肌瘤女孩: 逃跑的病人+逃跑的妈妈

肌瘤女孩（连载31）: 舅舅的生日


三十一节: 舅舅的生日


晚上，方涛把吴燕拥在怀里，他好久没有跟吴燕这样亲热了，好久没有跟吴燕这样温柔亲昵的说话了。

吴燕此时也充满了幸福，她眯缝着眼睛，迷离的看着方涛，享受着丈夫的爱抚。

好多年了，吴燕都没有这样幸福的感觉。有人说，疼痛无快乐，生病没有美。这些年，吴燕的心中一直没有快乐的理由，想到自己是一个病人，就没有获得幸福的信心。有的只是怨恨，只是不满，对谁都看不惯，对谁都不满意。每次方涛从国外回来，要找她快乐的时候，她都是冷冷的，从来没有做这种事情的激情，像应付似的，更像一个死人。

心中憋着气，无理话音高，说出来的话也常常打人，没有一点温柔。可是，这次吴燕从山城回来，她真的变了，不是病人了，心中有高兴的理由了，眼睛里常含着温情，说话语气也轻言细语，温柔多了。

方涛抚摸着吴燕像红苹果一样的脸庞，忍不住又亲吻了一下，方涛说：“燕，你今夜好美。”

吴燕听了心里甜滋滋的，但她假装不高兴了，说，“我过去不美吗？八年前你追我的时候，不美吗？”

“美，美，我是说今天晚上你更美了。”方涛急忙认错求饶。

“我从来都很美。”吴燕有些骄傲。她想起大学时同学们说她像水仙花，把她视为校花，可方涛却木头木脑的，从来没有表达过，她一定要给方涛一点惩罚，让他多说一点体贴自己的话。

“你说，今天会怀孕吗？燕儿。”方涛抱着吴燕，想岔开话题。

吴燕戳了一下方涛的大脑门，说：“你想得美，哪有这么容易的，医生说，需要半年以上才可能怀孕呢。医生还说了需要采取避孕措施，看你贼急贼急的，告诉你，出了事情你要负责啊。”

“当然是我负责啊，难道我还会找别人负责吗？我还真希望出点事情呢。”方涛乐呵呵的看着吴燕，像一个孩子。

“不过”，吴燕说，“我看群上说的，有做了海扶刀一个月就怀孕的，并且还是顺产的呢。”

“那太好了，你也会的，并且你也一定会顺产，我不允许你剖腹产。你发现吗？你的皮肤好白，好细嫩，像玉一般，我绝不允许谁在上面动刀子。”

方涛一边轻揉着妻子的乳房，一边深情的说，“听说，顺产对孩子也好，是孩子需要经历的鬼门关，经历过生产时的挤压，孩子来到这个世界，会更有抗压能力，长大后意志力更坚强，因为毕竟来这个世界的路上，他就接受了考验。”

吴燕笑了，说，“好啊，方涛，这些你都懂，老实交代，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也是在你们那个网上看见的呀。”方涛有一些自豪。

方涛说，在99子宫网上，有一个广西防城港的群友说，他的老婆因为怕孩子出生受到产道的挤压，特意要求医生做的剖腹产，结果剖腹产以后就得了什么症，一来月经就痛的不得了，痛得不吃不喝，蜷缩在床上，像一只小狗，也是去山城医院做的海扶刀。防城港的那个人说，本来应该让孩子受到的罪，你当妈妈的不让，佛就把磨难转移到妈妈身上了。

吴燕说，那是腺肌症，听说腺肌症比子宫肌瘤痛的还要厉害，简直不是一个等量级，有的痛得跳楼的心都有。

惺惺相惜，同病相怜，腺肌症也可以用海扶刀，吴燕为这些女性庆幸。

方涛说，是的是的，是腺肌症。方涛又说，吴燕啊，我是绝对不允许你生孩子做剖腹产的，一定要顺产，顺产，娃娃顺，妈妈顺，我们一家人都顺，方涛乐呵呵的，沉浸在一种憧憬之中。

吴燕笑笑，说，“方涛，你想得美，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呢。”
“八字没有一撇怕什么？我们从现在开始，我不相信，别人有的，我会没有!”方涛一翻身爬在了吴燕身上，浑身充满了力量。

一番激情之后，方涛瘫软下来，睡在了一边。吴燕似乎意犹未尽，她趴在方涛胸脯上，用小手擦拭着方涛脑门上的汗水。

方涛看着妻子，内心充满了感激。


方涛突然想起了一个事情，他提醒吴燕说：“台湾的舅舅生日快到了哦，我们要去台北，你也一定要去的，记得要提前请假哦。”

吴燕问，“舅舅的生日是一定要去的，什么时候？请几天假？”

“再过一段时间吧，到时候我提前告诉你，大概请一个礼拜的假，”方涛给吴燕算了算时间，说，“表哥说了，舅舅还要叫妈妈一同去花莲太鲁阁，要去给外公扫墓呢。”

是啊，清明节快到了，方涛的外公是国民党的军官，解放前夕去了台湾。当时方涛的外婆怀着小孩，不能乘船，外公就只有带上舅舅走了，留下外婆和还未出生的孩子，天各一方，隔海相望。

后来小孩出生了，是个女儿，就是方涛的妈妈。

方涛的舅舅比方涛妈妈大四岁，1979年，三十多岁的舅舅回到海城，可是外公却没有回来。舅舅说，外公在六十年代带队修建老兵公路的时候，不幸去世了。

吴燕知道家婆和舅舅之间的感情很深，方涛也很孝顺，舅舅的七十岁生日，方涛妈妈是一定要去 ，方涛也是一定要陪妈妈去的，他们也一定希望自己也一路去。

吴燕记得八年前他们结婚时，就是去台湾度的蜜月，去了阿里山，日月潭，野柳公园，苏花公路，还去了太鲁阁，太鲁阁有最险峻的公路，就是老兵公路，横贯台湾东西，有最美的风景，方涛的外公就安葬在那里。

他们还去了台湾最南端的垦丁公园，对面遥遥望去，二百公里外就是菲律宾。

他们也去了高雄，高雄的夜市真是太美了，经济比较繁华，大陆去的人很多，海鲜也非常多，很好吃，吴燕真的想再去，美食对美女有特殊的吸引力。

野柳公园的女王头，雍容尊贵，颈部修长、脸部线条优美，神态像极昂首静坐的尊贵女王。吴燕最喜欢了，美丽，高贵，不畏惧雨打风吹。公司里的小年轻们不也说燕姐就是女王么，什么技术难题都能攻克，是他们心中的女王。她也真想再去看一看。

吴燕至今还难以忘记，她和方涛在阿里山一个竹楼，听高山族的青年男女演唱《台湾岛，我的故乡》:

台湾岛啊，我的故乡，多么美好的地方。
阿里山森林，一望无边，好像绿色大海洋。
蔗糖甜啊，稻米香，日月潭呀好风光。
海峡碧波，挽起两岸，骨肉同胞情更长。
台湾岛啊，我的故乡，共享一轮明月光。
台湾岛啊，我的故乡，同祖同根同想往。

吴燕不由自主也吟唱起这首歌，她看了一眼方涛，方涛的眼里噙满了泪花。

吴燕想到方涛曾经讲过，改革开放后，两岸关系好转，妈妈是多么希望外公能够回来，但是最后回来的却只有舅舅，外公已经在十多年前就去世了。二百公里的台湾海峡，隔断了多少骨肉亲情。

海城是侨乡，有一半的家庭都有人在海外，吴燕从小就见过好多家庭团聚时的情景，亲人相见，相拥而泣。

世界上最大的情是亲情，民族情是最博大的亲情。

第二天，吴燕把请假的事情告诉了部长，部长却为难了，说吴燕的课题小组做出来的产品，很有特色，有很好的创意，公司领导安排的样品已经做出来了，测试也差不多完了，测试组反馈的效果说很好。

部长说，公司刚刚研究了，这次有一个大型公司的招标会，公司准备用这个产品去投标，竞标文件正准备请吴燕写呢。

大概是什么时间招标？吴燕问。
部长说，招标会的时间也好像正是那几天呢。

部长告诉她，这个产品公司已经确定为今后的拳头产品，项目是你主管，你是最熟悉的，你走了，其他人怕说不清楚哦。

吴燕知道，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忙的这个产品，对自己很重要，对公司也很重要，怎么这么快公司就准备推出去了，就可以出成果了，吴燕很高兴。可是她不去台湾，很遗憾啊，家婆恐怕也会不高兴呢。

吴燕把公司参加投标的事情告诉了方涛，方涛说，那舅舅那里你就不用去了，忠孝不能两全。

你先忙工作吧，你不用担心，妈妈那里他去解释。

方涛说，这些年你确实耽误了很多，单位也仍然对你很重用，给你这么重要的项目，这次你能够参加大型招标会，也是机会，你可以好好表现表现，报答单位。

方涛知道，他自己也参加过很多次投标，他做的是销售工作，主要谈商务，要谈技术，对方是技术专家，还必须要工程师参与，尤其是项目主管工程师才能说清楚核心技术的内涵。既不能泄密，又必须要让对方信服，需要有相当高的技术功底。

方涛大学毕业后做过服装设计师，他知道，一个产品能否中标，技术是关键。

方涛叫吴燕安心工作，一定要把这次投标搞定，说舅舅那里，他陪妈妈去。

方涛叮嘱吴燕，不过我们走后，你可要关心好你自己哦，不要太累了，晚上不要搞的太晚，早上早一点起来，要记得吃早饭。

吴燕真的很感谢方涛，这个大胖高个，外粗内细，真的是很在乎自己。

吴燕也很理解家婆，从小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爸爸，相当于遗腹子，现在都六十多岁了，她的内心有着何等的对亲人的眷念啊。

吴燕想，一定要生一个孩子，要让孩子整天在家婆面前，叫奶奶，叫阿嬷。




（未完待续）

肌瘤女孩（连载32）: 女汉子


三十二节: 女汉子


真的像部长估计的一样，招标会和舅舅的生日同时到来，吴燕不能两全。她到码头送走了家婆和方涛，全身心的投入到集成电路板的最后验收测试中。

集成电路板是采用半导体制作工艺，在一块较小的单晶硅片上制作许多晶体管及电阻器、电容器等元器件，并按照多层布线或遂道布线的方法将元器件组合成完整的电子电路，也就是现在人们通常说的芯片。

吴燕小组做的这个产品，是一种通信用户权限级别的集成电路板，级别越高的用户，权限越大，级别越低的用户，权限越小。

过去，吴燕她们一直把几十种权限分开设计，很复杂，一直没有能够搞出来，一片乱麻，怎么也理不清头绪。

那天在山城上照母山，吴燕登上山顶，站在揽星塔下，当她看见海扶医院的时候，她忽然发现，自己刚才不正是在海扶医院旁边的树林上山来的么？

为什么刚才在那附近没有发现海扶医院，自己在这里却看见了。

这是不是因为高度，自己所在的位置越高，遮挡就越少，就越能够获得更大的视线空间。

吴燕看着照母山的一级一级上山的台阶，她联想到她的产品设计，是不是也可以这样做？

不是给权力，而是减少限制。低级别的用户，给的限制比较多，级别高的用户限制逐渐减少，这样一级一级的上升，若干的用户权限级别不就分出来了吗？

用户权限设置沿着一个上升的通道，逐级减少限制的设置，简单而易于控制。
她想，回去可以按照这个思路来重新设计。

这个想法当时只是在吴燕的脑海里一闪，她并没有刻意的记住，当时她的注意力已经全部在发现海扶医院的兴奋里。


当吴燕回到单位，重新开始设计的时候，这个想法又奇迹般地清晰地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吴燕遵循这个思路，很快就把她过去好长时间没有搞出来的产品设计拿出来了。

这块集成电路板的构思奇特，制作简单，速度快，运行可靠，马上就得到了公司领导的认可。

没想到公司这么快就安排了试产，并且要投入到一个大公司的招标。

吴燕有几分忐忑，在高手如林的众多厂家面前，我的产品，有冲出重围的把握吗？能够获得这个国内顶级的大公司的认可吗？

部长给她打气，说吴燕你不用担心，现在的好多发明创造往往是中小公司做出来了，你的设计思路新颖，是很多人想不到的。别人想不到，做不到，我们想到了，并且把它做出来了，这就是我们的底气。

部长说，集成电路板在国内还是一个弱项，很多大公司在这方面并不一定很强，他们好多产品都是买国外的，到时候你只需要认真的听他们提的问题，如实回答就可以。

部长说，要相信那些评标专家的判断力，是金子一定会发光的，好东西他们一定会需要的，现在很多大公司的集成电路板受外国限制，都希望减少国外进口，增加国产份额，我们这也是中国的原始创新，你要相信自己的实力。

是啊，要有中国的原始创新，要相信自己的实力，芯片制造在中国还是一个弱项，印度的芯片都比我们强。这对我们中国电子工程技术人员来说，是个耻辱，是个心痛。

落后就要挨打，强者生存，核心技术受制于人，没有话语权，就要任人宰割。

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招标会如期进行，吴燕在紧张的技术答辩中度过，专家们提出了不少问题，吴燕镇静而有条理的清晰的回答，既有严密的逻辑性，又不乏让人看到设计工程师创新思维的火花。

招标公司的专家们每逢吴燕发言，都投来赞许的目光，有的人私下评价这个女孩子不简单，是个人才。

部长对吴燕说，公司领导很高兴呢，这次招标会我们太有优势了，董事长都夸奖你的产品做的好，答辩也那么漂亮，说想不到那个聪明能干的女汉子又回来了。

第三天下午，部长告诉吴燕，说: “我们的产品中标了。”

“中标了？”吴燕问。
“是的，我们的产品中标了，高手如林啊，没有想到啊。”部长有些感叹了。

吴燕高兴的跳了起来，部门的同事也都欢呼起来，这可是他们单位在全国这么大的公司的第一次中标。吴燕赶紧拨通电话，把这个喜讯告诉了陪母亲在台湾探亲的方涛。

方涛很高兴，他祝贺吴燕，但是并没有过多的赞美。他告诉吴燕，表哥带他去了台北长庚医院，看了海扶刀，他还看见表哥带着吉他到病房为病人弹唱，医生和护士捧着歌本演唱，那是一些晚期癌症病人，神奇的音乐疗法不仅唤出绝望患者的笑容和热泪，还因医疗的温暖延长了生命。

吴燕知道表哥喜欢唱台湾校园歌曲，并且唱得很好，她感叹台湾医生融入血液的人文医学爱心，但是她此刻，更想听到的是方涛对她的产品投标成功的赞美。

小气鬼，吴燕在心里责怪方涛，都不多表扬我几句。

部长对吴燕说话了，今天晚上，单位领导举行庆功会，特别要奖励我们技术部呢，董事长和总经理都要参加呢。

同事们兴奋起来了，说，吴燕，今天晚上你要好好喝一喝哟，这段时间你太辛苦了，你为技术部争了光，我们一定要好好敬你几杯。

吴燕也沉寝在喜悦之中，是啊，八年了，这是她跨出校门就一直梦想的啊，哪知道子宫肌瘤这个病，把自己折磨得这么惨，如今终于如愿了。

海城的人喜欢喝酒，尤其是男人，今天晚上一定要陪同事们好好喝一喝，这也是小组全体同事的功劳。“不到长城非好汉，屈指行程二万。”吴燕回到办公桌前，想坐一会。

吴燕突然觉得好累，她突然间想好好休息，好好睡一个大觉。

吴燕坐在了电脑前，斜靠着椅背，双手平伸，漫无目标的敲打着键盘，从左到右，从右到左，十个手指头在键盘上轻柔的快速的左右滑动，电脑键盘发出“哗——哗”的声响。

像一首钢琴曲，更像田野里的麦田仿佛吹拂过一阵阵微风，捲起了一波又一波的麦浪。

部长和同志们都没有说话，大家都在听，在静静的听吴燕敲打键盘的声音。




（未完待续）

肌瘤女孩（连载33）: 两瓶茅台


三十三节: 两瓶茅台



吴燕是打字高手，在学生时代的打字比赛就获得过“五笔输入法”的第一名，她的炉火纯青的指法，击打键盘的节奏，都给人一种享受。

吴燕记得，刚结婚的那几年，她经常在家里打设计文件，方涛就喜欢站在旁边看，方涛说，吴燕的十个手指头太灵巧了，修长而灵动，像耍魔术的，打字的声音也很好听，很有节奏感。

在方涛夸奖的时候，吴燕往往会更得意，会特意点点头耸耸肩，好像她不是在电脑上打字，而是在钢琴上表演。

部长和同事们都没有走开，吴燕也继续沉浸在自编自演的“哗哗”的电脑交响乐中，闭着眼睛，享受这投标大战的胜利和战后的安宁。

她是在梦想着，激动着，期待着，中国自主创新的集成电路芯片的明天吗？

哗——，哗——，键盘发出一阵高昂一阵低沉的声音，吴燕的眼前，浮现出春风十里的无边麦浪，浮现出碧波万顷的连天海潮，学生时代的梦想，工作中的拼搏，全都融进这美妙的乐曲中。

成功，是对努力者的最高嘉奖。

吴燕突然想到了三千里写的一篇帖子，说好多年前，海扶刀工程设计的最后关头，王总工煮了一锅稀饭，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个星期，最终完成了海扶刀这个四顿重的庞然大物的产品设计。当王总工带队在英国安装海扶刀时，丘吉尔医院的护士认为他是日本人、韩国人时，王总工自豪的告诉她们，“我是中国人”，只有成功者，才敢于骄傲的告诉她们，我是谁，才有这种自信。

中国创造，在那个骄傲的国度，在那个曾经用钢船利炮轰开中国大门的日不落帝国，在他们骄傲的大不列颠半岛上，中国人，不是用武力，而是用文明，征服了他们。告诉他们，什么是拿破仑所说的东方醒狮，在泰晤士河畔，让他们听见了古老而美妙的华夏乐章。

王总工和王教授是中国的英雄，是我们科技人员的榜样，海扶刀，是我们科技人员的骄傲。中国的集成电路技术，中国的电子芯片，也一定能够像海扶刀一样，征服世界，让外国人信服。

吴燕的思想，像承载上了中国的神舟飞船，在九天翱翔，像进入了蛟龙号探测器，在深海遨游。

这个时候，电话响了，吴燕一看，愣了一下，怎么会是他，吴燕这段时间已经把他完全忘记了，忘记得一干二净，此时看见，突然觉得有一点陌生。

是张超的电话，他来干吗？仅仅是一秒钟，吴燕恢复了记忆，想起了她在山城曾经对张超的邀请。

吴燕对记忆电话号码有一种特殊的功能，尽管她并没有把张超的电话输入通信联系簿。

“吴燕吗？我到海城了。”果然是张超。

“张超，你到海城来了吗？欢迎欢迎，你们住在哪个酒店？”吴燕太高兴了，这个时候，老同学来了，吴燕的心情是好上加好，说不出的好。

张超告诉了他住的酒店，就在吴燕住家的附近，并且说他们明天就要走。

吴燕的疲惫完全没有了，她说，“张超，你们在酒店等我，我马上就到。”

吴燕虽然外貌娇小，但内心有一种女汉子性格，热情豪爽大方，不负人，不输人，在功劳面前，她更看重情谊。张超是她那么多年前的老同学，在山城又对她热情接待，她能够不回报么？何况高美美告诉过她很多医学知识，还告诉了好多只有妇科医生才知道的机密。

吴燕停下了她的键盘交响乐，跟部长说，她有个同学来了，单位的晚宴她就不参加了，请部长代她敬公司领导和小组的同志们几杯酒。

部里的同事说，吴燕，马上就到晚宴时间了，你吃了饭再去吧，你这个主角走了，气氛就不热烈了哦。

吴燕决定了的事情，是不能更改的。

老实说，吴燕心中还有一种想法，毕竟张超是和她一起学计算机工程的，他们在学校就讨论过很多这方面的话题，把计算机技术用于工作和生活，他们曾经有过很多共同的课题，她一定要把她的这次成果与张超分享，何况这次设计的灵感，还来自于张超带她上的照母山。

吴燕很快就赶到了酒店，这个酒店她很熟悉，台湾的舅舅、表哥表嫂来海城也是住在这个酒店。

吴燕打电话告诉了张超，说她已经到酒店了。吴燕直接去餐饮部点了几个菜，都是张超喜欢吃的海鲜，什么生蚝、老蛏、扒皮鱼、石丁鱼、多宝鱼，这些也都是当年海城大学外面的海滩大排档常卖的。

吴燕选择了一个靠窗的四人饭桌，在餐厅里刚刚坐下，这个时候，张超来了。

“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吗？高美美医生呢，她怎么没有一路来呢？”吴燕问。

“高美美她们医院去欧洲旅游了，我是和我们银行的同事一块来的。”

张超说，同事们都去鼓浪屿了，晚上他们住在鼓浪屿，他明天一早与同事们汇合，然后去澎湖，再去台湾。他特意留下来，就是想与吴燕见一面。

吴燕很高兴，老同学并没有生她的气，还特意到海城来看她。她说，你早几天来就好了，方涛陪妈妈去台湾了，要不是方涛还可以好好的和你喝几杯酒呢。

方涛是谁？张超没有问，他想一定是吴燕的那位大款老公。

张超笑嘻嘻的，很高兴的看着吴燕。

“吴燕，你长胖了，脸色也红润了，真好看。”张超忍不住夸奖。

吴燕也很高兴，她很喜欢被人夸奖。她没有说长胖的原因是因为做了海扶，她不想提到海扶刀，让张超想到海扶医院不愉快的分手，那样张超会很尴尬，何必在这种时候让人不高兴呢。

吴燕说，“方涛不在，只有我陪你了，我们喝点什么酒？高兴高兴。”吴燕问。

“茅台，这是我特意从山城带来的呢。”张超把手中的布袋一举。

原来他们是从山城一路坐火车来的。张超说，“就因为考虑到要带酒，我特意叫他们坐火车，我们还一路上在武汉、南昌几个地方玩了玩，一路上这个酒我都没有舍得给他们喝。”

“火车上不是也不能带白酒吗？”吴燕有点惊讶。

“张超你居然敢违反规定，把茅台酒带到海城来了。”吴燕是一个很守规则的人，她忍不住提出批评。

张超笑了，说，你不知道，火车上的“禁带目录”是这样规定的，50度以上有正规包装、标识的白酒，乘车时可以带两瓶，50度以下的白酒，可带四瓶，散装白酒不论数量和度数，一律禁带。

“我这只是刚刚带两瓶啊，没有违规。”张超不无自豪的说。

“原来是这样的啊！”吴燕想不到张超对这些规定研究得很细心，张超哈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

吴燕想起，在张超家里，是喝的法国葡萄酒，高美美说，凡是家里别人送的白酒，她都转手送人。看样子张超要喝白酒，还只能在外边。

服务员上菜来了，张超打开布袋，取出酒来，递给服务员，说，开！

“两瓶都开吗？”服务员问。张超马上回答，“都开！”

吴燕一看，两瓶茅台酒，天呀，要喝两瓶吗？吴燕知道，过去喝过，可那是在学校读书的时候，好多年前的事情了，张超他现在喝这么多酒还没问题吗？

吴燕说，“张超，两瓶酒啊？是不是多了一点？我们还是只开一瓶吧。”

“都开！我们要喝就喝个安逸。”张超很坚决。

吴燕不知道，张超这十多年不仅酒量没有减，而且酒文化增加了不少，可谓是久经沙场，久经考验。

张超看了一眼吴燕，说，老同学，我没有忘记你的酒量哦，至于我嘛，你就不用担心了。

张超笑了笑，说，“我是一两二两漱漱口，三两四两不算酒，五两六两正好走，七两八两还在吼。这次到海城来，感谢你的盛情款待，我们今天来个不醉不归！好不好？”

张超又转身对服务员喊了一句，“快点上菜。”

吴燕见张超这么爽快，也不便扫他的兴。吴燕想，张超看样子是没有问题，只是自己好久都没有喝这么多酒了，自己少喝一点，陪张超高兴高兴就可以了。

张超这些年可谓是酒精锻炼，在单位里混，不会喝酒不行，酒就是他和领导关系的润滑剂，什么场合喝多少酒，说什么话，他已经锻炼得炉火纯青。

酒壮英雄胆，饭胀傻脓包，在家里高美美给他有压抑，只要高美美值班，张超都要参加单位的酒局。在张超工作的银行，酒局还真不少，喝酒一可以联络感情，二可以让自己高兴。

吴燕说，那我们就适当喝一点吧，能喝多少喝多少，不要都喝完。

吴燕今天也确实高兴，老同学来了，自己的产品成功中标，能不喝酒庆祝庆祝么？

“好！”张超已经把两个酒杯斟满，递一杯给吴燕。

“老同学，为我们十多年的同学情，第一杯，干！”张超很豪气，先干为敬。

吴燕也豪气，当年同学们眼中的巾帼英雄，当然也必须一饮而尽。

那天晚上，他们喝了很多，也聊了很多，聊了环岛路，聊了海城大学外面的海滩，聊了跳海岩的大礁石，聊了海鲜大排档，也聊鼓浪屿岛上那悠扬的琴声，和戚继光的日光岩上看东方日出海天晨光的激动心情。

吴燕很想与张超聊聊她的这次集成电路芯片的成果，但是她发现张超不太感兴趣，每次吴燕提起话头，张超都把它岔开了，说“喝，我们不谈工作。”

吴燕也就没有刻意去谈，只好和张超继续喝酒。

吴燕没有想到，对于电子技术，张超这些年已经落伍了，并且落伍了很多。张超的心早已经没有了做技术做事业的激情，他只满足于好吃好喝，满足于有一个特别会找钱的老婆，满足于每个月自己能够留一点私房钱寄回家给妈妈，资助他那个还在读中学的小妹。

张超也很会逢场作戏，他已经练就了足够的油滑，他知道应该怎样让他的这位漂亮的女同学开心，出来了就是一起玩一玩嘛，就是寻一个开心。

他们还一起回忆了很多老同学，哪些同学到了国外，哪些同学发了大财，哪些同学当了老板，也一起谈了很多往事，不知不觉，两瓶酒就都见底了。

也许是吴燕太高兴，也许是吴燕这段时间太忙，精力消耗太多，吴燕突然间感觉到头重起来了，晕晕的，一阵阵酒劲往上涌，想吐，眼睛睁不开，眼前的张超也有些看不清楚了，只看见模模糊糊的人影。

吴燕毕竟是有自制力的人，她知道自己喝醉了，她告诉张超，她要回家了。

女孩子大多数都不会喝酒，但是一旦会喝酒的就都很有些酒量，吴燕平时不喝酒，但是她属于有酒量的这种女孩，可是今天怎么突然不行了呢？

吴燕站起身来，对张超笑笑，说，“张超，对、对不起啊，我真、真的有点喝醉了啊，你送我回家，好——吗？”

张超说，“好，我们门前清。万里长城永不倒，最后一杯要干了。祝我们后会有期，祝美女同学的事业更加辉煌。”

张超的夸奖，吴燕喜欢听，他傻乎乎的望着张超笑，也端起酒杯，一仰脖，干了。她已经喝得一脸绯红，艳如桃花，站起来有些偏偏倒倒了，说话也含混不清了，张超把她搀扶着，离开了餐厅。

第二天，吴燕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是大亮了，她发现自己躺在自家的床上，但是怎么回家来的，她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未完待续）

肌瘤女孩（连载34）: 焗油发丝


三十四节: 焗油发丝




吴燕努力着想站起来，想去洗手间，但是感觉头仍然是昏沉沉的，她知道昨天晚上喝醉了，但是醉了以后，她是怎么回家的，一点也记不起来，脑海里一片空白。


吴燕过去也喝醉过，是结婚的那个晚上，几十桌人，他和方涛要挨着去敬酒，有人说，那么多人，新郎新娘就用矿泉水吧，方涛不同意。方涛是个不作假的人，他知道生意场上不能作假，生活中间也不能作假。这是家训，妈妈从小就这样教他。


吴燕的闺蜜们可不干了，樱子说，你方涛酒量大，当然不怕了，难道你就不保护保护新娘子吗？你不爱惜她，我们坚决不答应。


没想到吴燕也不同意用矿泉水敬酒，说樱子，我还是用酒敬吧，别人来祝贺我们，别人都喝的是酒，我喝矿泉水，多不礼貌。


方涛说，那这样，我喝满杯，吴燕喝半杯。樱子她们终于同意了。


洞房花烛夜，吴燕醉得一塌糊涂。他毕竟不如方涛这个久经沙场的猛将，听说方涛有一斤半的酒量。


新婚之夜吴燕在昏睡中度过。她记得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妈妈和方涛还有家婆都守在她的身边。


妈妈说，方涛一夜都没有睡觉，一直抱着你，你吐了好几次，都是方涛在照顾。


吴燕卡白的一张脸，看着方涛，毫无表情，但是心中充满对这个新婚丈夫的感激。


她依稀记得她伏在方涛的腿上呕吐，难受，胸口特别难受，好像胸脯里有一大堆蛆虫在争先恐后的往喉咙管拥动，像要把五腹六脏都挤出来一样。


“阳春面来啦，”吴燕闻到了葱花的香味，方涛端来了一碗香喷喷的面，吴燕真的是饿极了，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想到八年前的婚礼，让吴燕心中充满甜蜜。此时此刻，吴燕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她无力的坐在床上，想，要是现在有方涛在多好，有一碗阳春面多好。


张超怎么走了呢，吴燕记起来了，昨天晚上是张超扶着她回家的，是她给张超钥匙开的门。


张超怎么走了呢？他怎么不照顾我呢？吴燕看见了床头柜上的脸盆和漱口杯，张超应该是有照顾自己。


吴燕想起读大学时，张超不也在我家里住过么？第二天我们一起回学校，早上起来还是我给他做的早饭呢。他在这里睡沙发不也一样的么？他怎么走了呢？


吴燕忍不住笑了笑，张超已经不是当年的小青年了，不愿意在我这里睡沙发。


吴燕觉得不对，张超是应该要走的啊，必须的，我结婚了，一个女人独自在家，他一个大男人不走，能够在这里过夜么？


吴燕想起张超他们今天要去澎湖岛。


张超应该也喝的差不多了，她记起昨天喝酒的时候，张超的头也常是歪歪的，斜着眼睛对自己怪笑，有几次还想把头靠过来，被她推开，她不喜欢张超头上的发油味。


张超过去头发是从来不打发油的，上大学的时候，很多同学的头发都抹油，像溜冰场一样，光滑油亮得照人。吴燕陪张超去理过发，他最多就是理完发，洗一下，连电吹风都不要的，更不用说焗油了。


吴燕想打电话给张超，感谢他昨天晚上对自己的照顾，她还想问问，昨天晚上自己有没有失态啊。


吴燕一直很注重自己的形象，在外面她从来没有喝醉过。


电话打通了，语音提示，手机已关机，张超怎么会关机了呢？


吴燕感觉到头仍然很重，困意仍然在袭击她的眼皮，眼睛有些睁不开，显然昨天晚上确实是喝多了，今天到现在还没有睡醒。


如果是过去，她一定还要再睡，吴燕从小就是那种自控力很强的那种女孩，但是这几年，她变得懒了，一想到自己是病人，就经常就会放纵自己的慵懒，没有精神就不去上班，因为有子宫肌瘤嘛，肚子里那么大个肿瘤，谁听了都害怕，一个定时炸弹，身体有什么不带劲的，能不原谅么？


那个时候，方涛经常会去给自己去开病假条。


自从在山城做海扶刀回来后，吴燕的自控力似乎又回来了，尤其是海扶刀发明人王教授的话，“治病，三分在医生，七分在病人。医生能够做到的仅仅是帮助，真正恢复健康还得靠病人自己。”


吴燕觉得一定要改变自己，改变自己过去那些不良的生活习惯，回来的这段时间，她一直是这样做的，守纪律，有自律，偶尔有想放松的时候就告诫自己，强迫自己，要改邪归正，重新做人。


该去上班了，吴燕赶紧从床上站起来。


吴燕有早晨洗澡的习惯，她进到卫生间，沐浴在细细的温暖的水雾里，她感觉到一丝丝惬意。


吴燕一边快速的洗澡，一边欣赏着自己的酮体。紧紧的圆润的乳房，细细的柔软的腰，尤其是白皙的富有弹性的小肚子，哪像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


吴燕想到了过去的那些年，好多医生都叫她手术开刀，自己没有同意，不就是钟爱自己美丽的身体么。幸好自己没有做手术，幸好没有同意朱教授那些专家的建议，幸好做的是海扶刀。


吴燕抚摸着自己平滑而细腻的肚皮，心中充满少女般的骄傲。


“谁愿意在洁白的肚子，
留下一条蜈蚣？
谁愿意让锋利的刀子，
划向自己的子宫。
海扶刀，
打消了肌瘤女孩的噩梦。
一场惊恐下来，
我们发现：
未来，并非凄凉；
眼前，一片晴空。”


这是三千里老师的一首诗，写得多好啊，吴燕基本上都能够背下来。这些志愿者，真是了解病人，说到我们病人的心里去了。


洗完澡，吴燕想，我今天的脸色是不是不会太好，得化点淡妆。


吴燕平常是不化妆的，她喜欢素面朝天。吴燕瞧不起一些歌星、演员，没有什么样儿，还喜欢卖萌，卸妆下来好难看。


对着梳妆台，她拿起一把白色的牛角梳，这是吴燕在黄河第一湾旅游时买的白牦牛梳子，那些白牦牛太可爱了，在草原上东一群，西一群，像昆仑山上的积雪，一团团，撒在绿草如茵的草地上。她爱白牦牛，也喜欢这把洁白如玉的牛角梳子。


怎么有黑黑的印迹呢？，吴燕不喜欢不干净的东西，怎么梳子上面还夹着几根油黑的长长的头发啊，是张超用了我的梳子吗？


吴燕是最不喜欢别人用她的东西了，包括方涛，方涛是平头，平常最多就是用篦子刮刮头皮，方涛没有这么长的头发啊。


吴燕有些不高兴了，她不喜欢张超那种闷人的发油味道，闻起来不舒服。


吴燕换了一把梳子，顺手把牛角梳仍在梳妆台上，白色的牛角梳也像生气了一样，跳了两下，就掉进梳妆台的墙壁缝里面去了。


哼，你还生气了吗？躲在里面去了，看我不把你掏出来，把那几根长头发碎尸万段？


吴燕有点小脾气，去阳台拿来一根晾衣服的棍子，可是怎么也掏不出来。


算了，吴燕今天已经没有多的时间了，早饭也不能吃了，得抓紧时间上班。


吴燕还有很多事要做呢，她也不想因为自己的身体不舒服，让身边的人说闲话，尤其是她的小组里的那个陈高工。


陈高工毕业于北京一所名牌大学，是老板从国有企业高薪挖来的。老同志，老资格，自从吴燕当了组长，陈高工总是对自己有点阴阳怪气 ，昨天吴燕请假离开时，陈高工说，到底是老同学，比我们这些老同事重要啊。


“不要重色轻友哦，”听到这句话，吴燕心中有些不高兴。


陈高工与吴燕是邻居，在小区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吴燕不想得罪他，笑笑就走了。


今天，吴燕仍然选择的是走路去上班。山城回来之后，吴燕都是走路上班，平常她走的比较早，今天晚了，得走快点。


吴燕没有去坐公交车，她也不想打出租车。


不过今天她必须要小跑才行，吴燕算了算时间，一边跑一边想，绝不能迟到，就当是身体锻炼。


跑到一半的路程，一辆车停在她的身边，吴燕一看是陈高工。陈高工热情的邀请吴燕上车，吴燕确实是有些累了，看看时间，确实很紧张了，她没有拒绝，上了陈高工的车。


一上车，陈高工就说，“我的大组长，今天怎么方涛没有送你？”


吴燕不想告诉他方涛已经去台湾了，只是说，“这段时间我都是走路上班。”


陈高工又问，“昨天陪老同学喝得怎样？”


吴燕不想回答，只应付了一句话，“一般般呀。”


“哎呀，你昨天要不走就好了，我们喝的可高兴了，公司里的头儿都来了，还特意提到你。你说你的那个产品也真厉害啊，总经理还亲自发表祝辞，什么时候你也把那个产品给我也详细说说。”


没有想到陈高工现在也用心于技术了，吴燕很高兴，一说到技术，吴燕就来劲了。


她知道陈高工对这个产品的外层设计是清楚的，她今天特意谈到了这个产品的一些最底层的设计。


陈高工说，什么时候把图纸也给我看看啊，吴燕说，
“可以啊，我还要做一点最后的优化，定稿后就给你看看。”


吴燕想，陈高工也不是外人，在单位上也签订了保密协议的，何况是她的组员，没有必要防备的。


但是吴燕的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她想起前段时间陈高工找她做私活，好像是做什么银行的POS机改装，搞一块新的芯片设计。陈高工说吴燕的技术好，一定搞得出来，现在单位效益不好，搞点这些，会有很好的回报。


吴燕当时听了心里很烦，说，陈高工，你都是单位的老人了，怎么想这些歪点子。


陈高工连忙认错，说是的是的，我只是说说而已。后来陈高工也没有再说了，吴燕也没有追究。


单位到了，吴燕仍然很忙，她得赶紧把那个产品的设计最后完善，投入正式生产。招标单位已经说了，如果他们拿去用的好，今后还会有大量的订单。


想到产品，吴燕的精神一下子好很多，这个产品，是她朝思暮想好多年，一直没有能够成功，却是在山城回来的这些天不经意间就做成了，她不由得心中喜滋滋的。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是不是和自己这段时间的乐观心情也有关系呢。


明天方涛和家婆就要回来了，今天还得抽点时间去买菜，给他们接风，她要详细的给方涛说说这几天招标的事情，让老公也替自己高兴高兴。




（未完待续）

肌瘤女孩（连载35）: 龙之歌


三十五节: 龙之歌




招投标成功的喜悦还没有淡去，转眼间，吴燕做海扶手术的时间已经快三个月了，吴燕很忙碌，也很快乐。


那天，她对方涛说，我们到满三个月的时候，去山城的医院复查，你有时间陪我去吗？


吴燕问的很委婉，因为方涛曾经发誓过，说吴燕去做海扶是疯了，绝不会陪她去山城。吴燕知道方涛是说话算话的人，本来海城的男人面子就很重，吴燕担心方涛他不好意思收回成命。


但现在的情况有变化了，吴燕不仅手术成功，工作也出成绩，她相信方涛会陪自己去的。


吴燕知道，尽管在海城当地医院也可以复查，山城医院的医生说过，把复查结果寄过去，告诉他们医院的医生，也是可以的，他们医院照样会给出海扶消融的效果评估和进一步身体康复的建议。


但是吴燕还是想亲自去山城，在海扶医院做复查，她想亲自问问山城的医生，瘤子吸收了多少？需要进一步注意什么？什么时候可以怀孕？


最重要的是怀孕，虽然在海扶后一个月他们就同房了，也没有避孕，但是吴燕想，怀孕是没有这么容易的，听说有的群友还吃了什么叶酸啊，也没有怀上，还需要吃什么，注意什么，这些吴燕都很陌生。


没想到方涛很爽快的就答应了吴燕的要求，方涛说，燕，我陪你去，必须的。


方涛告诉吴燕说，山城我去过，好多年了，结婚以前，那年山城的客户还带我们去了渣滓洞、白公馆，还有大足石刻，从长江三峡回来的。


方涛说: 丰都鬼城，白帝城，张飞庙，还有小三峡，我们都去了，都在长江边上，有好多古迹，可好玩了。


方涛告诉吴燕，长江三峡在修建大坝以前，水流的可快了，李白有一首诗，叫什么“朝辞白帝彩云间”，下面是什么？方涛本来想在妻子面前炫耀一下，可是忘了下句。


“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吴燕机关枪一样的补充完毕。


吴燕的地理不好，没有方位感，看地图从来不知道上北下南左东右西，但是语文数学是非常好的。


哦，那天陈高工说她是不是去了长江三峡，她当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原来长江三峡就在山城的管辖啊。


方涛说，我们去大足石刻的时候，管理员告诉我们，那是全中国最大的卧佛，邓小平爷爷也去看过，管理员说，那天邓小平在大佛面前站了足足十五分钟，才说了一句话：我还不知道我的家乡有这么大的一尊佛呢。


邓小平三上三下，你说是不是有点意思呢，他老人家肯定是在想菩萨在保佑他呢。我也敬了那尊大佛，难怪我后来的生意那么好。这次去山城我一定要带你去大足石刻看看，去敬敬那尊大佛。


吴燕这几年的病，也真希望能够有菩萨保佑，她只听说大足石刻有千手观音，是在孝母牌坊听那位老者说的，千手观音很灵，没想到大足石刻还有那么神奇的卧佛，她很高兴。


吴燕说，这次我们去山城复查，你一定要带我去看大足石刻哦，我要拜千手观音，还要拜那尊卧佛。


吴燕想，千手观音保家庭平安幸福，卧佛菩萨保事业顺利有成，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想到这些，吴燕内心有些激动。


吴燕想这次去山城复查，还要带方涛上照母山，喝孝母泉的水，看孝母牌坊，她要跟方涛讲孝母牌坊的来历，她觉得那也很神奇。


她要去照母山吃那些小吃，上次她吃过山城酸辣粉，川北凉粉，很好吃，还有山城老火锅她也很想吃，上次去没有机会，这次一定要好好享受口福。还有方涛说的那个什么古镇的大包子，一个人一次只能吃半个，也要去品尝品尝。


美女，总是憧憬美食。


方涛这次对吴燕的指示言听计从，马上告诉公司推迟他出国的时间，并很快预定了机票，打算几天后陪吴燕去山城，他现在再也不能怠慢吴燕了，还有一层意思，他特别想妻子能够尽快有孩子。


他听吴燕说过，医生说的，海扶做后肌瘤会自动缩小，半年以后就可以要孩子了。但是他还是有点担心，那么大的肌瘤没有拿出来，还在肚子里，吸收要多长时间啊，半年，行吗？


吴燕电话通知了海扶医院，告诉了她回去复查的时间。最重要的是，吴燕还告诉了李娟娟，她希望这次到山城能够见到99子宫网的志愿者，尤其是三千里老师。


吴燕一直不能忘记，在她最纠结的那个夜晚，她贸然给三千里发的短消息，半夜三更，没有想到三千里老师居然给自己回复了，并且还回了电话，谈了那么久，是老师给了她勇气，让她最终走上了海扶治疗这条路。


三千里老师也不是医生啊，和自己一样是工程师，他怎么能够懂得这么多医疗方面的知识，真的很想与老师聊聊，当面问问他。


吴燕记起了99子宫网站上一个叫蜗牛的志愿者发的帖子: 《三千里老师与群友在一起》


那是一个连载了几年的帖子，有几十页，好多照片哟，有三千里老师，有志愿者，还有很多患者群友。


在李子树下，人和湖边，照母山上，在医院的上网区，很多很多，有晓华医生，夏医生，徐医生，燕子医生，这些在群上吴燕都认识，她们也深得群友们的信任。


还有和自己一样的患者，广州小草，一缕芳魂，成都天雪，新疆荣儿，河北月亮，湖南遗忘那段情，还有韩国的患者美女，也到山城来与志愿者和中国的患者相聚，他们促膝谈心，野外春游，还在一起做子宫保健操，多温馨的画面。


一幅志愿者给患者喂鸡汤的照片，深深的吸引了吴燕。


那是一个江西井冈山的患者，一个人去的山城，因为子宫肌瘤生长的情况太特殊了，不能做海扶刀，只能做开腹手术，她仍然选择了在海扶医院做，99子宫网的志愿者在家里熬了鸡汤，一个叫欢欢的女孩在照顾她。


吴燕为江西美女不能做海扶刀而遗憾，也为她选择了海扶医院而高兴。


吴燕也希望自己能够与她们一样，能够上志愿者蜗牛的那个帖子，成为海扶刀光荣榜上的一员。




这次去复查，她还想见一个人，那个人也是工程师，但是他和三千里不一样，三千里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工程师，但那个人不仅值得尊敬，更值得佩服，需要仰视，他的一首诗，让吴燕看了心潮澎湃。


《龙之歌》:


有一首歌，
从喜马拉雅山上唱起，
飘过长江，黄河，
在太平洋上空振蕩。


有一条龙，
翻过身，抬起头，仰天长啸。
那是因为她的国家，她的民族，经过上百年的苦难。
她曾经遍体鳞伤，
支离破碎，被人残害。
有人用鸦片把她变成东亚病夫，
有人用枪炮抢走她的宝藏，
甚至有一个强盗用战爭，
想把她灭亡。


她的儿女不答应，
她的民族不答应，
她五千年的文明更不答应。
于是，
有了林则徐的虎门销烟，
邓世昌的甲午悲壮，
孙中山的中华掘起，
毛泽东领导的中国解放。
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用血和肉筑起新的长城，
把她从魔爪中拯救。


于是，
她的工人，
她的农民，
还有她杰出的领袖，
使她不仅有钢铁的脊粱，
还有了健康的体魄。
十亿人用她们的智慧和勤劳，
花了半个世纪为她疗伤。


今天，
巨龙神彩奕奕，精神抖擞，龙体安康。
她待人平等，提出和平共处的主张。
她勤奋努力，把中国制造和中国創造，送到世界人民手上。
她乐善她施，帮助非洲人民战胜埃博拉病毒。
但，
她绝不怕强盗的枪，土匪的炮。
她已经有力量，维护和平的阳光。


如果说二十岁，是一个人的青春年华，
那么一个国家的青春，一定需要上百年。
今天我们六十多岁的共和国，
正在走向她的青春时光。


明天，
我们的巨龙带领她的儿女，进行一次大合唱，
那歌将，
响遍天山南北，
响遍长城内外，
响遍万里海疆，


那歌声，
为五千年的中华文明，
再续上五千年的新时光。


多么气势磅礴，大气辉煌，能够写出这样的诗歌的人，该是有多么宽阔的胸怀。


他也是工程师，和自己一样搞发明创造，他就是海扶的王总工程师。


吴燕在网上听说他与三千里老师是围棋朋友，网上有他们在一起下棋的照片。吴燕想，一定要请三千里老师帮帮忙，见见这位神奇的海扶总工程师，他不仅会搞发明，还会写如此好的诗。


吴燕知道，但凡搞发明创造的人，都天马行空，独来独往，不拘一格，她自己就有这个秉性。


吴燕崇拜搞科研创造的人，国外的爱因斯坦，牛顿，居里夫人，是她心目中的英雄。中国的钱学森，袁隆平，是她心目中的英雄。而海扶的王教授、王总工也是她心目中的英雄，而且是隔得最近的、能够看得见的英雄。


吴燕渴盼着这次山城之行。




（未完待续）

肌瘤女孩（连载36）: 两根杠


三十六节: 两根杠




再次到山城在期待之中，这次可不是病人偷偷的逃跑，而是作为一个战士去接受检阅，去汇报。


“三分靠医生，七分靠自己。”王教授不是说了吗？战胜子宫肌瘤，最重要的是改变自己的行为习惯，身体里不能再有滋生肿瘤生长的土壤。


三千里老师说过: 海扶是美丽可爱的，比海扶更美丽可爱的，是我们虽患子宫肌瘤、腺肌症，但仍然追求保卫子宫，追求自身健康、家庭幸福的美女们。每天看见你们在群上的身影，仿佛看见你们矫健的身姿，听见你们自信的微笑、悠美的歌声。


吴燕想到这三个月时间，肚子也真的是很争气，从山城回来没有多久，月经就如期来了，月经周期基本上没有变，只是月经期的时间明显的短了，五六天就全干净了。不像原来要拖到十多天，并且月经的量也少了很多，没有大块大块的像血旺一样的东西了。


吴燕那天有点空，她上了99子宫网论坛，看见徐医生写的文章，说海扶刀治疗子宫肌瘤的目的：（1）改善或消除症状；（2）为怀孕创造条件；（3）解除心理负担。


徐医生说，海扶治疗子宫肌瘤后，子宫肌瘤是否完全吸收并不是重点，重要的是子宫肌瘤细胞失去了继续生长的活力，能改善原有的不适症状。


徐医生说得好啊，吴燕心中异常高兴，消除症状，解除心里负担，这两个目标我都做到了。


但是对于怀孕，吴燕还是没有信心，毕竟自己子宫里有那么大个瘤子，八、九公分啊，比一个鹅蛋还大，再加上两个鸡蛋大的肌瘤和一些小肌瘤。吴燕想，自己的子宫完全是一个高产母鸡的蛋囊了，只不过母鸡长的是蛋，自己长的是瘤儿。


吴燕想到这里，自己都觉得好笑。


第二次月经也是在不知不觉中过去的，现在应该是第三次月经快来了吧，尽管那天和张超喝酒喝多了一点，连续两三天都有一点疲倦，但仍然没有一点腰腹酸胀的感觉，吴燕想上99子宫网的群上看看，问问大家，顺便把自己的情况分享给群友，还有那个小米妹妹，不是一直在等我的汇报么？


还有，我应该把准备到山城海扶医院复查的事情在群上也说说，如果也有人正好在那个时间去，不是我们就能够见面了么？


网上的群友能够见面，从虚拟空间走到现实人间，吴燕想起来都高兴。这么长时间了，我一直都没有上群，也太不够意思了。


吴燕打开子宫肌瘤QQ交流群，告诉了她要到山城医院复查的消息。


群上瞬间热闹起来了，小米说，“姐姐，我们山城见。”


原来小米专门为吴燕调整了时间，一直在等吴燕的消息，真够义气。


一些群友问吴燕的恢复情况，吴燕把月经情况和身体症状都说了。群友们说，燕子祝福你，说你真的是选择海扶选对了，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志愿者医生晓华告诉吴燕，海扶治疗效果的第一标志是消除症状，你的症状恢复的很好，祝贺你哟。


也有群友提醒她，说燕子你那么大的瘤子，要注意避孕哦，否则怀孕了不好办哦。


吴燕说，“我海扶后一个月才同房，后来觉得没有必要避孕，我想现在应该是怀不起的。”


华医生又说话了，燕子，这个我要批评你了，你还是要重视避孕哟，刚才一位患者给我发来信息，说她海扶治疗后“不幸”中标啦，哎，她是有孩子的，都读高中了，没有生育要求，可能要再一次伤害子宫了，要做人流。


晓华医生说，你一定要注意，海扶治疗后，宫腔环境改善，很容易怀孕的，我们建议海扶后最好半年以内要避孕，让子宫得到更好的恢复，你好像做海扶的时间才三个月，我建议你一定要注意避孕。


小米妹妹看见华医生说的话，也着急了，告诉吴燕：“姐姐你还是要重视哦，好多人在海扶后一不小心就怀孕了，你可以用试纸试试。”


“什么试纸，怀孕也可以用试纸自己试吗？”吴燕很惊讶，她从来没有听说过，她化学不太好，只知道酸碱度可以用PH试纸。


小米告诉了吴燕用试纸的方法，小米虽然比吴燕年纪小，但知道的还真不少。


吴燕想，这真是个好办法，我也可以用试纸来试试。


第二天，吴燕就按照小米说的方法，去买了怀孕测试用的试纸。


像做秘密工作一样，吴燕悄悄地做了试验。一试：两根杠。


怎么是两根杠呢？


吴燕有点惊喜，好像小米说过，一根杠是没有怀孕，两根杠是怀孕了。吴燕又试了一次，仍然是两根杠！


“我是有了吗？”
“我真的是有了吗！”
“我真的是有孩子了吗？”


吴燕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激动，多少年梦寐以求的东西，终于来到了吗？


吴燕马上打开99子宫网的QQ群，也顾不得羞涩了，把试纸测试的情况发到群上，她要问问美女们。


“祝福你！燕子。”
“燕子，你肯定是中了。”
“燕子，你要好好保重哦，好不容易怀孕了，千万别流产了，三个月内是最重要的，不要太累，不要烦心，不要提重的东西，过了三个月就安全了。”


有个群友问，燕子，你做海扶才三个月就怀孕了，子宫会不会破裂哟？


这个问题吴燕没有想过，她此时只顾得高兴，也没有回答。


此时沈阳的小米妹妹说话了：“燕子姐姐，你还是到医院去确认一下，顺便检查一下肌瘤吸收的情况。”


群友们争先恐后的对吴燕表示祝贺，也提出了很多建议，这些吴燕过去都不了解，现在懂得了，她真的很感谢这些从未谋面的姐妹们。


晚上吃了饭，方涛在洗碗，吴燕在客厅陪家婆看了看电视，就早早的上床休息了。她在想怎么把怀孕的消息告诉方涛，是不是要设计一个什么流程。八年了，终于如愿，一定要庆贺庆贺。


正想着，方涛洗了碗进来了，手里拿着一只削了皮的苹果。吴燕斜看了他一眼，说，“方涛，又想做什么坏事吗？”


方涛露出一丝坏笑，说，“燕儿，今晚你不加班了吧？”


“不加班，我要休息。”吴燕装作不懂方涛的意思。


方涛说，“从来没有见你这么早就睡觉的呢，是身体不好吗？”


“没有不好，我的身体好的很呢。”吴燕回答。


“那吃苹果吧，吃了苹果我们来骑马马，我让你骑八圈。”方涛想逗乐妻子。


“不骑。”吴燕马上拒绝。


怎么啦，方涛一脸茫然，骑马马是吴燕最喜欢的游戏，今天的吴燕怎么怪兮兮的。


其实吴燕正在想她的设计，还没有想出来，这家伙就进来了。


怀孕这么大的事情，总不能太便宜就告诉了他吧。太平淡了，不符合吴燕的性格，可吴燕还真的没有想好，急得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方涛见吴燕在沉默，就转移了话题，说，过几天我们就要去山城了，你要提前请假哦，不要像去台湾，你们公司临时又有事情了。


吴燕笑了笑，说，我们可能不用去山城了呢。


“什么？机票都订好了，你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吴燕从床上坐起来，深情的看着方涛，眼睛里荡漾着幸福的目光，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 “方涛，我有了。”


“什么？有了，有什么啦？”


方涛沉默了几秒钟，突然一把把吴燕从床上抱起来，激动的看着吴燕，说，“是真的吗？吴燕，你是真的有孩子了吗？”


方涛似乎有些不相信，但这又是他这么多年所渴望的啊，他紧紧的把吴燕抱住，说：太好了！老婆，辛苦你了。


吴燕尖叫起来，说，“方涛，快放下，快把我放下，别压坏了。”方涛急忙轻轻的把吴燕放下来，让吴燕躺在床上，深怕碰坏了。


方涛急匆匆的出去了，不一会儿，方涛端来一杯蜂蜜水，递给吴燕。


他对吴燕宣布，从现在开始，某年某月某日二十点零三分，我宣布，今后你好好休息，家务事全免，营养要跟上，好的东西要多吃，确保胎儿茁壮成长。


一会儿，家婆来了，看着吴燕在喝蜂蜜水，老太婆笑眯眯的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一句话也没有说。


此时的吴燕却显得很平静，她在想，我子宫里还有那么大的瘤子，能行吗？医生不是说要半年以后才能怀孕吗？提前这么多，子宫不知道恢复得怎样，瘤子还不知道缩小没有呢，不把胎儿压着吗？会不会把子宫撑破了呢？


吴燕有一些担心，她不敢冒险，她想起小米妹妹的提醒，对方涛说：“涛，明天我们去医院看看，做个检查，好吗？”


吴燕想到了高美美医生告诉的做女人难。真是，没有孩子焦心，有了孩子担心，做女人，不容易。




（未完待续）

肌瘤女孩（连载37）: 孕检


三十七节: 孕检




方涛过去很少陪吴燕去医院，这次去做怀孕检查，跑上跑下全是方涛。


吴燕坐在妇科专家门诊室外的长椅上，看方涛跑得满头大汗，她突然想到了海扶医院。在那里，楼上楼下，所有的事情，都有护士帮助。护士毕竟熟悉医院的流程啊，如果这些医院也能够改变一下，有个护士带着病人办理多好。


吴燕很在意工作流程，也许是多年来的工程设计习惯，对工作流程的优化、细化，吴燕有一种天生的敏感，那会关系到产品的质量。也许是医院的人手紧张吧，吴燕想。


可是吴燕发现，每个医生诊室的门口都站着一位护士，原来护士都跑这里来了。她们是到医生这儿站岗来了。


是来当保镖？现在医患关系紧张，但她们一个个长得纤细苗条，恐怕一旦出什么事，这些护士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吴燕坐在那里没有事情，观察起这些护士，她们个儿高挑而精瘦，面部白净细腻，没有任何表情，让吴燕想起了高美美。


高美美也是这样，说话声音没有抑扬顿挫，完全是平直的声调，面部没有任何表情，像个卡通机器人。是不是现在的医护人员，都是执行统一的语音和长相标准？


吴燕的心情很好，好不容易怀孕了，马上就会得到医生的证实。


我也有孩子了。吴燕想到了海扶医院的那些海扶宝宝，一个个天真可爱，笑容可掬，我也快成为海扶妈妈了，我该给我的孩子写一点什么寄语呢？


“感谢上帝，将海扶赐给了天下的女人，医治了我的身体，赐给了我属天的宝贝，祈求上帝指引我的小女儿美琳人生的道路，使美琳在上帝和世人眼前蒙恩宠、有聪明，有谦卑柔软的心，有慈爱诚实的灵，走正直的道路，一生到老都不偏离。”


珠海群友凯瑟琳的海扶妈妈寄语，让吴燕很感动，记忆深刻。我也要像凯瑟琳一样，写一段让自己感动话。


我的女儿一定要培养得像凯瑟琳说的一样，“有谦卑柔软的心，有慈爱诚实的灵。”做一个好人，对人要有热情，不要冷冰冰。


记得写《康熙大帝》的作家二月河说过，“好人，就是心肠软，有原则。”


这句话看似很简单，但很有道理。吴燕对肚子里的小生命，也充满祝愿与憧憬。


“31号”，诊室门口飘来平平的一个声音。吴燕看了看手中的小纸条，知道是喊自己了。她站起身，准备进去，方涛跟在她的身后，也准备进去。


“你不能进。”苗条的护士一伸手，像放下的一道细细的栏杆，档住方涛。


“我是病人家属啊，我是专门来陪我妻子看病的，美女，你让我进去吧。”方涛讨好的望着护士，挤出一脸傻笑。


“知道你是病人家属，是谁都不能进，这是医院的规定。”


像军事基地的卫兵，护士的话很轻，但很硬，不容置疑，更不可能商量，一脸的严肃。


方涛有点傻了，愣在那里。


方涛很久没有到过医院了，吴燕不是说海扶医院做手术都可以让家属看，怎么这里连看个门诊都不让家属进，他看着吴燕。


吴燕站在那里，看了护士一眼，对方涛说，“她们不让进就算了，你在门口等着我吧。”


方涛挂的是专家号，吴燕进门一看，这个专家她认识，妇产科的朱主任。吴燕上次在海城医院住院，就是在朱主任的妇产科，她是一个妇科权威，那天一个上午就做了三台子宫切除手术。朱主任五十来岁，表情冷峻，披一头年轻女孩子喜欢的直发，戴副眼镜，是个教授。


吴燕面对朱主任坐下，她在这里看过好几次门诊了，她知道朱主任并不认识自己，因为她每天要看很多病人。


有一次吴燕统计过，一个上午，朱主任挂了八十个号，还有一些加号，下午如果也是这么多，一两百个号，医生能够看的过来吗？


吴燕做过一个计算，就算医生每天看病八小时，480分钟时间，即便不上厕所不喝水，平均给每个病人也只有两三分钟看病时间。


难怪每次看病吴燕都没有说上几句话，就结束了，抱出来一大堆检查单，处方单。


朱主任像往常一样，斜着眼睛从镜片里瞟了吴燕一眼。然后转头看着电脑，例行公事的问了吴燕几句，就开始在电脑键盘上打字。


她用的是一个手指，打字速度比较慢。吴燕公司的陈高工也是一个指头打字，小青年都戏谑他是一指禅。


吴燕等朱主任转起头，正准备把怀孕的事情告诉朱主任，希望得到证实。朱主任把打印好的东西递给吴燕，说：“你先去做个B超、血常规检查，一会把检查结果拿来。”


吴燕想，我已经在这里做过好多次检查了，你这里没有存档吗？怎么还要做检查？我就是想来看一看有没有怀孕啊。


吴燕小声的说了一句: “医生，你可以看看我有没有怀孕吗？”


“怀孕？我又不是算命的，怎么看得出来，要检查了才知道。”


朱主任冷冷的回道，一点没有因为吴燕的怀孕，而表现出需要多一些关心的表情。


怀孕对吴燕是多么大的事情啊，见朱教授有点冷淡，吴燕高兴的心情一下子凉了半截，这可是我好不容易盼来的怀孕啊，在你这里一点重视都没有，你还是妇产科医生吗？


“32号！”门口的护士在喊下一个病人，这次音调有点重，是去声，好像在下达逐客令。


又是方涛楼上楼下的跑，排队等缴费，排队等检查，看着方涛终于跑完了，坐在B超室外边的长椅上满头汗水，吴燕有些心疼，她摸出纸巾给方涛擦去额头上的汗水。


方涛转过脸来对吴燕笑笑，说：“不热，不热。”


方涛用手摸了摸吴燕的腹部，说，“要是个儿子多好，现在做B超能够看得出来吗？老婆。”


吴燕用手指戳了一下方涛的宽大额头，“现在应该还看不出来，儿子女儿都一样哦，你这个旧脑筋，跟你妈妈一样。”


做B超的人很多，好在医生做的很快，一两分钟就一个，不一会就轮到吴燕了。


当吴燕拿着检查单出来时，喜滋滋的告诉方涛，“涛，真的很神奇哟，我做海扶才刚刚三个月，肌瘤就由原来的8厘米缩小到6厘米，小了这么多。”


吴燕会看B超单上肌瘤的大小，在99子宫网上学的。但是看B超单上的其他数据她还不会。


“方涛，把手机上的计算器打开，算一算，肌瘤缩小的百分比。”


吴燕把两张B超单子递给了方涛，说，其中有一张B超单是她上次在这个医院做的，快三个月了。


“这还需要用计算器么？”方涛不屑的嘟哝了一句。


他看了B超单一眼，“一张是8厘米，一张是6厘米，不就是缩小了百分之二十五，四分之一么。”


方涛很得意，心里想你吴燕这么聪明的人，怎么这时却犯糊涂了？


吴燕告诉方涛，不是你这样计算的。吴燕说，肌瘤的体积是立体的，有长宽高，近似于球形，是三个数相乘，再乘以一个校正的百分比。


吴燕说，你看看这两张B超单，一张是今天的，一张是我做海扶之前的，你把它们的三个直径乘起来，就是体积，再比较大小。


吴燕说了几次，方涛终于搞明白了，他拿出手机，打开计算器，小心的计算。


方涛惊叫起来：“吴燕，太夸张了，是不是你的方法不对哦，怎么缩小了这么多，百分之五十八点多啊，一半多了！”


吴燕说，这就对了，群友们都说海扶后三个月可以吸收百分之四十到五十，看来差不多，我的效果还要好些。


“哦，”方涛明白了。“难怪会怀孕。快，我们马上去请朱教授看看，看能不能看见胎儿，你慢慢走，我先去排队。”


当吴燕再一次从朱教授的专家门诊室出来，她一脸的沉重。


方涛问她：“燕，怎么啦？朱教授她怎么说？是有了孩子了吧。”


“是有了。”吴燕仍然是一脸的委屈。


“那应该高兴啊，你怎么不高兴呢？”方涛感到纳闷。


“朱教授说要把孩子打掉。”吴燕差一点哭出声来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打掉？她说了为什么吗？她没有说理由吗？没有说什么原因吗？”


医院的走廊里，好多病人都围过来了，看着这两个年轻人。


方涛很生气，看着吴燕，看着吴燕身后刚刚被关闭的专家诊室的门。


这道冷冰冰的门。


方涛真的想冲进去，问问医生，到底是为什么？他需要孩子，好不容易盼来了孩子，为什么要打掉？




（未完待续）

肌瘤女孩（连载38）: 打胎


三十八节: 打胎




“朱教授怎么说的？”方涛把吴燕扶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下，气急败坏的追问。


吴燕已经是眼泪汪汪，回答方涛: “朱教授说了，那个大的瘤子有六公分，这么大的瘤子，你还敢怀孕，子宫胀破了，你还要命吗？”


朱教授叫吴燕马上住院，安排引产手术，说今后胎儿大了，做起来就更麻烦了。


吴燕说，她跟朱教授解释，她已经做了海扶刀了，肌瘤是死的，已经吸收缩小了很多，应该没有对怀孕有大的影响了。


“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朱教授很生气。


“海扶刀？我不知道什么海扶刀，我就知道手术刀，我就知道你必须要立刻手术，否则出了问题我不管。”


朱教授的语气简单而坚定，命令似的递给吴燕一张住院单。


又是住院单，三个月前我就是在这里住院，悄悄地逃跑出去的，今天又要叫我住院，我能够同意吗？


吴燕看着住院单，有些犹豫，她恳求朱教授说：“还有别的保孩子的办法么？我可是结婚八年才怀孕的啊，我想要这个孩子，朱医生，你能够帮帮我吗？”


朱教授的眼睛没有看吴燕恳求的眼神，她双手放在办公桌上，一声不吭的端坐在那里。


她的泛着日光灯管的眼镜片只盯着电脑，教授真的生气了，任随吴燕怎么请求，她什么也不回答。


也许朱教授在想，怎么会遇见你这样的病人，矫情，任性，敢不听医生说的话，这是她这个在海城鼎鼎有名的大专家所从来没有遇见过的。


看见朱教授那么严肃，吴燕好害怕，“难道胎儿真的必须要打掉吗？”她没有主意了。


“32号！”站在门边的护士在下逐客令了。


吴燕知道，外面还有好多病人，都在排着队，她站起来，没有接朱教授的住院单，只是对朱教授说，我要问问家里的人，就出来了。


医院的走廊里，吴燕趴在方涛的肩头上，低声的抽泣，“涛，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


方涛抱着吴燕，木然的坐在旁边。他不知道应该怎样安慰吴燕，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方涛抚摸着吴燕的头发，低声的安慰着：“燕，你不是做了海扶刀了吗？你不是说做海扶刀对怀孕有帮助吗？别着急，我们回去再想想办法。”


旁边候诊的一个女孩说，怀孕好不容易哦，怎么就要打掉？


一个大妈说，小伙子，你扶你妻子先回去，稳稳情绪，不要动了胎气，过几天到北京上海的大医院再看看，我们海城医院的医生啊就这个水平。




那夜，吴燕失眠了。


晚间的新闻天气预报说，台风要来了，窗外已经开始下起了大雨。


吴燕看着床上已经鼾声大作的方涛，她不能入睡。这个鼾声，以往是她的催眠曲，方涛不在身边的时候，她往往睡不着，可是今天这鼾声却是那么的烦心，好像还夹杂着白天那位朱教授冷冷的声音：


“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


“我不知道什么海扶刀，我只知道手术刀，就知道你必须手术，否则出了问题我不负责。”


什么问题，会出什么问题？流产？子宫破裂？胎儿死亡？还是有生命危险？


吴燕觉得自己快崩溃了，鼾声、雨声，一声声敲打着吴燕脆弱的神经。


这两天刚刚来到的幸福，顷刻间，被撕裂开来，变成了一场悲哀。


吴燕不能入睡，她要起床，她打开电脑，她想上99子宫网站，看看网上现在还有没有像她这样的姐妹，在海扶后怀孕，瘤子还有6公分大的，她要问问姐妹们，她们是怎么处理的。


真的会像朱医生说的，瘤子大了会压迫胎儿，会造成子宫破裂吗？


孩子真的不能要吗？必须要做流产手术，必须要把胎儿打掉吗？


这个胎儿，是我朝思暮想的宝宝啊，吴燕用手轻轻的一遍遍抚摸着自己的腹部，安抚着自己亲爱的小生命，深怕胎儿受到了惊吓。


吴燕打开电脑，看见群上一片安静，已经没有人说话了，哦，原来现在已经是深夜了。


吴燕在99子宫网上看见一篇文章，是患者与志愿者徐医生的对话。


一个叫黄雨萱患者说：徐医生，我有一个很大的肌瘤，想做海扶，可是我去问了我们医院的医生，医生说海扶超声消融是使那个区域的细胞坏死，怀孕后肚子大了怕引起子宫破裂，医生说，如果我要考虑怀孕，还是建议我做腹腔镜手术，但是做了腹腔镜，怀孕就要等一年以上才行。是这样的吗？我应该怎么办呢？


徐医生回答：黄雨萱， 海扶超声消融治疗没有伤口，不会增加孕期子宫破裂的风险，相反，对于腹腔镜手术来讲，由于有创口，如果术中缝合不好，可能会增加孕期子宫破裂的风险。


徐医生说，你问的那位医生可能不了解海扶，目前海扶后已经有非常多的患者怀孕，没有一个子宫破裂的。


徐医生是好多群友都喜欢的志愿者医生，在群上做公益咨询很多年了，她回答得很肯定。看样子朱教授是不了解海扶，吴燕的心情稳定了一些。


吴燕继续查看网站上的其他文章，她看见了一篇《医生，先医好你自己吧》。


这是三千里老师写的文章，吴燕一定要看看，文章的开头这样写道：


“医生，先医好你自己吧。这句话是圣经里说的，说医生给病人看病，需要先医好自己的心，才能给病人医身。”


难怪现在的医生都这样冷，都没有对病人的关心。


吴燕一口气把三千里老师的文章看完，突然间她明白了，今天的这位朱教授为什么会跟自己这样说了。


原来这些医生也需要医治自己的心灵，只有心地善良的医生，才可能给病人治好病，吴燕清清楚楚的看见朱医生的眼神，是一种冷漠和麻木，看不见爱心。


还有一个原因，朱医生极有可能真不了解海扶刀，又不愿意说自己不知道，也不愿意学习，只会傲慢的要病人完全听她的摆布。


应该还有其他原因？吴燕想起了朱教授那高深莫测的眼镜，那冷色的镜片里的那双让人看不透的眼睛。


那绝不是充满怜悯、同情的眼睛，她的眼睛在看什么，吴燕不知道。


三千里老师的文章说: 病人看病，要看医生的眼睛，如果医生的眼睛没有看病人眼睛，他可能就是在看病人的口袋，那样的医生，不会是好医生。


朱教授眼睛里看的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我可以不管它，不在意它。


吴燕终于想通了，志愿者徐医生说了，海扶后有很多患者怀孕，没有一个子宫破裂的。


我只管怀自己的娃，其他的我不管了，坚决不管了。


吴燕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她想应该把方涛叫起来，告诉自己的想法，也听听老公的意见。


方涛听话的起来了，和吴燕一起看网站，看着看着，方涛叫吴燕坐在旁边，他亲自来操作电脑。


方涛在网站上搜索“志愿者三千里”，发现有三千多篇文章，他一篇一篇的看标题，突然间他兴奋的叫起来，说，“吴燕，吴燕，你看。”


原来是一个叫惠儿的群友写给三千里老师的感谢信。


信中说：“老师，您还记得我吗？我就是去年秋天给你打过电话的惠儿啊，当时我做了海扶刀不到两个月，肌瘤还有6.5厘米，但是我不小心怀孕了，我们当地的医生叫我必须把孩子打掉，我很纠结，问您该怎么办？您告诉我，孩子既然已经来了，就顺其自然吧，接纳他。


“您鼓励我，说肌瘤已经做了海扶超声消融了，肌瘤是死的，孩子是活的，死的肌瘤在一天天吸收缩小，新生的宝宝却会一天天长大。相信你的宝宝，宝宝是子宫里的正住户口，不是外来户，他不会被欺负，他会健康成长的，相信宝宝，相信你自己，你会当妈妈的。


惠儿最后说：“老师，现在我的孩子已经出生了，有一个多礼拜了，长的很好，特向老师表示感谢。”




“啊，真的吗？是真的吗？”
看完惠儿的文章，两个年轻人相拥而泣。


“这和我是多么相似啊，她海扶后的时间比我还短，就怀孕的。”吴燕泪眼朦胧的看着方涛说。


方涛紧紧地拥抱着吴燕的双肩，轻轻的拍打着，说：“燕，别怕，不会有问题的，你一定会像惠儿一样成功的。谢谢你，谢谢你给我带来了孩子，我们一定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再不去那家医院了。”




“那山城的医院我们还去吗？”吴燕抬起头来看着方涛。


方涛想了想，说：“也不去了，现在不用去了，惠儿已经告诉我们了，我们会一切顺利的。我们今后去吧，我们今后带着孩子去，去感谢海扶医院，感谢三千里老师。”


夜里，方涛斜靠在床背上，拥抱着吴燕，看着已经入睡的妻子，还是那么清秀，娇小而美丽，但是，多了一分忧郁。


“女人啊，是需要保护的，不关心妻子的丈夫，还配是丈夫吗？”方涛想到了非洲大草原上的动物世界，狮群里的雄狮，每天都在守护着自己的领地。


方涛把吴燕一双冰冷的手握在自己温暖的大手中，他的心里，升腾起一种深深的情感和责任。




（未完待续）

肌瘤女孩（连载39）: 妻子的日记


三十九节: 妻子的日记




“我是不是对妻子关心的太少了”，看着熟睡的吴燕，方涛想。这个七尺汉子，今夜不能入睡。


结婚八年了，最初是因为双方工作都忙，不打算要孩子，这几年吴燕是愿意要孩子的，可是她一直没有能够怀孕。原来是这个子宫肌瘤影响太大了。


吴燕从山城海扶治疗回来，对方涛开玩笑说，过去子宫环境差，是盐碱地，不长庄稼，你撒了很多种子，都白费了，现在好了，环境改善了，种子应该会生根发芽了。


吴燕过去是跟我谈过子宫肌瘤的事情，说可能影响怀孕，可是我怎么一直都没有太在意，没有想到去多关心她，帮助她，哪怕是对她的病情多问问也好啊，我都没有。


方涛有一些自责。


她知道吴燕在电脑上有一个记事本，她的很多事情都记录在上面，自己从来没有看，还在想是尊重妻子的隐私。


吴燕的电脑信息从来不加密，包括手机，她是一个透明得没有隐私的女孩，看样子自己是得多关心关心她了。


方涛翻身下床，轻轻的走到电脑桌前，打开电脑，点开了吴燕的记事本。


那里面有吴燕的日记，有记录工作的，也有记录自己生病的。这些吴燕有给他看，但是他从来没有认真看过。


方涛在日记上一页一页的翻看，有记录他们结婚的洞房花烛夜，也有他们外出旅游的黄河第一湾，他飞快的查阅。他的重点，是想看吴燕记录生病的日记。


他想多了解一些吴燕过去生病的情况。


某某年8月8日：
出差回来，我感到周身疲乏，很累，连讲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以为是热的。今天，我跟樱子讲我的症状，还归结为热坏了，樱子提醒我，有可能是子宫肌瘤，我不是很了解子宫肌瘤，曾听妈妈讲过这个病，妈妈就是由于这个病，切除了子宫，还与爸爸离了婚。听说这个病还影响怀孕，如果真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某某年8月9日：
方涛还在西班牙，要10月才回来。我给他去电话说我生病了，影响怀孕，想去北京协和医院，他说他联系北京的朋友，回来后就陪我去看看。


哦，方涛想起来了，吴燕是说过去北京的，好几年前的事情了，我怎么完全忘记了？


某某年8月10日：
今天去了樱子说的医院，挂的专家号，医生开了药，同时开了B超单，不懂要多喝水，当我喝了两瓶矿泉水，检查时B超医生说还不到位，我又去买水喝，没有吃中午饭。下午再次躺在检查床上，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医生的脸，我的担心，还是出现了，我是得了子宫肌瘤，我一夜的担心，变成不自然的颤抖。我得病了，身体里长了瘤子了，我会要死了吗？


哦，方涛想起来了，那年的国庆节，方涛从西班牙回来，吴燕像变了一个人一样，面色憔悴，双目无神，一句话不说。本来说好国庆节去北京协和医院检查不育不孕，回来后吴燕又坚持不去了，是被吓坏了吗？


某某年11月15日：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吃药，悄悄的去医院复查。肌瘤在不断的长大，已经4厘米了，数量也在增加，每每拿着检查单，心里的无助，无能为力，充斥着我本来已经很脆弱的心。我跟别的病人不一样，我是妇科病，不能生孩子了，哪个女人，不想有自己的孩子？
子宫还能保住吗？现在的肌瘤数量医生说有好多，B超医生的担忧表情，也成为了刺激。每次拿着检查单子去找医生，他们都劝我赶紧怀孕，目前除了保守治疗，就是剔除术。我是多发性肌瘤，如果采取剔除术，子宫就成了个马蜂窝，怀孕结果很可怕，子宫可能会破裂，我怕。


某某年11月19日：
今天去了省里最好的医院检查，照B超的医生一脸沉重地对我说：“你的子宫长了一个很大的肌瘤，而且长在很特殊的位置，其他小的瘤子也很多，不处理不行了！”当时我的脑袋嗡一下子就懵了，头脑一片空白。我拿着B超报告，在走廊里发呆了好久，走进妇科，那个医生只扫了一眼报告单就说：“你肌瘤太大，必须手术，你生育了吗？还要保留子宫吗？”我差点就晕了，一开口就问我还要不要子宫，我还没有生孩子啊。我说：“还有啥其它的手术方案吗？”她头也不抬，不耐烦地说：“要不切除子宫，要不就开腹剔除肌瘤，但以你的情况，开腹剔除肌瘤也不排除术中会出什么意外而转为切除。”


多么可怕的意外，这些吴燕从来没有说过，方涛看得自己都胆战心惊。


某某年9月5日：
我不愿做手术，这两年医生开的药，吃了很多，没有效果，上个月医生又给我开了醋酸棉酚片，说有可能肌瘤会缩小，但是现在出现了潮热心烦，胃也经常不舒服，我担心自己会不会发展成癌症。


癌症？方涛心里一惊，谁不怕癌，方涛自己也怕，越怕方涛越想继续往下看。


某某年某月某日:
从我检查出子宫肌瘤到现在已经有几年时间了，最近一段时间月经量非常多，像流水一样，真烦人啊，每天都要用小儿的尿不湿，出门都要十分小心，真是不方便啊。


某某年某月某日：
我是不是在盲目的看病啊，一次次碰壁，得到的结果就是吃药，手术，要不就是切子宫。我已经买了三万多块钱的完美产品来治疗自己的病，一点效果也没有。这就叫有病乱投医吗？居然骗我买完美产品的是我表妹，结果吃了完美产品肌瘤并没有小，还越吃越大。


方涛知道吴燕的这个表妹，就是卖保健品、营养品的，方涛对表妹没有好感，平常不怎么来往，怎么她也找到吴燕了？


某某年某月某日：
难道就没有其他好的办法帮助我们这些无助的女人吗？我不甘心啊，因为我知道子宫对一个女人来说有多重要，我一定要有孩子，哪怕有一点点希望，我也不会放弃。


某某年某月某日:
妈妈经常在我面前说，以前由于子宫肌瘤没有及时治疗，最后肌瘤越长越大，最后变性了，妈妈说那是癌变了，不得不切除子宫，导致她和爸爸离婚。离婚，我是不愿意的，但是心里真有点担心，方涛会怎么想。


某某年某月某日:
今天做完B超，大夫说：“你的肌瘤都快8公分了，我马上给你开住院单，安排做手术。”我给大夫说，我还没向单位请假，我要回去请假准备一下。


某某年某月某日:
我的肌瘤8公分了，是不是变性了，是不是我得了子宫癌了？难道我不久将离开我心爱的妈妈、老公，离开我的同事，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


某某年某月某日:
死马当做活马医，真想答应医生做手术，能治个什么程度就治什么程度吧，但无论如何不能把子宫切了，做个无子宫的女人。当一个不男不女的女人，不如死了。


某某年某月某日:
上午在网上搜索，浏览信息，无意中发现了一个网站，上面专门介绍子宫肌瘤方面的知识，还介绍了一种叫海扶刀的医疗设备，说可以不开刀治疗子宫肌瘤。有人说那是骗人的，不开刀怎么做手术？


某某年某月某日:
在网上了解两个多月的时间了，经过两个多月与群友交流，我不再担心和恐慌，我决定做海扶刀手术，但是方涛不支持，我只能一个人去了。


某某年某月某日:
昨天成功的做了海扶手术，今天早上做核磁共振复查，显示手术非常成功，出院回家前告诉了方涛，真没想到他会来接我，有人接的感觉真好。


某某年某月某日:
正式上班了，别人根本看不出来我是做了手术的人，开始部长都不相信，陈高工还说我去三峡旅游了。真是笑话，我连三峡在哪里都不知道。好不容易才跟大家解释清楚，也顺便宣传了一下海扶，海扶真是一个好技术。我现在除了上班外，每天坚持做子宫保健操恢复身体。


某某年某月某日:
想起我的子宫肌瘤海扶手术，让我欢喜让我忧。欢喜的是王教授团队研发出海扶技术，医生不用手术刀，手拿鼠标就能治子宫肌瘤，为我们女性朋友带来了福音。
99子宫网给我们患者搭建了这么好一个平台，让我们不光学习了知识，还结识了同病相怜的朋友，群里的医生和志愿者耐心解答我们的问题，使我们不再担心、害怕、迷茫。
忧的是有好多女性朋友还不知道海扶刀，还在拿自己的身体去开刀，伤害自己。
此时此刻，我只想说声谢谢! 谢谢王教授，谢谢99子宫网，谢谢三千里老师，谢谢海扶医院，使我的子宫没有受到创伤就治了肌瘤。　              




方涛一页一页的看完，多么痛苦的倾诉，多么无奈的道白，多么真情的感谢，这些，我作为老公都没有参与，方涛的内心很沉重。


方涛知道他的妻子，是一个坚强的女性，多么的不容易啊，这么多年，自己一点都不知道，妻子一直在悄悄地承受着，努力着。


方涛走到床边，看着吴燕，妻子睡梦中那微微上翘的嘴唇，好像在笑，是啊，她终于如愿以偿了，有了孩子了。


我们有了孩子了，谢谢你，吴燕，我会加倍珍惜你。方涛真想大喊一声: 老婆，我爱你。


方涛记得，吴燕曾经跟他说过，她一定要给老公生一个孩子。




（未完待续）

肌瘤女孩（连载40）: 准爸爸


第四十节: 准爸爸




第二天早上，方涛起的很早，她要为妻子做早餐。平常家里的早餐都是妈妈在做。


方涛知道，妈妈总是老一套，没有孕妇饮食方面的新知识，不能难为妈妈。这段时间自己在家，可以多做一些事情。


方涛已经把吴燕怀孕的消息告诉表哥了，表哥是台北长庚医院的主任，孕妇的营养搭配，他很清楚，哪些东西该吃，哪些东西不能吃，怎么做法，表哥都跟方涛交代了。


当爸爸了，要负起当爸爸的责任。我要痛改前非，给妻子补偿，在行动上要有表现，做一个关心妻子的好老公，关心孩子的好爸爸，不能再大大咧咧的了。


方涛看吴燕还没有醒，妈妈也没有起床，就马上出门，他要到小区外面的农贸市场，买一些猪肉、牛肉、鸡蛋、牛奶，还有西红柿、香菇、胡萝卜、海带和苹果、橘子、核桃。


这里有些是他昨天夜里在网上查的，表哥不可能讲得太具体，吴燕的营养要跟上，还可以去母婴商店买孕妈妈奶粉，还有要少吃多餐， 有助于吸收营养。


当方涛满头大汗的提着几大包东西回家来的时候，妈妈已经起床了，正在准备做早餐。


方涛说：“妈，我来做。”妈妈奇怪了：“是嫌我做的不好吃吗？”方涛说：“不是哦，我们换点花样。”


前天方涛已经告诉过妈妈：“吴燕怀孕了，你要当阿嬷（奶奶）了。”


当时方妈妈一听高兴的不得了，所以这两天老太太也起得很早，她要给媳妇搞营养的食物。


“我是说嘛，那天我从普陀山回来，我还梦见一个大胖小子呢。去医院查过吗？是不是真有了？”方涛妈妈还是有点不放心，问方涛。


“查过了，医生说确实是有孩子了。”方涛乐滋滋的回答，但是他没有把医生说要打胎的事情告诉妈妈。


“看样子这普陀山的观世音还真灵啊，送子观音，这次一定要送我们家一个大胖小子。”方涛妈妈充满信心。


方妈妈想到她是上个月去的浙江普陀山，她想，如果早几年去该多好，她早就可以抱孙子了。


方涛妈妈不了解吴燕去山城做的那个海扶刀，真正起作用让吴燕怀孕的是海扶刀，改善了子宫里的环境，让受精卵容易着床，让坯胎容易生长。


真正的送子观音是海扶刀，是那些海扶医生，方涛在吴燕的日记上看见的。


方妈妈想到了自己的丈夫，那个高大憨厚的渔民，在文化大革命中不嫌弃自己的家庭，不怕自己有个跑到台湾去的伪军官父亲和一直是寡居的坏分子的母亲，与自己结婚。


方家成分好，兄弟多，大伯、二伯、还有方涛爸，他们在村子里说得起话，又都是强劳力，让妈妈不再受村里的一些恶人欺负，后来生下了方涛。


那个时候，妈妈和自己是多么的快乐啊。


但是方涛爸在方涛几岁的时候，出海打鱼，就再也没有回来了。方涛妈妈一定要为方家延续香火，她想，儿媳妇要为方家生个儿子多好。


吴燕起床了，来到餐桌旁，幸福的看着方涛。方涛的早餐已经做好了，牛奶，鸡蛋，还有几项沙县小吃，一样样的端到了桌上。


方涛妈妈说：“吴燕，多吃点哦，把身体养好点。”她笑眯眯的看着吴燕。


吴燕明白，方涛把自己怀孕的事情告诉家婆后，家婆的态度完全变了，其实家婆的要求也很简单啊，不外乎就是想要个孙子么？过去那些年多么容易的事情，可是到了我们这一代，怎么就变得这么困难呢。


吃早饭的时候，方涛滔滔不竭的讲起了怀孕后的注意事项，吃的，喝的，还有怎样睡觉，怎样运动，怎样调节心情。


方涛说，睡姿最好是左侧位，孕妇左侧卧位睡姿有利于改变子宫右旋，减轻子宫血管张力，保证胎盘的血流量，有利于胎儿更好的获取氧气、营养物质、排出二氧化碳及废物，促进血液循环，减少早产的危险。


方涛讲，怀孕后切记不要有悲伤或恐惧的情绪，不要有心理压力，要每天锻炼，早上起床后和晚饭后要散步，还要做广播操和孕妇体操。


方涛笑嘻嘻的对吴燕说，你在山城医院的那个子宫保健操，我看很不错，你也可以做做。


方涛还对吴燕做了规定，从今天开始，电脑要少上，单位上的工作要少管，家里要经常开窗户，室内温度控制在22度到28度之间，吴燕要每天晚上10点半以前必须上床睡觉。


方涛最后做了一项决定：吴燕生孩子的时候，一定要去台北，到表哥的长庚医院去，那里的医生非常人性化。方涛又说，表哥是主任，经常为住院的病人弹吉他，护士医生们还唱歌，那里不仅医术好，医德也好。


方涛认为，大陆的大医院人满为患，医生不负责任，民营小医院没有水平，还坑人，他一定要保证孩子和妻子的绝对安全，同时也不要让吴燕在医院受医生护士的委屈。他想到了那个朱教授，和那个像门岗一样的叫号护士。


方涛说，昨天他去医院看了，简直不是他想象中的医院了，一个个医生护士冷漠无情，没有想到这样的医院还人满为患。


大家都去挤，一个病人进去看病不到三分钟，就出来了，这么一点时间，能够看好病吗？


吴燕看着方涛，她觉得方涛变了，变得不再大大咧咧，变得细心，懂得关心人，体贴人，她从心里充满感激。


方涛想到了吴燕的日记，他说：这些年吴燕的看病，确实也太难了，这些医生，还不如我们商人，这些医院如果不靠国家的财政拨款，不靠医疗资源的垄断，不靠医保、特病的有利条件，如果真正把医疗市场全面放开，大家都一样的条件，这些医院是做不走的。


他说，再也不想让吴燕去这些医院了，也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在这样的医院出生，他一定要让吴燕去台湾表哥的那家医院，享受一个产妇所应有的服务，让孩子一出生就感受到人间的不仅仅是亲人的关怀，也包括医生的关怀。


方涛喋喋不休，滔滔不绝。


方妈妈也一直注视着儿子，怎么这么多年，都没有发现儿子有这么健谈，这么有想法。


吴燕也笑嘻嘻的盯着方涛，老公变了，吴燕的心中充满着幸福感。


要做爸爸了，方涛要把他这些年对吴燕的亏欠补偿回来，先从做一个称职的准爸爸开始。


方涛笑了笑，看着妈妈和妻子，说了一句文绉绉的话：男人结婚需成熟，有情才配做丈夫。


妈妈和妻子都哈哈的笑了起来。吴燕觉得方涛说的怀孕注意事项确实很具体，自己平常都没有想过，忍不住夸奖道，“看不出你方涛还这么细心，这么有才。”


方涛没有笑，只是严肃的对妻子说，从今天开始，你就要严格的按照这些要求做，你是执行人，我是第一管理人，我妈妈和你的妈妈是监督，我们一定要顺利的生下这个孩子。


“风萧萧兮易水寒，人类生产也是一场决战。”方涛走到阳台上，看见对面的小区楼房上，已经洒满了早晨的阳光。


方涛想到了吴燕日记里有一段话，“感谢上帝，将海扶赐给了天下的女人，医治了我的身体，赐给了我的宝贝，祈求上帝指引我的孩子人生的道路，使孩子在上帝和世人眼前蒙恩宠、有聪明，有谦卑柔软的心，有慈爱诚实的灵，走正直的道路，一生到老都不偏离。”


“这好像是别的人写的，写得真好，我们也一定要像那个人一样，有一个聪明、诚实、正直的孩子。”


“我要保护好家人，给她们以力量，就像这早晨的太阳。绝不能让她们有委屈，有受伤，要让我的孩子在一个和谐富足的环境里幸福成长。”方涛暗暗的下定决心。


方涛看见对面楼上有一个人正在给阳台上的花浇水，这不是吴燕公司的陈高工么？他怎么也住在这里，过去一直没有注意过。


方涛看了看自家阳台上的花，有的已经枯萎了，花盆里的土也干了，好久没有浇水了。


不能只说不做，方涛赶紧去找喷水壶。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