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母山的故事（下集）: 逃跑的妈妈

照母山的故事（下）: 逃跑的妈妈（31）


第三十一节: 小吃摊被砸



“你们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吴燕顾不得女儿，大声的喊，她冲到摊位前，挥舞双手，护住摊位上的东西，想阻止住这两个家伙的破坏。

“你们不能这样，你们不要这样啊！你们为什么要砸我的摊子啊？”吴燕不知道什么原因，大声的哀求道，双眼充满怒火，极力阻止面前的两个年轻人的破坏。

风雨淹没了吴燕的喊声。吴燕用手挡，挡不住，亮晃晃的消防斧头在她眼前飞舞。噼噼啪啪，呯呯踫踫。

“你们住手啊！你们这样做是犯法的啊！你们明白吗？你们马上给我住手！”吴燕近乎疯狂的叫喊。

两个年轻人根本不住手，继续疯狂的破坏。

“快来人啊！——快来人啊！”吴燕一边声嘶力竭的大喊，一边绕过摊桌，疯狂的扑过去，把那个高个子青年抱住。

高个子青年推开吴燕，一边躲闪，一边继续猛力的砍砸。吴燕又扑向矮个的青年，矮个子青年说，“你不要过来，我们不伤你，你走开。”

我能不过来么？我能走开么？吴燕扑过去紧紧的抱住矮个青年，被他狠狠地一摔，摔倒在流淌着雨水的地面上，头发散乱了，脸上满是雨水和泪水。

吴燕马上站起来，继续去抢夺年轻人的斧头，被他们一次又一次的推倒，摔在地上。吴燕声嘶力竭的狂喊: “你们这些坏人，你们不要这样！你们是犯法的，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啊？”

砍砸东西的声音和吴燕的喊叫声盖过了雨声，惊吓得女儿大哭起来，大声的呼喊，“妈妈！妈妈！妈妈——！”这个刚刚会说话的婴儿，却是用这种凄厉的声音，学会了来到人世间的第一次大声的呼喊！

这些声音也惊动了周围的摊主，也惊动了在附近避雨的游客，大家冒着雨过来，看见两个年轻人正挥舞着寒光闪闪的消防斧，正对着摊子上的东西一片猛砸，大家都惊骇的看着，有的在呵斥年轻人，说你们在干什么，赶快住手！但是谁也不敢靠近。

大家发现两个家伙并不是简单的把摊上的东西砸到地下，而是有仇恨似的针对锅碗瓢盆、蒸笼这些餐具和炊具，把每一样东西都砸的稀烂。

凉粉，酸辣粉遍地都是，扁肉、小笼包滚得远远的，一片狼藉。最后，咚咚咚咚，他们把摊桌砸成一堆废铁，随着“哐当”的一声响，液化气罐被他们踢到了芭蕉林后面的山坡下。

吴燕像一个疯子，披头散发，站在雨中。

更多的摊主和游客也在大声的斥责了，喊道，年轻人，你们赶快住手，你们这样做是违法犯罪！但是面对寒光闪闪的消防斧头，没有一个人敢于上前。

最后，高个子取出手机，飞快的拍下几张照片，也拍下吴燕的那张愤怒惊愕得变形的脸。

就这么两三分钟，等大家回过神来，两个家伙跑了，朝着揽星塔的方向。

揽星塔旁边有一条小路，他们会朝小路跑下去，就谁也找不到他们了。看着他们快要到揽星塔了，吴燕从惊恐中回过神来，奋力的向那两个年轻人追去。

突然她听到了身后的很大的凄厉的声音，她听清楚了，是女儿大声哭喊的声音：“妈妈！妈妈！妈妈！”

女儿的声音已经有些嘶哑，深深的撕碎了吴燕的心。原来女儿一直在叫着妈妈，吴燕又疯也似地跑回来，把女儿紧紧地抱在怀里，“女儿，妈妈在，女儿，妈妈在这里。”

“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要砸你的摊子？”摊主们都围过来了。

“是你的仇人吗？”有的摊主问。

有的游客也冒雨过来了，很同情的问:
“你认识他们吗？”

“他们为什么要砸啊？你知道原因吗？你说话啊。”

面对这个低头抱着孩子的女人，大家都有些不解。
“那两个人什么东西也没有拿，也没有抢钱，他们是为什么啊？”

“哎呀，怎么这些人这样坏啊！”揽星塔的营业员大妈气急败坏的过来了，她看见了撒满一地的食品和餐具，“我是听见乒乒乓乓的声音，正准备出来看，就看见有两个人跑过来了。”

大妈走近了，说：“我还以为是打架呢，原来是搞破坏啊！胆子也太大了，无法无天啊。”

大妈赶紧叫吴燕进板房换了衣服，她对大家说，“那个高个的我认识，是人和场那边的，我以前在后山摆摊的时候他还跟那些大娃儿来收过保护费，吴燕，他们是来收你的保护费吗？我刚才还追了几步，他们从小路跑下去了。什么年头了，还敢收保护费！”

大妈很生气，这些小混混居然敢欺生。

吴燕没有回答，大家也都不知道原因，看见撒满一地的食品和破碎的锅碗瓢盆，只剩一个光架子的变形的摊桌，折断在地上被砸得稀烂的遮阳伞，一片狼藉，大家都看着吴燕。

有个游客提醒，“报警了吗？赶快找警察。”摊主们赶快帮助吴燕报了警。

大妈问吴燕，你认识他们不，那个高个好像叫二狗，矮个子叫什么？我想不起来了。

没有多久功夫，来了两位警察。警察迅速的展开调查，发现这两个人并不是单纯的寻衅滋事，他们来势汹汹，没有任何前兆，只砸东西不伤人，砸完东西迅速逃离，什么也没有带走。

警察根据营业员大妈的信息，很快就锁定了这两个罪犯。

两位警察向派出所汇报了情况，很快就抓住了那两个家伙，警察告诉吴燕，据两个作案的嫌疑人交代，他们是受人幕后指使。

警察打开揽星塔的监控视频，指着一位戴墨镜、穿府绸大褂的人，问吴燕，“你认识这个人吗？他有两次上山的经历，一次是在前几天，他在揽星塔找这个营业员大妈问过你，再一次就是昨天，他在厕所边跟那两个家伙见面，消防斧头就是他提供的。”

大妈看见了视频，尖叫起来，原来就是他啊，一看就是个坏人，那天就是他来打听你，问你是从哪里来的，叫什么名字。

吴燕看见视频上，张超一手拿着草帽，另外一只手中提着一个黑色的编织袋，那个编织袋，正是今天那两个家伙手中拿着的。

吴燕惊呆了，张超怎么会这样啊？她不敢相信，她愣在那里，没有看警察，也没有看大妈，只是久久的盯着视频，没有说话。

怀里的女儿仍然在轻轻的断断续续的喊着妈妈，显然她已经喊累了，女儿应该是吓坏了。
吴燕低下头，抚摸着女儿的头发。

吴燕真想马上告诉警察，就是他！他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蛋！你们马上把他抓起来，绳之于法。

吴燕的头一直没有抬起来，两行泪水滴在了女儿的脸上。模模糊糊的视线里，她仿佛看见了高美美那艰难走路的样子，看见了那高高隆起肚子，看见搀扶着高美美的那个眉清目秀的姑娘，高美美马上要生了吧？她肚子里的孩子，会不安吗？

吴燕记起了海女在肚子里的时候，过年的鞭炮声，让女儿在肚子里一晚上都在躁动。

吴燕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警察，她没有说话，一直没有说话。


（未完待续）

照母山的故事（下）: 逃跑的妈妈（32）


第三十二节: 照母山的夜



警察走了。揽星塔的大妈和摊主们帮助吴燕清理东西，酸辣粉、凉粉、小笼包已经面目全非，都变成了一堆堆稀泥，被砸坏的蒸笼和锅盆碗盏破碎的撒满一地。大家都没有说话，深怕打扰独坐在板房边抱着孩子的吴燕，他们利索的把这些东西扫在路边，堆在一起。好在是水泥地面，刚扫的地面被路上流下来的雨水一冲，就干净了。

下午，照母山上的清洁工推着小车来了，把这些垃圾装上袋子，全部都运走了。

收摊的时候，吴燕没有走，她仍然坐在长木板上，面前空空的，什么也没有了。她抱着女儿，一个人在那里发呆。她脑海里不停的翻滚着警察给看的监控画面。
“是张超做的吗？我没有招惹他呀，他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对我这样狠？”

吴燕不停的想，但她想不明白。

天色渐渐暗了，一阵山风吹来，吹打着吴燕淋过雨水的单薄的衣衫，她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路灯亮起来了，黄色的路灯光印照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发出幽黄的反光。

女儿在吴燕怀里早已经睡着了，她今天受到很大的惊吓，不停的喊妈妈，后来一直在小声的抽泣，现在应该是哭累了吧。

我可怜的女儿，吴燕把头贴在海女的脸上。她想到了自己的妈妈，小时候爸爸妈妈打架，自己好害怕，妈妈也是这样抱着自己，把脸贴在自己头上。

她想到了方涛，方涛还在寻找我吗？我可怜的老公，他不应该找我，应该记恨我。他会想念海女吗？海女毕竟不是他的女儿啊！

吴燕想到了家婆，家婆知道了海女的身世了吗？家婆的内心该是在承受多大的打击啊。方涛啊方涛，你千万不要告诉她啊。

吴燕想到了陈高工，想到了陈高工媳妇那惊愕的眼神。仿佛又看见了陈高工与他媳妇在说话，在用手指着自己，脸上露出来的那夸张的表情。是幸灾乐祸，是得意，有些人就喜欢看别人的不幸。

吴燕感觉到愤怒，更多的是羞辱，这个场景已经多少次出现在梦中，常常把自己惊醒，每次醒来，她都一个人在床上坐着，看着黑色的房间，感觉到怕，感觉到孤独。

此时，吴燕的内心像死了一样，有一种麻木，这种麻木逐渐的浸透全身，让她有一种深深的无助，活着，我还需要活着吗？

又起风了，吴燕呆呆的听着山风在耳边呼啸，呜——呜，她觉得很好听，是一种未知世界的声音。她的眼睛木讷的盯着泛起黄光的水渍，山风吹动黑色的树影，在黄光里摇曳。

吴燕紧紧的搂抱着女儿，女儿，是我唯一的寄托啊。我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女儿，可是，我这样活着，对女儿有意义吗？只能给她增加痛苦。

吴燕把头深深的埋在女儿身上，她什么都不敢想。


女儿，你是来错了地方，你怎么到妈妈这里来了啊，你受到多大的委屈啊。小小年纪，你不应该这样被对待的啊，是妈妈的错，是妈妈让你受罪了，你没有了爸爸，没有了外婆，现在你是什么都没有了啊。

是妈妈的不对，妈妈错了，妈妈错要了你，委屈了你，你要是换个地方出生，应该会是很美好的啊。会有妈妈的爱，有爸爸的疼，有外婆、奶奶和好多好多的人喜欢你，可是你现在什么也没有了啊，你一个人孤苦伶仃的陪妈妈受罪，是妈妈不好啊。

女儿，我的女儿，妈妈一直想给你一个幸福的生活，可是妈妈没有做到，你怨恨妈妈吗！妈妈不是个好妈妈，妈妈把你害了。女儿，妈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天完全黑下来了，照母山上今夜没有月光，也没有星光，揽星塔顶上也没有光亮，四周围黑黑的，像死了一样。

望着眼前空空的一切，吴燕想到了一个地方，她喃喃的对女儿说，我们什么都没有了，妈妈想把你抱到海扶医院去，放在大厅里，好吗？

女儿，那样会有人看见你，那里有好心人，你愿意去吗？

女儿，妈妈舍不得离开你啊，你出生才六个多月，你今后将怎样生活啊，你怎么去面对啊？

夜很深了，路边的树林变成了一团团狰狞的黑影，夜风发出呜呜的狼嚎般的声音，吴燕已经麻木了，她全然没有任何感觉，只是一个劲的在对女儿说话。

女儿，你愿意跟着妈妈走吗？我们下山吧，我们不去医院，我们去人和湖边吧，那里有清清的水啊，那水是非常干净的，湖里有荷花，有野鸭，有好多好多的鱼，多漂亮啊，我们去那里玩吧，你愿意跟妈妈一块去吗？

女儿，你愿意吗？不是妈妈狠心，是妈妈舍不得你呀。女儿，你才出生几个月 ，你不应该跟妈妈一起去的，妈妈是有罪的，你没有罪啊，你凭什么要去呢？你还有外婆，你就在这里呆着，我写个条子，外婆在海城，我叫外婆来接你回去，好吗？

可是妈妈舍不得你啊，妈妈不能离开你，女儿，你就跟妈妈一起走吧，女儿，你听见了吗？女儿，你说话啊。女儿，你不愿意理妈妈了吗？女儿，你睁开眼睛吧，你怎么不睁开眼睛呢？ 是妈妈害了你，厌烦了妈妈了吗？

吴燕站起来，她把女儿放在长条凳上，脱下自己的衣服，盖在女儿身上。说，妈妈走了哦，你就一个人留在这里吧。


“吴燕！吴燕！你在哪里？”
有一个嘶哑的声音，在山风里飘移，由远而近。

昏黄的路灯光下，吴燕看见一个颤巍巍的老人，拄着拐杖，不正是苏婆婆吗？她怎么到这里来了？

吴燕的头脑里有些恍惚，我没有叫她来啊，她没有去跳坝坝舞吗？这么大岁数了，一个人到山上来干什么，是来提水吗？我说好要给她提回去的啊。

突然间，吴燕感觉到一阵晕眩，头在急速的旋转，她赶紧俯下身去抱起女儿，很快就昏了过去。

“吴燕！你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夜半三更的了，大家都收摊了，你怎么还不回去啊，天气多冷啊，快回去吧，不要感冒了。”

苏婆婆看见吴燕在板房门边坐着，走到吴燕跟前，怎么说话吴燕也不回答，她的头斜靠在木板上，只穿了一件内衣，眼睛紧紧地闭着，双手抱着娃娃。

“吴燕！吴燕！”苏婆婆大声的叫喊，发现吴燕没有任何反应。苏婆婆一摸吴燕的额头，好烫！她赶紧抱起吴燕手中的孩子，发现孩子浑身发烫，脸上额头上像火一样的发烫。

苏婆婆对着揽星塔方向大声的喊，有人吗？来人啊！快来人啊！她看见揽星塔上已经是一片灰暗，但底楼亮有灯光。

照母山公园的值班人员来了，苏婆婆使劲的推着吴燕的肩膀，“吴燕！吴燕！你醒醒，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苏婆婆啊！娃儿病得很厉害，我们赶紧去医院啊！”


照母山下的那家医院的大厅里，来了两位病人，一大一小。在医院大门口，照母山的保安对医院的保安说，她们是在照母山上面生病的，病的很严重，这儿最近，就送这儿来了，麻烦你们收治一下。苏婆婆说，你们行行好，救救她们吧。

吴燕神志恍惚，小孩子已经在抽搐，保安知道，海扶医院是女性子宫疾病的专科医院，不看其他病人的，可是夜半三更，病人已经送来了，他马上通知夜班医生，把病人送到底楼大厅，不一会，夜班医生下楼来了。

苏婆婆松了一口气，静静的站在一边看医生护士在忙碌。她想，幸好送到这个医院，号也没有挂，也没有交费，医生就给看。

苏婆婆发现，这个医院门口挂的牌子是海扶医院，不就是那个专门做海扶刀的医院么？电视上演过，是那个小王医生所在的那个国家中心开的医院，她没有想到这个医院就在照母山的旁边。

苏婆婆前些年腿脚硬朗的时候，天天要上照母山，那个时候她看见这家医院，心想，照母山下的人和湖边新建一家医院，应该是什么高干医院，环境这么好，肯定不是给一般人看病的。没有想到照母山的保安居然把我们送到这里，医生态度还这么好，真是运气啊。

啊，幸好幸好，吴燕母女俩有救了，老天有眼，我还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医院，没想到在关键时刻我碰上了，苏婆婆有些暗自高兴。

一会，医院的内科主任来了，紧跟着院长也来了。哇，什么原因啊，难道她们知道我认识小王医生吗？吴燕说过小王医生是医院的领导，可是我也没有说过我认识小王医生啊，我只是和他的原来在解放碑的亲戚是邻居，况且二三十年了，小王医生就是见到我也认不出来的。苏婆婆觉得奇怪，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医院。



（未完待续）

照母山的故事（下）: 逃跑的妈妈（33）


第三十三节: 海扶医院




苏婆婆搞不懂了，就一个女娃儿和小娃儿生病了，半夜三更还惊动了那么多人。主任、院长都来了，是不是吴燕母女的病很重。

苏婆婆有些担心，看见医生们都在忙，怕自己在那里有影响，就走出治疗室。她要看看这个从来没有进来过的"贵族医院"，是个什么样子。

在医院的走廊里，苏婆婆看见了一些锦旗，上面写"送子观音"，"喜添贵子"之类的话，都是感谢海扶刀的。哦，原来是做了海扶刀治疗，怀孕生了孩子了，来感谢的。苏婆婆想，这个海扶刀，硬是不得了呢。

走廊的一个角落，有桌子上摆放着电脑，写有"免费上网"，是开网吧吗？还免费的，安逸哟，从来没有见过哟。

走廊边上，摆放一排藤椅，苏婆婆走累了，坐了坐，好安逸。候诊大厅里，有好几排长沙发，苏婆婆又坐了坐，这个坐起来比那些塑料板凳要舒服多了。

苏婆婆还看见一个宣传栏，很多病人的留言，有加拿大的，澳大利亚的，新加坡的，好多国家的，还有很多外省的。

苏婆婆退休前在日杂公司工作，还当过保管员，认识一些字，她眯缝着眼睛，仔细地看起来。

群友 记忆如贝：
我庆幸，遇上海扶，遇上这个朝气蓬勃的年轻团队，生命的跳跃会更加有力起来。在这里，看到的是笑脸，感受到的是温暖人的耐心，没有冷漠，没有呵斥，也没有苏打水的味道！他们就像和朋友交谈一样接待患者，这样的氛围，应该让很多医院汗颜。

群友 红叶:
海扶治疗后第2天一早，朋友们急着来电话关心我，她们知道我在逛街，都不敢相信。这手术太神奇了，第2天就到处跑，我想想也是觉得太不可思议了，好像活在科幻世界里一样。真神！

群友 junda：
大家早上好！今年的圣诞过得好开心，是海扶给了我生机！带给我健康和快乐！作为一个医疗工作者，看多了手术台上的“刀光血影”，看多了患者及其家属的痛苦，我更珍惜自己的身体健康，保留器官完整性的要求更迫切。医疗技术不断发展，新的领域不断被开拓，我愿意给自己留条后路。治疗前我想：“即便是效果不明显，也有其他选择的机会。”事实证明我是幸运的！海扶刀高科技不仅保护了我的子宫，还让我感受了一次没有“刀光血影”的手术。


宣传栏旁边，摆放了一些图片展板。一个一个当妈妈的，都抱着婴儿，笑嘻嘻的。咦，这个女的好熟悉，好像吴燕哦，照片下面写了一行字，海扶妈妈寄语:
" 愿我的女儿，永远不忘海扶的恩情， 做一个善良正直有用的人。"落款正是吴燕。

吴燕？她的照片怎么到这里来了，她抱着的婴儿不正是海女娃娃么？苏婆婆又看了看，吴燕包着头巾，坐在床上，她的旁边是一个高大魁伟的男人，两个人都笑眯眯的。

苏婆婆想起上次帮吴燕提水到家里来的那个男的，也是高大魁伟，但长相不一样，当时她还以为那是吴燕的老公呢，非要留他吃饭。

苏婆婆看着照片，硬是是吴燕。照片上看得出来她的老公好喜欢她哟，她怎么带起女儿跑到我们这里来了呢？嗯，这是个秘密，要问问她。

苏婆婆看见了另外一张照片，是小王医生与吴燕的照片，小王医生也有些老了，但苏婆婆还是认得出来。

照片上，吴燕坐在病床上，小王医生双手抱着，站在病床边，笑容满面。吴燕也是笑容满面，把头靠着小王医生的左肩，像一个小鸟依人，幸福的看着前面。

照片的下面写了一排字: 海城的吴燕在海扶治疗后与王教授合影。


苏婆婆还看了很多，看见了中央领导人到山城视察海扶的照片，好亲切哟，领导都很认真的在看，小王医生在给他们介绍海扶刀。

这些有在电视上看过，苏婆婆想，那个时候我就在说，小王医生真不简单呢，他们的发明，有那么多中央领导人来看，啧啧啧，真的不简单。

老太太精神饱满，一点睡意都没有，她到处转，到处看，她一点都不担心吴燕母女俩了，她完全相信这个医院会把她们的病看好。

不一会，院长来了，她把苏婆婆请在沙发上坐好，说: “婆婆，你是病人的家属吧？”
苏婆婆几年前在区人民医院看过病，认得这个院长，她想，院长肯定不记得她了。苏婆婆说：“是的，是的，我是病人的家属。”

苏婆婆仍然记得，这个院长几年前在区医院当副院长，业务非常好，是一个妇科专家，好多妇科病人都是找她看。没有想到在这里遇见了，可能是她退休了，在这里聘用的吧。

院长说：“你放心哈，大人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她已经醒过来了，刚才昏迷的原因，可能是受凉了，外加上精神受到了强烈刺激，还有没吃东西，血糖很低。我们给她喝了一点热牛奶，一会食堂给她煮一碗面条。她身体的各项指针没有问题，只是有一些发烧，吃一点药就会好，老人家你不用担心。”

院长接着说，“小孩子烧的很严重，抽搐很厉害，我们继续抢救。你放心，我们一定全力以赴，一定把孩子抢救过来。”

苏婆婆连声感谢，说，“谢谢你们哦，我们都不知道是烧了哪柱高香，遇到你们这些好人了。小娃儿就拜托你们，一定要把她治好哦，让她好好的哦。”


说到娃娃，苏婆婆有些心酸，她对院长说，娃娃好可怜。她真想把娃娃的情况告诉院长，但是她忍住了，不过泪水却忍不住，流出来了。

苏婆婆想起刚才下山的时候，照母山上的保安告诉她，说白天吴燕摆的摊被砸了，娃娃一直哭，他们看到都可怜。

保安说，吴燕的摊子完全被砸烂了，当时我们巡山去了，没有在。

"摊子被砸了？是哪个人干的，抓都没有？"苏婆婆很惊讶。
"没有，跑了，是两个小杂皮干的。"保安说。

"他们为啥子要来砸摊，是来收保护费吗？"
"不清楚，警察都来了，还看了监控。"保安说。

苏婆婆听到这些，心里气惨了，"这些断子绝孙的，不得好死。"

难怪吴燕半夜三更不回家，哎，可怜这个娃娃哟，这么小，陪到起受这些罪。苏婆婆想，一早我还给吴燕说过，今天天气不好，不要摆摊，吴燕硬是不信，没想到硬是出事了，好在遇到了这个医院。


苏婆婆看着院长，哽咽的说了很多感谢的话，还说她知道医院的小王医生，是一个很好的人。她说，"你们都是好人啊，我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么好的医院，这么好的医生。"

院长看见苏婆婆老泪纵横，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激动，只能安慰她，说，婆婆您别伤心，她们都会好的，你相信我们。


院长走了，苏婆婆赶紧过去看吴燕，见吴燕已经躺在病房里睡着了，睡的很安宁，已经完全不像个病人了。

没有想到医院这么快就让病人好过来，如果是在其他医院，可能我还在楼上楼下的跑哦，我这个老腿老脚的，啷个跑得动嘛。

护士过来了，给苏婆婆安了一个陪护床，说，婆婆，这是您的床，您就在这里休息哦，天快亮了，您休息一会吧。

苏婆婆很感激，说，娃儿怎么样了？护士说，问题不大了，现在抽搐已经稳住了，院长主任她们还在那里，您放心吧。

苏婆婆在吴燕旁边的陪伴床睡下来，隔吴燕很近，看着吴燕的白皙的脸上已经有了些红晕，多漂亮的姑娘啊，像我的小女儿一样，可是她怎么跑到这里来受罪啊，苏婆婆想不明白。

她想到了刚才在走廊上看见的一句话，好像是小王医生说的：了解一个病人的“人”，比了解一个病人的“病”重要。

苏婆婆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是她还是懂得这个话的意思，是叫做“以人为本”。

是啊，我还要真的对吴燕多一些关心呢。



（未完待续）

照母山的故事（下）: 逃跑的妈妈（34）

第三十四节: 王教授查房

清晨，天刚刚亮，海扶医院开始查房，王教授带领一群医生走进来了。他们首先走到了靠窗户的病床，那是一位子宫肌瘤患者，姓叶，来自浙江，昨天已经做过海扶手术。

这个1978年恢复高考，从古剑山走下来的知识青年，在医科大学附二院实习的第一天开始，就喜欢上查房。不过，那个时候，他是跟着著名的妇产科专家凌萝达教授查房的。

凌萝达，浙江杭州人。1945年毕业于上海医学院。 曾在上海医学院工作十年，为了支援西南，五十年代调到山城，任医科大学附二院妇产科主任。

王教授大学实习时就在附二院，凌萝达发现这位个子不高的学生是一个人才，勤劳善良有钻研精神，有意识的对他培养，希望他毕业后留校。哪知道，毕业分配名单一公布，留校名额里，竟然没有这位个子不高其貌不扬来自郊县的学生。

一些留校的学生有后台，是这个学生没有背景吗？凌萝达教授本来是一个性格谦和的人，这次却发怒了，她直接找到校长，你们毕业分配凭什么？你知道这个学生的学习情况么？

留校名额有限啊，校长说，我们也知道他很优秀，但是他本来就是来自郊县，分回去不是更好吗？

"我需要他，我们妇产科需要他，他是个人才，你必须把他给我要回来。"凌萝达教授毫不客气。

"我们研究研究，你先回去，研究了我们再把结果通知你。"

"不行，必须马上办，我就在这里等。"凌萝达教授坐在校长办公室里，不走了。

校长屈服了，那个年代的校长，在好多专家面前，不会摆架子，尤其是在这位"中国妇产科学贡献奖"的专家面前，他们不敢有盛气凌人，领导就是服务，校长必须要屈服。

没有想到，凌萝达教授的这一次发怒，竟然为山城医科大学，为中国妇产科学，怒出了一个能够做出世界级发明的学生。

王教授在凌萝达教授身边，一边工作，一边深造，分别读了硕士、博士研究生。他得到了这位老妇产科学专家的真传，医德、医术提高很快，成为附二院最受病人欢迎的医生，成为了当时四川省最年轻的正教授。

凌萝达教授在查房时，她不是一个医生，而是一位母亲，寒热冷暖，吃喝睡眠，焦虑纠结，什么都谈，用她那吴侬软语的普通话，慢慢的与病人交谈。

老专家的言传身教，早已融入王教授的血液，他微笑着走到叶女士身边，看着病人，说，"你是小叶吧，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王教授知道，这个时候，子宫肌瘤和腺肌症病人已经经历了手术，身体的病灶消除了，但是怎样巩固治疗成果，让她在身体方面怎样配合恢复，在心灵方面怎样树立健康的思维习惯，这是一个人从病人到健康人的转折点。

就好比打仗，占领了一个城市，怎样守住它，不再沦陷，这是一个部队的指挥员要考虑的。

"好多了，好多了，我认识你，王教授，谢谢你来看我。"

叶女士已经坐起来了，医生们围在王教授后面，妇科主任用她很标准的普通话介绍叶女士的情况。

王教授一手放在胸前，一手托着下巴，静静的听。主任介绍完毕，王教授对叶女士说: 你的病情不复杂，就是一个简单的子宫肌瘤，虽然有十公分，但已经海扶治疗了，会逐渐吸收缩小的。

王教授对叶女士说，你是浙江人，浙江人历来很勤奋，你们对事业有着几乎完美的追求，压力巨大，却忽略了健康。
“是不是这样啊？”王教授笑笑，看着叶女士，叶女士直点头。

王教授说，你说你为什么会长子宫肌瘤，为什么肌瘤会这么大？你的困惑并不是个例，现代社会，女性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来自工作和家庭的双重压力，日益在增加，如果不能保持一个乐观的情绪和平和的心态，过度焦虑与压抑就容易导致内分泌失调，如果持续时间长，给身体健康会带来极大的负面影响，子宫肌瘤就是这个负面影响反应出来的一个后果。

王教授谈到，希望叶女士要用对事业的尽心程度，来对待自己的健康，找到努力工作和健康生活的平衡。

吴燕远远的看着王教授与叶女士对话，她像回到去年，觉得好温馨，王教授去年也是这样和自己谈话，还说到了自己的工程师工作，说到创新思维，后来自己搞集成电路芯片设计，也时常想到王教授的创新思维的话呢。

吴燕正沉浸在回忆中，王教授已经走到了她的病床边，妇科主任照例用她很标准的普通话，很规范的介绍病人情况：23床，吴燕。

吴燕？王教授楞了一下，看了吴燕一眼，好熟悉的模样，名字好熟悉。

妇科主任接着介绍: 她的病不是子宫肌瘤，也不是腺肌症，她是昨天晚上我们医院收治的急诊病人。

王教授又愣了一下，我们医院不收急诊的啊，她是什么病？王教授一边继续听妇科主任介绍，一边看着病床上坐着的姑娘。

王教授发现，这个姑娘也在看着自己。

很面熟，哪个吴燕？是一年多以前，一个人偷偷的从海城来的，那个叫吴燕的子宫肌瘤患者吗？

她怎么到山城来了？怎么到我们医院来看急诊了呢？

吴燕也一直在盯着王教授，从王教授一进门，她就认出这个身材不高，脸上总是挂有刚毅神情又充满温情的医生，就是一年多前见过的王教授，海扶的发明人。

吴燕记得，王教授曾经很坚定的告诉过她，子宫肌瘤就是个普通病，常见病，是能够战胜的，三分靠医生，七分靠自己，正是王教授，给了我勇气，这一年多来，我已经完全不是病人了。

妇科主任继续介绍：“吴燕感冒发高烧，现在已经退烧了，温度正常，可以出院。与吴燕一起来的有一个婴儿，是吴燕的女儿，感冒更严重一些，现在病情已经稳定，正在观察，如果没有新的问题，今天她们都可以出院。”

吴燕有女儿啦？女儿在哪里呢？我去年见到的那个吴燕八年没有生育，一直在为不能怀孕而发愁呢。

王教授看着病床上的姑娘，圆圆的脸庞上，像山城女孩子一样白皙的皮肤，不像大海边的女孩有一种深铜色的肤色。

她不可能是海城的吴燕，王教授看见吴燕旁边坐着的老太太，那应该是她的妈妈，老太太更是典型的山城老年妇女的衣着和长相。

王教授看见老太太也在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王教授在记忆里努力搜索，这个吴燕似曾相识，这个老奶奶也似曾相识，我真的是在哪里见过她们吗？

“这是王教授，小吴。”妇科主任把病人的情况介绍完以后，对吴燕说，“王教授来看看您，您有什么问题和要求可以跟王教授说的。”

王教授向前走了两步，靠近病床，笑眯眯的看着吴燕，正准备说话，吴燕突然一把拉住了王教授的双手，紧紧地握住。

吴燕说，“王教授，我认识您，您还认识我吗？我是吴燕啊，我是去年来过这里的海城的吴燕啊！”

王教授一下子惊呆了，真的是海城的吴燕吗，怎么到山城来了？

王教授让自己镇定下来，笑着说，“我认出来了，你是吴燕，我们去年见过面，今天我们又见面了，真的是很高兴又见到你呢？怎么，现在有孩子了？孩子多大了，在哪里？”

王教授急于想看看孩子，这应该是又一个海扶宝宝，他转向站在一旁的妇科主任问。

主任说，“孩子在观察室，昨天晚上抽搐的很厉害，现在已经没有问题了。”

“哦，没问题就好了，吴燕，你们母子好好休养一下，秋天来了，注意加衣服，别再受凉了，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我们的。”

王教授又转向妇科主任说，“要把吴燕女儿的病完全治好，治好了才出院，重感冒出院后也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痊愈，注意随访。”王教授看见老太太一直在看自己，他知道当母亲的心里放不下女儿和孙女。

王教授笑着对老太太说，“您是吴燕的妈妈吧，您也要注意身体哦，别累病了哦。”

老太太仍然笑眯眯的，看着王教授，说，“好，好！我的身体没得问题，谢谢你们医生哦，你们医院真的是好负责任的哟。”

怎么吴燕妈妈一口山城的本地话，王教授突然想起什么来了，他绕过病床，走到老太太面前，拉住老太太的手，仔细的端详，说: "你是苏嬢孃吧。"

王教授说，“我想起来了，你不是吴燕的妈妈，你是苏嬢孃吧，你一定是苏孃孃，你就是我解放碑亲戚那个院子里的苏孃孃。”王教授很坚定的看着老太太。

老太太哈哈大笑起来，说，“是哦，我是苏孃孃，我是苏嬢孃。你是小王，你是小王医生，我一眼就认出你来了，在电视上我经常看到你，我一直记得你的呢。”

王教授紧紧地拉住了苏孃孃的手，他知道，这是个非常善良的老太太，她那个时候在解放碑，和亲戚是一个院子里的邻居，最喜欢帮助人，最喜欢做好人好事，二十多年没有见了，她有些老了。

吴燕也看着苏婆婆，一脸慈祥，她多像我的妈妈呀。

王教授拉住苏婆婆的手问候了很多，苏婆婆也直管夸王教授做的好，说海扶好，说海扶了不起，说海扶医院好，说你们医院像大足石刻的观音菩萨呢，病人去了，求一个好一个。

苏婆婆乐呵呵的对王教授说，小王，你还记得你在解放碑医院治疗的那个蔡婆婆不，她是乳腺癌，你给她做的海扶。

王教授说，记得记得，那是我们最初的病人呢，是不能忘记的。

“蔡婆婆现在都活得好生生的呢，十多年了啊，全靠你们啊，小王，你们真的是菩萨哦，不得了哦。”苏婆婆说这些话的时候，幸福得像一个小孩。

王教授跟苏婆婆说，“你在人和住，我今后会来看你，你给我留一个电话。一会我要去见一批客人，他们也准备开展海扶。”

苏婆婆说，“小王，你去忙，我晓得你忙得很哦。”

王教授跟吴燕也打了一个招呼，就匆匆的走了，吴燕不知道，王教授一会要见的客人竟然是方涛。吴燕也不知道，方涛已经联系了他在海城的开办民营医院的一些朋友，要在沿海一些城市开建海扶分院。

（未完待续）

照母山的故事（下）: 逃跑的妈妈（35）


第三十五节: 追责



下午，吴燕和女儿都办理了出院，医院安排车送她们回家，苏婆婆说，不用不用，又没有多远，司机说，已经安排了，你就让我完成任务吧。

海扶医院有专车接送病人，吴燕是知道的，去年在机场就有车来接，没想到本地病人也可以接送。司机说，老太太，你都这么大的年纪了，我送你一下可以撒，何况这个美女和小孩都是才出院的病人，人和场虽然不远，你们走起来还是要点时间，王教授说的，病人是上帝，光口头上说不行，我们要有对待上帝的行动哦，要不就是白说了。

苏婆婆说，你这个驾驶员真好，说得好，做得也好，看样子你们这些跟小王医生一起工作的人，都是好人。

回到家里，苏婆婆对吴燕说，一会我做饭，你把娃娃好好喂一喂，她这几天都没有好好吃奶。

苏婆婆进厨房忙去了，吴燕给女儿冲好奶粉，一边喂奶，一边在回想这两天的事情。

她理不清头绪，但是有一点是明白的，小吃摊没有了，怎么办？她现在还没有足够的钱来重新置办，接下去怎么养活她自己和女儿，怎么跟苏婆婆交房租。

需要去告张超么？叫张超赔偿损失。昨天警察问那个墨镜是谁，吴燕一直没有回答，告了张超，经济损失肯定会追回来，但其他的后果会是什么？吴燕想不清楚。

这个时候，居委会的人来了，跟苏婆婆说，请她和吴燕到派出所去一趟。

“耶，派出所还搞得快哦，肯定是砸摊子的事情。”苏婆婆对吴燕说。吴燕想，到了派出所我该怎么说？是承认认识墨镜，还是继续保持沉默？吴燕一路走一路想。

派出所到了，苏婆婆与派出所的人都熟悉，她热情的跟警察打招呼。所长来了，问谁是吴燕，苏婆婆指着吴燕，说她就是，这个丫头倒霉得很呢，摊子摆得好好的，合法经营，惹了他们啥子嘛，硬是把摊子砸得个稀烂，不晓得他们安的什么心，所长你们一定要多费心哦，早点把这个案子破了。

所长问吴燕，"你是吴燕，你报过案子吧？"
吴燕说，"我是吴燕。"可是她不知道所长问的什么案子，昨天的案子吗？明明是才发生的呀，还用得着问报案没报案吗？

所长说，“这里有一笔破案返还款，是刑侦大队转过来的，你看看，是不是这么回事，签个字。”

什么？破案返还款？吴燕一下子懵了。这个案子才发生，就破案了吗？

吴燕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昨天的事情上了，怎么这么快就破案了，是张超被抓起来了吗？张超承认了？同意赔偿我的损失了吗？

所长说，三个月前，你是不是被骗了，银行卡被诈骗分子盗走了十多万元？

哦，是的，是的，吴燕想起来了，自己几个月前被骗的事情，难道是案子破了，自己的钱找回来了吗？吴燕不敢相信。

"钱找回来了，不过只追回来一部分，其余的钱已经被诈骗团伙花光了，骗子已经被移交检察院，正在处理。"

吴燕一下子高兴起来，购置摊子的钱又有了，想不到公安机关这样负责任，几个月前的事情，自己都已经忘记了，今天却得到这个好消息。

吴燕连忙对所长说，谢谢你，谢谢你们哟。她突然想到了POS机的事情，顺便问了一句，说，"骗子是哪里的，所长你知道吗？"

"为首份子是你们海城的，姓陈。"所长说。

吴燕明白了，那一定是陈高工的儿子，那是个一向不务正业的人。

苏婆婆在一边看着，她还真不知道吴燕有被骗的事情，不过她还真高兴，案子破了，钱追回来了。苏婆婆一边责怪吴燕，你怎么不跟我说，你看你着骗得那么恼火，一边也向所长道谢，说你们警察真负责，昨天的案子也要辛苦你们哦。

回到家里，苏婆婆对吴燕说，派出所说了，那个墨镜把你整得好恼火，你回忆一下，到底是哪个？一定要把他抓起来法办。

苏婆婆又说，明天我找人给你置办摊子，你带娃娃出去耍一耍，你看这几天晚上，娃娃都在哭泣，半夜三更我都听见她在叫妈妈，娃娃要妈妈，是感觉不开心，不安全，小娃娃还是要多带出去转转，看看街上的人人马马，让她高兴。

晚饭后，苏婆婆说累了，早早的就睡了。吴燕很心疼苏婆婆，这么大的年纪了，还为自己操心，不免内心有些自责。

吴燕也觉得好疲倦，她兑好奶粉，也陪着女儿早早就上了床。


女儿的高烧完全退了，可是感冒没有完全好，还有些咳嗽，吴燕知道，一般感冒都需要六七天，何况女儿这次患的是重感冒。

女儿没有睡着，不一会就哼一两声，表情有些痛苦，吴燕很懊悔，昨天自己为什么那么任性，大家都回家了，都在劝自己，为什么自己不听劝，非要在那么冷的晚上呆在山上。

吴燕把女儿抱在怀里，女儿感觉到了，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轻轻的喊了一声妈妈，然后就低低的抽泣。她不好好吃奶，吴燕把奶嘴送到她嘴边，她不张嘴，把奶嘴塞进她的小口里，她始终不吸，喂了好长时间，女儿基本上都没有吃什么。

女儿的鼻孔不通，很艰难的在呼吸，吴燕听得见女儿呼气的声音，看见女儿的清鼻涕也流出来了，她的心一阵阵发酸。

女儿的眼睛一直闭着，偶尔睁开一下，看一眼妈妈，又闭上了。

吴燕知道，女儿感冒很重，吃不下东西，鼻孔不通，她躺下去睡会很难受，尤其是女儿受到惊吓了，她现在是最缺乏的就是安全感了，她要妈妈抱着。

吴燕坐起来，把女儿抱高一点，让她睡在自己怀里。吴燕自己已经很疲倦了，但她想这样抱着，女儿会好受一点。

吴燕就这样抱着，抱着，想到吃晚饭的时候，苏婆婆在问砸摊子的事情，在问墨镜。苏婆婆已经知道是有人指使的了，并且指使的人我应该认识，我该怎么跟她说？但张超为什么要叫人砸摊子，我也不知道啊。

吴燕想，到底是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张超这样容不下我？

海女的事情，张超应该是清楚的了，因为那天她听见高美美在跟她身边的姑娘说，这个女孩好像你哟。吴燕知道那个姑娘是张超的小妹，张超有两个妹妹，这是十多年前吴燕就知道的。

海女是张超的女儿，海女的出生，是他造的孽，他为什么非但不疼爱女儿，不保护女儿，反而要加害于女儿呢。

你是个男人吗？你是海女的亲生父亲啊，你已经犯了错，你知道我和女儿的处境很艰难了，你为什么还要变本加厉的伤害我们呀？

吴燕一边看着女儿，用餐巾纸擦着女儿的清鼻涕，一边整理自己的思绪。

唯一能够解释的，是那天张超和高美美看见了我，我是听见高美美在叫张超“走慢点”，难道是高美美想跟我说话，张超怕我把女儿的事情告诉给高美美吗？

对，应该是与女儿有关，张超做贼心虚，想把我从照母山赶走。

张超啊张超，你真狠心呀，你这样做，对得起我吗？出了这个事情，我一直在独自承担，我并没有找你任何麻烦，你怎么变得这样坏啊。

张超，你这样做对得起你的女儿吗？你连一点骨肉亲情都没有了吗？你这样做，是在杀你的女儿啊。

张超，你要为你做的事情承担后果！你不要以为我怕影响女儿而软弱，我和女儿已经被你害得离家出走了，难道你还非要让我们活不下去吗？你以为我不敢把这个事情公开吗？

吴燕记起了三千里老师的话：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都要独自承受自己行为的后果，罪孽是没有遗传的，罪孽也不因为任何理由而被无端宽恕，若如此，那将是对善良的惩罚和亵渎。

是啊，在这个事情上，我宽恕了你，但是我却惩罚了女儿，惩罚了妈妈，惩罚了家婆和方涛，他们是无辜的，是不应该被惩罚的呀。

应该被惩罚的是你和我，我们应该承受这个苦果。

女儿有个罪恶的爸爸，这不是她的错，我一直怕女儿会因此而卑贱，我一直在帮女儿逃离这种卑贱，其实女儿有什么卑贱的，是我吴燕的内心和你张超的内心在卑贱。

我把女儿作为我卑微心灵的挡箭牌了，让你一直逍遥法外，我怎么就这么傻啊。

女儿也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她不应该因为她的父亲的罪行而卑贱，也不应该由此承受惩罚。

张超，张超，我不能再放过你了，你必须要为你的行为承担后果，不能再让你逍遥法外。吴燕想，明天我就告诉苏婆婆，一定要让张超受到惩罚。

吴燕在迷迷糊糊中，睡着了。


（未完待续）

照母山的故事（下）: 逃跑的妈妈（36）


第三十六节: 宋庆龄旧居




第二天一早，吴燕醒来时，天已经大亮，窗外晒进来明亮的阳光。

吴燕走到窗前，又看见照母山，看见揽星塔，她觉得今天的心情很敞亮。POS机被盗刷的案件破了，自己的小吃摊又可以恢复了，钱虽然只回来了一半，但足够了，有钱的感觉真好。

看着照母山，吴燕回想起这几个月的经历，有时候自己总把自己逼到绝路，不好，做人应该如山，郁郁葱葱，把自己做好，自己博大厚实，才能有宽容包容。昨天晚上的告发张超的想法，她此刻又想要缓一缓。

苏婆婆已经煮好了稀饭，苏婆婆对吴燕说，她今天要早点去市场，置办小吃摊的东西，说今天天气很好，吴燕也可以早点带娃娃出去，公园啊，游乐场啊，娃娃一定喜欢。

她们吃了早饭，苏婆婆刚刚打开门，听见门外响起了嘈杂的声音。

吴燕一看，怎么是李娟娟来了，海扶医院的李主任，一年多没有见面了。还有一个年轻人，哦，吴燕也认出来了，是99子宫网的酷酷，他带那些群友到山上来过。他们后面有一个阿姨，白白胖胖的，吴燕一看，不正是几个月前，在列车上遇见的那个胖阿姨么？她怎么也来了？

胖阿姨没有注意到吴燕，她的两只眼睛马上落在了苏婆婆脸上。

胖阿姨大声的喊，苏嬢孃，终于找到你了！“耶，是戴妹妹啊。”苏婆婆赶紧过去拉住胖阿姨的手。

胖阿姨说，"苏嬢孃，我找你找得好苦哟，你一直都不告诉我，原来你住在这里，不是昨天听弟弟说，才真不知道你搬到哪里了。"

"哎呀，戴妹妹呀，跟你说叫你不要来不要来，我搬到人和场这边来了嘛，这么远，你们都忙，我告诉你们干啥子嘛。"

"苏嬢孃，就是想来看你呢，我们老院子的人，经常聚会，大家都想念你得很。"

吴燕和李娟娟、酷酷都在旁边看着，原来她们是老熟人，原来戴阿姨就是王教授在解放碑的亲戚。

李娟娟告诉苏婆婆，戴阿姨是王教授专门托她来看你的，还叫我们来看看吴燕母女俩病好了没有。

苏婆婆连忙说，吴燕和娃娃啊，好了，好了，谢谢王教授哦，我们今天正准备出去转转街呢。

吴燕在旁边笑嘻嘻的，戴阿姨也看见吴燕了，她露出惊讶的表情，这个妹儿我在哪里见过的吗？

戴阿姨想起来了，她在海城旅游回来的火车上，不是遇见过这个姑娘吗？她很惊讶，怎么在这里见到了，记得当时在火车北站，姑娘说有人来接她，难道苏嬢孃是她的亲戚吗？

吴燕也没有想到，在这里遇见胖阿姨了，她非常高兴，说，“阿姨，我记得您呢，我们又见面了。”

"是啊，是啊，我们又见面了，娃娃呢，娃娃现在长得怎么样了？"

吴燕赶忙把女儿抱起来，递给戴阿姨看。女儿今天早上好多了，一个人在玩，白嫩的手上拿着一个小白兔，小嘴巴在吃小白兔的耳朵，嘴角弯弯的，看见这些人，笑得好甜，还一个劲的啊啊的打招呼。

苏婆婆对李娟娟说，谢谢小王医生哦，谢谢你们医院哟，吴燕母女的病已经好多了，今天她们正准备出去耍一耍呢。你们来了，我们就不出去了，一起在我家里吃中午饭。

酷酷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他看着吴燕，说，吴燕，我们见过哟，我们到过你的小吃摊，当时还不晓得你就是海城的燕子呢，今天终于搞清楚了。你知道不，戴阿姨就是三千里老师的夫人哟。

哦，三千里老师，吴燕太熟悉了，虽然从来没有见过面。难怪火车上阿姨对我那么关照，他们都是好人啊。吴燕太高兴了，喜不自禁，泪水不由自主的涌满眼眶。

吴燕揉了揉眼睛，对苏婆婆说，苏婆婆，我去买菜，你在家跟阿姨他们聊，帮我照看到女儿。

苏婆婆说，好，我给你钱。吴燕说，不用，我有。

李娟娟拦住吴燕，说吃饭就不用了吧，刚才看你们不是准备要出去吗，你们有事情就去忙吧。

没有啥子事情，我们是准备出去转街，我说吴燕来了这么久，还没有带娃娃出去耍一耍，今天天气好，正好有空。苏婆婆说。

"那这样吧，我们一起出去耍吧，正好我们都有空。酷酷开了车来的，我们到两路口去，也正好送戴老师回家去。"李娟娟看着戴阿姨，想征求她的意见。

“好啊。”戴阿姨说，苏嬢孃，你也应该出去耍耍，我们一起去，到我家里吃饭。我们两路口的家你也从来没有去过，吃了饭我们顺便去解放碑，去看看老院子，不过老房子都不在了哦，不晓得还找不找得到。

苏婆婆说，好嘛，戴妹妹这么说，我就去看看嘛。

酷酷把手上提的一袋水果、奶粉放在茶几上，对苏婆婆说，这是戴阿姨给你买的。


两路口是山城市中心的咽喉，说是两路，实际上八路都有。长江大桥，嘉陵江大桥，地铁公交，东西南北全在两路口交汇。这一带有宽荧幕电影院，体育馆，足球场，尤其是大礼堂，圆形建筑，没有一根樑，气势宏伟辉煌，都是当年苏联老大哥修建的。还有古时候的状元楼，抗战时期的美国大使馆，还有劳动人民文化宫和宋庆龄旧居。

酷酷把车开到文化宫，说两路口太难停车了，只有文化宫有车位。

“耶，文化宫我都好多年没有来过呢，那些年经常到文化宫看露天电影，安逸得很。”苏婆婆说。

戴阿姨说，是啊，你们薛叔叔还常说: 思想不通，转文化宫。

是哦，是哦，他是老不正经，看文化宫美女多。苏婆婆回忆起往事，乐呵呵的。薛叔叔是她的老伴，已经去世多年了。

吴燕注意到了文化宫大门上的题字: 某某市劳动人民文化宫。是邓小平题写的，老人家的字好漂亮。


他们来到了宋庆龄旧居，一行六人，酷酷说，我只买了四张票哦，没有苏婆婆和娃娃的。

苏婆婆不高兴了，说怎么不给我买票呢？娃娃可以不用票，我也可以不要票吗？

酷酷连忙解释，说六十五岁的老年人可以优惠呢。

哇，原来是这样的啊，只晓得公交车有免费，没想到旅游景点也免费。

戴阿姨说，你看嘛，苏婆婆，老年人优惠，你还不出来耍。

“是啊，是啊，六十五岁就可以不要票了，恁么多年了，我还硬是划不着哟。”


宋庆龄旧居是一个三层小楼，是宋庆龄在抗日战争时期生活、战斗、工作的地方，是国家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旧居小楼前的院坝里，有一尊塑像，宋庆龄身着一件白衣，怀抱一束白花，坐在那里。

一楼是门卫，展览有周恩来、邓颖超的生平事迹。二楼三楼是宋庆龄的办公室和卧室。

在会议室里，苏婆婆看见了一台大喇叭的留声机，嚷起来了，说，你们看见没有，那个大喇叭是唱歌的，解放前，有钱的人家里都有，唱歌唱得好听惨了。吴燕看见，留声机旁边有一台老式的电风扇，墙上挂有孙中山先生的像。

卧室里，墙壁上有孙中山和宋庆龄的结婚照。苏婆婆说，宋庆龄漂亮得很呢，那个时候我们还是小娃娃，宋庆龄还到我们隔壁的孤儿院，来看那些被大轰炸留下的娃娃。

苏婆婆经过琴房，听见里面有弹钢琴的声音，脑袋偏进去一看，咦，怎么里面还有一个人在弹琴吗？是装的宋庆龄吗？酷酷说，那不是真的人哦，是全息成像技术投影的。

进了防空洞，看见那些照片，苏婆婆感慨了，说，当时硬是不得了啊，小日本的飞机三天两头来轰炸，有一回飞机又来了，妈妈拉着我的手，往石灰市防空洞跑，好多人，硬是挤不进去，妈妈才拉住我跑到城墙边去躲的，后来防空洞里面死了好多人，人太多了，都闷死了。说到这里，老太太眼睛里湿润了。

吴燕看见防空洞的介绍，说只要飞机来了，附近的居民宋庆龄都叫他们进来。

吴燕读过《宋庆龄传》，对宋庆龄非常崇拜。宋氏三姐妹中，她与爱钱的大姐和爱权的小妹不同，从小就有一颗报国之心。20岁时，宋庆龄当孙中山的翻译，在这个过程中二人日久生情。

宋庆龄与孙中山相差二十七岁，在二人的婚姻上家人反对，把宋庆龄囚禁家中，但宋庆龄铁了心，从窗子爬出来，摔伤了左腿，也要追随着孙中山。

最终二人成婚，只可惜这段日子只有十年，孙中山去世了，那年宋庆龄才三十二岁。失去了孙中山的她，将全部心思放在了亡夫遗愿上，为国为民成了一位坚定的革命者，坚持抗战，在建国后担任国家副主席。

走出宋庆龄旧居的小楼，天上下起了偏东雨，李娟娟她们给苏婆婆、戴阿姨打着伞出去了，吴燕走到宋庆龄的塑像面前，看见宋庆龄双眼平视前方，面容沉静而慈祥，几行雨水，在她的脸颊上流淌。

那是她的泪水吧。


（未完待续）

照母山的故事（下）: 逃跑的妈妈（37）

第三十七节: 巴渝茶楼

宋庆龄先生，一个好人。不，不仅仅是一个好人，而且是一个伟人。

宋庆龄继承了孙中山“和平、奋斗、救中国”的遗志，并为之奋斗一生，是一位伟大的爱国主义、民主主义、国际主义和共产主义战士，这是国家给她的评价。吴燕认为，宋庆龄是位伟人，是一位值得敬仰的伟大女性。

吴燕走到售票处，问工作人员，这里有鲜花卖么？没有，工作人员回答。她真想买一个花蓝，献给这位中华民族的伟大女性。


雨还在下，酷酷说，解放碑我们现在就不去了，戴阿姨她们先回去做饭，我们现在到巴渝茶楼去吧，一会三千里老师要来，他们家就在巴渝茶楼旁边，我们请他来聊聊天。酷酷问吴燕: “你见过三千里老师吗？”

“没有见过，我们打过电话。”吴燕太想见到三千里老师了，今天，吴燕不会与三千里老师讨论子宫肌瘤，刚才看了宋庆龄旧居，她想请教一下老师怎么做人的问题。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什么是伟人？她想问问老师的看法。

巴渝茶楼是一座古香古色的建筑，有大厅，也有包房，座椅和桌子都是古铜色的木料，酷酷带吴燕来到茶楼，选择了最顶楼的一个茶亭，这里的四面墙壁是雕花的木窗格，视野开阔，看得见宋庆龄旧居，看得见长江大桥和长江的流水。连续下了几天的雨，现在正是秋讯，江流湍急，“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吴燕突然想到两句古诗，心中有一些悲凉。长江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人呢？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三千里老师来了，刚刚走进茶亭，他想跟吴燕握手，没想到吴燕走过去说，老师，我是燕子，给三千里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一边喃喃的说，老师，我太想您了，太高兴见到您了。

是啊，这位姑娘，一直是三千里心中的牵挂。三千里慈爱的看着这位姑娘，在照母山开群友会，在她的小吃摊，三千里就注意到了，注意到这位姑娘的欲言又止的眼神，没想到她还真是那位在半夜三更找自己咨询的患者，一个年轻的工程师，她后来生孩子，她的老公方涛还征求过自己的意见，是顺产还是剖腹产。后来，方涛来过电话，说燕子不在了，没想到是跑到山城来了。

三千里看着吴燕，说，丫头，你这几个月过得好吗？

吴燕说，谢谢老师，我过得挺好的。

酷酷说，燕子，请三千里老师坐哦。三千里落座了，捧起服务员送来的绿茶，边喝边看着眼前的这位姑娘。

酷酷对三千里老师说，燕子想请教你什么是好人的问题。

哈哈哈，三千里老师笑了，他看了看酷酷，又看了看吴燕，说，好人吗？你和酷酷，包括我们很多人，都是好人啊。

“可什么是坏人呢？”吴燕问。这些平时看似简单的问题，吴燕都想把它搞清楚，因为牵涉到她对张超的决定。

三千里说，我认为，人可以分成四种。有伟人，好人，普通人和坏人。我们很多人都是普通人和好人，伟人很少，坏人也不多。

伟人，应该是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人。好人是主观为自己，客观为别人的人。普通人，我想可以是只为自己，不太管他人的人，当然，他可以管他的子女，因为他认为子女是他的私有财产，大多数人都是这种人，为自己而活着。而坏人，则是一切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损人害人，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就是说的这种人。

“那怎样判断一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呢？”吴燕问。

“那就要看他做的事情啊，他做的是好事，就是好人，做的是坏事，就是坏人。当然，这还要看他们做事的动机。”

我们一般的很多人都是普通人，如果想做一点好事情，并且经常做，就可能成为好人。
如果有的人好吃懒做，欲望又高，什么都想得到，又不愿意去学习，去努力，只想走捷径，就可能做出违法乱纪的事情来，就成为坏人。

“那小娃娃呢？小娃娃不是什么也不做，什么也想得到吗？小娃娃是什么人呢？”酷酷在旁边插话了。

“小娃娃是乖乖人。人之初性本善，小孩子都是好人，他们一生下来就得到关爱，他们也学会把关爱献给别人，你看他们会很喜欢小动物，对身边的所有人都是笑嘻嘻的。小娃娃没有大欲望，只有现实需求，不过随着他们有了自己的意识，成长过程就很重要了，是跟好人学好人，跟坏人容易学坏人。”

“那做了坏事的人，都是坏人吗？”吴燕问。
“不一定。”三千里说。

有的人，他们也是普通人，只是思想不太健康，并没有违法犯罪的想法，但是你给了他条件，他还是可能做出坏事来。这种人不是坏人，是可怜人，他们是一念之差，有的也应该受到惩罚。
吴燕想到了张超。

而有的人不同，他们从不想正经做事，更不想做好事，善事，一门心思想做坏事，这种人是坏人，对于他们所做的坏事，需要打击。
吴燕想到了POS机，想到了陈高工的儿子。

三千里说，当一个社会还只是处于初级文明的时候，社会上的人的文明程度并不高，社会的走向，文明的导向，需要由这个社会的少数精英决定。精英是领袖，是领导人民群众的，他们服务于大众，但不可听命于大众，因为人民群众中的很多人实际上并不知道社会应该怎样走，他们只关心自己。

这些精英，应该就是这个社会的领袖，是各行各业产生出来的伟人。他们心中没有自己，只有国家、民族和人类。比如我们的国家，我们的党，从孙中山开始，到毛泽东，邓小平，到现在我们国家的领导人和一些杰出人才，他们都是一批了不起的伟人，我们国家才能有这一百年来的改变和发展。

做人，就功名利禄四个字，这是人之所求。伟人，追求功名，功在当代，名流千古，他们追求国家民族和人类的利益。一般的凡人，只能追求利禄，不要想什么都有。

凡人里面，我们可以做一个好人。想做个好人，我们不能像伟人一样，完全做得到没有自己，做得到完全无欲，我们达不到那样的标准，不要用那样的标准来要求自己，但我们要尽可能做到少一点自己，少一点欲望。

我们不要在意我做了什么，别人怎么看，更不要在意回报。我们帮助人，帮了就帮了，千万别在意帮了是谁？我们可以帮伟人，支持伟人的主张，按照伟人的指引去做事。我们可以帮好人，帮一般人，也可以帮坏人，如果坏人确实遇到了困难。人类是一个群体，互相帮助才能有更大的利益，帮助人是一种好的社会风气，何乐不为。

如果做不到，我们做一个没心没肺的人也可以，只有不伤人害人。

不过，对一些不该帮的人，我们不要帮，要让他自己去克服困难，成长自己，比方一些好逸恶劳的人，他们喜欢找关系，走捷径，你帮他，是害他，也是害社会，害社会风气。

这样的人，从来没有想到要尊重别人，他们爱的只有他自己，对其他的人，从来没有好话，没有尊敬的话，但是对他有用的人，他是什么好话甚至肉麻的话都说得出来，他们会想方设法找人来帮助他。

面对这样的人，我们可以做一个没心没肺的人，就即便帮了他，也就当做一个举手之劳的顺便事情，不必再去关注他后面的事情。否则我们会自讨生气。

有的人，想做一个好人，甚至想做伟人，就什么人都帮，什么事都管，包打天下，但是又不认真学习，没有判断力，这样的人，是很自我的人，他们做一点事情，很在意别人的评价，在意别人的眼神。

比如国外的一些政党，他们说的也很善良，但是他们修炼不够，能量不够，他们说想为了人民，发展国家，只能是说说，实际上只是为了他们的小集团利益，是自欺欺人。

当然，我们是小人物，不可能管那些大事情，但是小事情我们也要把握好度，该我们管的，我们才管，不该我们管的，我们不要去管，那会为难自己。


三千里老师讲了一个故事。说，广西一位患者，网名叫晨曦，十六岁时那一年，她的爸爸妈妈都分别去世了，留下了两个妹妹还有一个四岁的小弟。小小年纪的晨曦辍学了，找工作养活两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好多年了，弟弟妹妹都读书毕业也工作了，也结婚了，可是她还是单身，四十岁了，还没有结婚。
她患了子宫肌瘤，到山城治疗，弟弟和妹妹都陪她来了，弟弟妹妹说，大姐总是把自己当做大姐，一个心思只为弟弟妹妹，从来不为自己考虑。弟弟妹妹叫三千里老师劝劝大姐。
三千里老师告诉晨曦，你之所以长肌瘤，就是因为压力大，过去，弟弟妹妹小，你帮助他们，现在他们已经长大了，不需要帮助了，你可以帮帮你自己了，不要再把一些不应该有的压力背在自己身上了。否则，你压垮了，成为弟妹的包袱了，你需要弟弟妹妹来帮你吗？
三千里给了晨曦一个处方，说要彻底解决子宫肌瘤，就要解决婚姻问题，回去后马上耍朋友，争取尽快结婚，过好自己的生活。


广西的晨曦，酷酷也见过，是一个好人。

酷酷问，“三千里老师，是不是好人更容易患子宫肌瘤或者其他肿瘤？”

三千里说，是的，但凡肿瘤，最主要的是因为压力，压力破坏了我们体内的平衡，造成气血淤积，而成为瘤子。

好人，因为他们关心的多，牵挂的多，而心智能力又不足够强大，不能平衡自己，肿瘤就会趁虚而入，我们一般患肿瘤的都是好人。

伟人不容易患肿瘤，是因为伟人的心里很强大，经得起风吹浪打，当然压力太大了，也有影响，比如我们敬爱的周恩来总理。

一般的普通人也不容易患肿瘤，因为他们很多事都不在乎，有的甚至能够做到没心没肺。

坏人也不容易患肿瘤，因为他们从不关心什么，牵挂什么，他们只要关心自己，有吃有喝就足够了。

哦，难怪三千里老师在网上常说，患子宫肌瘤的女性，都是聪明漂亮并且非常善良的美女。

三千里接着说，伟人，需要修炼，好人，需要修养，这都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做人，要先做好自己，保护好自己，包括自己的灵魂与身体。

吴燕和酷酷都在静静的听。吴燕想，是啊，需要先做好自己，不要做“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的包打天下的悲悯勇士。

（未完待续）

照母山的故事（下）: 逃跑的妈妈（38）


第三十八节: 自责


下午，苏婆婆和吴燕回到家里，苏婆婆累了，要休息一会，女儿也睡着了，吴燕靠在床头，看着女儿。

吴燕想到上午参观宋庆龄旧居和与三千里老师的交流，她想，宋庆龄是一个伟人，伟人可以学习，而不能模仿。她的经历，她的环境条件，是她成为伟人的重要条件。

这些年来，自己一直想做一个好人，但是没有分清好人与伟人的区别。

伟人，是在一定的历史条件下，在某些领域，通过自身和团队的奋斗，做出了普通人不能做出的伟大业绩。

伟人可以毫不利己，专门利人，那是他具备多年积累的能量。伟人可以叱咤风云，呼唤世界，那是她具备一个有若干仁人志士搭建的平台。而一般的人，你只能做一个好人，或者说，在年轻的时候，你只能做一个好人，不可能成为伟人，也不应该用伟人的标准来要求自己。

做好人，首先你要对自己好，自己好了，才能有能力去帮助别人。

吴燕想，这些年，自己病恹恹的，但一直都在要求自己，刻苦自己，就像幼儿动画片中的奥特曼，想拯救地球，拯救人类，置自身条件于不顾，战斗于水火，我具备这样的能力吗？奥特曼包打天下，只是小孩子的想法啊。

吴燕想到了俄国作家陀思妥耶夫斯基的长篇小说《罪与罚》，里面有这样的话。

“过去有人对我说：要爱人，我就爱了。结果怎样呢？结果是，我把我的外衣撕成两半，分给了别人，于是我们两人都光着一半身子。正如俄国谚语所说：如果你同时去追几只兔子，结果一只也追不到。
可是科学告诉我们：首先爱你自己一个人，因为世界上的一切都建立在个人利益之上。如果只爱自己，你既可以把自己的事情办好，你的外衣也将保持完整。
经济学的真理又补充道：在社会上，办得成功的私人事业越多，就是说完整的外衣越多，社会基础就越巩固，公共事业也就办得越好。
因此，我单单只为我自己发财致富，我同时也似乎是为大家发财致富，使得别人得到比撕破的外衣更多一些的东西，而这并不是私人的个别的赐予，而是普遍繁荣的结果。


这就是好人，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好人。而我这些年，不允许自己犯错误，不允许自己有瑕疵，经常撕破外衣给别人穿，是把自己当做伟人来要求了啊。

白求恩是伟人，孙中山是伟人，宋庆龄是伟人，毛泽东、周恩来、刘少奇、朱德、邓小平等老一辈革命家是伟人，现在的新的一辈国家领导人也是伟人。

伟人，毫不利己专门利人，是因为他们长期的修炼，思想高度和做事能力具备了。而他们年轻的时候，也是平凡人，普通人，是经过若干年的成长才成为了为伟人。

凡人可以做一个好人，但不可以自拟为伟人，因为你目前阶段的修炼达不到，能量达不到，以伟人标准来要求自己，是手长衣袖短，会适得其反。

凡人先要做好自己，对自己好，有健康的身体，有足够的智慧，有工作的能力，才能帮助到别人，正像救落水的人，不仅仅要有好心，还要有力气，会游泳，否则愿望再好，救不了人不说，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晚上，吃了晚饭后，吴燕正在洗碗，苏婆婆打开电视机，看见有城管砸小贩摊子的新闻，说，耶，这里又有违法乱纪砸别人摊子的事情哟。

她走到厨房门口问吴燕，“啷个的嘛，那两个小坏蛋是为啥子要来砸你的摊子嘛？砸摊子对他们有啥子好处吗？”

吴燕对这个事情已经想通了，不再痛苦了，她笑了笑，说，我也不知道啊。

苏婆婆站在吴燕身边，把那天晚上照母山保安告诉的事情，说吴燕的摊子被砸了，说派出所的警察也来了，还抓到两个小混蛋，但是警察问吴燕，吴燕什么也没有说。都告诉吴燕了。

苏婆婆想到王教授的话: 对别人，不仅要关注她的身体，更要关注她的心灵。

“听说他们背后还有个家伙，是个大人，真是太不像话了，吴燕，你惹了他啥子了吗？那么坏，真是绝子绝孙的，不得好死！”

“还好，这回赶巧有个海扶医院，大人娃儿都没有事情，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这个老太婆非得找他们拼命不可。”

“不用啊，苏婆婆。”吴燕说，“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不要管它了，事情都过去了。”

“听说这回他们不是来收保护费的，他们是为啥子嘛？吴燕，你认识那个墨镜吗？刚才派出所的人说有一个墨镜，说如果仅仅是砸摊子，拘留他就是了，就怕这里面还有其他原因哟，怕对你今后造成更大的伤害哦。”

苏婆婆仍然坚持要说，继续做吴燕的工作，她要把这个事情搞清楚，这是派出所交给她的任务。


吴燕洗完碗，到客厅的沙发上喂女儿的牛奶。她对苏婆婆，您刚才说的那个墨镜，我认识，他是我大学时的同学，叫张超。

吴燕很平静的给苏婆婆讲了他与张超的过去，讲这一年多来的事情。说，在这里面，我也有很多需要总结和吸取教训的。


“啊！这样的啊！”苏婆婆不依叫了，尖叫起来，“那他不仅是个打砸抢，还是个强奸犯啊！这个墨镜是个坏人！”

“吴燕，你马上跟我到派出所，叫派出所的人去把他抓起来，快，娃儿我给你抱起，你去穿衣服，不要让他跑了。”

苏婆婆催促了吴燕几次，吴燕一直没有动，她站起来，从苏婆婆怀里接过女儿，说：“苏婆婆，我觉得还是不去派出所好。”

“打击坏人啊！怎么不去呢？还犹豫啥子嘛，”

苏婆婆很不理解，“这样的坏人一定要抓起来，有一个抓一个，有两个抓一双，你还没有被他们害惨吗？”

吴燕说：“苏婆婆，您坐，我跟您慢慢说，好吗？”

吴燕请苏婆婆坐在沙发上，她自己端了一个小凳子，抱着女儿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坐在苏婆婆面前。

吴燕是情感上很认真但在情感的处理上又很粗心的人，尽管她过去一直认为是很豪放。

她刚才在跟苏婆婆交心的那一个多小时，她也在不停地回忆：
——她与张超的大学时代。
——张超去海城旅游喝酒的事情。
——发现女儿的红胎记的惊讶，直到回娘家，到山城，那一幕幕往事都清晰的在脑海里闪现。

吴燕最先认为一切原因都是张超，后来意识到自己也有问题，但不敢承认，不敢面对，不敢向人袒露自己也有错误的内心。现在才知道了，一个人有错误是正常的，因为自己不是完人，不是圣人，更不是伟人。

吴燕说，其实我现在想起来，我也是有不对的，我不能完全怪张超。在那天喝酒之前，我应该知道我老公他们去台湾了，我一个单身女性不应该陪他喝那么多酒。

张超在读书的时候很穷，我一直把他当作弟弟，但是这个弟弟我是多少年没有接触了，我还是把他当成了当年那个涉世不深、害羞腼腆的小弟弟。

那天晚上，我应该预感得到他也是喝多了，但是我还是让他送我回家，实际上是我给了他机会，他毕竟也是个男人啊，并且我知道，他也一直是很喜欢我的。

吴燕的眼睛平视前方，好像在看窗外的照母山，揽星塔上闪亮着晶莹的灯火，天空繁星闪烁。

苏婆婆认真的听，轻轻的摩挲着吴燕的手，静静的听她述说。

我也在想，我为什么没有一点点防范意识呢？原因还是在我多年来的强势心理，我很小的时候，爸爸就跟我妈妈离婚了，我恨爸爸那种男人，虽然每个月爸爸会给我很多生活费，但我对那些像我爸爸那样的有钱有势的男人瞧不起，我会远离他们。

我也不想做我妈妈那样软弱的女人，爸爸的离开让我自卑过，但是看见妈妈每日的辛劳，天天很辛苦的摆摊，我决意帮助妈妈，在那段时间，我也吃了很多苦，我逐渐养成了一个男孩子的性格，天不怕地不怕，我要保护妈妈。

在童年的孩子当中，我喜欢当孩子头，我要保护他们，我像一个女汉子，我自以为自己是在保护他们，我什么都要强，尤其对一些弱小的孩子我像对待宠物一样，不许任何人伤害他们，我没有想到，宠物也是有个性的，他们需要你的保护，但是他们也有欲望，一旦你给了他机会，他就可能会反过来给你造成伤害。

我过去一直认为自己很善良，很勤奋，很努力，并且也很有能力，我自以为我是在帮助人，但是其实我只是在表现我，表现我的聪明能干。

我总是把自己为中心，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我在别人心中的形象，我在意我的自尊，我完全忽略了他人的感受。

吴燕停顿了一下，陷入了更深的自责。

海女的这个事情，我本来应该直接勇敢的去面对，要不我就跟张超明说，看看他的意见怎么办？要不我可以告诉方涛，求得方涛的谅解，让方涛帮助我一起承担。

可是我却不认为是我的错，仅仅认为是一次意外，是上天的不公。我选择了躲避、逃离，把这个苦深深的藏在心底，并且任性的让它放大。

我忽略了妈妈，忽略了家婆，也忽略了女儿的感受，我还一直以为是为了他们，不让她们跟着我一起痛苦。

我把海女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带出来，让她没有了外婆，没有了奶奶，没有了爸爸，我还一直以为我是在保护她。我真的不应该啊！

吴燕是冷静的，但内心翻滚着波澜。


她在喃喃自语，一个女人，一个小女人，想强悍，其实是因为内心弱小。之所以要声嘶力竭的呼喊，是因为没有震慑对方的力量和本钱。

其实，要想不受伤害，唯有接纳自己的弱小，在磨砺中强大自己，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天生的强大。

吴燕在自责，泪水终于忍不住了，大颗大颗的流淌在脸上，又顺着腮部流下来，滴在了苏婆婆的腿上。

我就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凡人，一个一般的人啊，我把自己当成了完人，圣人，一个了不起的人，我没有那种力量啊。


（未完待续）

照母山的故事（下）: 逃跑的妈妈（39）


第三十九节: 丰都鬼城



吴燕慢慢的给苏婆婆述说，又像是在喃喃自语，她不管苏婆婆听不听得懂，她要说这些给苏婆婆听，她觉得苏婆婆也是她的亲人，是她的妈妈，是女儿的外婆。

苏婆婆一边听着，一边爱怜的抚摸着这个不幸的女孩子，她也完全把吴燕当作了自己的小女儿。

吴燕在轻轻的自语，其实张超这个人，本性并不坏，这个错事的铸成，应该是双方都有过失，可是我只强调张超，没有反省自己，如果我不来山城，也不会有这个事情。

我倔强，固执，自信，太以自我为中心，我自己的灵魂深处也是有魔鬼的啊。

吴燕想到大学时张超说过，山城有一个丰都鬼城，有狰狞凶悍的恶魔，也有慈眉善眼的小鬼。我自己不正是一个小鬼么，一个慈眉善目的小鬼，因为想做好人，同时又伤害了很多人，这也是恶呀，我不也被打进阴曹地府了么？

吴燕说，张超这次砸摊子，他也应该不是有意要伤害我们，只是为了保全他的家庭，他和我一样，也是错了不愿意认错，不承认错，最后是错上加错，我们都是太自我，他也会受到良心的惩罚的，他不是坏人，希望苏婆婆也不要去告他。

吴燕给苏婆婆还讲到了高美美，讲到了张超的妹妹，讲到高美美肚子里的孩子，她说，她们也是无辜的呀，如果我真告了张超，张超被判了刑，她们也会由此受到伤害。我如果这样做，不是又增加了她们新的伤害了吗？

吴燕继续喃喃自语，我一直以来自认为是个不做错事的人，是个完美的人。我的确对自己要求很严格，我要求我做的事情都是正确的，都是有道理的。

我独善其身，追求完美。我是一朵美丽的花，香气四溢，当花招来虫子，当虫子啃噬了花瓣，我没有包容残缺，而是要把整个花朵掐掉。

我宁愿脱离那支撑我美丽的树枝，我宁愿毁灭掉我绽放在春风里的美丽，极端的去护卫我内心那可怜而强悍的自尊。

我成为一朵落地的花朵，让花蕊失去营养。我成为一只离群的母燕，让雏燕去承受孤单。

这些都是因为我太在意我，在意我的感受，我的自尊，我的完美，我以为我是一个完人。我忽略了这个世界本来就不是个完美的世界，残缺本来就是完美的一部分，我们本来就生活在不完美之中。

我让树枝少了花的美丽，我让花工多了一声叹息，我本来就没有到殒落的时节啊，我却过早的让另一朵雄花形单影只。我是在刻意放大我的伤害，显示我的坚强，最终却伤害了整个群体。

吴燕像是在喃喃自语，像是在写中学生作文，内心真切，言语恳切，她要尽量的流露她的内心，展示给这个善良的有宽容之心的老人。

吴燕从来没有与人说过这么多，吴燕从来没有觉得思路有今天这么清晰，说出来这么多，此时，她觉得心里好受多了。


“苏婆婆，海女的事情，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像我的妈妈，你甚至比我的妈妈还要理解我啊，正是到山城的这些天，你在默默地关心我，陪护我，才让我明白一个好人应该怎么做。”

女儿醒了，吴燕抱起女儿，压抑在心底的泪水又大颗大颗的流下来了，从吴燕苍白的脸上流下，像房檐的雨水，滴落在女儿的身上、脸上。

“妹儿，不要伤心，我知道了，你明白了就好，我们其他的都不说了，派出所我也不用去了。但是我想，我们可以直接去找张超，砸摊的事情，要他赔偿，这是他必须要承担的后果，并且他要向你赔礼道歉。”

苏婆婆抚摸着吴燕怀抱中的孩子的头发，说：“我们再把那个摊子做起来，如果钱不够，我有。”

“苏婆婆，明天你可以帮我带带孩子吗？”吴燕对苏婆婆说。
“可以，没得问题。”苏婆婆回答的很爽快，她希望吴燕去找张超，把赔偿摊子的事情解决了。


吴燕要去一个地方，她要看看自己的灵魂，那就是丰都鬼城。

有人说，如果有人能够在生前写写自己的墓志铭，就会对自己的人生是一个反省，会多一次人生。

我要去丰都，写我的墓志铭。墓志铭写什么？
一个不太孝顺的女儿。
一个努力过的母亲。
一个不完美的好人。

自己做的事情必须要自己去承担，去面对，而不能躲避，逃离，吴燕要真正的对得起女儿，对得起妈妈，对得起家婆，对得起身边所有的亲人，要改变自我。

她要到那个阴阳相接的地方，去过过奈何桥，走走黄泉路，无论是上刀山、下火海，她都要去面对。她相信，要有纯净的人心，需要下地狱，接受水与火的磨练，炼狱的尽头是天堂。

她也希望，在丰都鬼城的黄泉路上，能够见到张超，能够看见他跪在路边，忏悔，张超是一个庸人，但是他不是坏人。

晚上，吴燕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已经到了丰都鬼城，她站在望乡台上，面对茫茫大江，大声的向东南方向呼喊：妈妈，我回来了！家婆，我回来了！方涛，我和女儿回家来了！

吴燕一下子醒了，她想，望乡台是小鬼思念家乡的地方，何必要等到了阴曹地府才思念啊，在活着的时候就应该做好。

“望乡台上望故乡，阴阳两隔雾茫茫。何日修得佛心在，冲破迷雾回家乡”

吴燕突然想出来一首诗，她打开手机，把这首诗发在了99子宫网的QQ群上。


（未完待续）

照母山的故事（下）: 逃跑的妈妈（40）


第四十节: 大足石刻



几天以后，照母山上吴燕的摊位，重新又恢复起来，吴燕戴着白色的厨帽，系着白色的围裙，像一只翩翩飞舞的燕子，又忙碌在她的摊位前。

那红黄相间的遮阳篷上，赤橙黄绿的气球又在迎风飘舞，风铃又在叮当叮当的响。

吴燕的生意仍然很好，这段时间，99子宫网的酷酷，经常带着一些外地的女性上照母山，那些女性都喜欢到她的摊位来，喝一杯凉茶，看看娃娃，花不了几元钱，沙县小吃和山城小吃各取所爱。

吴燕仍然像过去一样，喜欢听她们谈海扶，谈子宫肌瘤，谈腺肌症，谈海扶宝宝的故事。

酷酷和王教授一样，个子不高，身体结实。一天，酷酷组织网站的志愿者和患者，到照母山上开群友会，请吴燕给大家讲海城燕子飞到山城的故事。

那天的群友会上，吴燕光荣的成为了99子宫网站的志愿者。

开会的时候，志愿者三千里老师也讲了话，他说：海扶是一种温和的治疗，面对受伤的花朵，它不是把整个花一把掐掉，而是让阳光雨露去滋润她，让花儿自己长好，自己修复。

三千里说：“为什么要把花儿掐去呢，花儿是年轻的象征啊，不像黄叶，你不掐，它也会自己掉去。”

吴燕觉得三千里老师的比喻真生动。

“海扶看上去虽然没有手术那么彻底，但她不伤元气，人是靠生命力才活着的，不伤害生命力量的根本，这才是最彻底最好的手术啊。海扶是对子宫的尊重，对女性的尊重，对自然的尊重，是对女性美的保护和尊重。”

吴燕记得在海扶医院住院时，王教授查房时也给她讲过这样的话：

“海扶是美丽的，比海扶更美丽的，是我们虽患子宫肌瘤，但仍追求保卫子宫，追求自身健康、家庭幸福的美女们的心。我们的身体、我们的心灵有瑕疵，没关系，我们不完美，也没关系，我们对完美过程的追求，就是美丽，这就构筑了我们完美的人生。”


山城的冬天是暖和的，山城的冬天也是短暂的，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照母山又到了百花盛开的时节。

青松覆盖山顶，鲜花含笑遍地，照母山回来了春的气息。

一天，酷酷对吴燕说，有一个人想见你，他要与你和孩子去大足石刻，去看千手观音，去看那尊大佛。

吴燕知道99子宫网要去大足开年会了。山城有两处人们敬畏的地方，一个是丰都鬼城，一个是大足石刻，丰都鬼城是炼狱，是人们审视自己心灵的地方，大足石刻是神界，是人们向往的地方啊。

大足石刻是继敦煌之后，第二个被列入世界遗产名录的中国石窟。 是国家首批5A级景区，世界八大石窟之一，有“东方艺术明珠”之称，是著名的艺术瑰宝、历史宝库和佛教圣地。是吴燕一直向往的地方。

是谁想与我同去呢？自从当了志愿者，吴燕每天都会抽空上网，回答一些患者的问题。一些知道她做过海扶，成功怀孕生孩子的子宫肌瘤患者，都喜欢请教她。

是我帮助过的群友吗？吴燕心里在想，有些群友说她们会来参加这次群友会，希望能够见到我，但是不知道99子宫网邀请她们没有。

“是谁？”吴燕问。
酷酷笑笑，说，你看了就知道。

吴燕顺着酷酷的手指，看见揽星塔下，一个高大的男子，正站在那里，看自己。

哦，吴燕禁不住眼睛一亮，那不是方涛吗？他怎么来啦？

哦，吴燕记起来了，那个人承诺过，要带自己去大足石刻，去感谢千手观音，去看那尊邓小平爷爷也看过的卧佛。 他说那个话的时候，自己才刚刚成为孕妇。


吴燕抱着女儿走过去了，高大男子迎接过来，他接过孩子，把孩子高高的举过头顶，大声的乐哈哈的对孩子说：“啊！海女，我的女儿，爸爸来接你来了！爸爸来接你和妈妈来了！”

吴燕又看见了女儿在空中快乐的舞动的双手，看见了女儿如小天使般的灿烂的笑容。

吴燕上前一步，紧紧地依偎在方涛的胸怀，感觉到一种厚实，一种温暖，她也感觉到了女儿的小手，在拍打着她的头发，一边还欢快的叫着妈妈！妈妈！

吴燕抬起头来，幸福的看着方涛。

方涛说，“酷酷邀请我来开会，酷酷说你已经是志愿者了，今天，网站也批准我成为志愿者，我将在大足石刻宣誓，我会与你们永远不分开。”

方涛说这个话的时候，表情有一种庄严，他看见了吴燕眼睛里擒满了泪花，转而对吴燕咧嘴一笑：
“请志愿者老婆接纳我哦！”

望着这个傻乎乎的大个，吴燕又一次把方涛和女儿紧紧地抱住。

明天要去大足石刻，晚上，吴燕带方涛回到苏婆婆家里，站在阳台上，远远望见夜幕中的照母山，一轮月亮升起在揽星塔上方，好圆好圆。


第二天早上，在去大足石刻的车上，吴燕看见了王教授，三千里，海扶医院的院长、主任，还有酷酷、华医生，夏医生，徐医生，燕子医生，还有好多志愿者和她不认识的人。酷酷告诉她，那些是广州小草，成都天雪，新疆荣儿，一缕芳魂，湖南遗忘那段情，福建203，浙江玲子，湖南李珍，还有成都海扶桂主任、李医生，苏州海扶陈助理，上海许主任。酷酷一个一个的指给吴燕看，啊，真是太多的朋友，真是一个大家庭啊。

酷酷说，坐在前排带孩子的就是河北月亮，她的旁边抱着婴儿的是沈阳小米。

月亮帮助自己很多，她一直想感谢月亮呢，今天终于有机会了。沈阳的小米是自己的追逐者，上次她来复查的时候在照母山上见过，只不过没有敢认，现在她终于有了孩子了。

这些人吴燕在群上早就是朋友了，今天终于在这里走到了一起，吴燕心中抑制不住有一股冲动。

吴燕想告诉老公，她回头一看，方涛坐在大客车的最后一排，他正在与两个人谈笑风生，酷酷告诉她，那个微微秃顶的叫唐古拉，另一个年纪稍大的是旭日东升，他们是负责海扶设备销售的。

吴燕看见方涛的另一边的两位男人，正抱着女儿在逗乐呢。酷酷告诉她，那两位男人是韩国的海扶志愿者，一个是黄总，一个是巨总，方涛已经拜他们为师。

哦，难怪他们的脸型真的像韩国人啊，吴燕很喜欢韩国男人，尤其喜欢他们的足球，他们总是有一种刚毅和坚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