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母山的故事（下集）: 逃跑的妈妈

照母山的故事（下）: 逃跑的妈妈（10）




第十节:晓薇的话

方涛正在厨房忙，接到晓薇打来的电话，晓薇说，“经理，听说你被处分了吗？说是扣了你两个月的工资，明明是我的错，公司怎么扣到你头上了？”


这个事情方涛已经知道，是公司上午做出的决定，已经发布在公司的内部网上了。总经理会后，秘书告诉方涛，说公司暂时不准备转向，海扶刀的调研要方涛不再做了。另外由于方涛擅自决定到巴塞罗那，造成晓薇遗失护照，以及多耽误时间，决定对方涛给予经济处罚。秘书问过方涛，有没有意见，方涛是同意的。


晓薇想不通，她觉得不公正，很对不起方涛。


方涛说，哦，我知道了，谢谢你。他从内心感谢这个姑娘。


方涛突然想起妈妈在医院，他说，晓薇，我想麻烦你一个事情，想请你帮我照顾一下我妈妈，你有空吗？


“什么事情？哦，到哪里照顾？经理您别客气，我有空，您说。”晓薇很爽快。


“我想请你下班以后去医院，我妈妈病了，你帮我照顾一下，我在丈母娘家走不开，丈母娘她也生病了。”


“好，我马上去。”晓薇答应。




几天以后，两个妈妈的病都逐渐好起来了，方涛也正式请假，准备带妈妈们去韩国，可是两位妈妈都不愿意去了。


方涛妈妈说，吴燕和孙女没回来，我哪里也不去。
吴燕妈妈说，方涛啊，你看吴燕和娃娃就这样走了，我哪有心情出去玩啊。


方涛很无奈，想到妈妈们的病都好了，假也请了，到济州岛的机票也订了，以为可以开始他的计划了，可是又出现意外。


方涛只能把机票退了，想，利用这几天时间，先在家里陪陪她们吧。


晓薇还需要感谢呢，妈妈住院，全靠她照顾呢。干脆今天晚上请她吃一顿饭，法兰克福之行，方涛很喜欢这个小姑娘，跟他在一起方涛开心。


滨海路一家不大的海鲜餐厅，方涛与晓薇对坐在一个靠窗的双人桌子旁，酒水上来了，方涛端起酒杯，对晓薇说，谢谢您，请！


“经理，您别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这几天晓薇在医院，知道了一些方涛的事情，经理看上去快快乐乐的，其实也不容易啊。


“全靠你的帮助啊，要不是这几天我还真没办法呢，妈妈好了，你照顾她好几天，我是真的得感谢你的。”


晓薇笑了笑，说: “经理，你们不是明天要去韩国旅游吗？怎么今天还有空，不准备准备？”


韩国暂时不去了。方涛说。


为什么？你不是请假了吗？怎么又不去了？


“妈妈不愿意去。”方涛无奈的回答。


怎么她又不愿意去了呢？我看她这两天心情好多了。


方涛没有说话，沉默了。




晓薇想换一个话题，她知道经理的妻子吴燕是个工程师，可是却带着孩子回娘家了，方涛妈妈为此很自责。


晓薇不解的看着方涛，“嫂子是怎么回娘家去了呢？她不回来了吗？你还是要把她请回来才是啊。你妈妈讲起来就哭，说是她对不起儿媳妇，不应该说那些难听的话，把嫂子气走了。”


“你妈妈说，她要像古人一样负荆请罪，亲自上亲家那里去道歉，去把嫂子请回来。”


见晓薇提到吴燕，方涛顿时百感交集。他不知道怎么向这个姑娘解释，只能叹息一声，说，“她没有在家，她走了。”方涛转过脸，看着窗外。


“怎么？她没有在娘家吗？她走了，到哪里去了？孩子呢？”晓薇更不明白了，非常惊讶。


方涛又转过脸来看着眼前这个纯情的姑娘，几天来，全靠她照顾妈妈，真的得感谢她。可是怎么感谢啊，感谢就只有告诉，告诉她需要知道的一切。


方涛压抑了好多天的苦水，忍不住想倾述，今天，终于遇见了可以倾述的人。


方涛慢慢的给晓薇讲吴燕的故事，讲他自己的故事。




“我真的很对不住妻子。”方涛讲着讲着，眼里噙着泪花。


方涛说，妻子出走的这个事情，对自己来说是晴天霹雳，可是在两个妈妈面前，在所有的亲人面前，他只能保持冷静，控制住情绪，把心中的苦，压在心底。


方涛把吴燕的患病，吴燕的治疗，海女的出生，吴燕的出走，毫无保留的说给了这位陌生的姑娘。


没有想到方涛心中有这么多痛苦，晓薇一边给方涛递过去纸巾，一边静静的听他述说。


听说到吴燕患病是子宫肌瘤时，晓薇的眼睛里充满了同情，她知道子宫肌瘤，姐姐就是患的子宫肌瘤，还有子宫腺肌症，姐姐每次疼痛，都不吃不喝，睡在床上，蜷缩着身子，像一条小狗。有一天姐姐离家出走的，大家都找不到她，最后是水库的人通知，说水库上飘起来一具尸体。


晓薇还记得，看见姐姐的第一眼，让她触目惊心，姐姐的身体被水泡得发白，眼睛紧闭，嘴唇咬得很紧，就像她生病时痛苦难受的表情，没想到姐姐离开人世的时候也是这样痛苦啊。


晓薇很害怕，她知道子宫肌瘤就是子宫第一瘤，还有腺肌症，这些都一直折磨着姐姐。晓薇不止一次的听姐姐说过，说她想死，死了就一切痛苦都没有了。


那个时候，晓薇只能一个劲的劝姐姐，说姐姐你千万别那样想，会好的，会好的。可是好多年了，姐姐的病一直都没有好，反而是越来越严重了。没有想到，姐姐却走了绝路。


其实晓薇知道自己也有腺肌症，从十三岁开始，自己就开始痛经，每次疼痛的时候，从学校放学回来，走到家门口，看见妈妈，晓薇都忍不住蹲下身来，对妈妈说，“妈妈，我痛。”


妈妈也带晓薇去看病，中医说，是寒症，开了一些药，吃了也不见好，第二个月照样疼。也看了西医，西医说，要动手术，要切子宫。还是个女孩子啊，怎么能够切子宫，妈妈心疼的对晓薇说，你忍着点啊，有人说这个病结了婚就好了。


后来晓薇才知道是腺肌症，叫原发性腺肌症，她也一直受腺肌症的困扰，只是没有姐姐严重，她也一直有担心，不知道到了哪一天，腺肌症严重了，严重到不能忍受了，自己会抗得住么？她不敢往深处想。


晓薇一直记住妈妈的话，结婚就好了。可是自己有病，和谁结婚啊？不是害别人吗？姐姐就是一直没有结婚。


晓薇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她想结婚，又不敢找男朋友。


晓薇一边叫方涛吃菜，一边听方涛讲吴燕的治疗，讲她拒绝开刀，从海城医院逃跑，讲她到山城去做一种不开刀的高科技手术。


听方涛说到海扶刀，晓薇的眼里一下子亮了起来，世界上还有这样的技术，真的可以治疗子宫肌瘤，治疗腺肌症？而且不开刀？


要是早知道就好了，晓薇一直没有说话，双手撑住下巴，只是静静的听，一双眼睛目不转睛的盯住方涛。


看着晓薇那纯净的眼神，方涛已经没有把这位姑娘当做陌生人，她是我最亲的亲人，是我可以倾述心中苦水的人。


方涛说出来这些，心中似乎好多了，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平静的告诉晓薇，他今后会离开公司，重新做一番事业，就是海扶。


方涛又叹息一声，可是这次济州岛，本来是想叫妈妈们去散散心，另外见见韩国的海扶总经理，可是两位妈妈都不去，我真不知道怎么办了。方涛完全把晓薇当做知心朋友了。


晓薇看着方涛，看了好久，突然她说，方涛，你妈妈和吴燕妈妈这次主要得的是什么病？


“感冒啊，重感冒。”方涛回答。


晓薇说，我看最主要是心病。


这几天，晓薇与方涛妈妈说了很多话，刚才她又听方涛讲了吴燕的事情，她有些明白了，不解决心病，两位妈妈是什么地方也不会去的。


晓薇跟方涛讲了自己的想法，她说，你回去可以这样告诉妈妈，说吴燕找到了，在山城的一家公司，是吴燕公司的领导派遣去做技术支持了，她因为心情不好，才谁也没有告诉。是你问了吴燕公司的领导才知道的。


晓薇说，你妈妈知道吴燕不是因为她才不来的，她的心情就会好的。吴燕妈妈也只要知道吴燕的下落，她也会心情好了。


方涛听了高兴起来，没想到这么复杂的问题，晓薇说起来这么简单。


这是个好办法，不管怎样，先让两位老人高兴起来，散散心再说，这样也可以按照计划见到韩国的海扶老总了。


方涛说，好，就这样办，她们心情好了，应该会去的。


方涛说，不管吴燕是因为什么原因出走，他都要把吴燕找到，因为吴燕是一个很善良很优秀的人，她做的很多事都是对的，但一个人哪能不犯点错误呢？


晓薇不喝酒，仍然是一直端着一杯白开水，慢慢的喝，一双眼睛时而痛苦，时而欢快，时而思索，她静静的看着方涛，听方涛述说。


方涛好久没有像这样心情放松了，现在又有了晓薇的计策，他更觉得心情好了，觉得像发现了一个红颜知己。


海滩外的天空渐渐暗下来了，今天是爸爸的忌日，方涛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做。


吃完晚饭，他们来到海边，远远的看见大礁石了，看见大礁石外面的跳海岩。


方涛站住了，说，今天是我爸爸的忌日，我没有准备香烛，我就用我的心说一段话给爸爸吧。


“爸爸，过去一直是你保护我们，现在儿子已经长大了，在你的忌日，今天我向您保证，我今后一定要用生命来保护妈妈，保护你的儿媳，保护你的孙女，我也要保护世界上众多的生病的女性。”


晓薇看着方涛，方涛一直在遥遥的望着大海，望着大海边的那块大礁石。


她看见，有一个老太太，正缓慢的走到跳海岩边，点起了一对烛火。那是她这几天来一直照顾的老太太，方涛的妈妈。


晓薇在想，人啊真的是生活在痛苦之中，有的是身痛，有的是心痛，这个痛苦，有时候真的是痛不欲生。


晓薇说，我们去看看你妈妈吧，把吴燕找到了的消息告诉她。


“好，我要让妈妈也为吴燕和女儿烧上一炷香，让妈妈叫爸爸保佑她们。”
方涛回头看了晓薇一眼，与晓薇一起向大礁石走去。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晓薇此刻发现，前面的这个男人真的是很高大。


晓薇想起了歌德的一句话。
——善良人在追求中纵然迷惘，却始终意识到有一条正途。


我也要和吴燕姐姐一样，去做海扶。我也要像方涛哥哥一样，把一个善良的职业作为我的终身事业。


（未完待续）

照母山的故事（下）: 逃跑的妈妈（11）



第十一节: 求职真难


早上，苏婆婆说她去跳坝坝舞了，去耍一耍，活动筋骨。吴燕知道，在山城这里老年人叫的坝坝舞，就是海城家婆她们跳的广场舞，老了，也要有点事做。

吴燕抱起女儿，走到客厅的窗前，远远的看见照母山了，只见长长的照母山像一条龙，龙头在远处高高地隆起，龙身修长蜿蜒，龙尾在近处打了一个弯，它环抱的应该是人和湖吧。龙身的中段，揽星塔高高的挺立，在早晨的阳光下，泛着一片金光。

研制海扶刀的那个公司，就在人和湖的旁边，我能够到那个公司去上班吗？如果能够，我就可以天天亲近这巍巍的照母山，清清的人和湖水了，吴燕禁不住心中有一些激动。

手机响了，吴燕一看，正是那家公司的人力资源部经理来的电话号码。

“是吴燕吗？”
“是我，我是吴燕，我是吴燕。”吴燕赶紧回答，她好高兴，也有点紧张。

“吴燕，我想问一下，你的孩子找到人带了吗？”
经理的声音很诚恳，但他怎么问这个问题，吴燕有一种预感。我不是已经告诉经理我可以自己带着孩子上班吗？

吴燕急忙说：“经理，孩子我可以自己带的，我不会影响工作的，我的女儿很乖，她见妈妈工作，一定不会吵闹的，不会影响我的工作的。”吴燕很紧张，一连串说了很多话，她想说服经理。

经理说: “吴燕，不行啊，公司没有这个先例。”

吴燕知道国外的一些公司有托幼中心，有“宝宝房”，孩子在妈妈的眼皮底下受到专人照顾，午休期间还可以和孩子相处。尽管国内目前没有这样的先例，吴燕想海扶刀是如此前沿的产品，这样的公司应该可以更人性化。

吴燕对经理说，公司可不可以搞一点创新，她知道这个要求有点过了，但她没有办法，她怕失去这一份工作。

“不行啊，吴燕，如果你仍然没有找到带孩子的人，我们公司是不能录用你的哟，公司经过慎重讨论，领导也研究了，带孩子上班还是不行的。”经理直截了当的做了答复，应该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了。

“那——”吴燕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经理。

“这样吧，吴燕，你尽快想想办法，如果能够找到人带孩子，你下个礼拜一就可以来上班，我们很欢迎你。”

吴燕明白了，如果不能找到人带孩子，公司是不能够接纳她的。吴燕不愿意继续为难经理了，她跟经理说了句，“谢谢经理，我尽量想想办法吧。”

吴燕能够想到什么办法呢，苏婆婆每天上午晚上要出去锻炼，何况她快八十的高龄，跟自己的外婆差不多年纪，是不能请苏婆婆帮助自己的。如果是到外面去请保姆，吴燕也打听过，一个保姆每个月要好几千元，自己的全部收入还不知道够不够呢，何况保姆还要跟吃跟住，自己怎么解决？

吴燕无力的坐在椅子上，抱着孩子，两颗大大的泪珠，落在了女儿脸上，女儿似乎感觉到了，哇的一声哭出声来，两只小手伸出来抓妈妈的胸膛，吴燕真想大哭一场。

吴燕望着窗外，照母山，此时在她的眼前一片模糊，这是她心中的向往啊，是她绝地逢生的希望。这几天突然闪现在心中的亮点，顷刻间就熄灭了。
照母山，你能帮帮我吗？

吴燕慢慢的走到床前，把孩子放在床上，大颗大颗的泪水落了下来。苏婆婆快回来了，吴燕想到，她马上去洗手间洗了洗脸，她不能让苏婆婆看见她在哭泣。

吴燕冷静了一些，她打开手机，挨着询问她投放了简历的公司，让她非常失望的是，这些公司都不能接受带孩子上班的条件。看样子只有另外想办法了。 吴燕找到一个求职网，发了一条信息：我想找一个能够带孩子上班的工作，请帮帮我。

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够扔下女儿不管，吴燕一直顽强的这样想。

她把女儿背在背上，洗衣，拖地，擦窗户，整理屋子，累的汗水在鼻尖上滴下来，一颗接一颗，像一串珍珠。苏婆婆回来了，心疼的苏婆婆直管说，妹儿，你休息一下嘛，忙了大半天了。

吴燕确实是那种干起活来拼命的人，她只要一干活，其他的就都忘记了，她想用劳动来减轻心中的揪烦。

晚上吃饭的时候，苏婆婆问吴燕，“海扶刀的公司来电话了吗？”
吴燕说：“还没有呢。”

苏婆婆说：“他们公司忙得很，你明天抽时间去看看吧，娃儿我帮你照看。”苏婆婆看着这整理的靓丽一新的房间，心里也特别高兴，她觉得这个姑娘太懂事了。

吴燕不知道怎么回答，看着苏婆婆，没有说话。

苏婆婆说：“妹儿，你不要客气，我照看半天，没有问题的，你放心好了，我前些年也带过孙子的呢，只不过现在他们都大了，最小的孙子都读大学了哦。”苏婆婆说到这些显得很骄傲，“你把牛奶准备好，我知道怎么喂娃儿的。”

晚上，女儿睡了，吴燕打开手机，查看白天发的求职信息。在她的发帖后面，一大堆跟帖，还真不少。吴燕仔细的看，有叫她去工作的，也有叫她在家里做兼职的，都符合她提出的带孩子工作的条件。

有个私人幼儿园，说“你可以既带自己的孩子又可以来上班”，吴燕的心动了动。有做国外奶粉代购的，说“时间自由，没风险，利润高”。吴燕知道国外的奶粉在中国有很大的市场，女儿就是吃的国外奶粉，但是她没有奶粉销售的经验，也没有奶妈们的圈子，奶粉卖给谁呢？有做高仿皮具、手表的，说厂家发货，想做代理请联系我，一个月有上万的收入。还有卖衣服和护肤品的，说只需要手机在家就可以挣钱。

但是这些都是留的QQ号码和微信，吴燕不知道真假，有些怕被骗，不敢加。

吴燕试着又查阅了一些招聘信息，当她看见一家大公司招聘文员时，她的心动了，公司留的联系方式不是QQ号码和微信，是手机号码。

吴燕知道，文员一般有行政文员、人事文员、文案文员、档案文员等，吴燕希望能够找一份文案文员或者档案员的工作，文案文员主要负责起草文件合同等文件，档案文员主要负责管理公司文件、合同等相关资料，这些吴燕虽然没有做过，但是她相信自己学习学习就能够胜任，这样就能够既带孩子又工作了。

吴燕跟对方发了一条短信息，“我是一个在外地的有十多年工作经验的工程师，现在已经辞职，想在山城找一个能够带孩子上班的做文员的工作，希望贵公司能够帮助我。”吴燕说的很诚恳，也很详细，她希望对方能够更多的了解自己，她太渴望一份工作了。

真没想到，对方很快就回信息了，回信息的人自称是公司人力资源部部长，部长告诉吴燕说，明天下午三点之前到他们公司去面试。吴燕很兴奋，觉得又看见了希望。想到苏婆婆明天上午能够帮助她看管女儿，吴燕觉得有必要跟对方说的更清楚些，于是她跟部长去了一个电话，希望能够明天上午去应聘。

接电话的部长是个男的，他已经感觉到了吴燕的求职心切，他问了问吴燕的年纪，工作经历，家庭情况和现在住址，吴燕都一一说了。部长犹豫了一下，说：“好吧，明天十点钟以前，你到公司来，你坐轻轨到高新区站下。”


（未完待续）

照母山的故事（下）: 逃跑的妈妈（12）



第十二节: 银行卡


第二天一早，吴燕来到地铁车站。吴燕是第一次在山城乘坐地铁，哪里是地铁入口啊？吴燕东看看西看看，没有发现。

吴燕在北京上海都乘坐过地铁，都有标志牌，她没有看见。问别人，有人指着一个牌子，上面写有英文字母CRT，哦，这就是地铁，吴燕想，应该是轨道交通Rail Transit的缩写。

明明在中国，怎么不用汉字？吴燕到过的城市，地铁标志都很直截了当。如北京地铁，上海地铁，广州地铁，福州地铁，都是用的汉字，让人一目了然。

CRT，这个外文，好多人会不认识呢，何况这是在西部，懂得外文的人更少些。

在中国的土地上，就应该用中国字嘛，崇洋媚外，吴燕对山城的地铁给出了一点小批评。

乘坐地铁赶到高新区站，走出车站，吴燕记得那位部长说的是二号口，她站在二号出口前，突然想到没有问公司的具体位置，我该往什么地方走呢？

这个时候，吴燕的电话响了，正是那位部长。

部长问她，“吴燕，你到了吗？”
吴燕很高兴，说：“到了到了，部长你们公司在高新区的什么位置呢？”吴燕巴心不得马上赶过去。

部长并没有直接回答公司的位置，只是说：“吴燕，你穿的什么衣裳？”
吴燕说：“我穿的是红白格子相间的衬衫，是大的格子。”

部长说，“那你就在地铁站二号口等着吧，马上有人来接你。”

山城人真好，总是事事处处为别人着想，吴燕想到了海扶医院的李娟娟，我到山城来不也是李娟娟到机场来接的么。

不过，吴燕觉得山城的道路不好找，她记得去年在海扶医院时，一些外地患者也说，路不好找，说山城这个城市没有东南西北，只有前后左右，还加上有上下，城市是立体的，不在同一个平面上，难怪去年去渣滓洞，李娟娟说你不好找路，她非要送我去，给我带路。

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确实需要有人带路，否则不容易走对，也没有安全感。人生的成长不也是如此么？需要有人带路，才少走弯路，吴燕突然想到，99子宫网上的那些志愿者，不正是在给子宫肌瘤患者们带路么。

不一会，一个年轻人来了，瘦瘦的，穿一件黑体恤，二十来岁，笑容可掬的问她是不是吴燕。

年轻人嘴巴很甜，一边“燕姐燕姐”的招呼，一边在前面带路。这里是步行街，一片商业区，高楼林立，街道纵横交错，商店门面很多，如果没有人带路，就即便告诉你街道的门牌号码，也很难找到。

年轻人把吴燕带着走了两条街，终于到了一座高楼前。

这是一座比较旧一些的楼房，与旁边的大厦相比，显得有些低矮，“像一个侏儒”，吴燕想。

十楼上，当吴燕见到了那位人力资源部部长时，吴燕觉得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大公司。

吴燕问部长，“你说的公司就是在这里么？”
部长说，“是的，是的，我们公司是受那家大公司委托招聘的，这里是主城区，方便，大公司在郊区呢，离这里比较远。”

吴燕对山城市没有多的了解，只知道很大，她去年在照母山上就见过。吴燕一时间没有了主意，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没有再问，她想看看再说。

部长招呼吴燕在他的桌子对面坐下，看了看吴燕的毕业证书、身份证和个人简历，问了问吴燕的家庭情况和过去的工作情况，也大致了解了一下吴燕的特长和性格爱好。

部长很快就跟吴燕说，看得出来，你很优秀，很有能力，当文员是绰绰有余的，你完全会胜任文员的工作。

部长并没有像海扶刀公司应聘时的那位人力资源部经理，会问很多问题。这个部长显得很干脆，几分钟交流后，就给予了吴燕肯定的答复。吴燕突然间觉得很轻松，这么快就找到工作了，不由得心中有一些高兴。

不一会，部长给吴燕打印了一张“录用通知书”。

尊敬的吴燕女士:
我们非常荣幸的通知您，经过综合评估和慎重考虑，公司决定正式录用您。
通知您于某年某月某日前报到。
，，，，，，
落款是某公司人力资源部。


看着“录用通知书”，吴燕心中禁不住惊喜，她连声对部长说: 感谢！感谢！

部长笑了笑，告诉吴燕: 进公司的第一个月要先去车间学习一下流程，才能干文职，部长还告诉说进公司不收取任何费用，就是到车间学习需要有工作服，工作服需要缴纳一百元的成本费用。

吴燕想，自己过去没有做过文员，去车间看看，了解了解这个公司的产品生产流程，也有好处，自己做过这么多年工程师，应该一看就懂得的，一百元工作服费用也不算贵，又没有其他费用了，心中一下子放松了很多。她问部长，什么时候缴纳工作服的费用？

部长说，就现在吧，我们明天就为你准备工作服，后天你就可以去公司上班。

吴燕掏出钱包，取出一百元，递给部长。

部长说，我这里不收现金的，需要打卡。部长叫外面大办公室里的那个年轻人，把POS机拿来。

吴燕的银行卡里有钱，这是她专门准备的，从海城出走前她就把几张卡的钱都转到了这一张银行卡上。

当年轻人在POS机上从吴燕的银行卡上划出一百元，叫吴燕输入密码的时候，部长特别提醒说，吴燕，你用手挡着，别让人看见了。

吴燕输完密码，拿回毕业证书、身份证，部长说，你回去等通知，就这两天可以上班。

吴燕走出公司，高楼外，大街上一阵凉风吹来，吴燕突然觉得心中一个咯噔，她仿佛觉得有些什么不对劲。

吴燕想，这个面试也太容易了，就这样就通过了么？这个部长也没有多问问关于工作的话啊，怎么就录用了，有这么简单吗？何况大公司一般都是需要复试的，难道是部长看我有多年工作经验就免掉了吗？

吴燕的心中有一些忐忑，有一种受骗的感觉，但是她也说不清楚骗在哪里。

吴燕又看了看部长给的“录用通知书”，盖着公司鲜红的印章，看不出有什么破绽，不会有假吧。

吴燕心里又想，尽管交了钱，但也就一百元，不多，他们骗我为什么？不可能的。

吴燕太需要一份工作了，她宁愿相信这个公司是真的。在坐地铁回去的路上，吴燕的心里不断的为自己想出来的疑点找辩护理由，作解释。

好了好了，不想了，女儿还在家里等着我的呢。吴燕笑了笑，笑自己有一点神经质。

那天晚上，吴燕睡得很好，很香。


第二天，吴燕想到从海城带来的奶粉、尿不湿都剩的不多了，她就托苏婆婆看女儿，自己早早的去街上，买了奶粉，尿不湿，还买了一辆婴儿车。

部长说带孩子上班没问题，说公司的文案工作很轻松。一路上，吴燕边走边想，尽管这一家公司也没有“宝宝房”，但有了婴儿车，上班的时候也方便了，可以把女儿放车上，不影响工作。

她想，明天去上班带的东西还真不少呢。

吴燕把一大堆东西拿回家，把婴儿车的包装打开，一会儿工夫，吴燕就把婴儿车安装好了，苏婆婆在一旁直夸奖，对孩子说：“你看妈妈多能干，到底是工程师啊，我们娃儿长大了也会有出息哦，什么都会干，什么都难不倒我们，是不是啊。”

小孩子在老太太怀里乐了，冲着苏婆婆笑。

“部长不是说今天去领取工作服吗？看样子自己还得出去一趟。”吴燕告诉苏婆婆，请她再帮着照看孩子，她要去公司一趟。

吴燕一出家门，就赶紧跟部长打电话，她想提前告诉部长，免得她去了他们来不及准备，因为部长没有说今天去领取工作服的具体时间。

怎么部长的电话打不通呢？再打，还是不通，怎么搞的，是这个电话啊，吴燕又确认了一下，还是打不通。是部长的电话坏了吗？联系不上，我去哪里找人啦？

吴燕依稀的记得高新区的那些楼，可是具体是那一座楼现在她印象不深，我怎么没有要一个公司的座机号码呢？

吴燕有些怔住了，“部长的电话怎么会打不通呢？”她一边继续打电话，一边往地铁车站走，她多么希望电话的那头突然出现响铃的声音啊。

手机快没电了，仍然没有人接电话，吴燕又发信息，信息也没有人回复。

吴燕突然想到昨天她在公司里刷过银行卡，想到那个穿黑体恤的年轻人有些不自然的表情，想到输入密码时部长过度关心的提醒，吴燕突然间有些害怕了——我的银行卡不能出事啊。


（未完待续）




第十三节: POS机


我的银行卡千万不能出事啊！吴燕此时特别的担心，我一定要找一个银行查一下，尽管吴燕不相信盗刷银行卡的事情会发生，特别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她一定要看看才放心。

吴燕环顾四周，发现地铁车站的街对面正好有银行，吴燕飞也似的跑过去。插卡，输入密码，余额查询。

当吴燕看见余额显示的数字时，她的脑袋嗡的一下炸开了。

原来担心的事情真的发生了。六位数的存款，怎么变成二位数啦？

像猛然间被人击打了一棒，吴燕的头感觉到很痛，她惊呆了，脑海里一片空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十万多元啊，怎么顷刻间就没有了！

她怀疑自己的眼睛，她怀疑自己操作错误，她把银行卡退出来，再进入，再退出，再进入，不断的重复。银行卡上的余额显示还是那不可思议的二位数。

看着冷冰冰的银行柜机，吴燕木然的站在那里，后面排队的人在催促她，她也没有反应，直到银行保安来了，站在她面前，问她怎么回事？

吴燕回过神来，一声大哭：“哎呀! 我的钱啊，怎么就没有了啊！我被骗了吗？我被骗了吗？这是怎么回事啊！”

吴燕一下子瘫倒在银行柜机前。

这十万多元对吴燕来说，就是她的全部资金，是她和女儿生活的全部啊。钱没有了，吴燕顷刻间就成为了一个穷光蛋，她模模糊糊的看见围住她的人群，感觉自己像一个赤裸裸的流浪汉，躺在一群陌生的看她哀声大哭的人面前，别人都把她看成了一个乞丐。

保安把吴燕扶起来到椅子上坐下，银行工作人员来了，耐心的询问情况，不一会，一个工作人员告诉吴燕，说你的钱已经被人盗取了，银行工作人员马上帮吴燕报了警。

很快，有两名警察来了，警察详细询问了吴燕的情况，了解了案件的大致经过，做了笔录。

一个警察对吴燕说，你还需要陪我们走一趟，去案发现场，取证和了解情况。

吴燕带着警察终于找到了那座楼，上了10楼，昨天看见还有几个人在忙碌的办公室，现在已经空了，没有一个人影。

警察了解大楼的物管和保安，制作了笔录让吴燕签了字，并且留下吴燕的联系方式。一位警察给了吴燕一张警民联系卡，说，“你回去吧，有事情可以找我们，我们会继续侦查，案件侦破后，我们会告知你，你不要太伤心了，要控制情绪。”

吴燕随警察到了楼下，警车开走了，留下了孤伶伶的她。


吴燕没有回家，她不想走，她一直站在那座楼的门口，她在看进出楼的人，也在看大街上的人，她想寻找那两个家伙，她清楚的记得他们的长相。

吴燕两眼满含怒火，一直扫视着过往的人，她真的希望能够看见那两个害她的人，她要把他们抓过来撕得粉碎。

夏天的山城，太阳火辣辣的照在地上，街道边上的玻璃幕墙反射出刺眼的白光，地面上蒸腾起一股股白色的热气。

吴燕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泪水大滴大滴的流下来，湿透了她白皙的脸，汗水也渗透了她的红白格子衬衫。太阳直射着，她就像一根街道边的路桩，惹得一些过往的行人忍不住驻足观看。

吴燕对这一切视而不见，她的心中好难受，好难受，我一直是善待他人，善待社会，从来没有做过亏心事，从来也没有伤害过任何人，老天爷怎么这样对待我，老天爷怎么不睁眼看看，怎么让那些家伙把我骗了？

我真笨，我真傻啊！我怎么面对以后的生活啊？


正午的阳光下，那栋楼的街道边，过往的人逐渐少了，大家都打着遮阳伞，都奇怪的看着她。

吴燕仍然在那里木然的站着，不知道站了多久，有两位路过的老夫妻把她扶在路边的花台阴凉处坐下，叫她有什么事情不要想不开，要冷静下来，老太太给吴燕买来一瓶矿泉水。

看着老夫妻离去的背影，吴燕的情绪逐渐缓解了一些，她想到了昨天的那台POS机，那不就是个读卡器么。POS机是一种多功能终端，具有支持消费、余额查询和转帐等功能，可以读取银行卡上的信息，然后把这些信息发送给银行系统，完成联机交易，如果交易成功POS机就会打印相应的票据。

我昨天是打印出票据的，并且我也核对了输入的金额的，这些骗子是怎么转走我的钱的呢？吴燕在想。

我自己也是搞电子技术的啊，银行卡在我手上，他们也没有看见我输入的密码，他们是怎么实现划款的呢？

吴燕突然间想到了在海城公司的时候，陈高工跟她说过的一个事情。

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她本来早已经忘记了，可是今天却突然又想起来了，突然变得那么清晰。

那天是下班的时候，吴燕刚刚走出公司，陈高工在大门外等着她。陈高工说，外面有一个活，他可以找来给吴燕做，他相信吴燕的技术，可以做出来。

吴燕知道，陈高工虽然岁数不小了，但不太务正业，喜欢招摇撞骗，搞歪门邪道，只要有钱，他是什么都敢搞的。但是他技术不行，他是原来在一家大型国营企业论资排辈评定的高级职称，后来作为人才被引进到公司，但是实际上没有什么真本事，是个绣花枕头，是个所谓的“砖家”。

陈高工的话说出来，吴燕本来想打断他，但想到陈高工毕竟是老同志，她还是耐心的听陈高工把话说完。

当时陈高工说的就是改装POS机，他说只需要加一个小型的集成电路，有人将银行卡插入这个改装的POS机插口，银行卡信息就被自动的读取了，如果你在上面输入了密码，密码信息也同样会被读取，这样就可以按照这个信息，制作同样的另外一张卡。

吴燕明白了，陈高工的意思是想仿制别人的卡，盗窃别人的钱。吴燕感觉到愤怒。

吴燕铁板着一张脸，仍然耐心的听陈高工把话说完，她看了陈高工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她真想对这张不要脸的老脸啐上一口痰。

吴燕是那种在工作上特别钻研的人，但是在歪门邪道上她却从来不去想，她也不愿意去记，她早就把这个事情忘记了。没有想到这个骗人的东西终于有人做出来了，并且骗到了自己身上。

吴燕马上给警察去了电话，警察告诉她，最近是有一些海城的人到山城，他们雇请了一些当地人到市场卖大米，卖干货，以低廉的价格骗取一些人来买，说公司规定不收现金，专门叫人来划卡，用假POS机骗人。

警察告诉吴燕，你不要在那里再等了，骗子早已经走了，不会在那里露面的。
警察说：“相信我们会破案，但是需要时间，你快回家吧。”


吴燕回到了人和场，但是她没有回家，而是上了照母山。揽星塔下，她坐在一个石凳上，一阵山风吹来，吴燕远远的望见了海扶医院，正是在这里，她看见了希望，这是她生命中的一个转折点。

这时，她突然想到了张超，正是他把自己带到照母山，才发现了海扶医院，但是张超却把她害的太惨，她不愿意想到这个人，这个人也是个骗子，是个情感骗子，是个害人的罪犯。前段时间，她不止一次的想到要告发他，要起诉他，后来想想也就算了，那是一个有贼念无担当的人，现在吴燕不愿意想到他，想到他就觉得恶心，吴燕希望把这个人彻底忘掉。

揽星塔旁边，吴燕看见了一些摊贩在卖凉粉，酸辣粉，山上避暑的人很多，摊贩的生意很好，自己去年不也在这里吃过一碗酸辣粉么？那酸酸的辣辣的味道，令人很长时间都忘不了，有一种独特的香，吴燕目不转睛的盯住那一把把大伞，和那些坐在伞下面津津有味的吃客。

我不也可以来这里卖小吃么？吴燕想到了她小时候陪妈妈卖过沙县小吃，很多小吃的做法她都会。吴燕在山城的街上看见过有沙县小吃，这里还没有人卖，应该可以来试试。

想到沙县小吃，想到妈妈，吴燕似乎又想到了希望。

谁都有被骗的时候，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小心点，我以前能存钱，今后一样也可以挣钱。关键是看我怎么面对，怎么处理， 我要实实在在的为孩子着想，被骗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要站起来，不要沉沦，我还有女儿啊，女儿需要我，我要勇敢的面对一切。

吴燕又看见了海扶医院，她想到了自己的子宫肌瘤，这几年，我也是到处看病，好多医院都看了，吃药不也花了几万元了吗，没有效果，反而瘤子越长越大，不也是相当于被骗了吗？好在遇见了海扶。

吴燕的心情好一些了，没有那么伤心了，“女儿还在家里呢，苏婆婆看我这么久没有回去，肯定很担心我。”

吴燕一下子站了起来，快步往家里跑去。


（未完待续）

第十四节: 小摊美女



几天以后，照母山上的揽星塔边上，多了一个卖小吃的摊点。

照母山是山城市的森林公园，长约10公里，园内松林遍野，繁花盛开，还有亭台楼阁点缀其间，是城市的氧吧。

传说大禹治水，从这里驾群龙翻小龙坎，越朝天门，劈开长江三峡，使江水畅通东海。龙归大海，独有一条小青龙不忘故乡，偷偷从东海溯江而上，回到这里。

小青龙化成一条蜿蜒起伏的山脉。因是龙山，固有龙味，高高的龙头，悠长的龙身，婉转的龙尾，远看让人赞叹不绝，恰似一条拔地而起的巨龙。

走进山中，树木青葱，泉水叮咚，水果满枝头，鲜花遍地香。尤其是山下的那一湖清水，更让此山具有了神韵。

当地人把这座山叫做神山，也有叫龙湖山。姑后来也有高档小区叫龙湖花园。

山城百姓酷爱此山，清朝以后，因当地进士回乡照母，为表彰其孝悌，皇帝赐名这座山脉为照母山。

照母山是被山城市繁华街区包围着的一片森林，避暑纳凉的不少，上山锻炼的非常多，摆摊卖小吃的也很多。

这新加的摊主是一个年轻的少妇，她穿一件红白格子衬衫，小蓝碎花裙子，一张小红花的头巾，白中泛红的脸蛋儿，显得清纯而靓丽。她背上背着婴儿，手中麻利的操作她的各种小吃。

她就是吴燕，那位曾经做了十多年电子工程师的吴燕。

小吃摊上撑了一张大大的红色遮阳伞，伞的边沿挂了一些彩色的气球和几串风铃，气球在风中飞舞，很有过节的气氛，风铃不时发出串串清脆响声，招来一些小鸟儿在旁边的树枝和竹梢上和鸣。

这些气球和风铃本来是吴燕为女儿准备的，让女儿在背上好看，没有想到却招来很多小游客。小游客们发现翩翩飞舞的气球，听见风铃叮叮当当的声音，都跑过来看，看了就不走，还要买吃的，边吃边看边听，小海女在妈妈背上看见这么多哥哥姐姐，也高兴得对他们直嚷嚷，张开小嘴笑个不停。

“哇！这小孩好乖哦。”大人们看见吴燕背上的女儿，好多都啧啧称赞，小海女趴在妈妈背上，睁大眼睛看着大家，见大家对她笑，她也张开小嘴，还以开心的一笑。

小海女的笑声，就像风铃的响声，很清亮，格外的好听，好多婆婆孃孃上山后就要专门到这里来逗逗小海女，她们把小海女叫做照母山的小仙女。

很快，吴燕的摊位就形成了一个景点，很多男游客也纷纷到来，有的说，这个姑娘和其他的摊主不一样，她说的是标准的普通话，像银铃般好听，不像其他的摊主说的重庆话或者川普。

有的说，她的那一身衣裳穿的好时尚哟，哪像一个摆摊的，是不是来体验生活的演员？还有的在静静的观看吴燕的言谈举止，看其中透出一种大家闺秀的淑女风范，觉得这姑娘不简单。

没有人知道吴燕是工程师，但是感觉到了她与其他摊贩不一样的气质。好多人在这里都想买一点小吃，觉得在这里吃有味道，有感觉，是享受。

周围的摊主也很喜欢吴燕，因为吴燕一来这里小吃的人气更旺了，这里更热闹了。

吴燕的小吃味道也的确很好，凉粉和酸辣粉是苏婆婆教的，这几天苏婆婆都起得很早，亲自指导吴燕做，还帮助她做好佐料。扁肉、拌面、小笼包、炒粉这些沙县小吃则是吴燕自己做的，都是她一早起来就准备好食材，再拿到山上来卖。

吴燕的生意很好，不到几天，到山上避暑的好多人都知道了她，大家都在传，把吴燕当作了照母山上的一个新闻人物，说一个外省来的摆摊美女，做的小吃比本地小贩做的还要好。

吴燕的摊位，来吃的人也越来越多，有在山下跑步的，有到孝母泉取水的，这些人都专门要到山上来吃一碗小吃。吴燕很感谢这些顾客，也感谢周围摊主对她的接纳，但是她内心最感谢的还是苏婆婆。


记得那天吴燕的银行卡被骗，晚上她从照母山跑回去，大汗淋漓的她一进家门，苏婆婆一句话也没有责备她，反而叫她马上洗澡，并且苏婆婆还准备好了晚饭，叫她一块儿吃。

她没有把受骗的事情告诉苏婆婆，只是说工作做不成了，公司不要带孩子的。苏婆婆很理解，说好多单位都不要带孩子上班的，我老了，不知道抱不抱得动孩子，要不我给你带孩子吧。

吴燕急了，赶紧说，“苏婆婆，不用不用，您已经快八十岁了，我不能再辛苦您了。我已经想好了，到照母山上去卖沙县小吃，我会做，我可以背着女儿去卖的。”

苏婆婆想，她年轻的时候家庭困难，在市中区较场口卖凉粉，不也是背着女儿的吗？照母山上苏婆婆也常去，她有时候还去孝母泉取水，那里的小吃生意也的确好做。

苏婆婆说：“那也好，卖小吃，你就可以自己照顾女儿了，我会做川北凉粉、酸辣粉，我可以教你。”吴燕一听很高兴，连声感谢苏婆婆。

苏婆婆接着说，“摆摊的手续，我也可以帮你办，街道的人我熟悉，他们也特别提倡年轻人创业的呢。”

苏婆婆又转向躺在一旁的女儿说：“娃娃呢，你妈妈真能干哟，什么都能够做，什么都会做，都难不倒她哟。娃娃额，你看嘛，刚才李克强总理在电视上都在说，要大众创业、万众创新哟，你妈妈是响应李总理号召哦，她一定会做的很成功哦。”

小海女看着老奶奶，格格格的笑。

没想到才几天时间，吴燕又绝地逢生了，那天她收摊后，又来到揽星塔下，看见了海扶医院，看见了海扶医院后边的那一大片望不到边的城市。吴燕心生感叹：我又立住脚了，我和女儿又有希望了。

望着遥远的东南方向披着晚霞的蓝色天空，望着那被霞光染红的云彩，吴燕想道，妈妈不正是那一抹晚霞中的一片云彩么？她也应该是彩色而亮丽的啊！

“妈妈怎么样了？妈妈身体还好吗？妈妈你可千万要挺住，不要生病了哦，我会回来看你的。”

吴燕心里清楚，她的这次出走对妈妈是很大的打击，此刻，她突然想哭。


（未完待续）

第十五节: 济州岛海女



妈妈在哪里呢？你还在伤心之中吗？吴燕泪眼婆娑的望着远方。

吴燕不知道，其实妈妈现在已经暂时忘记了悲伤，方涛从欧洲回来，就把两位老人接到了韩国。

方涛过去从来没有带两位老人出去旅游过，吴燕妈和方涛妈对于方涛的安排，两位老人心想在家里闷着也是闷着，不如出去散散心好，毕竟是方涛的一片苦心。

她们不知道，方涛去韩国还有另外一个目的，但是陪老人散心是方涛第一目的。

方涛陪两位妈妈首先到了济州岛。济州岛在韩国的最南端，与日本隔海相望，是韩国最大的岛屿，每年有500多万人去旅游，可是岛上的居民才50万人。

济州岛上有“三多”，即风多，石头多，女人多，基本上没有什么自然资源。这个岛上也有“三无”，无小偷，无乞丐，无住宅门。

方涛想，现在很难听说哪一个地方会没有小偷，没有要饭的，即便是美国、德国都有小偷，有乞丐，这里的居民可以夜不闭户，他们是怎么实现的呢？

韩国受日本殖民化统治三十六年，曾经一贫如洗，那个年代，韩国人甚至不能有自己的姓名，必须跟日本人姓。

韩国独立后，从六十年代开始，在朴正熙的带领下，韩国人民发奋图强，创造了目前人均三万多美元的GDP，成为一个富裕发达的国家。

方涛他们首先来到了济州岛最南端的独立岩，站在一片松树林边，三个人望着一片深蓝色的海洋，方涛妈妈说，这里的海水比我们那里的颜色深多了，吴燕妈妈也说，像翡翠一样，真好看啊。

方涛看了看独立岩的介绍，原来四百年前日本倭寇屡犯此地，韩国将军崔英来此镇守，崔英用十条战船打败日本的一百多条战船，从此日本人不敢犯。

独立岩高约数十米，独自矗立在大海边，海水蔚蓝，惊涛拍岸，犹如巨人站立于岸边。

方涛看过韩国电视连续剧“大长今”，正好路边有大型广告牌介绍，说那部电视剧是在这里拍摄的，方涛佩服韩国人的那种不屈不饶的精神。

独立岩旁边，有一块小的牌子，上面有中文：

独立岩又称望夫石，相传古时有一对夫妻以捕鱼为生，一天丈夫出海捕鱼，遭遇台风，葬身大海，妻子在此日夜期盼，最后化成了石头。

方涛妈妈在这块牌子面前，站了很久，不愿意离开。方涛看着妈妈，他知道妈妈在想爸爸了，他自己也想起了爸爸。

小时候，方涛也是陪妈妈站在大海边的岩石上接出海归来的爸爸，妈妈总是站的笔直，眺望远方。爸爸一直是方涛心中的骄傲，力量的象征，但爸爸却过早的离开了我们，我也是男人，我要保护好妈妈。

在离开独立岩的林荫小路上，方涛看见有一些无人摊点，卖韩国金橘，1000韩元一袋（合人民币6元），无人收钱，游人购买只需要把钱放进一个小盆，用石头压住即可。

吴燕妈妈拿了一袋，也是把1000韩元压在小盆里，她把金橘分发给方涛和方涛妈。

方涛想，中国真应该向韩国学习，如果中国的人都能够像韩国人一样，为人诚信，不坑人骗人，教育，医疗，商业，都应该好很多，人与人之间也没有太多的防范，工作的成本也会减少很多。中华民族有五千年的文明，中国应该会做得更好，方涛相信。

他们去了龙头岩，泡菜学校，还观看了韩装展示，然后他们来到了城山日出峰，看海女表演。

海女是济州岛精神的象征，几百年来，济州岛的男性被日本抓去做苦工，剩下的就是女人，这些女人长年累月要在海上求生，下海潜水拾贝，拾海参，打捞各种海产品。

现在，海女们不再靠下海打捞海产品为生了，但是她们每天都要在城山日出峰的海湾定时表演。看着她们满脸风霜，身穿潜水衣，慢慢走向大海深处，方涛体会到什么叫坚韧。

看着这些大妈，现在她们都是上了岁数的婆婆了，最小的五十多岁，最大的一位九十二岁了，她们穿着潜水服扑入海中，不借助氧气瓶，潜入海中进行捕捞作业，不得不让人佩服韩国人的勇敢和吃苦耐劳精神。

这些海女们走上岸来时，方涛挤到前面，仔细的看，虽然有岁月留给她们的风霜，但一张张脸上，面带笑容而充满自信，海女们走到方涛身边，边走边向大家挥手致意，大妈们好幸福啊，她们已经把过去的辛苦变成今天的演出了。

方涛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女儿，她也叫海女，小小年纪，却要承受大妈们曾经的苦难。

大妈们的苦难是日本人给的，她们已经结束了苦难，大妈们现在是在表演，是在回忆，她们已经上岸了。

可我的女儿呢，她可仍然在苦水中啊，何时让我的女儿结束苦难？何时才能让她上岸？

方涛陷入一种深深的痛苦与自责之中。

看表演的人群逐渐散去，方涛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方涛妈和吴燕妈知道他在想什么了，因为她们也想到了小孙女，她们的未满半岁的小海女。


城山日出峰海拔二百多米，形成于火山喷发，从海边望上去，俨然是一座高高耸立于海面的山峰。它因为位于韩国的最东端，是韩国最早看见日出的地方，故名日出峰。

方涛仰头看着高高的山峰，突然，他迈开脚步，从海边向峰顶跑去，陡峭的山路，方涛跑的飞快，超过了旁边所有的人，他一口气跑上山顶。

方涛站在火山口上，火山口像一个巨型的大鼎，方涛脚下的两边都是悬崖，在那不到一尺宽的火山峰顶的边沿，方涛向着远方，向着大海，忍不住心中的气息喷发，一声大喊：“吴燕，你在哪里？女儿，你在哪里？你们在哪里啊？”

那有如火山爆发的声音，震撼着城山日出峰，久久的在火山口上空盘旋，在大海的海空之中回荡。

是的，方涛之所以要到韩国，就是因为吴燕，因为女儿，也是因为海扶刀，他在寻找。


（未完待续）

第十六节: 韩国烤肉店



济州岛的风光，让两位妈妈玩的很开心，妈妈们脸上都有了笑容。

从城山日出峰归来，酒店里休息的时候，方涛妈跟吴燕妈开玩笑，说，“我们不正像那些海女么？风里来，浪里去，一辈子辛辛苦苦。”

“是啊，几十年都没有清闲过，最先是为老公，后来是为女儿，没有想到，，，”
吴燕妈欲言又止。

方涛妈看出了吴燕妈的心思，安慰说，“他们跑他的，别放在心上了，我们自己玩，这点退休金够了。大妹子，我跟你说，什么都不重要，身体好才是第一位的，你回去后，没事就过来我们跳跳广场舞，打打麻将。”

“是啊，我也想通了，一辈子当牛做马，真傻，现在不干了。”

两个妈妈相视一笑。其实吴燕妈妈的笑里，有几分苦涩，她不完全同意方涛妈妈的说法，做母亲的，不就是为儿女么？不为儿女，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方涛见妈妈们心情好多了，决定让她们多玩几天，自己先到首尔去。

方涛迫切想见到的那一个人，是唐古拉所说的韩国英雄，把中国海扶刀引进韩国，并且把海扶治疗做得出神入化的人。


首尔市在韩国北部，靠着三八线，是韩国首都，有两千多万人口，占了韩国总人口的一半。朝鲜半岛上最大的河流汉江从城中流过，把城市一分为二。

在首尔的一家不大的烤肉店里，方涛见到了黄总和他的副手巨总。一盘烤肉，几瓶清酒，黄总他们已经准备好了，方涛像见到了久别重逢的老朋友，连忙用英文打招呼，说，很高兴见到你们。黄总也用英语回答，我也很高兴见到你，来自中国的朋友。

烤肉店里灯光幽暗，人不多，静悄悄的，长方形的烤肉桌上摆放着长方形的烤肉盘，烤肉发出滋滋的声音。

方涛打量着四周，也静静的打量着眼前这两位韩国人。

黄总五十多岁，长有韩国成熟男人那种棱角分明的方脸，显得刚毅而坚韧。他的身边是他的副手，姓巨，戴一副眼镜，年纪与黄总相仿，显得斯文。

巨总对方涛说，我们就用中文吧，他自我介绍说是台湾政治大学博士毕业，中文说得比英语还好呢。

方涛一听乐了，说好好，我们就说中文。

黄总的中文不是很好，但是听得懂，也能够说一些。今天正好有巨总做翻译。

黄总叫黄泰起，是韩国一家著名医疗器械公司的老总。在99子宫网上，方涛读过一些有关他的文章。

黄总曾经是化学教师，后改行经商，做医疗器械经销及医疗服务，上世纪九十年代，黄总在韩国就是一位很成功的企业家。后来，黄总到中国考察海扶，引进海扶刀到了韩国，目前韩国有海扶刀的医院从当初的三家发展到现在的二十多家，相当于每二百万人口就有一台海扶刀。

方涛知道，在中国，就他所在的福建省，只有省会福州省立医院有海扶刀，福建省的人口有四千万，而这个不到五千万人口的国家，能够有这么多医院使用海扶技术，应该是大大的领先于中国各省的发展速度。

能够让更多的韩国肿瘤病人受益海扶，方涛对眼前的这两位前辈充满尊敬。

方涛做了自我介绍，他讲了他为什么要来韩国了解海扶，他讲了她的妻子，他的女儿，也讲到了唐古拉。

方涛说：“黄总，巨总，唐古拉专门叫我到韩国来向你们学习，我想问问你们当初是为什么想到要在韩国做海扶治疗这个业务的呢？”

黄总笑了，是一种和善的笑，他把头转向巨总，说，巨总你来说说吧。

巨总正在翻烤着肉片和蔬菜，他抬起头来，给方涛夹了一口肉片。表情一下子凝重起来，对方涛说：“是为了救人。”

“十多年了，那是一个冬日下午。”巨总说，他在汉江边散步，看见有人跳江了，巨总和另外几个路人跳进汉江，在湍急的水流中把那个人救起来了。巨总说得沉重而缓慢。

方涛知道，汉江是韩国最大的河流，水面宽阔，水流湍急，韩国的冬天是很冷的啊。方涛用敬佩的眼神看着巨总。

巨总说，被救的是个姑娘，五官端正，紧闭着眼睛，大约三十来岁，他的家人也来了，江边围了一大群人。巨总本来想离开，但发现姑娘说什么也不愿意回家。当时巨总在基层政府做公务员，姑娘也恰巧是在他所管辖的街区，他觉得需要问问。

姑娘的老公告诉巨总，是因为妻子有病不能生孩子，老公的妈妈责怪，要儿子离婚，妻子才轻生，这已经是第三次跳汉江了。

看着姑娘苍白的脸和死鱼一般的眼神，想到在刚才救她的时候，她在江水里根本不配合，大声的喊叫，“不要救我，不要救我。”她顺水冲流，是被巨总打昏了头才拉上岸来的。

看着双目紧闭的姑娘，巨总想，她应该不是一时想不通才跳河的，只有内心彻底泯灭生存意念的人才会那样啊。

巨总感觉到心情沉重，他问姑娘的家人，姑娘是患了什么病？

姑娘老公说是子宫里长了肿瘤，怀不了孩子，已经做过三次开腹剔除肿瘤的手术了，肚子里的肿瘤摘了又长，医院的医生说，必须切除子宫，不能再开刀了，否则有生命危险。


姑娘的老公说，媳妇说她如果切除子宫，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所以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寻死。

切除子宫，对一个女人是残酷的，尤其是韩国的年轻女性，本来家庭地位就低，如果不能生孩子，就更被人瞧不起。

巨总知道，在韩国，不能生孩子的女人，是不下蛋的母鸡，不能生孩子的媳妇，拿来干什么，婆婆说不要，儿子能不听？

巨总问方涛，不要说韩国，就是在你们中国，好多地方也是这样的，一个家里媳妇如果不生孩子，婆婆就觉得没有面子，你说是不是？

方涛说，是的。他想这应该就是吴燕所患的子宫肌瘤确，确实影响生育，难怪被称为“妇科第一瘤”。

巨总继续他的故事。

“她的老公说，关键是不能再开刀了，医生说的，开刀要两三年才能怀孕，但是我媳妇不到两年肿瘤又长起来了，始终怀孕不了。年轻的老公也显得无奈。”

巨总打听到，姑娘的肚子里的肿瘤就是子宫肌瘤，他想到了他的同学黄泰起，黄泰起在一家医疗器械公司做总经理，一次喝酒的时候黄总告诉过他，中国有一种设备，不用开刀就能够做治疗子宫肌瘤的手术。

他希望黄总能够帮助她，那样这个姑娘不就能够生孩子了吗？

巨总找到了黄总，要他一定要救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黄总答应了，并且带那对夫妻去中国做了手术，一年后，小夫妻果然生了个大胖儿子。

巨总说，那种手术就是海扶。从那个时候起，黄总就迷上了海扶刀，执意要在韩国开展海扶医疗，并且邀请巨总也参加他的海扶医疗团队。

巨总对方涛说，你看看，黄总是不是为了救人，才选择了做海扶，他才是真正的救人啊，他救了那一大家子人。


方涛听完巨总的故事，想，巨总从汉江中救起的仅仅是一个躯壳，而黄总用海扶刀救起的，才是一个鲜活的生命，一个活生生的灵魂。

方涛陷入了久久的沉思，他问黄总，那后来你是怎样把海扶刀引入进韩国的呢？

黄总笑了，大大的喝了一口清酒，说，那是因为一盘棋，一盘围棋。

什么？一盘围棋？方涛知道韩国人喜欢下围棋，可是围棋与海扶又有什么关系？方涛不明白。


（未完待续）

照母山的故事（下）: 逃跑的妈妈（17）


第十七节: 围棋与海扶



一听说围棋，方涛也很感兴趣。方涛喜欢下围棋，并且棋下的不错，网上三段。他觉得棋在没事的时候下下可以，经常下棋太耽误时间了。


“你喜欢下围棋吗？”黄总问方涛。
“喜欢啊，可是现在很少下了。”方涛想，围棋就是一种游戏，像王教授和黄总这样忙的人，怎么会有时间下棋呢？方涛不解的看着黄总，不是说玩物丧志吗？


黄总说，“想听听王教授和我下的那盘吗？”
“想啊。”方涛此次是来取海扶刀真经的，老实说，对围棋不想多了解，可是黄总已经说到这里了，他不好拒绝。


方涛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半夜了，想转个话题，笑着说，“两位老总，很晚了，会不会耽误你们休息，嫂子不会有意见吧？”


黄总说，“不会的，在我们韩国，下班也要工作，喝酒是工作，下棋也是工作。”


在这个幽静的烤肉店里，方涛伴着烤肉的滋滋声，听黄总不紧不慢的讲他与王教授下棋的故事。




黄总带着韩国姑娘夫妻二人到了山城，海扶医院针对韩国患者三次开腹剔除手术，而肌瘤仍然疯狂复发生长的既往病史，王教授与专家们会诊，制订了有针对性的海扶治疗方案。


那天上午，是姑娘做海扶治疗的时间，黄总与姑娘丈夫受邀请参观手术。手术还可以参观？黄总觉得新鲜，他们换上了探视服，在护士带领下进到手术室。黄总看见，一间不大的房间，中间是一台巨大的机器，姑娘趴在机器的一张平台上。护士说，是治疗床。


隔着一张布帘，靠里面摆放着两台电脑，荧光屏上闪烁着图案，好像是病人的内脏奇器官。王教授和一位年轻的医生坐在荧光屏面前，手中滑动着电脑鼠标。


姑娘似乎听见了声音，转过头来看了黄总一眼，眼神中是安静与平和，一点没有手术前的恐惧和不安。她知道黄总他们要进来，黄总也与姑娘打了一个手势。


手术似乎已经开始了，王教授的目光聚精会神的盯住在荧光屏上，并没有发现黄总进来。黄总轻轻的走到了王教授后面观看。


荧光屏上，显示着姑娘的腹部，里面的子宫，子宫里的肌瘤，旁边的肠道，膀胱，都看得一清二楚。啊，居然还有这样的手术，可以不开刀就看着做。


在做最大的一个子宫肌瘤时，王教授小声提醒操作海扶刀的年轻医生，说，靠近宫腔的那一部分肌瘤，可以不用打，这样可以保护子宫内膜。说不要伤到内膜了，留一点瘤体，没关系的，大部队歼灭了，小股敌人，成不了事的，患者年轻，还要怀孕。


最大的瘤子逐渐由黑色变成了灰白，王教授说，可以了，打旁边的。黄总看见，有一个亮点，在荧光屏上移动，组成点线面的组合，一点一点的把那些黑色的瘤子消灭了。


王教授说，那几个很小的瘤子，也不用打，不要赶尽杀绝，大的都打掉了，小的不会兴风作浪。


王教授坐在电脑前，表情刚毅，语气坚定，像一场战斗的指挥员。


黄总在后面站着，他不懂医疗，但是医生们的话基本能够听懂，他感觉到这些医生对患者充满爱心，可是不理解的是，怎么对肿瘤好像也充满善良。




术后第二天，王教授带领医生查房，他详细的与每一位患者交流，让患者谈想法，谈感受，他也给患者谈术后康复的注意事项。


姑娘对王教授说，昨天腹部还感觉疼痛，今天一早醒来好像就完全不痛了，她说，我和老公都还看了看肚子，没有新的疤痕，像没有做手术一样。姑娘笑着说，这个海扶刀真的是很神奇啊。


姑娘露出来了开心的微笑，王教授站在病床边，告诉姑娘，海扶消融了你的大部分肌瘤，它们不会再兴风作浪了。可是海扶只是治疗了你的瘤子，但真正的要恢复健康，让消融的肌瘤吸收的更好，让新生的肌瘤不更多的生长，还需要你自己做很多事情，比如改变你的生活习惯，思维方式，把一些脾气，性格，情绪要做调整。


王教授说，人的健康是多方面因素构成的，吃饭，睡眠，运动，还有我们的心理。尤其是心理因素是最重要的，身体是健康的载体，心是健康的灵魂。


黄总在旁边听的入迷，太对了，确实我们的病好多都是不正确的生活习惯带来的，比方不想动，熬夜，压力来了喜欢纠结。


王教授一行人走了，姑娘跟黄总说，真是太神奇了，我昨天治疗下来真的还有点痛，今天就像好人一样了，你说神不神奇？不像我原来的手术，在手术时是麻醉的，不知道疼，但是手术后清醒了却疼痛得要命，我在做第三次开腹手术的时候，那个难受，真的是让我觉得不如死了。


黄总想到了巨总告诉他的姑娘跳汉江的事情。


姑娘说，我现在好像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精神多了。姑娘看着黄总，说，真的也要感谢你哟，把我带到中国来，遇见了这么好的手术。


姑娘的丈夫说，这个手术没有开刀，他们医生在那么远的地方操作电脑，就能够把肿瘤杀死，真是太神奇了，何况我的妻子的肚子上没有留下新的伤口，她不用补充营养，她的力量保存的很好，回去应该就可以干活。




在离开医院的头一天晚上，细雨霏霏，照母山的揽星塔已经发出红色黄色绿色的光芒。


海扶医院旁边的牛津亭下，石桌上一方棋盘，黑白相间的棋子两边，两个人正在对弈。


那正是王教授和韩国的黄总，他们在手谈。


淅沥淅沥的雨声，伴随着棋子落地的清脆的声音，两个人在低声的交谈，谈棋技，谈棋艺，好像也在谈棋以外的东西。


一盘棋下来，点目，黄总输了，输了半目。


两人四目相对，露出开心的一笑，一盘棋下了三个小时。他们都知道，这是一盘看似平和然而却惊心动魄的一盘棋，双方斗智斗勇，处处暗藏杀机，是奕者心智与体力的博弈。两个人充分感受到了互相用心来交流的过程。


复盘的时候，黄总指着左上角的一块棋，说，王老师，你只要在中间点一颗棋子，我就没有两个眼了，我这块棋就死了，你为什么不点我的眼，你为什么不杀我这块棋呢？


“不杀人，不要杀人。”王教授从棋盘上抬起头，露出谦和从容的笑容，看着黄总。


黄总低下头，盯住那块棋看了好几分钟，如果王教授要点自己的眼位，可能边上他的有五颗棋子会被我断掉，其结果必定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


哦，难怪得王教授说不杀人，就是确保自己的安全，中国有句古话，叫做“不战而屈人之兵”，就是这个意思么？


这是战争的最高境界，人生如棋，棋如人生啊。


黄总说，在医院的几天里，她看见了很多其他患者做海扶，一个个在手术后都乐呵呵的。


没有刀光剑影的开膛破肚，没有血肉横飞的惨烈痛苦，病人没有刀口，没有术后的难受，没有损伤元气，不用补充营养，不用特别护理，就这样兵不血刃的把瘤子制服了，这不也是“不战而屈人之兵”么？


看样子不杀人还真有道理，不杀人，是为了更好保护自己，海扶和围棋是有同样的道理啊。


黄总对方涛说，我们韩国人下棋，比较讲厮杀，看谁的棋艺高，功力强，力量大，而跟你们中国的王教授下棋，看似软绵绵的，却更加厉害，感觉到有一种刚柔相济的力量。


黄总说，王教授告诉他: 任何东西，你对它仁慈，它就对你仁慈。肿瘤也是有生命的物体，只要它不影响你正常生活，我们和平共处不是更好吗？何必非要你死我活，致人死地，我们要别人活不好，我们自己也活不好。


王教授说，他过去当妇产科医生时做过很多手术，也切过很多子宫。过去因为一个并不太影响患者生活质量的子宫肌瘤而切除子宫，造成病人身体和心灵的很大的伤害，病人是得不偿失啊。


王教授说，他也见过很多恶性肿瘤的患者，肿瘤切除了，甚至放疗化疗了，但人却没有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我们的病人本来就虚弱的身体，伤不起啊。


王教授说，你见过这样的场面吗？你见过一个三岁的女孩，扑在妈妈冰冷的的尸体上，撕心裂肺的喊，“妈妈，妈妈，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妈妈，我们回家吧！”你听过这样的声音吗？


可是妈妈已经死了，她已经听不见孩子的哭声了。妈妈本来是患的一种恶性度并不高的肿瘤，一个老师的过度治疗，让她生命元气丧失殆尽，她不能陪孩子回家了。




黄总说，他听王教授的讲述，当时感觉到震撼，感觉到王教授说的不是医疗，而是人生，人性。是深山野林遇见豺狼猛兽，是无边大海上遇见巨浪滔天，人与人之间，需要怎样共渡？需要一种情，需要一种善。他好像在聆听一位佛教住持在寺院里发布禅音，他感觉到一股力量，感觉到一颗佛心。

黄总对王教授说，他要把中国的海扶刀带到韩国去，为韩国的患者治病。

方涛终于明白了，黄总为什么要引进海扶，原来是为了一种情。海扶和围棋，是智慧，而情，是人心中的魂。




（未完待续）

照母山的故事（下）: 逃跑的妈妈（18）


第十八节: 韩国老赖


王教授站起来，走到牛津亭外面，望见远远的照母山，望见夜空里亮着灯光的揽星塔。

雨停了，漆黑的天空中露出点点繁星，“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句中国政治革命中的经典语言，王教授相信也同样适合于技术革命。


黄总说，他明天不走了，要留下来和王教授继续学习探讨，讨论海扶在韩国应该怎么运用。


他们又坐在牛津亭的石桌旁，王教授一只手敲打着棋子，一边说，在韩国做海扶，应该比中国更有条件。


王教授分析道，一个新技术的推广，决定于它的对象和它所处的环境，韩国的老百姓的综合文化素质比中国高，社会的诚信度也比中国好，比中国具有新技术推广的优势。


王教授说，韩国已经步入发达国家，发达国家的人民对健康的追求也会更强烈。


黄总点点头，赞成王教授的观点。


王教授接着说，海扶，让病人的治疗受伤害更小。这个话，其实是现代医学创始人，牛津大学的奥斯勒医生说的: 用比治疗伤害更小的方法来治疗。


不开刀，就是践行奥斯勒医生的理念，就是要保持住病人的生命元气，一个因为手术而弱不禁风的病恹恹的人，她还能够抵御细菌、病毒的侵袭吗？她在手术后还能够尽快的恢复吗？


王教授联系到围棋，有些感叹: 棋，要走得厚实，才不容易被杀死，才有发展的空间。人，也要生命力强，才不容易生病，才有更好的工作状态和生命质量。


手术让身体变得单薄，而海扶，却影响较小。这些，文化层次高一些的病人比较好理解，她们也愿意学习，文化层次低一些的病人不容易懂，只能简单的把自己交给医生。


黄总认可这个观念。


王教授接着说: 海扶刀，是治疗手段上的改革，是好东西。其实我们更需要的，是病人思想观念的改变。


“从治病，到治病人。”把病人作为人，而不仅仅是只看见她的病，要看见她的内心，她的担忧，她的恐惧，她的对医疗过度的依赖和奢求，这才是医者所需要具备的本领。


王教授感叹道，我们中国医生的鼻主，华佗说过: “善医者，医心。”


听了王教授的一席话，黄总明白，医者仁心其实是最重要的，但是仁心医术必须要有仁术，要有人性化的载体，这就是海扶，当然也包括所有适合病人的各种治疗方法。


黄总认为，海扶是当今最先进的，最温和的安全有效的治疗肿瘤的手段，必须要尽快引进海扶，让海扶在韩国成为肿瘤患者治疗的常规手术。




夜深了，两位中韩朋友携手走下牛津亭的小山，此时高高的揽星塔上已经没有了灯光，照母山变得一片灰暗，只留下满天星星。


黄总从中国回到韩国后，就决定公司转向，大幅减少传统的医疗器械的经销，全力以赴做海扶，他调动了公司所有的资金，并且向银行贷款，购买了海扶设备，在韩国三家顶级的医院开设海扶治疗。


在山城的这些天，黄总也对海扶在中国的应用情况做了全面了解，在中国，海扶的普及应该还有教长的时间，王教授也如实的告诉过他，王教授说，知晓海扶的在当时无论是医生还是病人，都不多，就百分比而言，甚至少的相当可怜，这是一个新技术在发展之初的必然阶段。


黄总认可，新事物没有人知道，总得要有人去做啊。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王教授说，这是好多新事物推广的必由之路。


黄总明白，他愿意做这个先驱者，也许先驱会成为先烈。


黄总知道中国香港的李嘉诚先生说过，他不做“百分之五以内的和超过百分之五十以上的产品”。这就是说一个产品的知晓率过低或者过高他都不会做，过低了人们不知道，过高了竞争很厉害。李嘉诚是聪明的，是聪明的商人。


而黄总不仅仅是商人，他的血液早已经融入有教师的爱心，现在又多了一份医者的仁情。


黄总已经下定决心，他要与王教授分担在海扶前进中的风险，过去亚洲的所有高新医疗设备都是来源于欧美，现在亚洲有了自己的高新医疗技术，一定要支持，他一定要陪王教授度过这最艰难的时期。




黄总在韩国现代UIVS医院，仁川基督医院等建立了海扶治疗中心，招募了最好的妇科医生到中国来学习海扶，在韩国的广播电视及报纸上打了大量广告，一个新医疗技术，在韩国三家顶级医院开展起来。


新技术的运用是艰难的，黄总的海扶医生团队虽然也是优秀的，但是在医院看门诊时，当他们给病人介绍海扶这个新技术，病人总是听不懂。


因为病人过去从来没有听说过海扶，更不要说要这些病人用海扶这个治疗手段来给他们做手术了。


海扶是什么？高强度的超声波会烧坏肚子吗？海扶的效果好吗？海扶后瘤子在肚子里会腐烂吗？


成百上千的问题，让韩国的海扶医生不知所措。


这段时间，黄总医院的海扶医生每天基本上看不了几个病人。


在韩国的海扶中心，绝没有像中国的医院这样，病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医生的处方单就开好了。只要病人在咨询，海扶医生总是会耐心的听和认真的解答。


这些海扶医生认为，一定要给病人把海扶怎样治疗肿瘤说清楚，她们才会上海扶手术台，才会同意海扶医生用高强度超声波去烧自己肚子里的瘤子。


可是，说服一个病人是非常艰难的事情，她们需要例证，谁做过了？每个病人都有若干的问题，对于海扶刀这个高新技术，病人一时半会是明白不了的，她们需要医生从超声波知识开始说起。


医生是真诚的，病人的问题也是真实的，做惯传统手术的医生从来骄傲的都是他们手中的刀子，而不是嘴巴子。医生的时间是有限的，医生的精力也是有限的。


有一位朴医生，在首尔是很有名气的妇科医生，自从他加入了黄总的团队，改行做了海扶医生，很多病人慕名而来，可是听他说的不是腹腔镜，也不是开腹，而是海扶，病人听不懂了，问朴医生，你可以给我做原来的手术么？朴医生无可奈何，只有继续给病人解释海扶。


有的病人实在搞不明白了，到最后会问，海扶技术是从哪里引进的，海扶医生回答是中国。病人往往是更不接受了，亚洲的病人上百年来接受的就是欧美的高新医疗技术。亚洲，尤其是中国，会研究出这么好的高新技术么，这超出了这些韩国病人的想象力。


黄总的海扶治疗中心在医院里成为了摆设，医生在诊室里无聊的看着电脑，大厅里的导医小姐笔直的站在导医台前，看着空荡荡的医院。


就这样，海扶治疗的开展在韩国遇到很大困难，海扶手术很难有病人愿意做。


这些医生曾经都是很优秀的人才，被黄总招聘而来，他们都要有很高的薪酬，再加上医院的房租水电各种器材，加上海扶刀的贷款利息，压得黄总喘不过气来。


他不能回家，不想看见妻子的伤心的眼泪，不想听正在上学的儿子说，“爸爸，你不再做海扶了吧，妈妈说，会让你破产的。”


他整日呆在办公室里，三天两头要接待那些讨债的朋友和银行催还贷款的工作人员。


但是黄总不愿意把海扶治疗停下来，仍然咬牙坚持，他继续贷了很多款，希望着能够把海扶治疗起死回生。


几年以后，黄总的企业濒临破产，他个人被韩国列入了禁止出国的黑名单，一个优秀的韩国企业家，因为善良，因为梦想，因为中国的海扶，成为了老赖。




（未完待续）

第十九节：拜师



原来还有这么一段艰辛的历程啊，方涛听黄总和巨总介绍完，他看着黄总，心想真不容易啊。

黄总对方涛附以轻轻的一笑，好像在说，这都过去了。

方涛很想知道黄总是怎样渡过难关的，他想继续听下去。黄总说，“现在很晚了，您明天到公司和医院看看吧，您就会明白了。”

方涛回到他预订的酒店，这是方涛第一次破天荒没有住豪华宾馆。他选择了一家经济型酒店，离黄总的公司不远，方涛想，这次要多去黄总公司看看。

成由节俭败由奢，要创业了，一定从节俭开始。韩国住宿分酒店、旅馆、民宿，档次不一样价格也不一样，一般自由行的游客很多会选择民宿，干净而且价格也低。多人间不到二百,单间一般在300～600不等，方涛选择的是单间。

第二天一早，方涛到了黄总的医疗器械与医疗服务公司，在黄总的办公室墙壁上，方涛看见了一幅大字：海纳百川，扶正祛邪

海——扶！方涛一下子明白海扶为什么叫海扶了，它是英文高强度聚焦超声波的首字母HIFU，也是中华医疗文化的一朵奇葩。

见方涛在发呆，黄总给方涛倒了一杯茶，递在方涛手上，请方涛坐下，他要慢慢给方涛说说“海纳百川，扶正祛邪”的中国文化。


昨天晚上的一席谈话，让黄总喜欢上了这个中国的年轻人，放下自己已经熟悉的业务，改行来参与海扶创业，这不正像当年的自己吗？

一定要把自己对海扶的理解告诉方涛。

黄总问方涛: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这句话，你知道是谁说的吗？”

“是林则徐啊。”方涛马上回答。

“林则徐是我们家乡的人呢，我们家乡有他的纪念馆。这是林则徐任两广总督时，在总督府衙题书的堂联。意思为：大海因为有宽广的度量才容纳了成百上千的河流；高山因为没有勾心斗角的凡世杂欲才如此的挺拔。”方涛很认真的回答。

黄总笑了，说，没想到方涛你还是林则徐的老乡呢，我班门弄釜了。

“哪里哪里，黄总您是前辈，我真的需要向您拜师学习呢。您看，扶正祛邪，我还真的一点都不懂呢。”方涛很谦虚的说。

黄总说，“拜师谈不上哦，我们一起探讨吧。”

“海纳百川是一种胸怀，是一种气度，是心理健康不可缺少的因素。扶正祛邪是一种方法，是体内的扬善抑恶，是身体健康的必要治疗手段。”

黄总继续说: 疾病的发生与发展也是正气与邪气斗争的过程。正气充沛，则人体有抗病能力，疾病就会减少或不发生；若正气不足，疾病就会发生和发展。因此，治疗的关键就是要改变正邪双方力量的对比，扶助正气，祛除邪气，使疾病向痊愈的方向转化。

扶正，可以使用药物或其它方法，以增加体质，提高抗病能力，有益气、养血、滋阴、壮阳等不同的方法。

祛邪，就是祛除体内的邪气，达到邪去正复的目的。有发表、攻下、清解、消导等不同方法。

临床运用扶正祛邪这一原则，要以“扶正不留邪，祛邪不伤正”为原则。

方涛手中端着茶杯，一直盯着黄总在听，没有想到黄总这个曾经的化学教师，对中国的中医理论也讲得头头是道。

“治疗让病人受伤害更小”，99子宫网上王教授不正是这样说的吗？海扶刀，只杀肿瘤，不伤身体，不正是“扶正不留邪，祛邪不伤正”吗？



在办公室的另一边墙壁上，方涛看见了韩国卫生部前副部长的题词：海扶是中国对医学发展的重大贡献！

在黄总的公司里，有做海扶刀产品经销的，有做设备维护的，还有做医院管理和医疗指导的。黄总说，他要联合更多的医院，团结更多的医生，把海扶这个善良的医疗技术做好。

黄总打开电脑，让方涛看医院和医生的介绍。方涛马上阅读起来，一个个妇科医生，外科医生，都经过中国的培训，变成了海扶医生，他们不仅仅有精湛的医术，更有一颗颗爱患者的心。

方涛看了一些统计数据，韩国开展海扶业务的，做一个，成功一个，过去的总人数比较少，这些年明显的增多了，做海扶治疗的医院增多了，每个医院的海扶治疗人数也都增多了。

韩国的海扶治疗费用是450万韩元，折合人民币是三万元，但是韩国的国家医疗保险和商业保险报销的比例比较高，报销下来以后，病人自己一般只负担两三千元。方涛想到中国，好多地方海扶还没有医保，都是自费，吴燕去山城还花了两万元呢，回到海城，一分钱都没有报销。

在黄总那里，方涛还看见了很多介绍韩国海扶医生的文字，有一篇文章深深的打动了方涛。

《海扶医生印象：朴相俊院长》：
他出生在渔民家庭，父母亲常年出海打鱼，他深知父母的艰辛，从小他也常常帮父母干活，晒海带，晒鱼干。
父母亲再辛苦，也要供他读书，他也很争气，考取了韩国延世大学的医科生，那是韩国最有名的三所大学之一，医科生的学费也非常高。
朴相俊毕业后，成为了一个妇科医生，经过二十年的奋斗，他有了非常精湛的技术，有很多信任他的病人，如今，他在韩国首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妇产专科医院。
朴院长对病人有非常深的同情，他说，他的父亲就是因为积劳成疾，在他大学四年级的时候，生病去世的。父亲在去世前，还挂记着他大学最后一年的学费。说这话时，他的表情很沉重。
朴相俊说，他希望他的病人都能够恢复健康，而不是生病以后就难以恢复。当他得知有海扶这个不开刀的技术，他毅然决定在他的医院引进海扶。
朴院长已经46岁了，他说，这次他去了中国，就是自己要亲自学习海扶，自己要亲自为他的病人做海扶，还要教会他们医院更多的医生学会海扶，为更多的韩国病人服务。

方涛想，这也是一位渔民的儿子，这样的人成为一个妇科医生，是女性病人之幸，这样的人成为一个海扶医生，更是女性病人的福音。

我也是一个渔民的儿子，大海，也会给我宽阔的胸襟，韩国人都能够如此热爱海扶，把海扶作为自己的事业，我们中国人还不能做到吗？

在医患关系紧张的今天，韩国海扶医生与病人如此亲密而和谐，里面没有诀窍，有的是心心相惜的真诚。

尊重患者，尊重生命，以心换心，这是我在韩国所学习到的最重要的根本。我回去，也一定要找这样的医生来组建我的海扶团队，这样才对得起患者，对得起这个善良的技术。

可是，仅仅是有尊重是不够的，对患者的尊重，是建立在有患者的基础上，患者不来，她们怎么知道你的尊重？

在黄总的公司里，方涛今天看了很多，听了很多，可是黄总一直没有告诉他是具体怎样把海扶做起来的。

方涛在学习，在观摩，在思考，世间万物都有其自身的发展规律，一定还有其他原因，方涛要继续了解，他一定要找到黄总企业的海扶起死回生的原因。



（未完待续）

照母山的故事（下）: 逃跑的妈妈（20）


第二十节: 中韩差距


在黄总的公司里，方涛做了认真详细的考察，他决定走访了黄总公司旗下的几家海扶医院，和医生们做了交流。


方涛先来到了韩国首尔海扶医院，在医院大门口，他见到了金医生，金医生也是这家医院的院长。


方涛与他握手时，发现金医生的手好硬，像握着一个铅球，金医生似乎感觉到了方涛的疼痛，连忙把手收回来，说，对不起，方先生，看见中国来的客人，我太激动了，可能把你握痛了。


金医生把手伸给方涛看，拳头上五个厚厚的老茧，原来金医生以前是拳击运动员。


拳击运动员？海扶医生？方涛觉得不可思议，差距也太大了吧。


“哈哈哈。”金医生笑了，“我是学医的，年轻时想当拳击运动员保护自己，后来发现了海扶，就想用海扶刀来保护病人。”


金医生曾经是外科医生，是从韩国一家大医院出来的，自己开的一家医院，他是韩国第一个做海扶的医生，目前累计治疗已经有几千例病人。


金医生带方涛参观了医院前台，医生办公室，医院病房，海扶检查室，治疗室，还看见了金医生自己制作的一张张子宫创意图片，有的如牵牛花，有的像倒置的梨子，有一张像一个女人的脸，宫颈像长长的鼻梁，两个卵巢像一双惊愕的眼睛，图片上有一句话: 哇，手术刀，我怕！


方涛禁不住笑了，很有创新意思啊！


在院长办公室，方涛看见了金医生与海扶刀发明人王教授合影，以及一些交流场景的照片。


金医生拿出一些证书，说，这都是当年王教授亲自颁发给我的。他显得非常骄傲。




方涛还参观了延世博爱妇产科医院和ForMIZ妇产科女人医院。


女人医院已经有33年历史，是郑锺逸院长从开诊所开始，到整栋楼都是他的医院，坚持了33年。他的理念就是成为让病人信任的医生和医院。


郑锺逸院长今年66岁了，是目前全球操作海扶技术最年长的医生，自己还在不断的学习海扶技术。他的儿子也是妇产科医生，刚从美国学成回国，他打算将儿子马上安排到中国脱产学习三个月海扶，学成后将在韩国再给儿子开办一个海扶诊所。


郑锺逸院长讲到，在这里，这些年共有25000多个新生儿的诞生。引进中国海扶刀以来，到医院来治疗的病人更多了。这些病人50%是子宫肌瘤，30%是腺肌症，20%是肌瘤合并腺肌症。


郑院长说，韩国病人选择海扶的几个理由是：

1、韩国女性很讨厌身体上有伤痕。
2、她们工作很忙，喜欢术后恢复快的治疗方式。
3、不喜欢传统手术带来的新的疼痛。


方涛在每一家医院都是仔细的看，认真的听，他和院长们都做了详细的交流。公立医院私立医院，国家医保和商业医保，海扶价格，医生，病人，海扶刀宣传。他觉得该问的都问了，收获很大。


可是，方涛还是有一点不清楚，过去这些医院门可罗雀，现在病人这么多，她们是怎么来的呢？


郑院长说，韩国，是一个崇尚美的国家。海扶这项治疗子宫肌瘤、子宫腺肌病而不伤害子宫、不留丑陋疤痕的新技术，受到了韩国女性深深的喜爱，多家医院都已经从中国重庆引进了这项技术，并且开展的很好。


至于病人是怎么来的，郑院长说，这个我也说不好，只是觉得过去病人不多，这些年突然多起来了。你要问问黄总公司网络部的柳理事，韩国的网络很发达，柳理事说，韩国医院的患者70%来源于网络。




回到酒店，方涛打开笔记本，整理一天的收获。方涛觉得，韩国开设海扶各方面条件都好，他要与中国开展海扶的现状，做了一个比较。

方涛认为，韩国海扶除了有黄总这样好的带头人外，还有一个优秀的海扶医生团队，在这方面，中韩是共同具备的。

除此之外，韩国做海扶有很多优势，这是中国做海扶在目前阶段所不具备的。

一、韩国有好的医疗环境。
韩国的医疗体制改革早已经完成，医疗不再是公立医院垄断，三十年前的韩国，百分之九十以上医院是公立医院，医疗态度和服务都不好，现在的韩国百分之九十以上医院是民营医院，公立医院和民营医院都是在国家医疗主管部门的监管下，平等的为病人服务。

不像中国，虽然也有监管，虽然也有一切以患者为中心，一心一意为病人服务的说法，但好多医院实则是大检查、大处方、大手术泛滥，收红包吃回扣在大医院司空见惯，医院领导关心的主要是收入。

韩国的医院，不会因为医疗收入而影响海扶的开展。韩国的其他医生，也不会因为海扶替代了传统手术而排挤海扶。


二、韩国有很好的医疗保险制度。
在韩国，海扶是能够与开腹、腹腔镜、宫腔镜等手术同样的享受医疗保险报销，并且病人到外省做海扶也可以享受异地医保，韩国的商业保险也很完善，没有对医院的等级做规定，任何医院做海扶都能够报销。

不像中国，除了重庆、上海等少数省市外，大多数省市的医保部门没有把海扶纳入医保范围，异地就医必须要到三甲医院，商业保险更是歧视性的规定必须在三甲医院手术才能报销。

吴燕到山城做海扶，不也是自费的吗？国家医保不能报销，商业保险也不能报销，方涛为此还找过保险公司，公司说一分钱也报不了，因为你们去的医院不是三甲。

气得当时方涛就发火了，说岂有此理，你们完全是助长医疗垄断，是对小医院的歧视。难道你们非要叫我老婆去开刀，去切子宫才报销吗？你们的政策是什么鬼逻辑。

方涛还去查找了政策，惊讶的发现，国家《人体重伤鉴定标准》规定：损伤引起子宫或者附件穿孔、破裂，就是重伤。

开刀手术不是让子宫破裂么？不是让人受到重伤么？

方涛发现《人身伤残鉴定标准》 规定：子宫全切除或次全切除，就算残疾。 已婚的切除子宫是7级伤残，未婚的切除子宫是5级伤残。

啊，触目惊心，子宫切除就是残疾！方涛想，幸好吴燕做的是海扶。


方涛为此找过三千里老师，三千里说，中国的医保范围是由各省市自己制定，很多省市的医保官员是看外国有没有这项技术，如果外国都有了，他们才纳入医保，他们不认可中国人自己的原始创新海扶技术。

三千里说，这些医保官员有殖民主义倾向，他们把持着各省市的医疗业命脉，他们这样做，会影响各省市新技术的运用发展，影响病人对新技术成果的享用，影响国家医保资金的公平运用，需要在中国把这些问题提出来，让更多的民众知道，让国家知道，不能让医疗殖民主义倾向长期在这些省市存在。


三、韩国有合理的海扶价格。
韩国的海扶治疗价格是450万韩币，相当于三万元人民币，韩国各个省的海扶价格都一样。

方涛了解到，韩国的医生一年可以做500台海扶手术，相当于1500万元人民币，这对医院的收益和医生个人的收入，都应该比较高的。

而中国的医疗价格是由各个省制定，重庆、上海、北京的海扶价格是一万多到两万多，这比较合理，可是有的省的物价官员不了解海扶，把海扶超声消融当作射频消融来定价，医院的海扶治疗价格只有三千元，医院开展海扶，和射频消融比都没有价格优势，更不用说与做其他传统手术的收入相比了。

方涛记得在99子宫网上，有一个三甲医院的海扶医生说过，科室主任每周只给他两个海扶治疗床位，说海扶三千块，收入太低了，把床位占了，主任宁愿多进做其他手术的癌症病人。


四、韩国有很多好医生。
在韩国能够当医生，除了要有很高的专业技术水平，还需要很好的道德情操，否则就没有病人找你看病，出了事情监管部门也会处理你。

不像中国的很多医院，不管有没有水平，有没有道德，只要有文凭，只要不出大的事情，在医院里你年限到了就可以定职称，专家教授等高级职称满天飞，但实际上有的人并没有什么真本事，但他们却架子大，脾气大，惹不起，如果一旦出现医患纠纷，官方往往都把责任推给病人，因为很多卫生局的主管官员，他们过去也是医生，这些人讲关系，不讲道德，不讲诚信。

方涛想，中国的病人怕医院，怕医生，韩国的医院、医生受尊敬，黄总那里的海扶医生个个都是德艺双馨。


五、韩国的病人综合素质高。
韩国是发达国家，国民的综合素质比较高，她们不会盲目崇拜一些大医院、大医生，她们对新旧技术会作比较，不会完全只听医生的，她们对新技术也善于学习了解。

另外，韩国的国民收入也比较高，人均收入是中国的四倍，并且她们的国家医保和商业保险开展的也好，报销比例高，应该在费用上不是问题。

并且韩国女性非常崇尙美丽，追求时尚，珍惜健康，海扶不开刀，体内体外没有传统手术的创伤和疤痕，这也应该是韩国女性病人所追求的。


六、韩国媒体的诚信度高。
在韩国，诚信是非常重要的，不管是电视，报纸的广告是被人信任的，海扶是个新技术，虽然韩国老百姓过去都不知道，但是只要一上广告，还是能够被人知道。

不像中国，医疗广告满天飞，电视、报纸、汽车、房顶到处都是，但是忽悠人的多。

方涛想，现在中国的病人看病贵，看病难。公立医院冷漠，私立医院挨宰，有病了，不知道去哪里。怕去医院，但还是得去，大多数病人无奈只能选择去公立医院，以为公立医院毕竟是国家开的，会公正些。


可是这些公立医院的院长们，他们却不会这样想，医院是国家的，又不是我自己的，他们在医院，主要目的是做业绩，说的不好听是捞钱，有的公立医院比私立医院还黑，病人无可奈何。

尽管国家有规定，不允许医院这样做，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禁止不了。

而韩国，却没有这些问题。




黄总的话，让方涛想到了什么是商人，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才是商人。在市场经济的情况下，如果你是政府，是事业单位，就需要讲善良，一心一意的做好对纳税人的服务。如果你是企业，做经营，你就需要讲市场规则。市场规则就是投入产出，你需要投入资金，投入感情，投入你对客户的真心的服务，你才有收入。不能像现在中国的一些大型公立医院的领导，你没有一点投入，拿着国家财政的巨额拨款，还要打着市场经营的旗号，大检查，大处方，大治疗，置生病的纳税人的利益于不顾，捞取医疗系统少数人的利益。这是一种令人不齿的行为，是中国医疗业的耻辱，是中国病人的悲哀，这在很多善良医生的心中，也是一种不敢言说的心病。中国的医疗，你将走向何方？

三十年前，韩国的医疗和中国大陆现在的情况也一样，百分之九十的医院都是公立医院，看病贵，看病难，在政府的引导下，大量公立医院注入民营资本，韩国现在百分之九十的医院都成为了民营医院，没有了国家的投入，让商人来投入和管理已经商业化的医疗，反而解决了看病贵、看病难，病人得到了更好的服务。

这些年，国家已经把中国的医疗改革提到了议事日程，要在公立医院引入民营资本，让大部分公立医院民营化，这是好事情啊，中国的医疗业将会像中国的工业、农业、商业一样得到进步，这将是中国医疗业广大医生之幸，也将是中国的广大病人之幸。这需要众多的民营企业家的参与，需要众多的善良医院的配合，需要众多的有良心的有社会责任感的医生的支持。



方涛为自己即将转行做海扶有一种自豪，可是他却陷入了沉思，这几天对韩国的海扶经营做了很多了解，还是没有明白是什么原因曾经让韩国海扶经营困难，公司濒临破产，黄总也被纳入了限制出国的黑名单？


第二天，方涛又来到黄总的办公室，百思不得其解。黄总对方涛说，还有一个重要原因，真的得感谢海扶集团公司。

原来，那年海扶集团了解到韩国的海扶经营困难，蒋总经理亲自带队到韩国调研。蒋总认为，韩国和中国相比，是发达国家，经济发展了这么多年，有很多优势，不应该做不好海扶，蒋总对韩国的海扶情况做了全面了解后，给黄总提了个建议，正是这个建议，让黄总在韩国的海扶事业从此蒸蒸日上。

重庆海扶的蒋总给韩国海扶的黄总提了一个什么建议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