水，从这里驾群龙翻小龙坎，越朝天门，劈开长江三峡，使江水畅通东海。龙归大海，独有一条小青龙不忘故乡，偷偷从东海溯江而上，回到这里。

小青龙化成一条蜿蜒起伏的山脉。因是龙山，固有龙味，高高的龙头，悠长的龙身，婉转的龙尾，远看恰似一条拔地而起的长龙。山中树木青葱，泉水叮咚，水果满枝头，鲜花遍地香。尤其是山下的那一湖清水，更让此山具有了神韵。

山城人把这座山叫做神山，也有叫龙湖山，清朝以后，因当地进士回乡照母，为表彰其孝悌，皇帝赐名照母山。

这新加的摊主，是一个年轻的少妇，她穿一件红白格子衬衫，小蓝碎花裙子，一张小红花的头巾，白中泛红的脸蛋儿，显得清纯而靓丽。她背上背着婴儿，手中麻利的操作她的各种小吃。她就是吴燕，那位曾经做过十多年电子工程师的吴燕。

小吃摊上撑了一张大大的红色遮阳伞，伞的边沿，挂了一些彩色的气球和几串风铃，气球在风中飞舞，很有过节的气氛，风铃不时发出串串清脆响声，招来一些小鸟儿在旁边的树枝和竹梢上和鸣。

这些气球和风铃本来是吴燕为女儿准备的，让女儿在背上好看，没有想到却招来很多小游客。小游客们发现翩翩飞舞的气球，听见风铃叮叮当当的声音，都跑过来看，看了就不走，还要买吃的，边吃边看边听，小海女在妈妈背上看见这么多哥哥姐姐，也高兴得对他们直嚷嚷，张开小嘴笑个不停。

“哇！这小娃娃好乖哦。”大人们看见吴燕背上的女儿，好多都啧啧称赞，小海女趴在妈妈背上，睁大眼睛看大家，见大家对她笑，她也笑。

小海女的笑声，就像风铃的响声，很清亮，格外的好听，好多婆婆孃孃上山后就要专门到这里来逗逗小海女，她们把小海女叫做小仙女。

很快，吴燕的摊位就成了一个景点，很多游客也纷纷到来，有的说，这个姑娘和其他的摊主不一样，她说的是标准的普通话，不像其他的摊主说的山城话或者川普。

有的说，她的那一身衣裳穿的好时尚，哪像一个摆摊的，是不是来体验生活的演员？还有的在静静的观看吴燕的言谈举止，看其中透出一种大家闺秀的淑女风范，觉得这姑娘不简单。

没有人知道吴燕是工程师，但是感觉到了她与其他摊贩不一样的气质。好多人在这里都想买一点小吃，觉得在这里吃有味道，有一种感觉。“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什么，各人有各人的感受。

周围的摊主也很喜欢吴燕，因为吴燕一来这里，摊区的人气更旺了，更热闹了。

吴燕的小吃味道也的确很好，凉粉和酸辣粉是苏婆婆教的，这几天苏婆婆都起得很早，亲自指导吴燕做，还帮助她做好佐料。扁肉、拌面、小笼包、炒粉这些沙县小吃则是吴燕自己做的，都是她一早起来就准备好食材，再拿到山上来卖。

吴燕的生意很好，不到几天，到山上避暑的好多人都知道了她，大家都在传，把吴燕当作了照母山上的一个新闻人物，说一个外省来的摆摊美女，做的小吃比本地小贩做的还要好。

吴燕的摊位，来吃的人也越来越多，有在山下跑步的，有到孝母泉取水的，这些人都专门要到山上来吃一碗小吃。吴燕很感谢这些顾客，也感谢周围摊主对她的接纳，但是她内心最感谢的还是苏婆婆。


记得那天吴燕的银行卡被骗，晚上她从照母山跑回去，大汗淋漓的她一进家门，苏婆婆一句话也没有责备她，反而叫她赶紧洗澡，吃饭。

她没有把受骗的事情告诉苏婆婆，只是说工作做不成了，公司不要带孩子的。

苏婆婆很理解，说好多单位都不要带孩子上班的，我老了，不知道抱不抱得动孩子，要不我给你带孩子吧。吴燕急了，说，“苏婆婆，不用不用，您八十岁了，我不能再辛苦您了。我已经想好了，到照母山上去卖沙县小吃，我会做，我可以背着女儿去卖的。”

苏婆婆想她年轻的时候在市中区较场口卖凉粉，不也是背着女儿的吗？照母山她常去，有时候还去孝母泉取水，那里的小吃生意也的确好。

苏婆婆说：“那也好，卖小吃，你就可以自己照顾女儿了，我会做川北凉粉、酸辣粉，我可以教你。”

吴燕一听很高兴，连声感谢苏婆婆。

苏婆婆接着说，“摆摊的手续，我也可以帮你办，街道的人我熟悉，他们也特别提倡年轻人创业的呢。”

苏婆婆看着睡在床上的小海女说：“娃娃呢，你妈妈真能干哟，什么都能做，什么都会做，都难不倒你妈妈哟。娃娃额，你看嘛，刚才李克强总理在电视上都在说，要大众创业、万众创新哟，你妈妈是响应李总理号召哦，她一定会做的很成功哦。”

小海女看着老奶奶，格格的笑。


没想到才几天时间，吴燕又绝地逢生了。

那天她收摊后，又来到揽星塔下，看见了海扶医院，看见了海扶医院后边的那一大片望不到边的城市。吴燕心生感叹：我又立住脚了，我和女儿又有希望了。

望着遥远的东南方向，那一片披着晚霞的蓝色天空，被霞光染红的一朵朵云彩，吴燕想道，妈妈是那一抹晚霞中的一朵云彩吗？她也应该是彩色而亮丽的啊！

“妈妈怎么样了？妈妈身体还好吗？妈妈你可千万要挺住，我会回来看你的。”吴燕心里清楚，她的这次出走，对妈妈是很大的打击。

此刻，她突然想哭。


（未完待续）

第105节: 城山日出峰


妈妈还在伤心吗？揽星塔下，吴燕久久的站在那里，泪眼婆娑的望着远方。

吴燕不知道，妈妈没有伤心了。方涛从欧洲回来，已经把两位老人接到了韩国。晓薇的计策果然有用，两位老人一听，吴燕是去了西部的山城，虽然是招呼也不打，但毕竟是公司的安排，也就罢了。

方涛妈妈想，走就走了呗，好在不是我的责任，与我无关。吴燕妈妈想，不听话，不像话，就跟她爸爸一个德行，懒得管她了。两位老人商量，在家里闷着也是闷着，不如出去散散心。她们不知道，方涛去韩国，还有另外一个目的。

方涛陪两位妈妈首先到了济州岛。济州岛在韩国的最南端，与日本隔海相望，是韩国最大的岛屿，每年有500多万人去旅游，可是岛上的居民才50万人。

济州岛上有“三多”，风多，石头多，女人多，基本上没有什么自然资源。这个岛上还有“三无”，无小偷，无乞丐，无住宅门。

现在很难听说哪一个地方会没有小偷，没有要饭的，即便是美国、德国都有小偷，有乞丐。晓薇的电脑包不是在德国被偷的么？方涛纳闷，这里的居民可以夜不闭户，他们是怎么实现的呢？

韩国受日本殖民化统治三十六年，曾经一贫如洗，那个年代，韩国人甚至不能有自己的姓名，必须跟日本人姓。韩国在六十年代，都还是亚洲最贫穷的农业国，没有工业，甚至连自行车都不能生产，人均GDP只有六十多美元。他们从1962年开始，搞经济改革，抓教育，抓科技创新，创造了目前人均三万多美元的GDP，成为一个富裕发达的国家。科技是立国之本，发达国家更重视科技，难怪他们引进了那么多海扶刀。

一定要学习韩国的海扶经验，方涛想。他们首先来到了济州岛最南端的独立岩。独立岩高约数十米，独自矗立在大海边，海水蔚蓝，惊涛拍岸，犹如巨人站立于岸边。

一片松树林边，三个人望着深蓝色的海洋，方涛妈妈说，这里的海水比我们那里的颜色深多了，吴燕妈妈也说，像翡翠一样，真好看啊。

他们看过独立岩的介绍，原来四百年前日本倭寇屡犯此地，韩国将军崔英来此镇守，崔英用十条战船打败日本的一百多条战船，从此日本人不敢犯。韩国人以独立岩来喻示他们心中的英雄。好多人双手合十顶礼膜拜。

方涛看过韩国电视连续剧“大长今”，正好路边有大型广告牌介绍，说那部电视剧是在这里拍摄的，方涛佩服韩国人的那种不屈不饶的精神。

独立岩旁边，有一块小的牌子，上面有中文：独立岩又称望夫石，相传古时有一对夫妻以捕鱼为生，一天丈夫出海捕鱼，遭遇台风，葬身大海，妻子在此日夜期盼，最后化成了石头。方涛妈妈在这块牌子面前，站了很久，不愿意离开。

方涛看着妈妈，他知道妈妈在想爸爸了，他自己也想起了爸爸，小时候，方涛也是经常陪妈妈站在大海边的岩石上，接出海归来的爸爸，妈妈总是站的笔直，眺望远方。爸爸一直是方涛心中的骄傲，力量的象征，但爸爸却过早的离开了我们。

在离开独立岩的林荫小路上，方涛看见有一些无人摊点，卖韩国金橘，1000韩元一袋（合人民币6元），无人收钱，游人购买后只需要把钱放进一个小塑料盆，用石头压住即可。吴燕妈妈拿了一袋，也是把1000韩元压在小盆里，她把金橘分发给方涛和方涛妈。

方涛想，中国真应该向韩国学习，如果中国的人都能够像韩国人一样，为人诚信，不坑人骗人，教育，医疗，商业，都应该好很多，人与人之间也没有太多的防范，工作的成本也会减少很多。中华民族有五千年的文明，中国应该会做得更好，方涛相信。

他们还去了龙头岩，泡菜学校，还观看了韩装展示，然后他们来到了城山日出峰，看海女表演。

海女是济州岛精神的象征，几百年来，济州岛的男性被日本抓去做苦工，剩下的就是女人，这些女人长年累月要在海上求生，下海潜水拾贝，拾海参，打捞各种海产品。

现在，海女们不再靠下海打捞海产品为生了，但是她们每天都要在城山日出峰的海湾来定时表演。看着她们满脸风霜，身穿潜水衣，慢慢走向大海深处，方涛体会到什么叫坚韧。

这些大妈，现在都是上了岁数的婆婆了，最小的五十多岁，最大的一位九十二岁了，她们穿着潜水服扑入海中，不借助氧气瓶，潜入海中进行捕捞作业，不得不让人佩服韩国人的勇敢和吃苦耐劳精神。

海女们走上岸来时，方涛挤到前面，仔细的看，虽然有岁月留给她们的风霜，但一张张脸上，面带笑容而充满自信，海女们走到方涛身边，边走边向大家挥手致意，海女大妈们好幸福啊，她们已经把过去的辛苦变成今天的演出了。

方涛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女儿，也叫海女，小小年纪，流浪它乡，承受一个婴儿不应该有的苦难。

大妈们的苦难是日本人给的，她们已经结束了苦难，大妈们现在是在表演，是在回忆，她们已经从苦海里上岸了。可是我的女儿呢，她可仍然在苦水中啊，何时让我的女儿结束苦难？何时才能让她上岸？

方涛陷入一种深深的痛苦与自责之中。

看表演的人群逐渐散去，方涛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方涛妈和吴燕妈知道他在想什么了，因为她们也想到了小孙女，她们的未满半岁的小海女。


城山日出峰海拔二百多米，形成于火山喷发，从海边望上去，俨然是一座高高耸立于云端的山峰。它因为位于韩国的最东面，是韩国最早看见日出的地方，故名日出峰。

吴燕去的山城，也有看日出的山峰吗？吴燕和女儿也会在山城的山峰上看日出，看我们吗？

方涛仰头看着高高的城山日出峰的山顶，突然，他迈开脚步，从海边向峰顶跑去。他要跑上山巅，去看山城，看吴燕。陡峭的山路，方涛跑的飞快，超过了旁边所有登山的人，他一口气跑上了山顶。

方涛站在山顶的火山口上，火山口像一个巨型的大鼎，方涛脚下的两边都是悬崖，站在那不到一尺宽的火山峰顶的边沿，方涛忍不住心中的气息喷发，一声大喊：

“吴燕，你在哪里？女儿，你在哪里？你们在哪里？”

“你们在哪里啊！”

那有如火山爆发的声音，震撼着城山日出峰，久久的在火山口上空盘旋，在大海的海空之中回荡。

是的，方涛之所以要到韩国，就是因为吴燕，因为女儿啊。




（未完待续）

第106节: 韩国烤肉店


济州岛的风光，让两位妈妈玩的开心，脸上都有了笑容。从城山日出峰归来，酒店里，方涛给两位妈妈泡上了两杯韩国人参茶。

方涛妈手捧人参茶，喝了一小口，有点回甜，心有感触，跟吴燕妈说，“亲家，你也喝点茶。"

"我不喝茶，我怕苦。"吴燕妈回道。

“苦好啊，我们不正像那些老海女么？风里来，浪里去，一辈子辛苦。”方涛妈本来想接着说，现在终于好了，生活像这杯人参茶，苦中有点回甜味了。

她的话没有说完，吴燕妈就插话了，“是啊，几十年都辛苦，没有清闲过，先是为老公，后来为儿女，我们吃的苦太多了。”

方涛妈看出了亲家还在怨恨女儿，安慰说，“事情都过了，就别管了，她们不是到山城市去了么？总会回来的。我们自己玩自己的，我们有退休金，这点钱够了。大妹子，我跟你说，什么都不重要，自己身体好才重要，你回去后，没事就过来我们跳跳广场舞，打打小麻将。”

“是啊，我也想通了，一辈子当牛做马，真傻，现在不干了。”

两个妈妈相视一笑。

其实在吴燕妈妈的笑声里，有几分苦涩，她刚才说的是气话。她不完全同意方涛妈妈的说法，只顾自己玩耍。做母亲的，不为儿女，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旅游改变心情。方涛见妈妈们心情好多了，决定让她们多玩几天，自己先到首尔去。

方涛迫切想见到的那一个人，是唐古拉所说的韩国英雄，把中国海扶刀引进韩国，并且把海扶治疗在韩国做得风生水起的那个人。


首尔市在韩国北部，离三八线五十公里，是韩国首都，有两千多万人口，占了韩国总人口的一半。朝鲜半岛上最大的河流汉江从城中流过，把城市一分为二。

晚上，方涛打着雨伞，冒着霏霏细雨，在首尔的一家有名的烤肉店门口，见到了黄总和他的副手巨总。

一盘烤肉，几瓶清酒，黄总他们已经准备好了，方涛像见到了久别重逢的老朋友，连忙用英文打招呼，说，很高兴见到你们。黄总也用英语回答，我也很高兴见到你，来自中国的朋友。

烤肉店里灯光幽暗，人不多，静悄悄的，长方形的烤肉桌上摆放着长方形的烤盘，烤肉发出滋滋的声音。方涛打量着四周，也静静的打量着眼前这两位韩国人。

黄总五十多岁，长有韩国成熟男人那种棱角分明的国字脸，显得刚毅而坚韧。他的身边是他的副手，姓巨，戴一副眼镜，年纪与黄总相仿，显得斯文。

巨总对方涛说，我们就用中文交流吧，他自我介绍，说他是在中国台湾省读的研究生，汉语说得比英语还好呢。

方涛一听乐了，说好好，我也喜欢用汉语交流，我们就说中文吧。他想到了在欧洲，好多经销商都在孔子学院学习中文，他们说中国的汉语必将走向世界。

黄总的中文不好，但是听得懂，他对方涛说，你知道吗？巨总是在你们中国台湾的政治大学博士毕业的呢，我们今天正好请巨总做翻译。

方涛知道台湾政治大学，表哥说过，它的前身是国民党中央党校，蒋介石是第一任校长。

黄总叫黄泰起，是韩国一家著名医疗器械公司的老总。在99子宫网上，方涛读过一些有关他的文章。

黄总曾经是化学教师，后改行经商，做医疗器械经销及医疗服务，上世纪九十年代，黄总在韩国就是一位很成功的企业家。后来，黄总到中国考察海扶，引进海扶刀到了韩国，目前韩国有海扶刀的医院从当初的三家发展到现在的二十多家。

“二十多家，韩国只有五千万人口，相当于每二百万人口就有一台海扶刀。不得了啊。""方涛想，在中国，就他所在的省，也只有省会医院才有海扶刀，全省的人口有五千万，而这个同样是五千万人口的国家，能够有这么多医院使用海扶，应该是大大领先于中国各省的普及速度。能够让更多的韩国肿瘤病人受益海扶，方涛对眼前的这两位前辈充满尊敬。

方涛做了自我介绍，他讲了他为什么要来韩国了解海扶。他讲了她的妻子做了海扶，生了女儿，他是海扶的受益者。他认为海扶是一个造福人类的技术，想把这个技术在中国也发扬光大。

他也讲到了唐古拉。

方涛说：“黄总，巨总，唐古拉专门叫我到韩国来向你们学习，我想问问你们当初是为什么想到要在韩国做海扶治疗这个业务的呢？”

黄总笑了，是一种和善的笑，他把头转向巨总，说，巨总你来说说吧。

巨总正在翻烤着肉片和蔬菜，他抬起头来，给方涛夹了一块肉片。表情一下子凝重起来，对方涛说：“是为了救人。”

“救人？”方涛没有听懂，子宫肌瘤是良性肿瘤，不会死人，需要救吗？他疑惑的看着巨总。

“十多年了，那是一个冬日下午。”巨总没有注意到方涛的表情，继续说，那天，他在汉江边散步，看见有人跳江了，巨总和另外几个路人跳进汉江，在湍急的水流中把那个人救起来了。

方涛知道，汉江是韩国最大的河流，水面宽阔，水流湍急，韩国的冬天是很冷的啊。方涛用敬佩的眼神看着巨总。

被救的是个姑娘，五官端正，有韩国女孩那种整容过的精致的美，但凡整容的女孩，都对生活充满向往，可是她怎么跳江呢？姑娘紧闭着眼睛，大约三十来岁，他的家人也来了，江边围了一大群人。巨总本来想离开，但发现姑娘说什么也不愿意回家。

当时巨总在基层政府做公务员，姑娘也恰巧是在他所管辖的街区，他觉得需要问问。

姑娘的老公告诉巨总，是因为妻子有病不能生孩子，老公的妈妈责怪，要儿子离婚，妻子才轻生，这已经是第三次跳汉江了。

看着姑娘苍白的脸和偶尔睁开眼时死鱼一般的眼神，想到在刚才救她的时候，她在江水里根本不配合，大声的喊叫，“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她顺水而流，被江水冲得很远，最后被巨总打昏了她的头，才把她拉上岸来。

姑娘双目紧闭，不说话。巨总想，她应该不是一时想不通才跳江的，只有内心彻底泯灭生存意念的人才会那样啊。

巨总感觉到心情沉重，他问姑娘的老公，姑娘是患了什么病？

姑娘老公说是子宫里长了肿瘤，怀不了孩子，已经做过三次开腹剔除肿瘤的手术了，肚子里的肿瘤摘了又长，医院的医生说，必须切除子宫，不能再开刀了，否则有生命危险。

姑娘的老公说，媳妇说她如果切除子宫，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所以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想寻死。

切除子宫，对一个女人是残酷的，尤其是韩国的年轻女性，本来家庭地位就低，如果不能生孩子，就更被人瞧不起。巨总知道，在韩国，不能生孩子的女人，叫做不下蛋的母鸡，不能生孩子的媳妇，拿来干什么，婆婆说不要，儿子能不听？

巨总问方涛，不要说韩国，就是在你们中国，好多地方也是这样的，一个家里媳妇如果不生孩子，婆婆就觉得没有面子，你说是不是？

方涛说，“是的。”他想，这个女子的病应该就是吴燕所患的子宫肌瘤，确实影响生育，难怪子宫肌瘤被称做“妇科第一瘤”。

巨总继续讲他的故事。

“女孩的老公说，关键是不能再开刀了，医生说的，开刀要两三年才能怀孕，但是他媳妇的肿瘤不到两年又长起来了，始终怀孕不了。年轻的老公也显得无奈。”

巨总在回家的路上，望着滚滚南流的汉江水，两岸高楼林立，一个现代化的大都市，却不能救一个患子宫肌瘤的女孩，还要我们这些政府公务员干什么？巨总想到了他的大学同学黄泰起。黄泰起在一家医疗器械公司做总经理，一次喝酒的时候黄总告诉过他，中国有一种医疗设备，不用开刀就能够治疗子宫肌瘤，几个月就可以怀孕，是一种无创伤的手术。

他希望黄总能够帮助这位姑娘。第二天，巨总找到了黄总，要他一定要救人。

黄总答应了，并且带那对夫妻去中国做了手术，一年后，小夫妻果然生了个大胖儿子。

巨总说，那种手术就是海扶。从那个时候起，黄总就迷上了海扶刀，执意要在韩国开展海扶医疗，并且邀请巨总也参加他的海扶医疗团队。

巨总对方涛说，你看看，黄总是不是为了救人，才选择了做海扶工作，他才是真正的救人啊，他救了那一家子人。


方涛听完巨总讲的故事，想，巨总从汉江中救起的，仅仅是一个寻死的躯壳，而黄总用海扶刀救起的，才是一个鲜活的生命，一个活着的灵魂。

方涛陷入了久久的沉思。人活着，不就在于帮助他人么？只为了自己，找再多的钱，花天酒地，与行尸走肉无异。他问黄总，那后来你是怎样把海扶刀引入进韩国的呢？

黄总笑了，大大的喝了一口清酒，说，那是因为一盘棋，一盘围棋。

什么？一盘围棋？方涛知道韩国人喜欢下围棋，可是围棋与海扶又有什么关系？

方涛又不懂了。


（未完待续）

第107节: 仁慈的手术


一听说海扶与围棋有关系，方涛虽然不明白缘由，但是来了兴趣。

方涛喜欢下棋，小时候是下象棋，他记忆中，最先认识的字是帅士相、车马炮，不是人口手，一二三，也不是汉语拼音，更不是英语单词。那时在渔村的老院子里，地上铺一张报纸，坐在青石板上，就和邻居的小朋友们厮杀开来。

读初中时学会了围棋，围棋给他更多的想象空间，在开阔的棋盘上，随思想去布局，去构想，方涛曾在心中布局自己的未来，做着文学家、数学家的梦。可是这一切都随着爸爸的离去而消失，自己过早的承担起养家糊口的责任，当了一个渔民。

记得每次出海捕鱼，空闲的时候，常与堂哥方海下围棋，蓝天白云，碧波万顷，黑白战场，纵横驰骋。方涛的围棋水平不低，网上三段。他觉得在没事的时候下下可以，锻炼思维，训练意志，但经常下棋，就太耽误时间了。

“你喜欢围棋吗？”黄总问方涛。

“喜欢啊，可是现在很少下了。”方涛回答。

方涛想，围棋就是一种游戏，像王教授和黄总这样忙的大人物，怎么会有时间下棋呢？方涛不解的看着黄总，不是说玩物丧志吗？

黄总说，“想听听王教授和我下的那盘吗？”

“想啊。”方涛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半夜了，笑着说，“两位老师，很晚了，会不会耽误你们休息，师母不会有意见吧？”

黄总说，“不会的，在我们韩国，下班也要工作，喝酒是工作，下棋也是工作。”

在这个幽静的烤肉店里，方涛伴着烤肉的滋滋声，听黄总不紧不慢的讲他与王教授的故事。


黄总带着韩国姑娘夫妻二人到了山城，海扶医院针对韩国患者三次开腹剔除手术，而肌瘤仍然疯狂复发生长的既往病史，王教授与专家们会诊，制订了有针对性的海扶治疗方案。

那天上午，是姑娘做海扶治疗的时间，黄总与姑娘丈夫受邀请去参观手术。

手术还可以参观？黄总觉得新鲜，他们换上了探视服，在护士带领下进到手术室。黄总看见，一间不大的房间，中间是一台巨大的机器，姑娘趴在机器的一张平台上，像按摩床，护士说，是海扶治疗床。

隔着一张布帘，靠里面摆放着两个操作台和电脑，荧光屏上闪烁着图案，看得见病人的内脏器官。王教授和一位年轻的医生坐在荧光屏面前，手中滑动着电脑鼠标。

姑娘似乎听见了声音，转过头来看了黄总一眼，眼神中是安静与平和，一点没有手术前的恐惧和不安。她知道黄总他们要来，黄总轻轻的与姑娘打了一个手势。

手术似乎已经开始了，王教授的目光聚精会神的盯住在荧光屏上，并没有发现黄总进来。

黄总走到了王教授的后面，认真观看。荧光屏上，显示着姑娘的腹腔，里面的子宫和卵巢，子宫里的肌瘤，旁边的肠道，膀胱，都看得一清二楚。啊，居然还有这样的手术。

太神奇了，超声波是怎么进入子宫，杀灭肿瘤的呢？黄总曾经是化学老师，可这超声波物理，仍然考验他的想象力。超声波在固体、液体里能够传播，并且传播的速度要快于气体，这个黄总知道，可是超声波在不同的传播介质里是怎样实现精准路径，而不至于因为折射、衍射而产生偏移，这个黄总就想不通了。

在来中国之前，黄总找过他在美国的同学，也是做医疗器械的。同学告诉他，"HIFU（海扶)，美国也在做，并且是美国最大的公司，他们现在也只是在实验阶段呢，中国有HIFU，不可能吧。"同学说，他看过外科杂志上的论文，光是超声波进入人体的路径，就要经过很复杂的计算。

是啊，就是一根小竹棍插入水中，我们也看见会产生折射，好像变弯了一样。超声波是怎样精准的进入身体的呢？

黄总最初了解的海扶，是在英国的杂志上，英国人在他们的牛津大学丘吉尔医院引进了中国海扶刀。注意，是引进了，正式的临床应用。英国是西方医学的发源地，他们还可能错吗？

既然巨总已经把姑娘交给他了，他也接了，就不管美国怎么样了，只能把姑娘带到中国来，他也实地来看看这个不开刀的手术。

黄总站在王教授后面，带着疑问静静的看。他看见刚刚还是黑色的那个最大子宫肌瘤，像一个镶嵌在子宫里的巨大的黑色的球，忽然之间就没有了，变成了一片灰白。在监控屏幕幻化的图像中，黄总仿佛看见了一片蘑菇云，升腾在空中，那不是原子弹爆炸么？超声波也能在身体里产生如此强烈的化学反应？


黄总听见，王教授在小声提醒年轻医生，说，靠近宫腔的那一部分瘤体不用打，这样可以保护子宫内膜。“不要伤到内膜了，留一点瘤体，没关系的，敌人的大部队歼灭了，小股敌人，成不了气候，患者年轻，还要怀孕。”

黄总在后面看着，他不懂医疗，但是王教授的话基本能够听懂，他感觉到这些医生有高超的水平，可是不理解的是，他们除了对患者有爱心，怎么对肿瘤好像也有一种仁慈，有一种善意。



（未完待续）

第108节、海扶与围棋


术后第二天，王教授带领医生查房，他详细的与每一位患者交流，让患者谈手术中的想法，谈术后感受，他也给患者谈术后康复的注意事项。

姑娘对王教授说，昨天腹部还感觉疼痛，今天一早醒来好像就完全不痛了，她说，我和老公都还看了肚子，没有新的疤痕，像没有做手术一样。

姑娘看了一眼她的老公，说，“王教授，幸好我的老公来了，要不回去他真的还不相信我做了手术呢，这个海扶刀真的是太神奇了啊。”

姑娘和她的老公都露出来了开心的笑。王教授站在病床边，告诉姑娘，“海扶消融了你的百分之九十的肌瘤，它们不会再兴风作浪了。可是海扶只是治疗了你的瘤子，但真正的要恢复健康，让消融的肌瘤吸收的更好，让新生的肌瘤不再生长，还需要你自己做很多事情，比如改变你的生活习惯，思维方式，把一些脾气，性格，情绪要做调整。”

王教授说，“人的健康是多方面因素构成的，吃饭，睡眠，运动，还有我们的心理。尤其是心理因素是最重要的，身体是健康的载体，心是健康的灵魂。”

黄总在旁边听的入迷，太对了，确实，我们的病好多都是不正确的生活习惯造成的，比方不想动，熬夜，压力，不健康的饮食，内心的纠结。

王教授一行人走了，姑娘跟黄总说，“真是太神奇了，我昨天治疗下来真的还有点痛，今天就完全没事了，像好人一样，你说神不神奇？不像我原来的手术，在手术时是麻醉的，不知道疼，但是手术过后清醒了却疼痛得要命，我在做第三次开腹手术的时候，那个难受，真的是让我觉得不如死了。”

黄总想到了巨总告诉他的姑娘跳汉江的事情，苍白的一张脸，像一个死人。今天那个鲜活的灵魂又回来了。

姑娘看着黄总，说，“真的也要感谢你哟，把我带到中国来，遇见了这么好的大夫，这么神奇的手术。”

姑娘的丈夫说，“这个手术没有开刀，他们医生在那么远的地方操作电脑，就能够把肿瘤杀死，真是太神奇了，何况我妻子的肚子上没有留下新的伤口，她不用补充营养，她的力量保存的很好，回去应该就可以干活。”

是啊，人活着就应该干活，干一点对社会对家庭有益的活。可是干活需要有健康的身体，黄总的心中，此时似乎在悟什么。


在离开医院的头一天晚上，细雨霏霏，照母山的揽星塔已经亮了，发出红色黄色绿色的光芒。

海扶医院旁边的牛津亭下，石桌上一方棋盘，黑白相间的棋子两边，两个人正在对弈。那正是王教授和黄总，他们在“手谈”。

淅沥淅沥的雨声，伴随着棋子落地的清脆的声音，两个人在低声的交谈，谈棋技，谈棋艺，好像也在谈棋以外的东西。

一盘棋下来，点目，黄总输了，输了半目。两人四目相对，露出开心的一笑，下了三个小时，终于结束了。

他们都知道，这是一盘看似平和然而却惊心动魄的一盘棋，双方斗智斗勇，处处暗藏杀机，是奕者心智与体力的博弈。两个人充分感受到了互相用心来交流的过程。

复盘的时候，黄总指着左上角的一块棋，说，“王老师，你只要在中间点一颗棋子，我就没有两个眼了，我这块棋就死了，你为什么不点我的眼，你为什么不杀我这块棋呢？是你有意让我一手，还是真的没有看见？”

“不杀人，不杀人。”王教授说。

黄总不解，“为什么？”

“自己有多大能力，就去占多大地盘，不要贪，贪的结果，往往适得其反。”王教授看着黄总，露出谦和从容的一笑。

黄总低下头，盯住那块棋看了好几分钟，如果王教授要点自己的眼位，可能他的有五颗棋子会被我断掉，其结果必定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

哦，难怪王教授说不杀人，就是确保自己的安全。中国有句古话，叫做“不战而屈人之兵”，就是这个意思么？


黄总对方涛说，他在医院的几天里，看见了很多人都是乐呵呵的，不管是医生还是病人，都很高兴，充满着温馨，大概就是这里不杀人的缘故吧。

方涛想，没有刀光剑影的开膛破肚，没有血肉横飞的惨烈痛苦，病人没有刀口，没有术后的难受，没有损伤元气，不用补充营养，不用特别护理，就这样兵不血刃的把瘤子制服了。看样子不杀人还真有道理，不杀人，可以更好的保护自己。

海扶和围棋，还真有异曲同工的道理啊。

黄总对方涛说，我们韩国人下棋，比较讲厮杀，看谁的棋艺高，功力强，力量大，而跟你们中国的王教授下棋，看似软绵绵的，却更加厉害，感觉到有一种刚柔相济的力量。

黄总说，王教授告诉他: 任何东西，你对它仁慈，它就对你仁慈。肿瘤也是有生命的物体，只要它不影响你正常生活，我们和平共处，不是更好吗？何必非要你死我活，致人死地，我们要别人活不好，我们自己也不好活。

王教授还说，他过去当妇产科医生时做过很多手术，也切过很多子宫。过去因为一个并不太影响患者生活质量的子宫肌瘤而切除子宫，造成病人身体和心灵的很大的伤害，病人是得不偿失啊。

王教授说他也见过很多恶性肿瘤的患者，肿瘤切除了，甚至放疗化疗了，但人却没有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我们的病人本来就虚弱的身体，伤不起啊。

黄总有些激动了，他说: 王教授对我说，你见过这样的场面吗？一个三岁的小女孩，扑在妈妈冰冷的的尸体上，撕心裂肺的喊，“妈妈，妈妈，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妈妈，我们回家吧！可是，她的妈妈已经死了，妈妈已经听不见孩子的哭声了。这位妈妈本来是患的一种恶性度并不高的肿瘤，我们医院的一个老师的过度治疗，让她生命元气丧失殆尽，最终她再也不能陪孩子回家了。”

黄总感觉王教授讲的不是医疗，而是人性。是深山野林遇见豺狼猛兽，是无边大海上遇见滔天巨浪，在险境面前，在人与自然之间，应该怎样共渡？

需要一种情，需要一种善。他好像是聆听一位佛教住持在寺院里发布禅音，他感觉到一股力量，感觉到一颗佛心。

当时黄总想到了韩国的一句谚语: 再好的东西不用也是废物，金子要有用才是宝。黄总当即决定，他对王教授说，他要把中国的海扶刀带到韩国去，为韩国的患者治病。

方涛终于明白了，黄总为什么要引进海扶，原来是为了一种情。

此时此刻，方涛想到了自己来到韩国，不也是为了一种情么？他想起了吴燕和海女。


（未完待续)

第109节: 海扶痛



黄总意犹未尽，喝了一口清酒，继续讲他与王教授的海扶故事。在这幽暗的烤肉店里，他没有注意到方涛眼里已噙满了泪水。

黄总说，他看见王教授站起来，走到牛津亭外面，远远的望着照母山，望着夜空里亮着灯光的揽星塔。

雨停了，漆黑的天空中露出繁星点点，“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王教授语气坚定的说，转过身来看着黄总，你知道中国的这句名言么？这句中国政治革命的经典语言，相信也同样适合于技术革命。

黄总说，我也要做一颗星，一颗闪耀在韩国夜空的海扶之星。

他们又坐在牛津亭的石桌旁，王教授一只手敲打着棋盘，一边说，在韩国做海扶，应该比中国更有条件。

王教授分析道，一个新技术的推广，决定于它的对象和它所处的环境，韩国老百姓的综合文化素养高，社会的诚信度也比较强，比中国具有新技术推广的优势。

王教授说，韩国已经步入发达国家，发达国家的人民对健康的追求也会更强烈。

黄总点点头，赞成王教授的观点。

王教授接着说，海扶，让病人的治疗受伤害更小。这个话，其实是现代医学创始人，牛津大学的奥斯勒医生说的: 用比治疗伤害更小的方法来治疗。

不开刀，就是践行奥斯勒医生的理念，就是要保持住病人的生命元气，一个因为手术而弱不禁风的病恹恹的人，她还能够抵御细菌、病毒的侵袭吗？她在手术后还能有足够的免疫力尽快的恢复么？

王教授联系到围棋，有些感叹: 棋，要走得厚实，才不容易被杀死，才有发展的空间。人，也要生命力，有足够的免疫力，才不容易生病，才有更好的工作状态和生命质量。

手术让身体变得单薄，而海扶，却影响较小。这些，文化素质高一些的病人比较好理解，文化素质低一些的病人不容易懂，只能简单的把自己交给医生。

黄总认可这个观念。

王教授接着说: 海扶，是治疗方法上的改变，是好东西。但更重要的，是治病的思想观念，需要转变。

“从治病，到治病人。”把病人作为人，而不仅仅是只看见她的病，要看见她的内心，她的担忧，她的恐惧，她的对医生过度的依赖和对医疗手术效果过度的奢求，要调动病人的内心，医疗三分靠医生，七分靠病人，这才是医者所需要具备的本领。

王教授感叹道，我们中国医生的鼻主华佗说过: “善医者，医心。可惜现在好多人已经忘了”


听了王教授的一席话，黄总明白，医者仁心是重要的，但是仁心必须要有仁术，要有人性化的载体，这就是海扶，当然也包括所有适合病人的各种治疗方法。

黄总认为，海扶是当今最先进的，最温和的安全有效治疗肿瘤的手段，必须要尽快引进海扶，让海扶在韩国成为肿瘤患者治疗的常规手术。

不能让有更多的女孩子跳江了。

夜深了，两位中韩朋友携手走下牛津亭的小山，此时高高的揽星塔上已经没有了灯光，照母山变得一片灰暗，只留下满天星星。


黄总从中国回到韩国后，就决定公司转向，大幅减少传统的医疗器械的经销，全力以赴做海扶，他调动了公司所有的资金，并且向银行贷款，购买了海扶设备，在韩国三家顶级的医院开设海扶治疗。

在山城的这些天，黄总也对海扶在中国的应用情况做了全面了解，在中国，海扶的普及应该还有教长的时间，王教授也如实的告诉过他，王教授说，知晓海扶的在当时无论是医生还是病人，都不多，就百分比而言，甚至少的相当可怜，这是一个新技术在发展之初的必然阶段。

黄总认可，新事物没有人知道，但总得有人去践行。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王教授说，这是好多新生事物发展的必由之路。

黄总说他愿意做这个先驱，也许先驱会成为先烈，他也愿意。

黄总知道中国香港有个叫李嘉诚的商人说过，他不做“百分之五以内的和超过百分之五十以上的产品”。这就是说一个产品的知晓率过低或者过高他都不会做，过低了人们不知道，推广难度大，过高了大家都争着做，竞争很厉害。

李嘉诚是聪明的，是聪明的商人。

而黄总不仅仅是商人，他的血液早已经融入有教师的爱心，现在又多了一份医者的仁情。

黄总已经下定决心，他要与王教授分担在海扶前进路上的风险，过去亚洲的所有高新医疗设备都是来源于欧美，现在亚洲有了自己的高新医疗技术，一定要支持，他要陪王教授度过这最艰难的海扶发展初级阶段。


黄总在韩国现代UIVS医院，仁川基督医院等建立了海扶治疗中心，招募了最好的妇科医生到中国来学习海扶，在韩国的广播电视及报纸上打了大量广告，一个新医疗技术，在韩国三家顶级医院开展起来。

新技术的运用是艰难的，黄总的海扶医生团队也是优秀的，但是在医院看门诊时，当他们给病人介绍海扶这个新技术，病人总是听不懂。

因为病人过去从来没有听说过海扶，更不要说要这些病人用海扶来做手术了。

海扶是什么？高强度聚焦超声波治疗肿瘤技术。高强度的超声波会烧坏肚子吗？海扶治疗的效果好吗？海扶治疗后瘤子在肚子里会腐烂吗？

成百上千的问题，让韩国的海扶医生不知所措。

这段时间，黄总医院的海扶医生每天基本上看不了几个病人。

在韩国的海扶中心，绝没有像中国的医院这样，病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医生的处方单就开好了。只要病人在咨询，海扶医生总是会耐心的听和认真的解答。

这些海扶医生认为，一定要给病人把海扶怎样治疗肿瘤说清楚，她们才会上海扶手术台，才会同意海扶医生用高强度超声波去烧自己肚子里的瘤子。

可是，说服一个人是非常困难的，何况是生病的人。她们需要例证，谁做过了？每个病人都有若干的问题，对于海扶刀这个高新技术，病人一时半会是明白不了的，她们需要医生从超声波基础知识开始说起。

医生是真诚的，病人的问题也是真实的，做惯传统手术的医生从来骄傲的都是他们手中的刀子，而不是嘴巴子。医生的时间是有限的，医生的精力也是有限的。

有一位朴医生，在首尔是很有名气的妇科医生，自从他加入了黄总的团队，改行做了海扶医生，很多病人慕名而来，可是听他说的不是腹腔镜，也不是开腹，而是海扶，病人听不懂了，问朴医生，你可以给我做原来的手术么？朴医生无可奈何，只有继续给病人解释海扶。

有的病人实在搞不明白了，到最后会问，海扶技术是从哪里引进的，朴医生回答是中国，病人更不接受了，亚洲的病人上百年来接受的是欧美技术。亚洲，尤其是中国，会研究出这么好的高新技术么，这超出了韩国病人的想象力。

黄总的海扶治疗中心成为了摆设，医生在诊室里无聊的看着电脑，导医小姐笔直的站在导医台前，看着空荡荡的医院大厅。

就这样，海扶治疗的开展在韩国遇到很大困难，海扶手术很难有病人愿意做。

这些医生曾经都是很优秀的人才，被黄总招聘而来，他们都有很高的薪酬，再加上医院的房租水电各种器材，加上海扶刀的贷款利息，压得黄总喘不过气来。

他不能回家，不想看见妻子的伤心的眼泪，不想听正在上学的儿子说，“爸爸，你不再做海扶了吧，妈妈说，会让你破产的。”

他整日呆在办公室里，三天两头要接待那些讨债的朋友和银行催还贷款的工作人员。

但是黄总不愿意把海扶治疗停下来，仍然咬牙坚持，他继续贷款，希望着能够把海扶治疗起死回生。

几年以后，黄总的企业濒临破产，他个人被政府部门列入了禁止出国的黑名单，一个优秀的韩国企业家，因为善良，因为梦想，因为中国的海扶刀，成为了老赖。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