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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柠檬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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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故事可以看】《手术情缘》(更新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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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柠檬草 发表于 2014-2-25 09:20:39 | 只看该作者



第 二十二 章     "家庭战争"上演

      导语:星期六去不成儿童乐园,星期天也去不成,乐乐的愿望一再落空。周醒和赵萍由此发生争吵,而受伤的是儿子乐乐……



      糟糕,他记起了昨天整整一天的等待,扭转头,朝着从客厅走来准备招手说“拜拜”的爸爸。

      眼看要出门去姥爷家了,乐乐“脑筋急转弯”!

      刚换了一只鞋,在穿另一只鞋的赵萍一下失去平衡,一只肩膀抵在墙上,就那么斜着。

      乐乐,爸爸今天真的有事……周醒不知该怎么劝乐乐,抚摸着他的脸,实话实说。

      周醒,你怎么跟儿子说话呀?赵萍推开墙站直了,赤着一只脚。

      周醒不懂,什么叫“怎么跟儿子讲话”,讲错了么?

      赵萍提高了嗓音:你自己成天工作工作还不算。对儿子也开口工作,闭口工作的,灌输些什么?请问,孩子还有幸福的童年吗?好端端的礼拜天也被你给搅了。还不够吗?赵萍一连好几个反问,越说越来气,声调越发高上去。

      火山快要爆发,哆嗦之后就会痉挛就会火光冲天……

      周醒感到自己在一寸一寸地矮下去,恨不得钻地缝。不完全是怕赵萍发火,是怕她在孩子面前发火。幼小的心灵承受不了火山爆发。如果长年生活在一座频频喷火的活火山附近,人的心底肯定被恐惧的阴霾所埋葬。

      乐乐已经有了恐惧感,那双清澈的眼睛一点点地更晶莹,然后便起了泪光。他低下头去抚弄那只迷彩式“手枪”,好孩子是不哭的。

      赵萍没想到自己的怒火会一下子被熄灭。她感到那只赤脚在受到抚摸,那么柔软的小手,乐乐的手。她低下头看,孩子蹲在她脚边仰脸问妈妈,你的脚冷吗?

      孩子这么年幼就懂得关心妈妈了,心疼妈妈赤脚站在冰冷的黑色大理石上,问冷不冷?一股寒意钻进脚底,她打了个冷颤。慌忙将脚伸进那只米色高跟鞋里。

      乐乐你干什么?赵萍惊讶地问。

      乐乐讨好地说:妈妈的鞋子脏了……

      脏了也用不着你来擦呀,我的小祖宗!赵萍制止已晚了,孩子的袖口上蹭了一小块油腻腻的污迹。

      她抱起不知如何是好的乐乐,发现孩子眼睛里有一丝畏缩,远远地,亮一下,暗一下,再亮一下……赵萍用左手把孩子脑袋搂过来,冰冷的脸蛋紧贴着自己的脸。她要用母亲的名义捍卫儿子,因为她看见不远的前方出现了早熟、自卑这些十分有害的心理问题……

      乐乐贴着她的耳朵说:妈妈,不要再发脾气好吗?是哀求的口吻。

      赵萍抱着乐乐走了,像是逃跑。

      护士长曾对赵萍说过:不能让孩子养成早熟、自卑心理,否则,将来不是远离集体的孤独者,就是处处巴结人的奴才。

      手机铃声把周醒从自责中唤醒,他不知在走廊上站了多久。助理小王来的电话,告诉他院办已经来人,说十分钟左右领导就到了。她说:他们问你怎么还没来?应该你等领导,不能让领导等你!

      周醒一阵风似地离开家,在路口拦了一辆的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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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柠檬草 发表于 2014-2-26 09:59:47 | 只看该作者




第 二十三 章   方馨说,她等了周醒三年

      导语:开着红色宝马名车而来的方馨成为南州市医院超声消融治疗中心的第一个病人,她说她等了周醒3年,这是怎么回事?



      超声消融治疗中心开张一个月无病人光顾。“门庭冷落车马稀”。忽然来了一车,亦是一马:宝马。玫瑰红,红得娇艳欲滴。车身映着树呀房呀天光云影呀,混成一大幅变形的抽象画,树影摇、云影飘都在浑然一片的红中涌动,看得人眼花缭乱。

      车门打开,飘出一朵红云。名牌的红大衣及膝,一位女士袅袅步入消融治疗中心,镶着细碎水晶的高跟鞋敲着一曲钢琴乐一般。

      方馨就是这样来到周醒面前的。30岁左右的年纪,眉眼俊俏,中等身材,并不是时尚的那种高挑瘦削,稍稍发福却被拦住了,便是丰腴。

      颇像年轻时的赵萍。奢华版的。赵萍的素净是彼时校园里一道流动的风景,流星般曳然划过,长发飘飘,众多的目光目送她远去,诧然着她怎么能把一辆旧自行车骑得这样好看,这样飘逸。现在的年轻人都读不懂自行车啦,眼里只有轿车,宝马……

      递来一张名片,散发着淡淡的茉莉花香。原来她是本市最大一家房地产公司的业务总监。这家公司的别墅广告经常出现在省市电视台的黄金时间。

      从不印名片的周醒只好口头自我介绍。

      免了吧,方馨这样说。这让周醒感到意外,病人就诊谁不挑医生,找有经验有水平的,到处打听唯恐不及,“免了吧”什么意思?不感兴趣?

      又一个不感兴趣,是在周醒介绍超声消融技术时,她说:不介绍了吧。周醒更奇怪了。心里寻思:莫不是来打房子的主意?房地产公司的什么总监,除了赚钱还有什么可干的。这么一想,周醒的热情就减了一半。他不是个没热情的人,只是他的热情仅限于医生的职业范围,比如对自己的病人有热情,没病找他闲聊,他就会找不到话头了。

      这时就陷入了找不到话头子的境地。周醒准备起身告辞了。其实是“送客”。

      对方看出了周醒的失望,似乎并不介意,反而有点欣赏他这种不欢迎的态度。在黑色坤包里摸索了一阵,抽出一支细长而精致的进口摩尔香烟,“咔”地在打火机上敲出一朵火苗,点燃后喷出一团好闻的薄荷味的烟。

      对不起,这里禁止吸烟。周醒说,很是礼貌的样子。

      方馨连声说不好意思,把烟掐灭。用一块纸巾把折成两半的香烟包好,说:等出去时再扔好吗?一笑。

      周醒被她熟练迅速地包纸的动作所吸引了,似乎在她歉意一笑间已完成,印有暗纹的纸巾被折成六角菱形,像个工艺品。飞快折纸后的一双手静下来并排放在桌面上,像个用心听课的学生那样。周醒注意到十个指甲是并没有入时地涂抹过世称的“美甲”?脸上全无化妆痕迹,以至于鼻两侧的痘痘清晰可见。他想,这是个自信的女人。

      她微笑着开口,说:我们其实是认识的,只是你不知道。见周醒一头雾水的表情,她又添了一句:周醒同学。

      周醒傻在那里了。要说见过面也许可能,“同学”不是绝不可能。年纪差一轮哪!

      “周醒同学”?

      哦,别误会。她说,“同学”是网络流行语。

      这种称呼不至于显得生疏,而且彼此平等。方馨说,要知道但凡有点名气的医生都被病人宠坏了,不错,是“宠”——病人用红包,或高价挂专家门诊,或……总之尽管是不得已,是被迫的结果,把医生宠坏了,或者一部分医生给宠坏了。我知道你是例外,所以我今天来找你。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方馨才停下来,好像在思考下面的话该怎么说,她把打火机嗒地打着,然后关掉,再打着再关。那朵小火苗就不停地绽放。

      周醒等她下面的话。病人宠坏了医生,这话听起来别扭,但细想也不是没道理。说周醒是个例外,也许是这样吧。但周醒记不得病人宠他。“宠”过吗?这个坐在对面的女子似乎很了解他,三年前就认识?三年前,在哪里见过?

      方馨注定了能够读懂他这本书,似乎他心里所想都变成了一行行文字,从方馨眼皮下徐徐走过,就像电视屏幕上的“飞”字。飞,却缓缓地,又像天空掠过的雁群。她不费力就阅读了,隔着一会儿亮起的一朵火苗,犹如举着火炬在洞穴里探幽的考察队员。

      她不再弄打火机了,说:我说我们三年前就认识不假,并不是彼此认识,是我认识了你。你该记得那时省电视台办过一个系列讲座,《妇科知识讲坛》,你是第一个开讲的,每周一次,你共讲了三周。还记得吧。我只听过你的三讲,很独创,是我以往从未听过的。后面的讲座就人云亦云了,毫无新意。记得当时我就准备找你,因为知道你在南州市医院,是妇产科主任。但是我放弃了找你的念头。等了三年我才来。整整三年……









33#
 楼主| 柠檬草 发表于 2014-2-27 15:24:47 | 只看该作者



第 二十四 章   三年前的“临阵逃脱”,三年后的“再次上门”







      导语:方馨三年前挂了周醒的专家门诊号,准备做子宫手术,但思想斗争的结果她“临阵逃跑”躲过了那一刀。“我的健康我做主”,三年后她再次找上门来,是与超声消融有缘吗?


      你相信缘份的说法吗?反正我相信。不仅人与人讲缘份,人与物,比如人与一种药也是讲缘份的。不然,为什么同一种药对同一种病,有人就有效,有人没效呢?方馨说。

      周醒不同意她的说法,人与药怎么扯到缘份上了,现在是泛缘份时代,大概是从港台来的说法,在街上不小心踩了别人的脚跟,也说是缘份,不然为什么独独踩了你的而不是别人?

      周醒说:同一种药,有人吃了有效,有人无效,这是个体差异。

      方馨说:我们的意思一样,不同的是表达方式。

      这时助理小王端来一杯茶。衣着不凡的方馨是治疗中心迎来的第一个就诊的人,理应享受贵宾待遇。

      方馨不喝茶,请小王帮忙把车里的一瓶矿泉水拿来。车钥匙挺大挺沉,吊着一个水晶饰物:童鞋。稚拙好玩。

      方馨说:我与这辆宝马车就没缘份。不喜欢。今天是讨吉利,跟朋友借了这辆红车。把买了几年也没穿的红大衣搭上了。

      “跟宝马没缘份”让周醒有点意外,不由得笑了。他留学时一位叫约翰的黑人同学到处打工攒钱买了辆宝马说“这是我的新娘。”更准确的说为了找个未来的新娘。结果到周醒离开巴黎时约翰还是没找到新娘。一年里坐宝马的女孩多,而留在宝马的女孩竟没一个。可怜的约翰。而密特朗就不同,这个小个子法国青年,开一辆米老鼠一样的二手破车,居然赢得了全班公认的大美女劳拉的芳心。每次出游驶离校园,叮铃铛朗一片乱响的车上,金发的劳拉都把一只手伸出窗外跟认识的或不认识的人招手。高兴得疯了似的。别简单地说什么种族歧视,约翰的黑人同学很多都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半,多半还是白人姑娘。问题在于约翰扮演的是免费出租车司机,而密特朗却是出色的导游。

      故事的结尾很有意思。周醒回国一年后,接到密特朗的邮件,宣布他和劳拉结婚的喜讯。周醒这位当年的班主席问:那辆“米老鼠”车该换了吧?劳拉插话,反问:为什么要换?“米老鼠”给我们带来多少幸福的回忆。它应该载着我和密特朗去渡蜜月!

      助理小王拿着一瓶方馨要的矿泉水回来,好奇地问:您说跟宝马没缘份,我好奇怪,您不会买不起吧。

      方馨笑起来,说:“我说的是缘份,当然和钱没关系。我开的是一辆男士车。

      男士车?

      方馨:沙漠王,越野吉普。

      小王难以想像,这么一位拿着高薪讲究生活品味的“玉女”,开着又大又笨的越野吉普是个什么样子。小王不懂沙漠王,但越野吉普她懂。驾座很高,车身很脏,总是溅满了泥。

      方馨要的就是车身溅满了泥。

      她继续说起与周醒的等了三年才来的缘份。三年前,也就是那次妇科电视讲座后的第二天,方馨挂了周醒的专家门诊。在候诊长椅上她听到两个患者谈论子宫肌瘤切除的事,其中一个同她一样是单发——长了一个6公分的肌瘤,这么大是够切标准。还好,没有全切,做的剔除。万幸万幸,子宫保留了。另一个附和地说:哦哟,真是万幸。我可是全切了,没办法,多发肌瘤,怎么剔?大窟窿小窟窿的,还不如全切省事。说到这里俩人都开始叹气诉苦。

      方馨最怕听人诉苦了,活活一个祥林嫂。她突然决定不做了,因为那个剔除会留下“大窟窿小窟窿”,她虽然不会,她只有一个窟窿,但一个也是窟窿啊。走到大街上她开始轻松起来,左耳朵的“剔除”右耳朵的“全切”消失了,一家商店的喇叭里在放《寂寞让我如此美丽》。幸亏没做手术,她想子宫上留着一个窟窿,尽管会痊愈,但留个疤痕还会美丽吗?不剔不剔不剔,我的健康我做主!周医生,你不会生气吧,如果病人都像我这样,你们当医生的……

      怎么,难道当医生就喜欢多些生病的人吗?周醒说:你说的很好,“我的健康我做主”。当医生的应该尊重病人的选择。一个好的医生,除了医术好,更重要的是要站在病人的立场上,维护病人利益,替病人着想。

      周醒打了个比喻,是他经常打的比喻:一个人生了病,好像火车出轨,医生的职责是把她撬回轨道,仅此而已。后面的路还得火车自己跑。

      挺新鲜的比喻:火车出了轨。在电视上经常看到这样的画面,多脚虫般的列车歪在铁路边,一动不动。能撬动它的只有巨臂起重机。在巨臂起重机以前呢,人工撬动?这个撬动的人是医生?哈哈,一个古典的夸张的比喻!不过,他更夸张的是病人:一列火车。

      这个比喻拉近了她和周醒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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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柠檬草 发表于 2014-2-28 09:51:46 | 只看该作者



第 二十五 章   兜了一圈,还是回到周醒这里

      导语:三年来,方馨从未停止过向海外朋友打听:世界上有没有更先进的治疗子宫肌瘤的新技术?终于有消息传来,有。意大利说,先进的超声消融技术在中国。北京说:优秀的超声消融医生就在你所在的城市。于是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找到了周醒。



      方馨放弃了周醒的专家门诊号,但三年来没放弃过治疗的希望。因为她感觉到那个子宫肌瘤还在继续生长,她和它在赛跑。一场不知终点的马拉松。她的全球通通了多少越洋电话,记不清了。美国以及欧洲的朋友都没打听到更好的治疗方法。“美国也一样在切除,每年要切掉200万的子宫,比中国还多!”这个数字让她不寒而栗!后来是意大利率先向她微笑。罗马欧洲肿瘤治疗中心开始超声消融治疗,效果很好。但接着那位在意大利做贸易的朋友来电话,这套设备来自中国。咳,你别舍近求远啦!方馨第二天就赶到北京,在一家全国知名的大医院看了现场手术。正是她希望的那样,避免了那个令她畏惧的窟窿。好,就是它了——超声消融手术。然而当那位穿军装的中年医生听说她来自某市时,十分惊讶,他摊开两个巴掌:为什么不到南州市医院去做呢?他们刚刚进了一套设备,而且有一位很出色的医生。

      南州市医院,一位很出色的医生——谁?

      周醒。

      周醒?!方馨说到这里,激动地提高声调:周医生,我三年后还是找到你,这不是缘份吗?

      在周醒心里“缘份”这两个字已经有了变化,不再是刚听方馨说出口时那么勉强,犹如踩了别人的脚后跟说的“缘份”。也不再有套近乎的意味,如果初次见面就言必称“缘份”,那就失之太早,总有强加于人、有求于人的意图。现在不同了,方馨三年的求医之路走了一个圆圈,是从他这里开始,最后又回到他这里。三年前她认识的是春风得意的妇产科主任周醒,而三年后她终于找上门来,周醒已经“改行”(这个词太重!他改行了么?)成了一名超声消融的医生。那么,什么缘份呢?是方馨与超声消融的缘份。想到这些周醒感到舒坦一些。过了一会儿,忽而又想,这不正是自己反驳过的方馨的观点:人和物,比如人对于某种药,也是有缘份的。

      周醒苦笑着摇摇头。

      方馨预定的手术日期在一周后,即下周一。然后驾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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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柠檬草 发表于 2014-3-3 12:44:14 | 只看该作者





第 二十六 章   两夫妻成了竞争对手





      导语:赵萍当上了妇产科副主任,在家庭矛盾之外,周醒又成了她工作中的竞争对手,冲突加剧。她找来退休返聘的老护士长,让她组织骨干盯紧周醒那边,防止对方分流妇产科的病源。没想到老护士长早已培养了从“之一”到“之三”的心腹骨干。


      自从周醒离开妇产科另立门户后,妇产科有了很大的变化。首要变化就是赵萍当了副主任。院方的任命下达得很快,没出半个月时间。主要考虑科室不能乱,周醒调走后所出现的空缺要尽快填补,否则群龙无首即为乱象之始。原本不是有个副主任吗,还群龙无首?真还是这样。这个副主任拿不了主意。周醒在时,他有个依靠,表个态、同个意就行。轮着他来拿主意,抓瞎了。群众不满意,各种议论就出来了:周主任那时侯长、那时候短的……老把周醒挂在嘴上,所谓口碑吧,压得死人。压得副主任喘不过气来,就来次反弹,在乱哄哄闹得像进了菜市场的会议上,他忍不住拍桌子、摔椅子。“只差出动武装警察了”,有人出了会场这么形容。密切关注妇产科形势的院方怎么会不知道呢?这就促使院方增补一位副主任的名单尽早出台。

      赵萍最大的优势是有魄力,敢管事。院方在副主任人选上筛来筛去,她总在筛面上古碌过来古碌过去,让院领导既下不了决心却又无法舍去。而最后定下她来,就在于她敢管事而原来那位副主任又管不了事,赵萍弥补了他的不足。

      赵萍上任后忙于召开各种会议,但还是抽出时间单独召见了老护士长。

      老护士长这个“老”字是指她过去的身份,退休一年后被返聘,物是人非,新的护士长已顶替了她,大家一时改不了口仍称她“护士长”,加一个“老”字以示与现任护士长区分,同时就有一点缅怀的意味。精明能干的她从别人的缅怀里警醒到自己已经过了气,便加倍的勤勉、谦恭。然而毕竟当过这么多年护士长,骨子里那点凛然、专断改不掉,便要找个靠山让自己更加理直气壮,她找的靠山就是赵萍。

      不仅因为是赵萍帮她办的返聘,让她拿到补差,而且赵萍身上的那股能够断事的气概也投合她的口味。当领导的就怕拿不定主意!

      赵萍拿定的主意很明确很简单:盯紧周醒那边。。不能让他的什么中心分流妇产科的病员。

      经济账是赵萍上任后遇到的第一个挑战。每年上交院里多少钱是硬指标,差一分钱也不行。用这把铁尺子量干部,达了标留任,达不了标走人。用不着说废话。

      院长在这一点上说得再明白不过:“完成不了经济指标,谁也帮不了你!”听上去简直像在威胁。连表情也随之改变,黑麻麻翻脸不认人的样子。提到经济指标之前的谈话都是热情有加,春风拂面的感觉。院长镜片后一双眼睛眯成一线,笑得上下眼皮粘在一起了。保持科室团结啊,和睦啊,和谐啊……话题转到经济指标,突然两眼睁开了,两道凶光直逼而来,同时脸色一沉,——看得赵萍心里猛然一沉,接着肩上亦沉了下来,似千斤重担压肩的那样。

      赵萍找老护士长谈话,就是让她也分担这千斤重担。

      不止给老护士长的任务是盯死周醒那边,理由是周醒搞的子宫消融手术与妇产科的切除手术是同一个项目,而子宫切除手术是妇产科创收的主要来源。狭路相逢。稍有松懈便会被对方钻空了,吃掉妇产科部分的市场份额。争夺病源之战,谁让谁?

      赵萍说:盯住周醒那边并不是让你一人去盯,你三头六臂也不行,要物色几个年轻骨干,特别是与周醒那边的小王交往密切的友女,便于随时掌握动态!

      老护士长说:这事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她心里有底,要着年轻骨干,她马上想到护士“之一”“之二”“之三”。他们是护士长返聘一年来走得最近的三个人。他们与护士长的亲近关系中明显包含着感恩成份,感的什么恩?老护士长在平凡的日常生活中对她们施以何种影响,使其把心把肝地甘愿服从,跟着她老人家走呢?

      这就谈到老护士长的行侠仗义、热心助人的优秀品质了。这本是她一贯做派,从来如此的,但返聘归来又着意发挥了一番,比以往更仗义、更助人,是不当护士长后尤须维持人际关系之情势所迫。“一个好汉三个帮”嘛,你不帮人谁来帮你?

      先说她帮护士之一的事儿。之一同时耍了两个男朋友,难以定夺,张三还是李四。不折不扣的“脚踏两只船”。这可不行,时间一长是要戳穿的。“护士长”帮她快刀斩乱麻。“之一”决定留张三弃李四,“护士长”对她大喝一声“我看你脑子进了水!”“之一”被吼醒,转而留李四而弃张三。张三有钱,富二代。也非什么大富,父亲开了一家汽车修理厂,别出心裁地又在隔壁开了一间茶餐厅,凡来修车的皆可享受一顿饭菜招待,外加摆出精致茶具款待的品茶活动。这样生意便渐渐火起来。张三传承家风,凡跟“之一”见面,必请吃饭并送小礼品,“之一”哪里抵挡得住这样的攻势。热了张三这头便开始冷落李四。李四家境贫寒,本人在一个中学教化学。在张三偕“之一”、逛街购物山吃海喝时,他总在一盏不亮的电灯下攻读课业,准备考公务员。“护士长”那一声“你脑子里进了水”的猛喝,让“之一”调转了船头,这爱情之舟换载的是个“四只眼”的书生,结婚一年后录取公务员的金榜题名,成了市化工局办公室副主任。而张三却败落啰,由一个白胖胖的变成黑瘦瘦,面目憔悴。结婚半年后“之一”在街头见到他几乎已不认识,幸好对方没发现擦肩而过。“之一”事后给他俩共同的熟人通了次电话,才知原来张三吸上了K粉,毁掉了。多亏“护士长”当初帮她决断,弃张三而投李四,化险为夷。

      “之二”的事简单点。谈了三年的男友提出要分手,弄得“之二”寻死觅活眼睛哭得肿成桃子。哼,玩够了想分手,没那么便宜?“护士长”找到那位“负心汉”,出手就给了他一耳光子。我爸妈都没打过我,你?“护士长”冷笑一声:正因为他们没有打过你,所以你欠揍!她一把拉过“之二”说:看看你把这黄花闺女糟蹋成什么样啦?为你打过两次胎,刮宫呀,就像刨老南瓜。命都丢了半条!在她的“威逼利诱”下,一会儿是上法院,一会儿是告到他的老板那儿去、马上开除,一会儿又是上哪儿找像“之二”这样痴心的女孩等等,终于把他给悬崖勒马了,答应娶她。还主动写了保证书捏在“护士长”手里。这么一个恩威并用的“月下老人”,“之二”能不感激、不效力吗?

      “之三”是制服保姆得到“护士长”的精心指导。那个保姆把给孩子买的各种维生素都“截流”了,硬说按时在喂。“护士长”一看娃娃的大便便摇头,既没出现黑绿色,也不稀。说喂过维生素是谎话。她从保姆的包包里找出三大瓶安利维生素。使“之三”与保姆长期暗战中取得决定性胜利。

      就这样“护士长”在科室里培养了自己的嫡系。返聘回来她不再是以前那个有权的“护士长”,但人脉是断不能没得。帮忙不求回报,要的是年轻人拥戴,不怕现任护士长为难她这个前任。而当赵萍有望提副主任时,“护士长”马上明白这也是她的机会——有靠山了。她比赵萍更急切地要抓住这个机遇,吩咐“之一”到“之三”在院办造舆论。妇产科副主任非赵萍而莫属。

      她并不与赵萍通气,还叮嘱:“之一”等不要告诉赵萍。万一有闪失由她顶着。如果成功了,赵萍总有一天会知道。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事后知道比事先知道要好得多。她要扮演的角色就是不求名不求利的幕后推手。

      果然,还是被赵萍知晓了。有一晚值夜班,恰好赵萍和“之二”一起,闲聊中“之二”说漏了嘴。……赵萍怔了一下,骂道:胡闹。怎么可以这样呢?这不是帮倒忙吗?我得好好批评她……

    以后的事实证明,“护士长”从此成了赵副主任的心腹。现任护士长也得让她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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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柠檬草 发表于 2014-3-4 13:39:06 | 只看该作者



第 二十七 章   老护士长的“绝招”





      导语:老护士长反过来教训赵萍,不仅要顶住周醒,还得“笼”住她。如何“笼”,她自由一套办法传授赵萍。赵萍暗叹,老护士长还真是“老江湖”呢……


      方馨的红宝马在消融中心门口停了两个小时,成为当天医院头号新闻。比院、局领导参加的启动仪式更有影响力。如果启动仪式仅仅是剪彩,那么来了一辆红宝马就像放了一挂鞭。噼里啪啦,令人心跳。

      第二天上午,“护士长”就能够一五一十地向赵萍汇报方馨的情况了。她头天晚上就布置“之一”跟中心的助理小王接触,弄清情况。小王是从妇产科分过去的,与“之一”是友女,经常一起逛街买衣服。

      赵萍听了情况介绍,沉下脸说:我倒要问周醒,他打算干什么?

      “护士长”说:什么“干什么”呀?他什么也没干!我的意思是你不能不防。

      赵萍问:你说怎么防?

      “护士长”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赵萍,说: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啦!刚分来妇产科时你还光鲜得很。谁不夸你是一朵花!结婚后你就不注意打扮了,生了乐乐你简直成了邋遢妇。

      “护士长”结论下得非常明确:最大的防是防自己。你要落伍就会被别人取代。现在的女孩子,啧啧……多的是第三者。又说:在家里没什么道理可讲的。道理比不上魅力,知道不?最根本的一点就是为自己魅力加分。

      中年女人有什么魅力?!男人中年是一朵花,女人中年,哼,一盘渣!赵萍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不甘于无可奈何,便有恨意上来。

      “护士长”拼出鄙夷的神气,她在做棉签,边把药棉裹在小竹签上边谈话,这时停下手中的活儿,用勾起的手指背噹噹地敲着桌沿,说:我说赵主任你怎么这么不上进呢?我要是你这个年龄,哼!

      赵萍经她这么一哼,一头的雾水一下消失了。她记起了“护士长”的绰号:“时尚先锋”。刚分到医院就听说“护士长”是南州市医院第一个戴发套的人。不是她头发稀少,而是增加身高。过了四十岁还到牙科矫正牙齿,带上了女学生中时兴的“牙箍”。一张嘴便露出满口不锈钢的凛冽寒光。

      “护士长”说:英国王妃戴安娜该年轻貌美吧,但她输给了比她老十几岁的女人。查尔斯王子的情人叫什么来着,瞧我这记性,那个女人半点姿色也没有,可是她的魅力硬是把查尔斯王子弄得神魂颠倒,连天仙一般的戴安娜却视而不见……结果呢,她从戴安娜手里抢来一个老公,真正的白马王子查尔斯。逼得年轻的王妃跟一个马夫偷情,又跟一个什么默罕默德的中东人去巴黎鬼混,最后惨死在逃避跟踪的车祸中。

      这番话从“老护士”口中说出来,轮着赵萍上上下下打量她了。没想到,“护士长”还是老江湖啊!有道理。看来对周醒不能一味高压。这边一压,外边再一拉,好死了那个红宝马!

      下午没安排手术,赵萍提前离开科室去了美容院。

      连着做了十来天美容,隔天一次,每次两小时,由于可以预约,固定了时间不需再等,就改在下班后做了。

      星期一上班时赵萍在电梯里遇到“护士长”,她的目光在赵萍脸上仔细搜索了一番,说:嗯,收拾和不收拾就不同,过去的赵萍慢慢的回来了。

      赵萍白了她一眼:有你说得那么夸张吗?

      电梯上没别的人,她俩上班时间均提前20来分钟。赵萍是因为职务在身,副主任得有个榜样。“护士长”是为在赵主任眼里自己有个看相。

      赵萍开始抱怨在美容院受的窝囊气,批人批得狗血淋头,眼窝浮肿,再不使用精华素护理就会从“小熊猫”变“大熊猫”了。脸也一样,毛孔粗,皮肤暗,鱼尾纹,法令线,用手抹都抹不掉,弹性也没了……说得人泄气死啦!

      出了电梯赵萍还在叹气。

      “护士长”截断她的话头,说:你就不懂美容院的生意经?不把你说得一无是处你会做美容吗?这叫先死而后生。先让你觉得自己难看死了,而后才有美容院的生意。天下都一样。

      说得有点道理,但也不尽然。赵萍眼前浮现出那些嫩得能掐出水来的女孩子,她们也做美容,全身护理,享用金卡的老资格呢。一张金卡每年6万元,天啊,她们哪来的这些钱。

      赵萍说到这些时,和“护士长”同时都想到“红宝马”该是金卡一族吧。赵萍不免有些泄气,脸色暗下来。

      走进主任办公室时,女清洁工刚收拾完毕,窗明几净。“护士长”给赵萍沏好一杯茶递过去,她坐下来准备再给赵萍打打气。

      做外部按摩虽然必要,心理按摩更不可缺,“护士长”当下的工作时尚称之为“心理按摩师”。一点不错。

      “护士长”告诉赵萍要读几本西方小说,《简爱》呀、《傲慢与偏见》呀,还有《情爱论》,后者虽不是小说,但有好多论爱情的话相当到位。不可不读。跟那个红宝马较量,比的是综合优势嘛。单靠美容后的脸蛋子是赢不了的。

      想当年她不就是靠一次关键性谈话收了她老公、那个建筑师的心么?关键的关键是背了一大段简爱对罗切斯基的独白,把双目失明的那位公爵感动得一塌糊涂,而听了她含泪的朗诵,建筑师激动得语无伦次,仅过了两天就宣告那团乱麻理清了,把那位将军的女儿,一位傲慢而又装嫩的女军医给“pass”掉了。

      赵萍不愿意像她这样一个中年女人还去背什么简爱,多么肉麻!

      赵萍说:“唉,让你盯着周醒,你怎么反倒盯上我?”

      老护士长说:“放心,周醒那边我们盯着,盯得紧呢!只是光靠盯还不够,你这里还得笼着。她瞧一眼迷惑不解的赵萍,说,这叫两手抓,两手都要硬。还怕周醒他翻天不成!你俩毕竟是夫妻,帮把他逼太紧。物极必反啊”

      赵萍说:也是。心想,这老护士长还真是个老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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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柠檬草 发表于 2014-3-5 12:15:44 | 只看该作者


第 二十八 章   周醒、赵萍重温旧情


      导语:火锅店里,赵萍,周醒重温旧情。忽然收到消息:出国十年的张潮来要回来发展,昔日的三角恋又凑齐了阵脚。但在赵萍心底,张潮来早已是褪了色的“老照片”。


    多么不伦不类……但她答应约周醒出去吃一次饭,重温旧情。哎,人活着真累。

      周醒接到赵萍的电话,先是吃惊,以为又是谈乐乐什么事,却是邀他外出吃晚饭,他看了看手机日期:星期四。乐乐明晚才回家。听赵萍语气分明去掉了以往的冷淡,虽然谈不上热烈,却是温和中夹带点柔婉,语尾特地加上了“哦”,“一定要准时哦”,就让他回到恋爱时期的约会感觉。赵萍怎么啦,他想不出原因。

      还问他想去哪里吃饭。“永和豆浆!”周醒顺口答道。那头就哧哧笑起来,说: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就不能找家不那么大众化的地方?

      “大众化”是他俩婚后,特别是添了孩子后唯一的选择。有时为了乐乐选个好点的餐厅吃饭,也是尽量让她娘俩去,少个人少点开支。

      何况“永和”的豆浆、油条是周醒的最爱。该店炸油条的油只用一次,不像街头摊点上反复用,甚至冒天下之大不韪用地沟油,致癌的黄曲霉素肯定高得吓人。

      对油条百吃不厌的周醒经常受到妻子的奚落:“简直成了当皇帝以前的朱元璋”。传说朱元璋当皇帝前曾沦为叫花子,见别人吃油条眼馋,曾发誓:我哪天当了皇帝,天天吃油条!后来撞大运还真当了皇帝,但竟没吃过一根油条。比油条好吃的东西多啦,面对一桌桌山珍海味,哪里还顾得上兑现他当年落魄时的梦想!

      遇到妻子的这种嘲笑,周醒照例不在意的笑笑,他在贫困山区度过的童年、少年时期,直到考入县城高中以前,日子过的跟乞丐有什么两样。现在可以随时兑现朱元璋的梦想,哈哈,该知足了。

      去哪家餐馆?选过来选过去他俩最终还是进了一家价格便宜的川菜馆。要了一个鸳鸯火锅,点了几个家常菜,以素为主,荤的是两样:一个黄片(猪喉咙)、一个猪血(叫得好听是“猪红”)。如此而已。赵萍突然起了愧意,感到辜负了“护士长”的嘱咐:一定要浪漫的地方哟,找一家你们恋爱时常去的餐厅。那家常去的卡座餐厅前年就改成日本料理。赵萍连往里张望的勇气都没有。门口招牌上写着:材料当日从日本空运。

      中国人为什么喜欢火锅?一、便宜;二、吃的时间长,几片菜叶两片肥羊可以涮一个晚上。反正话题有多长涮火锅就可以有多久。要的是涮起来“天荒地老”。话题突然就落到张潮来身上。周醒说:听说张潮来最近要回来。

      赵萍问:是吗?仍在涮那片大白菜,然后沾着料碟里的葱蒜嚼起来。

      周醒说:他在澳大利亚十年,打了一个翻身仗。

      赵萍问:是吗?眼睛盯着火锅,在找那片黄片,它在翻滚的汤汁中时沉时浮,终于被长把漏勺给捞着了。赵萍把黄片夹到丈夫的碗里。她问:你跟他联系上了?

      周醒说:没有。是钱麻告诉我的。老同学里只有钱麻跟他有联系。

      赵萍又往火锅里放菠菜。这个话题就打住了。张潮来这个名字多年前在她的心里热过一阵,而后就渐渐冷下来。校园舞会上的“白马王子“,穿过翩翩起舞的人群微笑着向她走来,彬彬有礼地问:可以请你跳一曲吗?她在慌乱间不知道自己在点头还是在摇头,在全场人的注视下他俩踏上了那段优美的舞曲。那是一幅彩照。结婚后她过上了居家的日子,远赴澳洲的张潮来彻底消失了。她居然毫不知情,一个月后才听人说起,蜜月真的迷住她的眼睛看不见那个伤心的背影?反正她心中张潮来的彩照褪了色,成了一张黑白照片。自从生了乐乐,黑白照开始发黄,全然是一幅被遗忘的老照片。

      乐乐成了赵萍的中心,一座山。她围着这座山转呀转,磨不开的。总有一天她会老,而那座山就会林木茂盛,泉水叮咚,那便是她的靠山。人的一辈子不就是这样的!

      张潮来又怎样,与乐乐的妈有什么关系?他所居住的澳大利亚不仅隔了一片海,尤其隔了乐乐这座山。飘渺得很。

      回到家是晚上八点。赵萍没开电视。沏了两杯茶,放的是待客用的、自己舍不得喝的毛尖。淡绿的叶片在玻璃杯中渐渐舒展,相继沉到杯底。水色绿了起来。

      俩人都没有吱声,一时找不到话题。

      “滴”地一响,是琴键的脆音。周醒掏出手机看,边说:钱麻来短信,说张潮来后天下午航班到,让他帮忙安排一个星级酒店。

      找钱麻是找对了人,这家伙喜欢在外面揽事。赵萍说:他跟钱麻联系,有可能是让钱麻找几个当官的办事。做生意嘛免不了这些。

      周醒说:不太像。钱麻说潮来点名要见你我,当晚设宴叙旧。

      奇怪。十年来音讯全无,压根不联系,这会儿却急着要见面了,还设宴,叙什么旧?

      见赵萍寻思的模样,周醒说:叙旧就叙旧吧,老同学见一面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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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柠檬草 发表于 2014-3-12 09:52:26 | 只看该作者
抱歉,抱歉啊,很久没更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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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柠檬草 发表于 2014-3-12 09:53:16 | 只看该作者

第 二十九 章   三个人的往事




      导语:往事如烟。“三角恋”的起点却是医院的一个垃圾箱,不顾夏天炎热而专心“淘宝的”周醒,半个身子钻进垃圾箱。而为他防风的张潮来,却风度翩翩的邀请赵萍去喝咖啡。


      提到大学同学那些破事,赵萍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一附院的那个大垃圾箱,破事的头一桩。记得是大二暑假时,赵萍感冒发烧打完点滴出来,老远就见到张潮来在垃圾箱旁边荡来晃去,嘴里不停地催促:快点,还磨蹭什么呀!赵萍心里奇怪着,他跟谁说话呢?再看就发现有个人在垃圾箱里翻找什么,整个人恨不得钻进去,两条腿悬空吊在大垃圾箱外面。张潮来很快发现穿着花裙子的赵萍蹁跹而来,装着若无其事的模样,穿牛仔裤的两只长腿却快步躲开垃圾箱,转眼间他已恢复了绅士风度,微笑着向赵萍问好:怎么,刚从街上回来?瞧这天气够热的……他装得挺像的:一个刚从宿舍出来蹓跶的人。两手揣在裤口袋里,吹吹口哨。赵萍听见垃圾箱里传出闷声闷气的喊声:快,把口袋给我!赵萍问:那是谁呀,喊你吗?

      哦不,谁知道他喊谁。张潮来显得有点慌张,用手撩了撩头发,他说:我们能去校门外的咖啡店坐坐吗?

      赵萍客气地拒绝了他的邀请。掏垃箱的人要的什么口袋,不就在张潮来刚才站得地方吗?赵萍看见张潮来匆忙扔掉口袋,然后才对她“绅士”起来的。

      突然垃圾箱发出“咚”地巨响,是脚踢出来的响声。没穿袜子的赤脚套在一双又脏又旧的球鞋里。

      哎哟!掏垃圾箱的人疼得叫起来,勾起的一条腿哆嗦着。又骂:狗日的张潮来。你聋了吗?口袋!

      张潮来早已溜得不见踪影。

    赵萍捡起那只口袋递进垃圾箱。

      原来是周醒。装了满满一袋废弃的青霉素瓶子。满是汗水的脸上、鼻头是黑的,右颊也有一抹黑痕。他见是赵萍颇感意外,嘿嘿一笑,说:对不起,我还以为是张潮来呢!

      赵萍在回家路上还想:他俩是在勤工俭学吗?她知道有的同学家境贫寒,为了凑学费利用放假打工。但何至于捡垃圾呢,太丢份儿了吧!

      她对这俩个家伙,周醒和张潮来,印象很不好。不管怎么说还是大学生嘛,一点面子都不要了。特别是张潮来,还装绅士,假模假式地要请她喝什么咖啡!

      自小学三年级就被妈妈带到少年宫学游泳的赵萍,在蛙泳和自由泳之外,特别喜欢潜泳。那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到一、二十米外,“哗”地一下冒出水面,总会把小伙伴吓得吱哇乱叫。她对周醒的印象,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潜泳了大半个学期,什么也看不见。待她冒出水面时,却见到一个意外,吱哇乱叫的不是周醒是她。其实她没叫,心里却吱哇得厉害。

      一天下午下课后,她把收齐了的作业本交给生化课老师。老师在实验室等她,门敞开着。赵萍听见里面办公室传来周醒的声音,他说:在显微镜下看到青霉菌真美,闪闪发光,那样的画面我敢说连法国大画家雷诺阿都会惊呆的。可惜,雷诺阿没看到这种病菌的美……

      赵萍没敢打断他们的谈话,她把一摞作业本放在实验室的那张长桌上,转身出去了。

      那张长桌子上放着一个布口袋,是她熟悉的。桌上堆满了青霉素空瓶子。

      她坚持了大半学期的铁青的脸,终于缓和下来。这个对张潮来的专用信号无异于气象报告中“台风已过去”,他的船便在晴空中升起了风帆。

      赵萍这次没拒绝他喝咖啡的邀请。

      彼时咖啡尚未流行,至少在赵萍读书生活的这座内陆城市如此。“上岛咖啡店”在哪里,似乎还是一个遥远的梦想。它的现磨咖啡催出的浓香最多还在酝酿征服无数年轻鼻子的计划中。

      油漆剥落的旧木桌摆上两大杯浅酱色液体,在家常的玻璃杯中呈半透明状。刚冲泡的速溶咖啡。

      张潮来拉下夹克衫的拉链,露出新的硬领白衬衣。

      张潮来先开口,说:暑假你看见我们在医院干那勾当,一定会以为是在垃圾里淘金,错,大错特错了。

      他在胸口挥挥手,像在赶走一只蚊子。

      接着说:我们是在搞科研。周醒坚持认为,我也同意他的看法,就是:装过青霉素的安培瓶里残留的金黄色葡萄球菌一定是对当时的青霉素耐药的,但是,如果我们把青霉菌跟金黄色葡萄球菌共同培养,最后培养出来的能活下来的青霉菌一定就是可以杀死这种耐药的金黄色葡萄球菌的。

      赵萍被这个大胆的想法吸引了。现在医院里用青霉素一段时间后,效果就不好了。因为产生了耐药性。就是说体内的细菌对青霉素已经适应了,能抵抗药物了。如果能够做出抗耐药菌株的青霉素那就非常好了。

      但这仅仅是个理想,一个假设。

      张潮来看出赵萍的疑惑,说:这是一个无与伦比的大胆假设。只有周醒敢这么想,也敢做,他简直是一个出类拔萃的疯子!你别笑,我说的是真话。我呢,充其量是陪他玩的。陪一个疯子玩是很刺激的。在百无聊奈的暑假这恐怕是我最佳的选择。我多次劝告周醒,玩科学实验是对的,很高尚。但,别玩到垃圾箱里,那挺脏的。知道吗,脏!可他不听。也没有办法听,没钱!没钱怎么搞实验呀?实验室可以免费开放,实验室老师听了周醒的疯狂计划,居然可以放心地把钥匙交给他,说:实验室交给你啦,注意锁好门!不可能所有环节都有这么个慷慨的老师,说“交给你啦”,没办法,采集菌种只好找医院垃圾了。

      张潮来呷了一口咖啡,问:我可以抽支烟吗?见赵萍点点头,便掏出一支烟点燃了。他伸手轻轻挥去吐出的一团烟雾,继续说:我只是他疯狂计划的助理执行者。在他钻进垃圾箱只剩两只腿在外面时,我恐怕最多只是个小偷的协从,帮他望风的家伙。

      赵萍听张潮来说道这里,笑了起来。他在玩幽默,无非要撇清他同那只垃圾箱的关系。

      张潮来说:科学实验室需要资本支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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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柠檬草 发表于 2014-3-13 14:45:38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柠檬草 于 2014-3-13 14:47 编辑

第 三十 章   三人并行的学生时代

      导语:张潮来称热衷于科学试验的周醒是“出类拔萃的疯子”,而他自己不过是“陪疯子玩的”。其后陪他玩的人又多了一个赵萍,她是被父亲动员来的。三个年轻的大学生每晚去抓癞蛤蟆做科学试验,这让赵萍有机会领略到郊外乡村的美妙夜色。


      你知道美国礼来制药公司研制一种新药需投资多少美元吗?哦,你当然不知道。我可以告诉你,几十亿美金。因此我们吃的美国药每片都摊进了科学实验的高昂费用:累积多年的科学实验,小白鼠实验及临床应用等等。请问:不用任何投资,靠从垃圾里淘安培瓶能够成功吗?我们对成功的任何幻想,等同于人类还没发明、制造火箭时向往登上月球,不是这样吗?

      张潮来掐灭烟头,好像在掐灭那个不切实际的登月幻想。没有火箭是不行的。他摊开苍白的手掌,耸耸肩膀。

      张潮来是实际的,无可辩驳,因为他的实际是经过计算的,一点也不错。错的应该是周醒,他不计成本。但他的错也许加起来就是对,就是成功。这或许就是辩证法。这是赵萍的父亲赵教授的看法。他听女儿说了这段故事,包括张潮来的议论,得出这么个结论。

      在父亲的建议下,赵萍参加了周醒在次年暑假的科研活动。赵教授说:不是要你一定取得什么成果,那是不现实的。培养对医学专业的兴趣、探索精神,这才是它的价值所在。

      为了这个父亲所说的“价值”,赵萍没少吃苦头。每夜要去郊外抓癞蛤蟆,供第二天做水肿实验,结扎其静脉,测试抗耐药性。没有比癞蛤蟆更丑陋、更恶心的动物了。手电筒的光柱照上去,他就仰头趴在原地不动,每颗癞子都鼓起来,阔嘴下的气泡沉下去收上来,好像随时要扑上来咬一口。赵萍吓得扔下手电筒,转身逃跑:妈呀,吓死我了。那是第一次,她被一双结实的胳膊搂住了。别怕,有我呐!那声音很柔和,同时她就闻到了一股香水味,男士用的檀香。赵萍赶紧推开了张潮来。奇怪,她不是因为害羞,像电影上经常表现的那样,而是为自己感到不好意思。这么胆小,还学医哪。

      哈哈,抓到了,看你往哪里跑?周醒扬起抓在手里的癞蛤蟆,高声欢呼道。他从来不叫这个实验动物“癞蛤蟆”,而说的规范用语“蟾蜍”,这让赵萍对它的嫌恶减轻了许多。

      他们这支活动在水塘、粪坑边的捕捉队,简直是不折不扣的“杂牌军”。单看鞋就能做出准确无误的判断。张潮来穿的是皮鞋,名牌的。赵萍次之,球鞋,是专为这次活动买的。周醒不穿鞋,一双赤脚,挽起的裤腿露出沾满泥巴的棕色小腿。他戏称自己是“游击队”,张潮来是“正规军”,赵萍呢,他想不出合适的称呼,笑着用收挠挠脑袋。张潮来说:文工团,鼓舞士气的!

      赵萍抗议道:我可不是来唱歌跳舞的,我也参加了战斗嘛。她的战斗岗位是打手电,锁定那个叫蟾蜍的丑八怪。除了第一次被吓掉手电筒,后来她就不怕了。成了一名优秀的战斗员。至少她自己这么认为。

      捕获了五六只癞蛤蟆,就该提着那只活蹦乱跳的旧布袋回去了。照例“正规军”禁止亮手电,他把一根食指竖在嘴上,轻声“嘘”一下,赵萍不满的瞟他一眼,不开手电踩着大粪怎么办?再说,“嘘”是禁止出声,跟关闭亮光有啥关系。何况他自己又讲起话来,不相关的话:噢,多美的月色的啊。你看,萤火虫提着小小的灯笼… …

      赵萍记得“小小的灯笼”是四十年代一位中国诗人的一个比喻。张潮来拿来“拽文”呐。

      沉默了一阵,只听见三个人踏在田埂上的脚步声。皮鞋是响的嘎吱嘎吱,球鞋是闷的咚咚咚,而赤脚是无声。

      郊外的夜的确很美。没有闹市的霓虹灯那种乱眼的嚣张。也没有望不到尽头的车灯逼来的霸道。这里早早就黑了,变得那么神秘、安静,唯有远处时隐时现的萤火虫无言的飘飞,点醒了天边的沉睡……

      赵萍又想:无论如何把萤火虫比喻成“小小的灯笼”不妥,明明灯笼又大又红,怎么跟翡翠般的萤火虫相提并论呢?张潮来引用这句诗太过矫情,一味抒发,哼,滥情!周醒呢,又太缺情。像个农民,一点不浪漫。

      上帝造人从来不考虑完美。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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