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母山的故事（连载1-30）

题记：山不在高，有仙则灵。这个仙，就是爱。重庆照母山，保存有几百年前皇帝赐予的孝母牌坊，记录着儿子对母亲的爱。山下一庭院，有人用神奇功夫和仁心情愫，诠释对当代女性病人的关怀。一天，一位福建女孩来到照母山，走进庭院，从此，一段难以忘怀的故事，让她在痛苦与快乐、纠结与欣喜中升华到一个人生高点。                                                                                                                                                                                作者：高原  古剑  谢群

第一节：

“有专车来接，哪里有这么好的医院？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反正我是不会送你去重庆的。”在飞机上，老公的话，一直在吴燕的耳朵里回响。

是啊，我是不是会受骗呢？仅仅在网上凭一些所谓的志愿者的话，我就千里迢迢的从厦门来重庆，这可是我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啊，何况现在的医院，哪一家不是没有医托，说的是天花乱坠，最后让病人一场空。真的有网上所说的那样好的高新技术吗？吴燕的心中不免打起鼓来。

吴燕大学毕业后，在厦门一家公司做工程师，结婚已经快八年了，仍然没有孩子，后来查出是子宫肌瘤，已经长到8厘米了，还有几个4、5厘米的。当时那位一脸冷气的医生问她，结婚了吗？结了。生孩子了吗？没有。“那我尽量给你保留子宫吧。做腹腔镜，但是不排除途中转换为开腹，也不排除如果大出血而切除子宫。”

当时她听了是一阵寒颤，切子宫，我还没有孩子啊。吴燕太喜欢孩子了，她的同学、闺蜜都有了孩子，每每看见那娇嫩的小脸，柔软的小手，她都忍不住想亲上两口。吴燕也很喜欢自己，到现在三十多岁了，也身材姣好，皮肤细嫩而有弹性。她要孩子，也要子宫，她知道子宫的作用。没有了子宫，我还是个女人吗？她看过毕淑敏的《红处方》，也看过毕淑敏的《费城被阉割的女性》，她不能做那样的女人。

她回到家，那段时间，她是吃不下，睡不香，瘤子的阴影像魔鬼附体，让她整日间神魂颠倒，这个漂亮的年轻女人，不到三个月，就花容失色。老公叫方涛，在一家外贸公司工作，那段时间也正好在家，对吴燕是百般呵护，去医院买了很多宫瘤消、桂枝茯苓胶囊，可是月经好了一段时间，一停药，马上就报复性的滚滚而来，并且越来越多，时间越来越长，她甚至上班都不敢穿裙子了。

吴燕本来就白皙的脸变得越来越白，已经是苍白了，她经常头晕，她怀疑是不是贫血了。子宫不能切，药物又不管用，吴燕终于想到了上网查一查，看看像她这样的病人，是用什么方法治疗的，如果都是动刀子，她也就认了，但是她无论如何不能同意切子宫，这是她的底线。因为她从小就知道，妈妈是怎样离婚的，就是因为子宫肌瘤切了子宫，而与爸爸分手的。

终于有一天，她查到了一个叫99子宫网的网站，上面介绍了一种叫海扶的治疗方法，就是用超声波，像做B超一样，用探头贴着病人的肚子，发射高强度超声波，把子宫里的瘤子杀死，瘤子被身体逐渐吸收，病就自然而然的好了。这真是太好的技术了，吴燕心中禁不住狂喜，真的有这样好的技术吗？真的能够不开刀就制服子宫肌瘤吗？

吴燕在网上和志愿者做了详细的交流，她发现，这个技术是中国发明的，发源地在重庆，现在很多先进国家都引进了，而在她们厦门，这个技术却没有。好，去重庆，一定去重庆，吴燕的心中不断的坚定了这一想法，可是当她把这个想法告诉老公时，却被方涛当场泼了一瓢冷水。

“吴燕，你不要一天到晚想东想西了，网上的东西，能够信吗？”方涛拒绝看吴燕叫他看的网站，说：“那是骗人的，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在我们厦门的医院看病，如果不行，可以去上海，北京，我陪你，千万别想什么重庆。”

吴燕还是执着的想到重庆去试一试，这些年，她太痛苦了，不仅仅是因为肌瘤，还因为繁重的工作，唠叨抱孙子的婆婆，和貌似关心但经常是一脸严肃的方涛。她疲惫，她压抑，她真的想出去放松放松。

正想间，飞机降落了，吴燕随着旅客的人流，木然的走，突然间她愣住了，今天那个人会来接她吗？如果那个人果真来了，我该跟他怎么解释。医院的车也会来啊，医院叫李娟娟的客服在她上飞机前来过短信，说已经安排好车了。我该上谁的车？我是不是太任性了？

她推着行李到了出站口，看见了两块牌子，都写着她的名字。穿白衣裳的年轻女子，应该就是海扶医院的李娟娟吧，而远一点的，是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岁月已经让他不再年轻，但掩饰不住他曾有的英俊。对，就是他，张超，15年前在厦门大学那位第一眼就让她春心萌动的帅哥。他变了很多，如果不举牌子，还真的认不出来啊。她没有犹豫，快步从李娟娟的牌子旁绕过，到张超面前一站，一声嘿！对方眼睛一亮：啊，是吴燕！真的是吴燕吗？



第二节：

吴燕是漳州人，进大学时十八岁，出落的像水仙花，鲜艳欲滴，圆圆的脸蛋，白白的皮肤，再加上一口动听的普通话，在那所全国各地帅哥云集的大学，吸引了不少眼球，男同学视她为校花，她的身旁好多人趋之若鹜。男同学中有很多北京、上海的，也有不少是华侨子弟，很多是富二代，但吴燕恰恰就看上了来自西部地区重庆的张超。张超学习成绩好，生性腼腆，他的床铺总是整理的很整洁，他也总是穿一身洗得很干净的旧衣服，吴燕很喜欢他，还带他去漳州的家玩过，但这个木脑壳，一直到大学毕业，都没有向她表白过，哪怕是一点暗示。吴燕想，是不是重庆的美女太多了，他已经有了心仪之人，一怒之下，大学毕业后，她就再也没有跟张超联系过。

毕业十一年了，这次鬼使神差，居然去翻了翻同学录，居然还莫名其妙的跟张超打了个电话。

张超拧着她的行李，来到停车场，在张超的小车旁边不远，吴燕看见了一辆救护车，一个司机在车上打盹，车身上印的几个字突然吸引了她：海扶医院，果真是这家医院派车来接她。她想，是不是应该给李娟娟打个电话，免得她在那里傻等，正想着，电话响了，是李娟娟打来的。

她正想接电话，张超叫她了：吴燕，行李已经放好了，我们走吧。
“你认识这家医院吗？”吴燕转过身来，指着救护车问。
“什么医院，海扶？我不认识。走吧，快5点了，我老婆在家饭都快做好了哦。”

吴燕默默地走到车边，她的头探进副驾驶旁的窗户，轻声的对张超说：你知道我来重庆是做什么吗？ “我不知道啊，你不是来出差的么？”张超感觉到莫名其妙。

“不是，我是来看病的。”吴燕低下头，说：“这辆车就是来接我的。”
“啊，来接你的？你看什么病啊？要跑这么远来，难道你们厦门看不好吗？”
“唉，跟你说也说不清，是妇科病，你们男人不懂得的。”
“什么妇科病？”张超执意的问。
“子宫肌瘤。”

“哈哈哈。”张超笑了，“我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病呢，我老婆是医生，三甲医院的妇科医生，她每天都要看好多子宫肌瘤的病人呢，走，这个病怎么治，她清楚，我们可以去问问她，也可以问问她这家叫什么海扶的医院靠不靠谱。”临了他补充一句，“重庆的医生总应该了解重庆的医院吧。”张超这些年也听说有不少的民营医院办起来了，坑病人的也不少，他绝不能让他的这位在心中一直占有位置的人上当受骗。

也许是张超最后的一句话降服了她，吴燕拉开车门，上车坐定，给李娟娟发了一条短信：我已经到重庆，先去朋友家，再联系。

汽车在机场高速疾驶，张超的思绪突然间回到了十多年前的厦门，其实那时他何尝不知道这个女孩子的想法的，他知道当时她是很喜欢他的，只是他不敢接受，一个来自西部山区的农村孩子，能拥有东海龙王的女儿吗？他想都不敢想，那只能是一种奢望。

他侧眼看了看吴燕，仍在呆呆的望着前方，还是那么漂亮的脸型，只不过没有了当年的天真，多了一分苍凉，一丝忧伤。女孩子变成女人了，就会这么神经质吗，就会这么变得不可思议吗？曾经多么天真活泼聪明可人的女孩，曾经他少年男儿心中的偶像，他的女王，这次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跑到重庆来，，，，，，张超突然涌出一种悲壮，他一定要好好保护她。



第三节：

“美美，客人来了哦。”一进家门，张超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一个女人说。她姓高，是张超的妻子，在一家医院做妇产科医生，高美美正在嗑瓜子，她的面前摆着一壶咖啡。
“哦，欢迎欢迎，”高美美并没有站起来，只是转过身，指着她旁边的沙发说，“请坐。”
“你也来杯咖啡吗？”高美美对坐定的吴燕说，吴燕笑了笑，说，谢谢。“张超，给她倒杯咖啡。”
张超给吴燕倒了咖啡，然后进了厨房，他出来后坐在高美美身边，小声的说：美美，饭还没有做吗？
“哎呀，我还真忘了，一个下午陪主任转街，主任买了好多夏天的衣服、鞋子、裙子，她说她又长胖了，非要叫我陪她，我挑的眼花缭乱，这不，也是刚刚才回来。”
“哦，那我来做饭吧。”
“我们出去吃火锅吧？也欢迎你这位同学。”
“不，就在家里吃吧。”张超想到吴燕的子宫肌瘤，可能要手术，不适合吃辣的。
张超进了厨房，开始做饭。吴燕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着电视，一边打量着高美美。她也是三十多岁，是那种保养得很好的女人，脸部有明显的经常做美容护理的光泽，眉毛弯弯，应该是精心修剪过，她正在饶有兴趣的看一个电视节目，好像是选秀的，时不时还和主持人一道哈哈大笑。
吴燕观察了一下这个房间，客厅很大，门厅旁有一个很大的鱼缸，五颜六色的金鱼在绿色的水草里游动。客厅周边有好几个门，除了大门外应该有好几个房间，还有一道通向楼上的台阶，应该是两层，外面还有一个很大的平台，有花草，遮阳棚下有两张桌子和几把椅子。 吴燕禁不住感叹，张超的房子好大啊。
张超的动作也真的是很快，不一会功夫，饭菜就端了上桌来。高美美对吴燕说：吃饭。
高美美拿出一瓶葡萄酒，递给张超：“开一下。”
张超打开葡萄酒，给高美美倒了一杯，然后给吴燕和自己也倒了一杯。
吃饭间，张超跟高美美谈起了吴燕到重庆来治疗子宫肌瘤的事情。
“子宫肌瘤，多得很啊，我每天要做好几台手术，大多数是子宫肌瘤，这个把肌瘤切了就是，如果切了还要长，切子宫就是了。”
高美美讲的很轻松，“如果你不想开腹，可以做腹腔镜，打几个洞，不过我明确告诉你，腹腔镜在子宫里面还是要动刀子的。”
吴燕问：有不动刀的治疗方法吗？
“有啊，吃药。桂枝茯苓胶囊，宫瘤消，还有一些，不过我明确的告诉你，这些药其实吃了根本不管用，吃药的时候，肌瘤不长，停药以后，肌瘤猛长。我们能长期吃药吗？不把你的肠胃吃坏才怪。”
吴燕点了点头，她认可这个说法，因为她自己吃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药，没有用，反而觉得胃口不好，经常反胃。她在其他的医生那里，从来没有听过药不好的，看样子高美美说的还是实话。
“高医生，你有听说过有不开刀治疗子宫肌瘤的手术吗？”
“有啊，射频消融，我们医院就有，不过那玩意治不了大的，只能治小的，并且不容易治疗得准，它是用电烧，要不烧多了，要不烧少了，我们主任就是那方面的专家，连她都说，那玩意不太管用，还是手术好，开了一了百了。”
“除了射频消融，还有一种叫超声消融的，高医生，你知道吗？”
“什么超声消融？”
“就是海扶，也叫海扶刀，听说是你们重庆发明的。”
“哦，海扶刀，是听说过一点点，好像我们主任说过，是用高强度的超声波来烧瘤子。射频消融是通过电极针插进去，在瘤子里面烧，你超声波在肚子外面烧，那么高的能量，不把皮肤、脂肪、膀胱、肠道和子宫烧坏吗？子宫后面还有脊髓和神经，烧坏了谁负责。”
“听说海扶的超声波是聚焦的，不会烧伤，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聚焦？我没有听说过，反正我们主任说过，那个海扶刀不靠谱。主任一直跟我们强调，开腹，才是上百年来最经典的手术。”
高美美似乎有点兴奋了，一仰脖，喝完最后一口葡萄酒，提高音量对吴燕说：“吴燕，我老实告诉你吧，子宫肌瘤其实好多人都有，我们主任跟我说的，她就有肌瘤，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去手术，她也一直拖着没有手术，主任告诉我们，子宫肌瘤绝经了，就没有事情了。我们科室有一半以上的医生都有肌瘤，大多数都没有手术。这个话我在外面是不说的。”
高美美告诉了吴燕很多“机密”，但唯独没有告诉的，就是她自己也有子宫肌瘤。这是顶级机密，连张超她也没有告诉过。
吴燕很感谢高美美，她到过很多医院，看过很多医生，从来没有哪一个医生跟她说过这么多。但高美美的话，也让吴燕心中透凉，她想， 我还用去做海扶吗？我还需要到海扶医院去吗？我还需要跟李娟娟联系吗？ 难道我真的是摆不掉开刀的命吗？我该怎么办啊。
这个时候，电话响了，吴燕一看，是老公方涛打来的。



第四节：

“吴燕，你到了重庆了吗？”  方涛的声音，今天怎么变得这么温柔。
“到了。”
“住进院了吗？有床位吗？”
“住进了。”
“医院干净吗？饭菜你吃得惯吗？”
吴燕没有回答，因为她回答不出来，只是“嗯”了一声。
“吴燕啊，你一定要小心观察啊，看看医院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如果是骗人的，你就马上回厦门来，我到机场接你。你千万别像往常那样任性啊。”
方涛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体贴了，吴燕禁不住鼻子一酸，抽噎了一下，说：好了，我知道了。
张超一直在观察吴燕说话，他在厦门四年，但是闽南话还是没有学会，他只能关注吴燕的神态。吴燕放下电话，对张超和高美美笑了笑，说：没什么，是一个朋友打来的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回去。

张超说：“那这样吧，既然美美都说了，连她也不清楚海扶，她们主任也说海扶不靠谱，你就不用去什么海扶医院了，我们重庆的人，看病都是到重医附一院、附二院、三医大这些大医院。”
张超停顿了一下，又说：这两天，你就在重庆玩一玩，我明天先带你去照母山，后天我们去渣滓洞、白公馆和磁器口古镇，我这几天休年假，正好有空陪你。照母山有个人和湖，有孝子泉，有孝母牌坊，有揽星塔，是森林公园，空气新鲜，风景优美，你也好散散心。
他见吴燕没有反对，就又说，“今天晚上，你就住我们家吧。”  张超看了一眼高美美，美美说：“可以，不过我没有时间陪你哦，一会牌友来了我们要打麻将。”
张超把吴燕带进副卧，卧室里一应俱全，电视，卫生间都有，张超正在壁柜里取卧具时，外面的门铃响了，听到高美美在大声的应答：“来了，来了！张超，快点哦，牌角来了！”

吴燕一个人在卧室看电视，觉得没意思，想睡，又睡不着。她打开手机，想看看99子宫网上的群友的说话。平常她上群都是看，看大家怎么说，很少发言。
大家照例是在激烈的讨论子宫肌瘤、海扶、怀孕、生孩子等问题，这些吴燕都很关心，平常她也经常看，她觉得这个群给了她很多知识，说的话基本上是真实的。这个时候，她看见有一个叫小米的群友在问：
“厦门那位姐姐到重庆了吗？”
有人回答：不知道啊。
小米说：“她昨天晚上还在说今天要去重庆，不知道去了没有。”
吴燕想起来了，昨天晚上她是说了今天到重庆，小米还说要想了解她去重庆的情况，要她随时报道。昨天晚上她还处于即将去重庆海扶的兴奋之中，她是答应了小米的。不能失信啊。

“我到重庆了。”吴燕在QQ群上发了几个字。
“哦，姐姐，你到海扶医院了吗？”小米的眼睛真尖，马上看见了吴燕的话。
“没有去医院。”
“为什么没有去医院？”小米问。
“是没有车来接吗？”有其他群友插话。
“是不相信海扶医院吗？”
“是去了重医附院了吗”

吴燕没有回答，她不好回答，她不想伤这些可爱的美女，她不敢肯定今天她了解到的就是真实，但她也不知道真实到底是什么。吴燕的心很乱，这个时候，她看见有一位叫三千里的志愿者在对她说：“燕子，你既然已经到重庆了，就去医院看看吧，看一看，你也多一些了解。”
她知道这位三千里，是个老者，网上有介绍，是退休的铁路工程师，在99子宫网做志愿者好多年了，她看过他写的很多文章，正是因为这些文章，才使得她对海扶如此向往。他相信三千里说的都是真实的，但是身边的人也包括重庆的大医院的医生、主任都不相信，都反对，到底是为什么啊？

夜里，吴燕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一群人在围着她，正在划开她的肚子，她看见鲜血流出来了，有一只戴手套的手把她的子宫拉出来，正在用刀子割。吴燕尖叫起来，大喊：不要！不要！
她醒了，她满头大汗，坐在床上，看见窗外昏黄的路灯光。此刻，她突然想到妈妈，想妈妈，想见妈妈，这次到重庆来，唯一支持她的就是妈妈。她想到了妈妈的话：去吧，妈妈相信你。她想到妈妈混浊的目光，想到妈妈花白的头发，可是，妈妈，你能够帮助到我吗？
突然间，她打开手机，找到昨晚她特意找到的那位叫三千里的志愿者的手机号码，飞快的发了一句话：“老师，您能够帮助一个无助的女孩吗？”
她躺下了，睡在枕头上，一直紧紧地盯住她的手机。



第五节：

此时的吴燕特别清醒，睡意全无，她在等待，三千里会不会给我回信呢？已经半夜12点过了，这个时候找一个陌生人，我是不是有点荒唐。
荒唐就荒唐，我也没有办法啊。她已经想清楚了，她不会过多的打扰三千里，只想问三千里三个问题。一是超声波是怎样进入肚子的，不会烧伤皮肤吗？二是超声波在杀死肿瘤的时候，会不会也损伤子宫？三是瘤子还在肚子里，会不会癌变？再一个是想得到三千里老师的确认，她真的是可以相信海扶吗。

黑夜里，手机在枕头边，吴燕睁大眼睛看着，老师会给我回信吗？这么晚了。 突然间，她听见了短消息提示音，叮叮叮，她迅速打开手机，正是三千里的回复。
“你是谁？” 短信只有三个字。
“我是患者。”她打了四个字，飞快的发出去。

一会，电话响了，她喜出望外，她没有想到三千里老师真的会给自己来电话。她看着那串电话号码，既陌生，又熟悉，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亲切。
“三千里老师，是您吗？真的是您吗？”
“是的，是我，我是三千里。” 对方的声音有一些低沉
“打搅您了，这么晚。”
“没关系，你是谁？怎么称呼你。” 低沉的声音充满爱怜。

此刻的吴燕特别感动，她把已经想好的忘记了，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略微整理了一下思绪，告诉三千里，她就是昨天晚上在群上说话的那个厦门的燕子，她已经到重庆了，但是她不知道到底应该不应该到海扶医院去。
谈着谈着她逐渐平静了下来，把昨天向高美美了解的情况和盘告诉了三千里，也说了自己的担忧，她希望老师给她一个准信，到底海扶可不可以信任。

“可以信任。”三千里回答的很肯定。随后把吴燕的三个问题一个一个的解答。
三千里说：超声波从肚子外面发射到子宫里面，是一个由分散到聚集的过程，在分散的情况下，能量是不高的，只有在聚集形成焦点的时候，才有很高的能量。三千里说，你小时候玩过奶奶的老花镜吗？用它在太阳光下可以点燃纸片，那就是因为聚焦形成了很高的热量，可是太阳光会烧伤我们的皮肤吗？

吴燕明白了，说“嗯”。三千里接着说：
“海扶的焦点是由计算机控制的，就像精确制导导弹一样，能够指到哪里，打到哪里。海扶的焦点能够精确的作用在肿瘤里面，并且焦点很小，是微米级，只要医生正确操作，它是不会打到其他的组织的。”

“第三个问题，子宫肌瘤会癌变吗？”三千里告诉吴燕，他曾经请教过两位重庆最著名的妇产科医生，都是八十多岁的老专家，一位是重医最早的妇产科主任，一位是三医大最早的妇产科主任，他们行医六十多年的经历中，都没有遇见过一例子宫肌瘤恶变的病案。两位主任说：子宫肌瘤恶变，是教科书上的说法。”

三千里问吴燕，你知道苹果树上可以结出梨子吗？吴燕说知道，通过嫁接。三千里问吴燕，你认为长成的苹果可以变成梨子吗？吴燕说不会。三千里说：是啊，它就是变成烂苹果，也不会变成梨子的。

在这宁静的夜里，吴燕突然觉得懂得了许多，怎么在很多医生那里听不到的知识，在三千里这个不是医生的志愿者这里却能够听得如此简单明白。
“明天我可以去海扶医院吗？”她问。
“当然可以。”三千里回答也仍然是十分肯定。

第二天早上，张超早早的做好了早餐，因为高美美上班早。他见吴燕还没有起床，就请高美美去叫她。
高美美轻轻的推开房门，蹑手蹑脚的走到吴燕床边，见吴燕仍然在熟睡。圆圆的脸蛋，白皙而细嫩的皮肤，长长的眼睫毛下，闭着的眼线显得更加细长，真是天生丽质。高美美不由得心生一丝妒忌。突然间，她发现吴燕的眼角边挂着一道长长的泪痕，不由又心生几分怜悯。女人啊，她想。



第六节：

今天吴燕的精神特别好，一早，她随张超开车往照母山去。远远看见一座不算太高的山，张超说，那就是照母山了。吴燕看见，山的头部向西边高高隆起，山脉树木葱茏，蜿蜒数里，其中间有一九级宝塔，山的尾部围绕一个湖打了一个弯，好像龙尾一甩。

张超说，这个湖就是人和湖，她们到湖边停下车，只见湖边青草萋萋，有不少人在此搭帐篷野炊。湖水碧波荡漾，绿荷清香，鱼儿戏水，野鸭飞行。她们沿着湖边的林荫道走，看见清澈的湖水，吴燕想到了武夷山，那里的水也异常清澈，她与张超一起乘竹筏漂流九曲河，好大的鱼，一群群在水里游，要是这里有小船多好。

她们通过一片枇杷林，青黄的的枇杷已经挂在树上。走出枇杷林，沿着掩映在云杉、松柏的公路往上走，她们来到了孝母泉。好多人在这里取水，有的用壶，有的用桶，有锻炼的老人和年轻女性，也有一些专门开车来的男人。他们说，这水纯净。

当她们来到孝母牌坊，看见一个白发冉冉的老者在与人讲照母山的来历。

三百年前，距此地二十多里的嘉陵江边，有一山村，村中一对夫妇，养有一子。儿子天性聪颖，勤奋好学，夫妇俩送他到外地读书。那一年，儿子进京考试，考中进士，正欲回乡报喜，突听有要好的乡人密告，说母亲因为违背乡规，要被族人沉塘处死，现在已经被关押在家族祠堂里。

儿子急急赶回，见母亲骨瘦如柴，腹部却高高的隆起，似有八月身孕。原来，父亲两年前因田地被人侵占产生纠纷，被人暗害，母亲悲痛至极，加上思念儿子，整日以泪洗面，不知不觉中便患上此疾。夺田乡人与族长暗中勾结，欲霸占他家全部土地，便制造谣言，说母亲偷人怀孕，要按照族规处置。

儿子明白母亲一定是生病了，便在当天连夜把母亲带走，到外地求医。儿子带母亲看过很多郎中，皆言不好治。眼见母亲日渐虚弱，治疗无果，经人指点，儿子带母亲去大足石刻，求观世音菩萨保佑。

大足石刻距重庆约一百里，建于宋朝，与甘肃敦煌、大同云冈、洛阳龙门石窟号称中国四大名窟。其千手观音甚是有名，方圆数百里百姓但凡重病皆是到这里求救观音。

夜里菩萨托梦，说儿子需带母亲去寻一山，此山的山上有塔，山下有湖，山中有泉。山似龙形，湖似凤状，泉水终年不干。儿子需在山中陪伴母亲三年，且每日带母亲绕湖一周，上山一次，喝山中甘泉。三年后，母病可愈。

儿子回到重庆，不敢回家，便把母亲安置在客栈，独自四处寻找，终于找到。便在山下搭一茅屋安家，日日按照菩萨之言，搀扶母亲绕湖上山，几易冬夏，毫无懈怠。三年后，母病痊愈。儿子回京赴任，礼部得知，把此事禀报皇帝，皇帝感其孝道，赐儿子一孝母牌坊，立于山中，并赐山为照母山。

吴燕久久的站在孝母牌坊前，心中感叹。望着山顶的揽星塔，原来这是一座有灵气的山啊。她对张超说：“她妈妈的病应该就是子宫肌瘤吧，她的肌瘤那么大都能够好，我的也一定能够好。”张超看着吴燕笑笑，心想这只是个神话罢了，你还真信进去了。

他不由得想起了高美美对吴燕的评价，真是个神经，这么远跑来找什么海扶。张超当时觉得高美美的评价有些过分，他也不希望吴燕受到刀伤之苦，但不开刀就治好肿瘤，现实吗？

吴燕刚才走了些山路，她贫血的身体本已感觉疲乏，听了老者的故事顿觉又有了精神。她拉着张超，向照母山顶攀登，一路上，她想到了鼓浪屿，想到了他们当年攀登日光岩，不也是她拉着张超么，这个腼腆的小伙子，这么多年了，还没有长醒。

登到山顶，站在揽星塔下，迎面阵阵凉风吹来，蓝天白云，高楼林立，厂房遍地，吴燕心旷神怡。她好像站在了日光岩上，与张超一起看大海，看厦门。

“重庆好大啊！比厦门大多了，城市一眼望不到边。”她对张超说，张超露出自豪的笑容。吴燕把目光从远处收回，又看见了山下的人和湖，她说，人和湖真像一只翩翩起舞的凤凰呢。突然间，她尖叫起来。

“那不是海扶吗？那是海扶！”张超顺着吴燕手指的方向，看见人和湖边的公路对面，绿荫中有几座楼宇，楼顶上有四个大红字——海扶医疗。 “走，我们走，我们马上去看看。”吴燕拉住张超的手说，“你陪我去。”
此刻，张超却愣住了，他在犹豫。



第七节：

吴燕完全没有注意到张超的表情，不由分说的拉住张超就往山下跑。她像一只欢快的燕子，张开双臂，不停的啊啊的叫着：我找到了，我找到了，我找到海扶医院了！

她想到了小米，一会她一定在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小米。她也想到了婆婆，我做了海扶，就有孩子了，你还能总念叨我吗？她也想到了方涛，他也不容易，结婚这么多年，每次他从国外回来，家里都冷冰冰的，这次一定要给他生个孩子，让他回来有个热融融的家。 她也想到了母亲，她结婚后母亲就一个人生活，母亲每次见到她，总是那种期盼的眼神，她知道，母亲在期盼什么。我一定要让母亲高兴，让她也能够像其他的外婆一样，乐呵呵的抱孙子。

不到半小时，吴燕他们就从山上跑下来，张超的车停在市长林，张超知道，这是亚太市长峰会时，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等几十个国家的市长种植的桂花树林，没有想到这旁边是个医院，他还一直以为是一个政府的什么重要机关。 这样幽静的环境，要不就是贵族医院，要不就是骗子医院。

吴燕她们来到大门前，看见保安亭边，一条笔直的公路通向里面。她们走进去，保安并没有阻拦，干净的油石路面，一边是银杏树，一边是李子林。李子花正在开放，一簇簇，一团团，洁白如雪，在微风中摇摆。

“这哪里是医院嘛，这里完全是公园，是疗养院啊。”吴燕想。
“这哪里是医院嘛，医院会这样干净、清静吗？这肯定是陷阱。”张超越发坚定了他的想法。

吴燕想到了李娟娟，她拿出电话，拨通了李娟娟的号码：“是李主任吗？”她知道她是医院医疗服务部主任。
“是我，您是吴燕吗？您在什么地方？”
“我是吴燕，我已经到海扶医院了。你现在在医院里吗？”

“我在我在，我马上出来接您。” 吴燕站在一个宽大的玻璃门前，门已经自动打开，她看见里面的摆设，中间，四个大沙发围着一张大的桌子，四周有一些圆桌和椅子，有人在低声的交谈。这哪里是医院的大厅，完全是一家有品味的公司的接待厅。

不一会，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站在吴燕面前，“是吴燕吗？里面请。”
吴燕一看，正是李娟娟，她三十多岁，笑容可掬，显得比那天在机场见到时还要年轻漂亮。

吴燕握着李娟娟伸出来的的手，一起要准备走进大厅，这时，张超一步跨在吴燕面前，说：“燕，你不能进去。”
“怎么？为什么？”吴燕很惊讶，两道眉毛竖起老长，疑虑的瞪着张超。

“燕儿，相信我。”张超斜眼看了看一旁的李娟娟，压低声音：“吴燕，我有一种直觉，跟我回去，一会我告诉你，听话。“
吴燕有些气愤了，她推开张超，说：”你怎么这样，这是我想了好久的地方，请你不要阻拦我。“

自动门在张超身后一开一关，张超和吴燕就这样僵持着，吴燕终于忍不住，她拉住李娟娟，说，”李主任，我们走。“
就在吴燕跨进门的时候，张超一把把吴燕的手臂紧紧地拉住，往外面拖。
吴燕在挣扎，终于她尖叫起来。”你抓疼我了！“

张超直直的看着吴燕，这是我曾经喜欢过的姑娘吗？这是曾经给我留下过千万次回忆的那位有灵气的善解人意的姑娘吗？怎么像是疯了？
他终于松开手，说：”燕儿，你进去吧，我回去了。“

张超再次看了看李娟娟一眼，转身走了。吴燕看着头也不回的张超，怎么也想不明白，张超他怎么啦？
见张超已经走到大门口的保安亭，吴燕突然想到，自己的行李还在张超家里呢。



第八节：

张超走了，吴燕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李娟娟带着她参观海扶医院。大厅的左侧，她就看见一些展板，有中央领导同志视察海扶的，有外国和中国各地医院参观海扶的，还有两块展板，让她站住了，久久的不愿意离开。
那上面是一些孩子，有的趴着，憨态可掬；有的坐着，张开笑脸。有的还在妈妈的襁褓里，微睁着一双细长的眼，疑惑的看着这陌生的世界。每幅照片上都有妈妈寄语：

海扶小王子：成成
生日：2010年4月8日
海扶妈妈：冷傲火焰
妈妈寄语：宝贝，你的诞生不仅仅是妈妈的幸福，也让所有想拥有宝贝的子宫肌瘤妈妈们看见希望。

海扶小公主：美琳
生日：2010年10月25日
海扶妈妈：凯瑟琳
妈妈寄语：感谢上帝，将海扶赐给了天下的女人，医治了我的身体，赐给了我属天的宝贝，祈求上帝指引我的小女儿美琳人生的道路，使美琳在上帝和世人眼前蒙恩宠、有聪明，有谦卑柔软的心，有慈爱和诚实的灵，走正直的道路，一生到老都不偏离。

海扶小公主：羊羊
生日：2012年3月23日
海扶妈妈：今夕何年
妈妈寄语：宝贝，现在的你，是一个美丽童话的开始，以后的故事也许包容百味，但一定美不胜收。愿你健康、快乐、纯真善良......在这里也借此机会感谢海扶，衷心的谢谢你们！

海扶小王子：彭帅
生日：2012年3月31日
海扶妈妈：爱上兵的月亮
妈妈寄语：愿我的海扶小明星永远幸福快乐，健康成长！感恩海扶给予月亮第二次生命，并让我做了幸福的妈妈！

一张张图片，让吴燕看的心花怒发，她好喜欢哦。李娟娟说，这些孩子都叫海扶宝宝，孩子的妈妈们都曾经被医院宣布不能生育，她们感谢海扶，特地拍下自己孩子的照片，发给了99子宫网。吴燕在群上知道爱上兵的月亮，这个妈妈是河北的，前几天她还上群来发她的宝贝儿子外出旅游的照片。这也是我的梦想啊。吴燕想。
“我们去看看海扶治疗吧。”李娟娟说。她们来到海扶治疗室外，换了探视服，进去看见有一个患者正在手术，一阵轻音乐在空气里飘荡，是“梁祝”，吴燕顷刻间有一种进剧院的感觉。患者的治疗床边，站着一个中年男人，应该是她的老公吧，正握着患者的手，轻轻的在说着什么，那一定是她的老公，吴燕禁不住有些嫉妒，天下还有这么温柔的老公么，我们那里都是一些大男子主义。床头站着一个护士，在询问患者：疼么？疼了您就说。远处，一个年轻的医生，正聚精会神的在操作鼠标，荧光屏上的亮点，在一闪一闪，她想，那应该是在发射超声波。

她看见患者抬起头来，看了自己一眼，眼神很平静，并没有痛苦的表情。李娟娟告诉她，海扶因为没有创口，不需要无菌环境，手术室是可以让病人家属进来的，这样可以稳定病人对手术的恐惧心理。李娟娟说，有的病人还专门提出来要给自己拍照，要留下自己在手术时老公对她关爱的场面，她要永远铭记老公对她的爱，她也要永远铭记这神奇的手术。吴燕是工程师，她知道，科技的魅力就是神奇，就是让你想不到，她相信这样的神奇也一定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科技的成果也一定会惠顾到自己。

李娟娟又带她去看了其他的科室，还看了外面的环境，鱼池里的鱼儿在游动，高高的芦苇，嫩绿的马蹄莲，成片的紫罗兰，成排的樱桃树，还有李子林，枇杷林，银杏林，在食堂后面，她登上了一个小山，山上的亭子造型别致，“牛津亭”，怎么这字写的这么别扭，像小学生写的字。李娟娟告诉她，这个字是牛津大学的董事长题写的，十多年前中国的海扶进入牛津大学丘吉尔医院，造福了很多英国病人，牛津大学特意捐献的这个亭子。

吴燕一边听李主任介绍，一边用手机拍照，她说，她老公要她把医院看见的拍下来，他要看。李娟娟有点莫名其妙了，吴燕的老公不是刚才还在医院门口，不让吴燕进来么？怎么他自己不进来看，还要看照片干什么？

中午，吴燕在医院食堂就餐，七元的套餐，两荤两素一个汤，让吴燕惊诧不已。这时，电话响了，是老公方涛从福建打来的，方涛说：“照片看了，我给你汇了三万块钱，你查收。”

小两口是AA制，吴燕这几年因为子宫肌瘤没有好好上班，收入顿减，看病也花了不少钱，方涛应该知道，但这次到重庆的钱她还是准备了的。吴燕笑了笑，老公到底是个生意人啊，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第九节：

午饭后，李娟娟带吴燕办理了住院手续，安排她住在28床。接着就与医生交流病情，然后就开始做B超、核磁共振等各项检查，一切都是那么快捷，顺利，检查是在护士陪伴下，不多一会就结束了。医生和蔼，护士认真，这是吴燕这么多年在医院从来没有的体验。

她乐呵呵的回到病房，说是病房，就是宾馆的标准间，甚至比很多三星级的标准间还好，壁挂电视、集中空调，舒适的床褥，洁净的卫生间，房间大，窗户大，很亮堂。吴燕有些累了，想在床上躺躺。

护士进来告诉吴燕，说有人给她送来了一个行李箱，请吴燕去看看。吴燕去护士站一看，正是自己的行李箱，她知道是张超送过来的，这家伙还是认真负责。她的行李箱没有锁，打开行李箱，准备拿点东西，她看见了一封信。

“燕儿，请原谅我的鲁莽。我实话告诉你吧，这次你来找我，我很高兴，十多年了，你一直在我的心里，厦门大学的那些日子，一直是我快乐的记忆。你也没有忘记我，把我继续当朋友，我很感激。但你说你来看病，你北京、上海都可以去啊，为什么要到重庆？你知道我是多么的惊讶，不理解吗？当初在厦门我为什么不敢向你表白，就因为我们重庆是西部，各方面都比东部沿海落后，我们看病都只会到高美美她们那些大医院，都不会去小医院，你却要到重庆来，并且是到重庆的一个连我们重庆人都不知道的小医院，她们能看好病吗？

”燕儿，请原谅我，没有及时把这些话告诉你。昨天晚上，当高美美说了她们主任对海扶的看法，我很担心你，她们主任是重庆有名的妇产科专家，她都不信任，我真的担心你受了那些网络上的忽悠，被洗了脑子。昨天晚上打完牌后，我没有睡觉，百度了海扶，有人说它是个试验技术，非常的不成熟，我看了，有皮肤烧伤的，有神经损伤的，有肠道打穿的，虽然我搜索到的不多，并不一定能够完全说明问题，但是我一想到你要去海扶，就浑身起鸡皮疙瘩，你不能去做那个小白鼠啊。我认为，那些宣传海扶的完全就是托，你可不要误入他们的歧途。

“燕儿，我知道你是聪慧的，你是因为病怕了而病急乱投医，不要怕，有什么可以找我，我可以请高美美给你帮忙。随时等你。”

信没有落款，还是那清秀俊逸的字迹。突然间吴燕想到了三千里老师说的话：“正是他关心你，在意你，才反对你。因为海扶是个全世界的人都不知道的新技术。”吴燕躺在床上，一直把信看完，她知道现在张超是在银行工作，做设备维护，已经不再像他原来做的产品开发。银行需要循规蹈矩，严守章程，这也会影响他的思维。不过她在内心还是非常感谢张超。这时，护士进来了，说医生找你。

吴燕的心突然紧张起来，她知道是医生要找她谈话了，我能够做海扶吗？她忐忑的走进医生办公室。是一个年轻的女医生，个儿不高，娇小玲珑，很漂亮。医生跟她说她的检查结果，很奇怪，这位年轻漂亮的医生，并没有看报告单，却把她的各项检查情况娓娓道来，并且让吴燕一听就明白。漂亮医生说，你的情况我们也讨论过了，适合海扶。

吴燕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她连声说了几个谢谢。医生又说，你今天晚上就不要进食了，一会安排喝和爽水，明天一早就准备海扶，你是第一台。

吴燕回到房间，忍不住内心的激动，一想到明天就可以海扶了，一想到可以从此改变过去的自己，不再带小孩子才带的尿不湿，不再经常性的头晕，不再因为这个病而到处求医，影响工作，不再因为漫长的月经期而让方涛无可奈何，甚至抓狂，，，，，，她知道这段时间一直被亲朋好友反对，是因为他们爱她，她一定要用一个健康的身体来回报他们，来证明自己的这次选择是正确的，证明这一次并不是疯狂，是思维的创新，不是常规的判断所能够认识的。

“做海扶，往往最难说服的就是我们身边的亲人和医生。”她又想起三千里老师的话。

这时，一个护士端了一大缸水来，是和爽，是时候了，开始战斗。护士交代，半小时内喝完，吴燕平常是喝药非常困难的人，此刻，她端起那个硕大的杯子，一仰脖，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大半。她知道，一会就要拉肚子了，群上都是这样说的，拉巴拉吧，拉掉这些残渣余孽，换回一个崭新的自己。



第十节：

第二天早上天未亮，护士叫醒了吴燕，起床后开始术前的准备工作。备皮、插尿管吴燕都感觉很轻松，换了手术服，在护士小姐的指引下，上了海扶的治疗台。趴在台子上，腹部对准台上一个圆形的水槽（里面有超声波发射器），头放在前面的一个小枕头上。接着麻醉医生在吴燕的右手打上点滴（应该是镇静的药水），左手绑上血压监视器（很安全、放心），昨天那位年轻漂亮的海扶医生开始在旁边不远的电脑前操作。

手术室里的轻音乐响起来了，吴燕打开手机，向群上的小米她们说了一句，现在海扶马上开始。
吴燕感觉肚子下面的圆形水槽里面的发射器升上来，轻轻接触肚子的皮肤，在轻轻的移动调整位置，然后有一股冷水浸上来，不一会儿她就感觉腹部肌瘤处有了动静，不知道是热还是烫。反正她能够承受，为了转移注意力，吴燕尽量的去感受音乐的旋律，大概听了几首，她晕晕乎乎的睡着了。

不知什么时候，手术结束了。护士为吴燕解下束缚，怕她头晕，准备扶她上旁边的移动床，吴燕居然一点不晕，可以自己走。吴燕感觉手术部位虽然还有点隐隐地痛，但是完全可以忍受，有一种大功告成的感觉。

中午食堂阿姨送来了营养粥，吴燕觉得很饿，把一碗稀粥喝了精光，还吃了一个香蕉。下午做了核磁共振，医生告诉她说手术做的很成功，肌瘤已经没有供血，三个月后复查。吴燕心里最后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下，希望三月后复查仍是好结果。

医院可以预订机票，并且有人送票来，吴燕预订了明天的机票，给方涛发了个短消息：我已经做了海扶，明天回来。

晚上，吴燕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生了一个小孩，是女孩。梦醒了，她想，怎么是个女孩呢？方涛喜欢儿子啊，婆婆嘛，这个闽南的老太婆，就更喜欢孙子了。其实吴燕满喜欢女孩子的，她喜欢女儿能够像自己一样，从小就很优秀，是爸爸妈妈的小棉袄。

第二天，李娟娟送吴燕到了机场，在第二候机口门前，吴燕与李娟娟照了张合影，照片上，吴燕笑的很灿烂。看着李娟娟她们的汽车离去，吴燕又打开手机，给张超发了条短消息：我昨天做了海扶，今天准备回去，已经到机场，谢谢你和高美美的照顾，今后你们有空到厦门，请一定来玩。



十一节：

当吴燕下了飞机 ，走到厦门机场出口，在接机的人群中，她一眼看见了一个大高个，胖胖的脸上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在搜寻，那不是方涛么，他怎么会来接我呢，他不是说过绝不会陪我去重庆么？吴燕感觉到一阵惊喜。

“方涛！”吴燕右手拉着行李箱包，左手扬起一喊。没想到才三天，方涛居然有这么大的变化，这个绝不相信海扶的人，这个这几年对她有些冷淡的丈夫，居然来接自己了，这还是头一次。方涛看见吴燕，也大声的一喊，吴燕！他赶紧推开人群，把吴燕搂在怀里，好像他失去的燕子又飞回来了，有些激动。

汽车上，吴燕滔滔不竭的给方涛讲重庆的见闻，讲海扶，讲海扶医院，讲照母山，但吴燕没有讲张超，那是她的一个隐私，她做了个善意的隐瞒，因为她知道，男人是不喜欢女人在外地去单独见别的男人的。

方涛说，吴燕走后，他还真的去看了看那个网站，他说，我认真看了，根据我在生意场上的判断，那个99子宫网是个诚信的网站，那个海扶刀应该是有用的。

“是啊”，吴燕想到了方涛给她汇的三万元钱，他是不见鬼子不上弦，吴燕嗔怪他，“过去叫你看，你还一直不看呢。”

“那是我不相信啊，你想，那么大的肌瘤，能够在体外就它杀死，我到过很多国家，就是在美国，子宫肌瘤的也是开刀，并且还有很多是切子宫的，你说中国有不开刀的技术，我能够相信吗？老实说，我到现在仍然是半信半疑呢。”

“那你为什么要看呢？”
“是因为你跑了啊，你私自外逃，我要把你缉拿归案，不得不多方侦查。”方涛露出得意的一笑。

吴燕也笑了，她明白，在方涛的心中，是她比海扶还重要。
“其实啊， 老实告诉你，”方涛停顿了一会说：“你知道台湾的大舅吗？他快七十岁了，那天表哥打电话来，说今年要办一办，也请我们去台湾玩几天。你知道表哥是台北长庚医院的医生，我就顺便问了问海扶，他说，有啊，他们医院最近也引进了海扶，做海扶的病人还真不少，我这才有点信了。”

“是啊，你还不陪我去呢，弄的我好孤独。别人那些从北京上海去的，还有国外的，好多都有老公陪，就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吴燕没有说她在重庆医院的快乐，其实她在重庆是一点也不孤独，整天都是在医生护士和病友的欢快之中。

这个时候她有意想气一气老公，好出出气。“这次你没有去也真是太可惜了，你说你见多识广，可你失去了见海扶刀的机会，你知道吗？海扶医院的病人的家属是可以进手术室看的，好多家属看了海扶，说没想到有这样庞大的医疗设备，没有想到有这样神奇的手术，没想到有可以让人看手术的医院。 ”

方涛有些自责了，他想，这些年对吴燕的关心是少了，让她自己去了解了这么多，让她纠结了这么多年。女人是需要关爱的，要改一改，好在他已经跟妈妈打招呼了，今天晚上已经为吴燕专门准备了丰盛的晚餐。



十二节：

晚上，吴燕把前天夜里做的梦告诉了方涛，方涛也很高兴，说：是啊，都三十大几的人了，是应该有个孩子了，妈妈还说，过几天去普陀山，给你拜拜观世音呢，她老人家也特别想抱孙子。“

洗了澡，吴燕觉得浑身舒服，但是也觉得有些累了，就上床准备睡觉。方涛说，“我可以看看吗？”
“看什么？”吴燕问。

“看你的手术伤口啊。”
“什么手术伤口？跟你说过那是无创的手术，没有伤口。”

“那总得有个什么东西吧，否则怎么做手术？”
“唉，说了半天，你还是没有懂。”

吴燕想，这个方涛，就只会做生意赚钱，对技术根本不愿意真的花功夫去搞懂。于是她平躺着，说：“你看吧，你看吧。”

方涛掀开吴燕的睡衣，看仍然是洁白而平滑细嫩的肚皮，没有洞，没有疤，什么东西也没有。

“你是做了手术了吗？”
“是做了啊。”

“怎么连个痕迹都没有？”
吴燕也抬起头来看了看自己的肚皮，说昨天还有一块红色的痕迹呢，今天怎么就全没有了呢？她自己也觉得好神奇哟。

方涛问：“是哪里？是这里么？”他就用手去摸吴燕的肚子，并且不断的转圈，扩大范围。
吴燕把他的手扳开，说，“告诉你，不要乱摸，医生说了，一个月内不能同床。”

方涛双手抄在胸前，然后一手托住下巴，久久的看着吴燕。吴燕很快就入睡了，细长的眼线眯缝着，嘴角也在微微的翕动，仍然是那么的好看。这是才做过手术的病人吗？怎么全然没有手术后的痛苦？

这个靠着做服装生意起家的年轻商人，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今天突然在想，看样子今后还是要了解了解高新科技了。此刻他还真有点后悔，为什么当时没有陪同吴燕，一起去重庆看看，看看海扶到底是什么。



十三节：

吴燕这段时间真的是精神爽快，她是礼拜五晚上回到家的，休息了两天，礼拜一就去上班了。单位同事和领导看见她，都觉得惊讶。
“吴燕，你不是到重庆做手术去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没有做吧？”邻座的一位同事小声的问。

“我做了手术了啊。”吴燕笑眯眯的回答。她心里高兴着呢，正想跟大家分享那个神奇的手术。
“做的什么手术啊，休息一段时间吧。”有的同事很关心。
“我看你精神很好呢。”那位同事还是有点不相信。
“海扶啊，海扶是无创手术，可以不用休息。”
“什么海扶？”其他的同事也来兴趣了。

吴燕兴匆匆的跟大家讲海扶，她说，那是一种用高强度聚焦超声波来杀灭子宫肌瘤的技术。吴燕有子宫肌瘤，本来只有领导和少数的女同事知道，平常她是不会说的，因为这毕竟是子宫里的毛病，她和好多女性一样，都觉得不太好启齿。

但是她现在觉得没有什么了 ，说说也无妨，因为在重庆，她见过那位发明海扶的王智彪教授，王教授是多年的妇科医生，教授对吴燕说过，子宫肌瘤就是一个因为压力而造成的气血淤积的病，与性无关，不要难为情，更不要为了这个病而纠结。

她详细的介绍了海扶，也谈了她在重庆的经历，她说，她在重庆还见到了习近平、李长春、张德江等好多领导视察海扶的照片。她还举了个例子，说习近平对王智彪教授说，你读过金庸的小说吧，海扶就像小说里的隔山打牛。吴燕兴奋的说，我也觉得也是那么回事，医生隔那么远，动动手指，就把肚子里的瘤子杀死了，你们说神奇不神奇。

吴燕在单位的技术部工作，她的同事都是工程技术人员，一听还真明白了，啧啧称赞吴燕，居然这么前卫，在医疗技术方面都了解得这么多，大家也知道，这个技术的含金量，如果是真的，确实是个了不起的技术。部长说，吴燕，我们也希望你尽快把病治好，现在有很多工作都等着你做呢。

吴燕是那种一纠结起来就要命，一工作起来就亡命的人，上班以后，她真的像回到了几年前，成天拼命的干。她把原来的未完成的一些设计图纸又拿出来，加班加点的做，因为她知道，她本来是部门里的骨干工程师，这些年，因为她的病，耽误了部门里的很多事情，她需要把这些欠账补起来。

她整天乐呵呵的，工作也很快就出来效果，吴燕想，这一切，还得感谢重庆，感谢海扶。她又想到了张超，老同学对她那么好，她却在走的时候都没有去感谢张超和高美美医生，如果今后他们到厦门来，自己一定要好好的招待。



十四节：

这一个多月，是吴燕最忙的日子，也是她最高兴的日子，她成天乐呵呵的，没日没夜的工作。那天她来月经了，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呢，悄悄的就来了。以前来月经前吴燕都是要感觉身体不舒服，腰腹酸胀，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并且月经一来量就大的吓人，来势汹汹，像血崩一样。这次却这么温柔，几天时间就结束了，没有像以前那样拖很久，吴燕感觉到从来没有过的欣喜。

那天她对方涛说了，方涛很高兴，说难怪这段时间没有看见你请假，也没有生闷气了，脾气也好多了。方涛提醒吴燕：“舅舅的生日快到了哦，我们要去台北，你记得提前请假哦。”
吴燕问，“什么时候？请几天？”

“再过十来天吧，大概请一个礼拜，”方涛给吴燕算了算时间，说，“表哥说了，舅舅还要叫妈妈一同去高雄，去给外公扫墓呢。”
是啊，清明快到了，方涛的外公是解放前夕去台湾的，当时方涛的外婆怀着方涛的妈妈，不能乘船，外公就只有带上舅舅走了，留下外婆和刚刚出生的小女儿，天各一方，隔海相望。

方涛的舅舅比方涛的妈妈大四岁，1979年，三十多岁的舅舅回到厦门，可是外公却没有回来，他已经去世了。吴燕知道家婆和舅舅之间的感情很深，方涛也很孝顺，舅舅的七十岁生日，方涛是一定要陪妈妈去的，也一定希望自己也陪妈妈去的。她记得八年前他们结婚时，就是去台湾度的蜜月。

吴燕把请假的事情告诉他们技术部的部长，部长却为难了，说吴燕这段时间做的产品，要参加一个大型公司的招标会，时间也正是这几天。部长告诉她，这个产品公司已经确定为今后的拳头产品，项目是你主管，你是最熟悉的，你走了，其他人怕说不清楚哦。

吴燕知道，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忙这个产品，怎么这么快就可以出效果了，她很高兴。可是她不去台湾，家婆恐怕会不高兴呢。
吴燕告诉方涛，方涛说，这个你不用担心，妈妈那里他去解释。方涛说，这些年你确实耽误了很多，单位也仍然对你很重用，给你这么重要的项目，这次你能够参加大型招标会，也是机会，你可以好好表现表现，报答单位。

方涛知道，他也参加过很多次投标，但主要谈的是商务，要谈技术，面对的是对方的技术专家，还必须要项目工程师，项目工程师才能说清楚核心技术的内涵，是一个产品能否中标的关键。方涛叫吴燕安心工作，一定要把这次投标搞定，说舅舅那里，他陪妈妈去。方涛说，不过我们走后，你可要关心好你自己哦，不要太累了，要记得吃早饭。

吴燕真的很感谢方涛，这个大胖高个，外粗内细，真的是很在乎自己。她也很理解家婆，从小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爸爸，现在都六十多岁了，她的内心有着何等的对亲人的眷念啊。吴燕想，一定要生一个孩子，要让孩子整天在奶奶面前，叫奶奶，叫阿嬷。



十五节：

招标会就要到了，吴燕做的这个产品，是一种通信用户的权限电路板，级别越高的用户，权限越大。过去，她一直把几十种权限分开设计，很复杂，一直没有能够搞出来，那天上照母山，登上山顶，站在揽星塔下，当她看见海扶医院的时候，她忽然发现，自己刚才不正是在海扶医院旁边上山来的么？

为什么刚才在那附近没有发现海扶医院，自己在这里却看见了。这是不是因为高度，自己所在的位置越高，遮挡就越少，就越能够获得更大的视野。吴燕看着照母山的她一路上山来的台阶，她联想到她的产品，是不是也可以这样做，在低级的时候，有很多限制，级别越高限制就越少，这样一级一级的上升，若干的权限级别不就出来了吗？并且是沿着一个上升的通道，逐级减少限制的语句就可以，简单而易于控制。她想，回去可以按着这个思路写设计软件的命令程序。

这个想法当时只是在吴燕的脑海里一闪，当她回到单位，重新开始设计的时候，又奇迹般地出现在她的意识里，她遵循这个思路，很快就把她过去好长时间没有搞出来的产品设计拿出来了。这块电路板简单，速度快，运行可靠，马上就得到了领导的认可，没想到领导这么快就安排了试产，并且投入招标。

吴燕还是有几分忐忑，在高手如林的众多厂家面前，我的产品，有把握冲出重围，获得这个国内顶级的大公司的认可吗？部长给她打气，说吴燕你不用怕，现在的好多发明创造往往是中小公司做出来了，你的设计思路新颖，是很多人想不到的，别人想不到，做不到，我们想到了，并且把它做出来了，这就是我们的底气。 部长说，到时候你只需要认真的听他们的问题，如实的回答就可以，要相信那些专家的判断力，是金子一定会发光的，好东西他们一定会认可的。

招标会期间，吴燕在紧张的技术答辩中度过，专家们提了不少问题，吴燕镇静的条理清晰的回答，既有严密的逻辑性又不乏让人想不到的发明思维的火花。单位领导对吴燕的部长说，想不到那个聪明能干的吴燕又回来了。

第三天下午，部长告诉吴燕，中标了。“中标了？”吴燕问。“是的，我们的产品中标了。”部长回答。吴燕高兴的跳了起来，她们部门的同事也都欢呼起来，这可是他们单位在全国这么大的公司的第一次中标。吴燕赶紧拨通电话，把这个喜讯告诉了陪母亲在台湾探亲的方涛。

部长说，今天晚上，单位领导举行庆功会，特别要奖励我们技术部呢。同事们都说，吴燕，今天晚上你要好好喝哟，这段时间你太辛苦了，你为技术部争了光，我们一定要好好敬你。

这个时候，吴燕的电话响了，吴燕一看，是张超打来的。



十六节：

“吴燕吗？我到厦门了。”果真是张超。
“就你一个人吗？”
“还有我们银行的同事。”
“你们住在哪里？”
张超告诉了住的酒店，就在吴燕住家的附近，并且说他们明天就要走。吴燕说，“你在酒店等我，我一会就到。”

吴燕虽然外貌娇小，但内心有一种女汉子性格，热情豪爽大方，不负人，不输人，张超是她那么多年前的老同学，在重庆又对她热情接待，她能够不回报么？吴燕跟部长说，她有个同学来了，单位的晚餐她就不参加了，请部长代她敬公司领导几杯酒。部里的同事说，马上就到晚饭时间了，你吃了饭再去吧，你这个主角走了，气氛就不热烈了哦。但是吴燕还是执意走了。

老实说，吴燕心中还有一种想法，毕竟张超是和她一起学计算机工程的，他们在学校就讨论过很多这方面的话题，把计算机技术用于工作和生活，他们曾经有过很多共同的课题，她一定要把她的这次的成果与张超分享，何况这次的灵感，还来源于张超带她上的照母山。

吴燕很快就赶到了酒店，这个酒店她很熟悉，台湾的舅舅、表哥来厦门也是在这里办招待。她打电话告诉了张超，说她已经到酒店了。吴燕在餐饮部点了几个菜，都是张超喜欢吃的海鲜，什么生蚝、老蛏、扒皮鱼、石丁鱼、多宝鱼，这些也都是当年厦门大学外面的海滩大排档常卖的。这个时候，张超来了。

“怎么就你一个人啊，高美美没有来吗？”
“高美美去欧洲旅游了。就我们银行的同事一块来的。”
张超说，同事都去鼓浪屿了，晚上他们住在鼓浪屿，他明天一早与同事们汇合，然后去澎湖，再去台湾。他特意留下来，就是想与吴燕见一面。

吴燕很高兴，老同学并没有生她的气，还特意到厦门来看她，她说，你早几天来就好了，方涛陪妈妈去台湾了，要不是方涛还可以很好和你喝几杯呢。吴燕说，方涛不在，只有我陪你了，“我们喝什么酒？”，“茅台，这是我特意从重庆带来的呢。”张超把手中的布袋一举。原来他们是从重庆一路坐火车来的，还一路上在武汉、南昌玩了几个地方。

那天晚餐他们聊了很多，聊了环岛路，聊了厦门大学外面的海滩，聊了海鲜大排档，也聊鼓浪屿岛上那悠扬的琴声，和戚继光的日光岩上的海天一片的景色。吴燕很想与张超聊聊她的这次成果，但是发觉张超不太感兴趣，每次提起话头，张超都把它岔开了，吴燕也就没有刻意去谈。他们还一起回忆了很多老同学，也一起谈了很多往事，不知不觉，一瓶酒就见底了。

也许是吴燕太高兴，也许是吴燕这段时间太忙，精力消耗太多，吴燕突然间感觉到眼睛睁不开，头很重，她告诉方涛，她要回家了。女孩子平常不喝酒，但是一喝酒就应该是很有些酒量的，吴燕本来就属于这种女孩，可是今天怎么突然不行了呢？吴燕站起身来，对张超笑着，“对、对不起啊，我真、真的有点喝醉了啊，你送我回家，好——吗？”

她有些偏偏倒到，说话也含混不清，张超把她搀扶着，离开了餐厅。

第二天，吴燕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自家的床上，但是怎么回家的，她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十七节：

吴燕的头仍然感觉有些沉沉的，她过去也喝醉过，是与方涛结婚的那个晚上，几十桌人，他们要挨着敬酒，有人说用矿泉水敬，他们没有，用的是酒。记得第二天早上她醒来，方涛和妈妈还有家婆都在她身边，看着她，妈妈说方涛一直没有睡觉，照顾了她一个晚上。

张超怎么走了呢，她记起来昨天晚上是张超送她回家的，她心头笑了笑，张超是要走啊，他又不是老公，何况他今天要去澎湖呢。张超应该也喝的差不多了，她记起昨天喝酒的时候，张超的头也常是歪歪的，斜着眼睛对她笑，有几次还想把头靠过来，被她推开，她不喜欢张超的发油味。 但是她还是想打电话感谢张超，昨天晚上对自己的照顾，她还想问问，自己昨天晚上有没有失态啊，她一直很注重自己的形象。电话一打，张超的手机是关机状态，怎么关机了呢？

快去上班，吴燕赶紧起床，上洗手间，她想今天的脸色一定不太好，得化点淡妆。对着梳妆台，她拿起一把牛角梳，怎么有黑黑的印迹，她不喜欢不干净的东西，怎么上面还夹着几根油黑的长长的头发啊，是张超用了我的梳子吗？吴燕是最不喜欢别人用她的东西了，包括方涛，方涛是平头，平常最多就是用篦子刮刮头皮，没有这么长的头发。她有些不高兴了，她不喜欢张超那种闷人的发胶味道，闻起来不舒服。她换了一把梳子，顺手把牛角梳仍在梳妆台上，牛角梳也像生气了一样，跳了两下，就掉进梳妆台的墙缝里面去了。

吴燕今天没有吃早餐，得抓紧时间往单位赶，她还有很多事要做呢。她也不想因为自己的身体不舒服，让身边的人说闲话，尤其是她邻座的那个陈工程师，是北京一所名牌大学来的，这段时间总是对自己有点阴阳怪气 ，昨天她请假离开时，陈工说，到底是老同学比我们这些老同事重要啊。陈工与她是邻居，她不想得罪他，笑笑就走了。

今天去单位她得赶紧把那个产品的设计最后完善，投入正式生产，招标单位已经说了，如果他们拿去用的好，今后还会有大量的订货。想到她的产品，吴燕的精神一下子好很多，这个产品，是她朝思暮想好多年，一直没有能够成功，却是在重庆回来的这些天不经意间就做成了，她不由得心中喜滋滋的。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是不是和自己这段时间的心情也有关系呢。

明天方涛和家婆就要回来了，今天还得抽点时间去买菜，给他们接风，她要详细的给方涛说说这几天招标的事情，让老公也替自己高兴高兴。



十八节：

重庆回来两个多月了，吴燕很忙碌，也很快乐。那天她对方涛说，我们到海扶满三个月的时候，去重庆复查，你能够陪我去吗？她想去问问医生，瘤子吸收了多少，什么时候可以备孕，虽然在海扶后一个月他们就同房了，也没有避孕，但是她想，怀孕是没有这么容易的，听说有的群友还吃了什么叶酸啊，还需要吃什么，注意什么，这些对她都很陌生。

没想到方涛很爽快的答应了，方涛说，我陪你去，必须的。方涛告诉吴燕说，重庆我去过，好多年了，那年重庆的客户还带我们去了渣滓洞、白公馆，还有大足石刻，从长江三峡回来的。方涛说，我们去大足石刻的时候，管理员告诉我们，那是全中国最大的卧佛，邓小平也去看过，他那天在那大佛前站了足足十五分钟，只说了一句话：我还不知道我的家乡有这么大的一尊佛呢。邓小平三上三下，你说是不是有菩萨保佑呢？这次我一定要带你去看看。

吴燕只听说大足石刻有千手观音，没想到大足石刻还有那么神奇的卧佛，她很高兴，说，你一定要带我去看哦。吴燕想这次去重庆，要和方涛上照母山，看孝母牌坊，她要跟方涛讲孝母牌坊的来历，她觉得那也很神奇。她还要去照母山吃那些小吃，上次她吃过酸辣粉，很好吃，还有重庆火锅她也和想吃，上次去没有吃到，这次去一定要吃吃呢。

方涛马上告诉公司推迟了他出国打理业务的时间，并很快预定了机票，打算陪吴燕去重庆，他现在特别想要孩子了。他听吴燕说过，医生说的，海扶做后肌瘤会自动缩小，半年以后就可能有孩子了。但是他还是有点不相信，那么大的肌瘤没有拿出来，还在肚子里，吸收要多长时间啊，半年，行吗？

吴燕从重庆回来半个月的时候，月经就如期来了，月经周期基本上没有变，只是月经期明显短了，五六天全干净，不像原来要拖到十来天，并且月经量也少了，没有大块大块的像血旺一样的东西，吴燕心中异常高兴。但是对于怀孕，她也是没有信心，毕竟自己子宫里有那么大个瘤子，八公分啊，比一个鹅蛋还大，还加上两个鸡蛋。吴燕想，完全是个蛋囊了，想得自己都笑了。

第二次月经也不知不觉的也过了，现在应该是第三次月经快来了吧，仍然没有一点腰腹酸胀的感觉，吴燕想上99子宫网的群上看看，问问大家，顺便把自己的情况分享给群友，还有那个小米妹妹，不是一直在等我的汇报么，这么长时间了，我一直都没有上群说，也太不够意思了。

吴燕上群告诉了她的情况，姐妹们都很高兴，祝福她，说燕子你真的是选择对了，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也有人提醒她，说燕子你那么大的瘤子，要避孕哦，否则怀孕了不好办哦。吴燕说，“我海扶后一个月就没有避孕了，怀不起的。”小米告诉她，说：“姐姐你还是要重视哦，你可以用试纸试试。”小米虽然比吴燕年纪小，但知道的还真不少，吴燕想，是应该试试。

第二天，吴燕就按照小米说的方法，去买了试纸，一试：两根杠。怎么？是两根杠么。吴燕有点惊喜，好像小米说过，一根杠是没有，两根杠是有了，吴燕又试了一次，仍然是两根杠！“我是有了吗？”，“我真的是有了吗！”

吴燕马上上群，也顾不得羞涩了，把试纸的情况发上群。“祝福你！”，“燕子，你肯定是中了。”，“要好好保重哦。”小米说：“姐姐再到医院去确认一下。”群友们争先恐后的对吴燕表示祝贺。

晚上，吴燕把这个消息告诉方涛，方涛激动的看着吴燕，是真的吗？是真的吗？方涛似乎有些不相信，但这又是他这么多年所渴望的啊，他一把把吴燕抱住，说：老婆，辛苦你了。

此时的吴燕却显得很平静，她在想，我子宫里还有那么大的瘤子，能行吗？她对方涛说：“涛，明天我们去医院看看，好吗？”



十九节：

方涛从来没有陪吴燕去医院看过病，这次去医院，跑上跑下全是方涛，吴燕坐在妇科专家门诊外的长椅上，突然想到了重庆海扶医院的护士，在那里，楼上楼下，所有的事情，也都是护士在陪，护士在跑，方涛多像那些护士啊。

终于等到吴燕看病了，医生室的门口站着一位护士，个儿高挑而精瘦，面部没有任何表情，吴燕想起了高美美。“31号。”吴燕知道是喊自己了。她站起来，准备进去，方涛也跟在她旁边要进去。“你不能进。”护士对方涛说。“我是病人家属啊，我是专门来陪我老婆的，美女你让我进去吧。”方涛讨好的对护士解释。

“陪谁都不能进，这是医院的规定。”护士的话很坚定。方涛有点傻了，愣在那里。方涛很久没有进过医院了，吴燕不是说海扶医院做手术都可以让家属看，他还以为整个医疗行业都转变服务态度了呢，怎么这里连看个病都不让家属进，他看着吴燕。吴燕看了一眼护士，转身对方涛说，”她们不让进就算了，你在门口等我吧。“

方涛跟吴燕说是挂的专家号，吴燕进门一看，这个专家她认识，姓朱，五十多岁，披一头年轻女孩子的长发，戴副眼镜，是个教授，吴燕在这个专家这里看过好几次病了，吴燕知道这个专家并不认识自己，因为她每天要看很多人的病。专家像往常一样，斜着从镜片瞟了吴燕一眼，就开始例行公事的问，问了几句就开始埋头在写，吴燕正准备把怀孕的事情告诉专家，专家的东西已经写好了，说：“你先去检查，一会把检查结果拿来。”吴燕想，我已经在这里做过好多次检查了，你这里没有存档吗？怎么还要做？但是吴燕没有说。

又是方涛楼上楼下的跑，排队缴费，排队等检查，看着方涛坐在B超室外边的长椅上满头汗水，吴燕有些心疼，她摸出纸巾给方涛擦去额头上的汗水，方涛转过脸来对吴燕笑笑，说：“不热，不热。”方涛用手摸了摸吴燕的腹部，“要是个儿子多好，现在做B超能够看得出来吗？”吴燕用手指戳了一下方涛的宽额头，“现在应该还看不出来，儿女都一样哦，你这个旧脑筋，跟你妈妈一样。”

做B超的人很多，好在做的很快，一两分钟就一个，不一会就轮到吴燕了。当吴燕拿着检查单出来时，喜滋滋的告诉方涛，“涛，真的很神奇哟，我做海扶还不到三个月，肌瘤就由原来的八点几缩小到六厘米，小了这么多。”吴燕叫方涛马上把手机上的计算器打开，吴燕告诉了原来最大的那个8厘米多的肌瘤的三个直径，又说了现在检查单上的三个直径，方涛一算，惊叫起来：“缩小了百分之五十多啊！难怪会怀孕。快，我们马上去请朱医生看看，你慢慢走，我先去排队。”

当吴燕再一次从专家门诊室出来的时候，她一脸沉重，方涛问她：“朱医生怎么说？是有了孩子了吧。”，“是有了。”“那你怎么不高兴啊？”，“朱教授说要打掉。”，“为什么？为什么要打掉？”方涛有些生气了。

吴燕跟方涛说，朱教授说了，那个大的瘤子有六公分，这么大的瘤子，你还敢怀孕，子宫胀破了，你命都没有了。叫吴燕马上住院，安排手术。当时吴燕跟朱教授解释，她已经做了海扶了，肌瘤已经小了很多了，但朱教授说：“我不知道什么海扶，我就知道你必须手术，否则出了问题我不管。” 朱教授递给吴燕一张住院单。

吴燕看着住院单，恳求朱教授：“还有别的保孩子的方法么？我可是结婚八年了都没有孩子啊，朱医生你能够帮帮我吗？”朱教授的眼睛不再看吴燕了，泛着日光灯光的镜片只盯着电脑，朱教授生气了，她不看吴燕，也不作回答。看见朱教授那么严肃，吴燕好害怕，她没有接朱教授的住院单，只是对朱教授说，我要问问家里的人，就出来了。

吴燕趴在方涛的肩头上，低声的抽泣，“涛，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

方涛抱着吴燕，木然的站着，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方涛抚摸着吴燕的发丝，低声的安慰着：“燕，你不是做了海扶了么，别着急，我们再想想办法。”



二十节：

那夜吴燕失眠了。她看着床上已经鼾声大作的方涛，她不能入睡。这个鼾声，以往是她的催眠曲，方涛不在身边的时候，她往往睡不着，可是今天这鼾声却是那么的烦心，好像还夹杂着白天那位朱医生的斩钉切铁的声音：我不知道什么海扶，我就知道你必须手术，否则出了问题我不管。

吴燕觉得自己快崩溃了，鼾声话声一声声敲打着吴燕虚弱的神经。她不能入睡，她要起床，她要打开电脑，她要上99网，她要看看网上有没有像她那样的海扶后怀孕的群友，她要问问她们，她们是怎么办，是非得要像朱医生说的，瘤子还在，这个孩子就不能要，就必须要手术，必须打掉吗？

吴燕打开电脑，看见群上已经没有人说话了，哦，原来现在已经是深夜了。她无奈的茫无目标的查看99网上的一些文章，《医生，先医好你自己吧》，她看见了一篇三千里写的文章，文中写道，这句话是圣经里说的，说医生给病人看病，需要先医好自己的心，才能给病人医身。吴燕一口气把三千里的文章看完，突然间明白了今天的这位朱教授为什么会这样跟自己这样说，原来她极有可能不了解海扶，又不愿意说自己不知道，也不愿意学习，只会傲慢的要病人完全听她的摆布，应该还有其他原因？吴燕想起了朱教授那高深莫测的眼镜，那冷色的镜片里的那双让人看不透的眼睛。

吴燕有一点如释重负，她觉得应该把老公叫起来，想听听老公的意见。方涛听话的起来了，和吴燕一起看，看着看着，他叫吴燕坐旁边，他亲自来操作电脑。方涛在99网上搜索“三千里”，发现有三千多篇文章，他一版一版的看标题，突然间的兴奋的叫起来，说，吴燕，吴燕，你看。

原来是一篇叫惠儿的群友写给三千里的感谢信。信中说：老师，您还记得我吗？我就是一年多前给你打过电话的惠儿啊，当时我做了海扶不到两个月，肌瘤还有6.5厘米，但是我不小心怀孕了，我们南京的医生叫我必须把孩子打掉，我很纠结，问您该怎么办？您告诉我，孩子既然已经来了，就顺其自然吧，接纳他。您鼓励我，肌瘤是死的，孩子是活的，死的肌瘤在一天天缩小，新生的宝宝却会一天天长大，相信你的宝宝，相信你自己。现在我的孩子已经出生一个礼拜了，长的很好，特向老师表示感谢。

“啊，真的吗？是真的吗？”两个年轻人相拥而泣，“这和我们是多么的相似啊。”吴燕泪眼朦胧的看着方涛说。方涛紧紧地抱着吴燕，说：“燕，谢谢你，谢谢你给我带来了孩子，我们一定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再不去那家医院了。”

“那重庆我们还去吗？”吴燕仰起头看着方涛。“不去了，现在不用去了，我们今后去吧，我们今后带着孩子去感谢。”

夜里，方涛斜靠在床头上，看着已经入睡的妻子，还是那么清丽，娇小而美丽，但是多了一分忧郁，“女人啊，是需要男人保护的。”方涛的心中升腾起一种情感。



二十一：

“我是不是对妻子关心的太少了”，看着熟睡的吴燕，方涛想，“结婚八年了，最初的三年是因为他们双方都工作忙，不打算要孩子，这五年吴燕是多次提出过要孩子的，一直没有能够要成，原来是因为子宫肌瘤啊，吴燕是跟我谈过子宫肌瘤的事情，可是我怎么一直都没有想到去关心她，帮助她，哪怕是对她的病情问问也好啊，我都没有。”方涛有一些自责。

她知道吴燕的电脑上有一个记事本，她的很多事情都是记录在上面，自己从来没有看，还想是在尊重吴燕的隐私，看样子自己是得多关心关心。方涛下床，轻轻的走到电脑旁，打开电脑，点开记事本。那上面是吴燕的日记，有记工作的，也有记自己生病的。方涛飞快的查阅着，重点选吴燕记录生病的日记。

8月9日：
海南岛出差四十天回来，我感到周身疲乏，很累很累，连讲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以为是热的。今天，我跟樱子讲我的症状，还归结为热坏了时，樱子提醒我，有可能是子宫肌瘤，我不是很了解，曾听妈妈讲过这个病，妈妈就是由于这个病，切除了子宫，还与爸爸离了婚。听说这个病还影响怀孕，如果真是，我真不知道怎么办了。方涛还在西班牙，要10月才回来。

8月10日：
今天去了樱子说的医院，挂的专家号，医生开了药，同时开了B超单，不懂要多喝水，当我喝了两瓶矿泉水，检查时B超医生说还不到位，我又去买水喝，喝，再喝，没有吃中午饭。下午再次躺在检查床上，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医生的脸，我的担心，还是出现了，我是得了子宫肌瘤，我一夜的担心，变成不自然的颤抖。我得病了，身体里长了瘤子，那就是脓包，不知道要长多大，我今后将会因为它，改变。

11月15日：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吃药，悄悄的去医院复查，方涛回来了，我没有告诉他。肌瘤在不断的长大，已经4厘米了，数量也在增加，每每拿着检查单，心里的无助，无能为力充斥着我本来已经很脆弱的心。跟别的病人不一样了，我是妇科病患者，不能生孩子了，除非绝经，可是哪个女人不想有自己的孩子？子宫还能保住吗？现在的肌瘤医生说有七八个了，B超医生的担忧表情，也成为了刺激之一。每次拿着检查单子去找医生，他们都劝我赶紧怀孕，目前除了保守治疗，就是剔除术。我是多发型肌瘤，如果采取剔除术，子宫就成了个马蜂窝，怀孕结果很可怕，甚至是破裂，我怕。
　　
11月19日：
今天我去了省里最好的医院检查，照B超的医生一脸沉重地对我说：“你的子宫长了一个很大的肌瘤，而且长在很特殊的位置，其他的小瘤子也很多，不处理不行了！”当时我的脑袋又一下子就懵了，头脑一片空白。我拿着B超报告，在走廊里发呆了好久才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妇科。那个医生只扫了一眼报告单就说：“你肌瘤太大，必须手术，你生育了吗？还要保留子宫吗？”我差点就晕了，一开口就问我还要不要子宫，我还没有生育啊。我说：“还有啥其它的手术方案吗？”她头也不抬，不耐烦地说：“要不切除子宫，要不就开腹剔除肌瘤，但以你的情况，开腹剔除肌瘤也不排除术中会出什么意外而转切除。”

9月5日：
我不愿做手术，这两年医生开的药，吃了很多，没有效果，上个月医生又给我开了醋酸棉酚片，说有可能肌瘤会缩小，但是现在出现了潮热心烦，胃也经常不舒服，我担心自己会不会发展成癌症啊。

10月20日：
我是不是在盲目的看病啊，一次次碰壁，得到的结果就是吃药，手术，要不就是切子宫。我已经买了三万多块钱的完美来治疗自己的病，这就叫有病乱投医吧，居然骗我买完美的是我表妹，结果吃了肌瘤没有小，还越吃越大。

12月31日：
难道就没有其他好的办法帮助我们这些无助的女人吗？我不甘心啊，因为我知道子宫对一个女人来说有多重要，我一定要有孩子，哪怕有一点点希望我也不会放弃。

方涛没有看完，他明白他的妻子是个坚强的女性，多么的不容易啊，这么多年的追求，这么多的艰难，而自己却一点都不知道。他走到床边，看着妻子，睡梦中那微微上翘的嘴唇，好像在笑，是啊，她终于如愿以偿了，有了孩子了。方涛记得，吴燕曾经跟他说过，她一定要给老公生一个孩子。



二十二：

今天早上方涛起的很早，她要为吴燕做早餐。平常家里的早餐都是妈妈做的，但方涛知道，妈妈总是老一套，没有孕妇饮食方面的知识，不能难为妈妈，这段时间自己在家，可以多做一些事情。方涛已经在网上查过孕妇营养搭配，他觉得已经清楚哪些东西该多吃，哪些东西不能吃。他看吴燕还没有醒，妈妈也没有起来，就马上出门，他要到小区外的农贸市场，想买一些猪肉、牛肉、鸡蛋、牛奶，还有西红柿、香菇、胡萝卜、海带和苹果、橘子、核桃等。这些都是他昨天夜里在网上查的，吴燕的营养要跟上，还可以去母婴商店买孕妈妈奶粉，还有要少吃多餐， 有助于吸收营养。

当方涛满头大汗急匆匆的提着几大包东西回家来的时候，妈妈已经起床了，正在准备做早餐。方涛说：“妈，我来做。”妈妈奇怪了：“是嫌我做的不好吃吗？”方涛说：“不是哦，我们换点花样。”

方涛小声的告诉妈妈：“吴燕怀孕了，你要当阿嬷（奶奶）了。”方妈妈一听高兴的不得了，“我是说嘛，那天我从普陀山回来，我还梦见一个大胖小子呢。去医院查过吗？是不是真有了？”，“查过了，医生说确实是有孩子了。”，“看样子这普陀山的观世音还真灵啊。”

方妈妈想到她上个月去浙江普陀山，她想，如果早几年去该多好，但是她不知道吴燕是去重庆做了海扶。方妈妈想到了自己的丈夫，这个高大憨厚的渔民，在文化大革命中不嫌弃自己的家庭，不怕自己有个跑到台湾去的伪军官的父亲和一直是寡居的坏分子的母亲，与自己结婚，让自己和母亲不再受村里的一些恶人欺负，后来生下了方涛，那个时候，母亲和自己是感到多么的快乐啊。但是方涛爸在方涛几岁的时候出海打鱼，就再也没有回来了，她一定要为方家延续香火，她想，媳妇要生个儿子多好。

吴燕已经起来了，方涛也做好了早餐，方妈妈说：“燕，多吃点哦，把身体养好点。”她笑眯眯的看着吴燕。吴燕明白了，方涛已经把自己怀孕的事情告诉了家婆。

吃早饭的时候，方涛滔滔不竭的讲起了怀孕后的注意事项，吃的，喝的，还有睡姿最好是左侧位，不要有悲伤或恐惧的情绪，不要有心理压力，要每天锻炼，早上起床后和晚饭后要散步，还要做广播操和孕妇体操，等等等等。方涛还对吴燕做了规定，从今天开始，电脑要少上，单位上的事情要减量，家里要经常开窗户，温度控制在22度到28度之间，吴燕要每天11点前必须上床睡觉，，，，，，

最后方涛做了一项决定：吴燕生孩子的时候，一定要去台北，到表哥的长庚医院去，那里的医生非常人性化。他认为，大陆的大医院人满为患，医生不负责任，小医院没有水平，还坑人，他一定要保证孩子和妻子的绝对安全，也不要让吴燕在医院受那些医生的委屈。方涛说，昨天他去医院看了，简直不是他想象中的医院了，乱七八糟，冷漠无情，他也看了吴燕的日记，这些年吴燕的看病，太难了，这些医生，还不如我们商人，这些医院如果不靠垄断，真正进入市场，他们是做不走的，他再也不想让吴燕去这些医院，也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在这样的医院出生，他一定要让吴燕去台湾享受一个产妇所应有的好的服务，让孩子一出生就感受到人间的不仅仅是亲人也包括医生的关怀。

方妈妈一直注视着儿子，怎么这么多年，都没有发现儿子有这么健谈，这么有想法。吴燕也笑嘻嘻的盯着方涛，老公好多年都没有这样在意自己了，老公变了，让她心中充满着幸福感。

方涛要把他这些年对吴燕的亏欠补偿回来。



二十三：

这段时间，是吴燕最幸福的日子。妈妈也过来了，到这面来住，和家婆一起两个老太婆整天就成为了她的保姆，方涛更是成了厨子，不过买菜仍然是家婆的事情，只是买什么菜由方涛提供采购单。

不过这段时间也是吴燕很辛苦的日子，总是恶心呕吐，总想睡觉，方涛给买了什么蜂蜜柚子茶，姜片，各种酸的水果，不过好像用处都不大，吴燕说，也用不着那么麻烦了，这些都应该是正常反应，吐就吐吧，吐出来舒服多了，吴燕这段时间瘦了三、四斤。

吴燕到台湾生孩子的事情，方涛也跟表哥说了，表哥很支持，当医生的表哥还特意告诉了方涛一些注意事项。

一是怀孕检查，前三个月，每两到三周去检查一次，主要是做B超和体查，不用开药和任何营养品，也不用测孕酮什么的。孩子满三个月后检查验血，验分泌物，大概检查10几项。从4个月开始每个月检查一次就可以了。表哥说，大陆的妈妈喜欢去大医院，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去专门的母婴医院比较好，最好少去综合性大医院。因为那些综合性大医院，病人很杂，呼吸道的病人也有，各种各样的人出入医院，肯定空气非常不好，怀孕妈妈的抵抗力免疫力下降，很容易得病。

表哥说，如果怀孕有肚子痛什么的，没有出血的话不会有大问题，注意休息就可以。表哥说，千万别乱吃补品，粗茶淡饭最好，体重一定要控制，前4个月就跟以前体重一样是最好的，在生孩子的时候最好控制在增加15斤以内，想要顺产一定要控制体重，不要吃太多高热量的食物，孩子太大的话生的时候麻烦。表哥还说，前三个月最好还是少活动比较好，到了四个月以后就可以多走走路了，怀孕特别需要注意的一点，不要在高温，噪音环境下呆太久，不要过喜过悲，要保持愉快淡定的心情。

方涛如获至宝，此时的他，好像突然间长大了，家里的事情过去自己是从来不管的，现在自己快做爸爸了，不再只是儿子、丈夫，今后一定要按照表哥说的，当好准爸爸。方涛知道，这个时候，吴燕是最需要自己拿主意的，他需要多掌握这方面的知识。

事情果然来了，方涛发现在吴燕的孕检中，子宫里的已经做了海扶的大肌瘤在缩小，但是小的肌瘤又在长大了，医生说，可能要流产哦。这可把小两口吓坏了，方涛想，这可是专门的母婴医院啊，不是原来吴燕经常去的那个大医院，她们也会吓唬人吗？方涛又把吴燕带到社区医院，社区医院的医生看了，医生说，没有大的问题，叫他们不用太担心。

社区医院毕竟是最基层的医院，方涛告诉吴燕，是不是可以问问她去重庆做手术的那家海扶医院，那一天，他们报名参加了重庆海扶医院的QQ群语音咨询，吴燕坐的离电脑远远的，方涛代表她咨询。当方涛把吴燕的全部问题说了以后，海扶医院的妇科主任用了二十分钟详细的给与解答，原来吴燕的这一切都是正常的。这个时候，QQ语音咨询的画面上出现了一个男医生的身影，他对着话筒，说：“方涛，你是个好丈夫，是个真正的男子汉，我很佩服你，吴燕会因为有你这样的丈夫而幸福。”，海扶医院的妇科主任这时候插话，说：“方涛，现在给你说话的是王智彪教授。”

哦，王教授，方涛听吴燕说过，是海扶刀的发明人，资深的妇科医生，吴燕在重庆的时候，见过王教授，他带着那些医生来查房，当时让吴燕感动的不得了。方涛认真的听着王教授的讲话，王教授请他转告吴燕孕期要注意什么，叫他们不要担心肌瘤，只要调整好自己的内心，不要焦虑，不要恐惧，相信孩子，相信孕妈妈自己，，，，，，吴燕忍不住走到方涛的后面，双手放在方涛的肩膀，圈住他的粗大的脖子，小鸟依人般的伏在老公的身上，她在看王教授，还是那自信而充满同情心的眼神，还是那张慈祥而刚毅的脸，那副温和灿烂的笑容。



二十四：

吴燕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了，方涛的公司是经营服装鞋帽的，这两年海外业务量在减少，他也顺势就留在公司，想好好照顾妻子。他每天送吴燕上下班，晚上陪吴燕散步，隔两三天还要给吴燕洗头、梳头，方涛说，吴燕的头发像蚕丝一样柔软，他喜欢摸。

方涛还隔三岔五的上99子宫网的子宫肌瘤交流群，那是吴燕安排的，叫他上去给群友们汇报汇报她的怀孕情况。方涛上去，总有人招呼他“燕子、燕子”的，方涛其实已经解释过，我不是燕子，是燕子的老公。大家还是要问：“燕子，现在小宝宝怎么样了?”，"小宝宝在肚子已经能够动了吧？“，也有人问，”燕子，你的肌瘤还有影响吗？会不会跟胎儿一起长大，会不会压迫胎儿哦。“方涛只能把这些问话告诉吴燕，并且按照吴燕说的一一回答。

对于最后一个问题，方涛还加了自己的理解和发挥，他说：肌瘤已经海扶了，对胎儿是没有关系的，就当燕子怀的是双胞胎吧，何况咱们的孩子是正住户口，是老大，还怕长不赢那个外来户吗？”好多群友都笑了，点大拇指赞，说燕子的老公真幽默。

每隔二周，方涛定期陪吴燕去母婴医院做孕检，这里的医生都习惯吴燕做过海扶的瘤子，看见胎儿在一天天长大，而瘤子并没有因为雌激素、孕激素的原因而长大，她们也觉得吴燕似乎是真的找到了治疗子宫肌瘤的好方法，有的医生还多次向吴燕打听：海扶是什么？海扶有没有副作用、后遗症，海扶在哪里做的好？这些吴燕都不厌其烦的告诉她们，这个时候，吴燕觉得自己特骄傲，能够跟这些妇科医生说子宫肌瘤，跟医生普及海扶，虽然自己还不是志愿者，也觉得自己是在尽一份责任。

吴燕想起了那家市里的最大的医院，那位教授应该是顶有名的，但她不是说子宫肌瘤可能转癌，就是说海扶没有用，让吴燕一惊一吓的，还不如这些小医院的没有名气的医生，真正的的让吴燕感觉到医生的作用。有时候吴燕真的想到那家大医院去看看，去看看那位教授，让她看看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是癌了吗？我还非得要开刀手术吗？非得要切子宫吗？她想问问那位教授，但是静下心来吴燕又觉得不值得。

吴燕知道，哪个单位上都有这样的人，拿着高薪，顶着高级职称，对新技术什么都不会，还摆起很大的架子。这些人是没有必要与他计较的，少打交道就是了。

吴燕的脚已经肿大起来，平常的鞋子也不能穿了，血压也高起来，方涛跟妈妈说，我们提前到舅舅那里去吧，让吴燕也散散心。方涛妈说好啊，她对吴燕妈妈说，亲家也一起去吧，我带你去看看台北的101大楼，有一百零一层呢，可以看见整个台北市。方涛妈经常去台湾，她最想去的就是台湾中部的老兵公路，那条公路是由大陆去台湾的老兵，在蒋经国的带领下修建的，打通了台湾中部的东西通道。那儿不仅仅风景好，还有方涛的外公的名字，方妈妈的从未见过面的爸爸，长眠在那里。



二十五：

吴燕怀孕第七、八个月的时候，脚肿的更厉害了，一直从脚面肿到大腿。吴燕感觉脚绷得很紧，多站一会脚就会很痛，她以前的鞋子都穿不下了，只能另外买了一双大的布鞋，脚背的边上还勒出了两道深深的印子。

方涛经常给吴燕按摩，看着吴燕的腿肿胀了起来，腿上的肉紧到都有点发光了，皮肤看起来变得那么的薄。方涛说：燕，台北我们就不去了吧，不要为了孩子，把你累坏了。

吴燕想，本来自己辛苦一点是小事，台北毕竟服务好，对孩子会更好些，但她想起了群上的姐妹们说过，孩子出生后要每个月打预防针的，台湾和大陆的药是不能混用的，虽然回厦门以后可以去金门岛上打预防针，那里也是台湾管辖，但毕竟不方便。

吴燕说，好吧，你要跟妈妈说好喔，吴燕担心家婆误解，因为家婆已经跟舅舅讲过，舅舅也很想看这个小孙子呢。其实吴燕自己也并不是很想去台湾，那天部长找过她，说她的项目的售后技术服务要跟上，用户已经反馈了一些问题，要想办法把产品升级。吴燕也找了项目小组的同志，谈了自己的想法，并且把产品怎么升级的思路告诉了大家，吴燕自己要保胎不能正常上班，还特地委托陈工程师带领大家在一起做呢。她如果要去台湾，会有一段时间不能到单位，她也不太放心。

预产期临近了，方涛提前把吴燕安排进了医院，家婆和妈妈也都一起来了。晚上，吴燕感觉到肚子一阵阵的疼痛，羊水破了，方涛去请来了医生，吴燕听医生给方涛建议，剖腹产吧，这样对大人和小孩都安全些。

方涛告诉医生，他希望吴燕顺产，医生就没有说什么就走了。每隔一二十分钟，吴燕就开始疼痛，吴燕知道，那是子宫在收缩，她也希望能够顺产。吴燕对方涛说，我不希望肚子上开刀，我尽量忍受，听说破腹产对孩子也不好。吴燕把方涛拉着她的手拽的紧紧的。

吴妈妈不停地给吴燕擦着额头上、脸上的汗水，方妈妈也在旁边来拉住吴燕的手。医生又来催促了，希望能够破腹产。方涛埋着头，打开手机上的99子宫网，她想征求一下群上的吴燕的那些群友的意见。姐妹们告诉方涛，能够顺产就尽量顺产，现在的医院喜欢剖腹产，我们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同意。

一位叫“痛不欲生”的群友说：燕子老公，你可千万别让燕子破腹产啊，我就是破腹产，造成了腺肌症，这几年我真的是痛苦啊。小米说：你告诉燕子姐姐，叫她千万要坚强，她还跟我说过的生孩子要顺产呢。一位叫防城港的群友说：燕子老公，我老婆也是破腹产的，她是为了让孩子少受罪，她自己选择的破腹产，但是孩子生了她就有了腺肌症，痛苦了九年，今年才到重庆去做了海扶，腺肌症的疼痛，现在都还没有完全根除。

方涛看见三千里在线上，他点开了三千里的QQ，说：老师，您看见我们刚才在群上的对话吗？您认为我们是不是应该继续坚持呢？三千里说：看见了，那些群友说的对，很多腺肌症确实与破腹产有关，燕子如果没有必须破腹产的理由，就尽量顺产，让她辛苦辛苦，这样从长远来说，对你爱人和小孩子都有好处。

当医生第三次来催促的时候，方涛还是没有答应，医生有点生气的走了，方妈妈把方涛埋在手机上的大头拍了一下，说你这个时候还顾得上玩手机，快决定吧，吴燕疼的多可怜。方涛抬起头对妈妈笑了笑，说，你不要急，吴燕会顺产的。

这个时候，吴燕妈妈急急的跑过来，说：生了，生了，吴燕生了。



二十六：

孩子是顺产，护士已经把孩子抱出产房来，给大家看。是个女儿，小嘴小鼻子，半张开一双长长眼线的眼睛，第一眼她就直盯盯的看方涛，方涛傻乎乎乐呵呵的也盯着女儿看。

“怎么是个女孩呢？”方涛妈看见婴儿的第一眼，不由自主的突然冒出一句话。她对方涛说：“我和她外婆不是去了普陀山，怎么观世音都不灵了么。”

“女儿一样的哦？妈，我认为女儿更会体贴奶奶的。”，“不一样，怎么会是一样的呢。”方涛妈想到的是传宗接代，继承香火。

“现在的世道变了哦，生男生女都一样的。”吴燕妈不同意方涛妈的看法，她陪方涛妈去普陀山是看在亲家的情分上，没有想到方涛妈还真把这个事情当真的了。吴燕妈对方涛妈妈说，“我看这个孙女蛮漂亮的。”

方涛的手机在不停的闪光，他打开一看，群里的姐妹还在等着吴燕的消息呢。“燕子老公，燕子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你回个话啊。”
方涛赶紧回话：“生了，生了。”
“男孩女孩？”
“女孩。”
“是破的吗？”
“不是，不是，是顺的。”

“顺产好啊！”，“女孩好啊！”，“燕子真的很勇敢。”，“恭喜燕子喜得千金。”，“祝贺你哦，燕子老公，你当爸爸了。”大家七嘴八舌，有的说话，有的献花，方涛看的乐滋滋的，他在想，还得好好感谢海扶，八年的愿望，今天终于实现了，终于自己也当爸爸了，能不乐么。

“燕子老公，你记得给燕子说，把女儿的相片发上来大家看看哦，我们也好把相片收录进海扶宝宝的相册，做个纪念。”这是志愿者华医生在说话。方涛连忙回应：好，好的。

护士把吴燕推回病房，方涛把吴燕抱上床，吴燕有些虚弱，看着身边躺着的小家伙，吴燕显得很陌生，看不出有当妈妈的亲切感，她说了一句，“怎么像个小老太婆啊，好丑啊。”吴燕妈杵了吴燕一眼：“乱说，你生下来的时候比她还丑。”

“是啊，”吴燕看着女儿，这是她八年的追求啊，“是个丑小鸭，这个丑小鸭一定会长大成为美丽的天鹅的。”她想到一位珠海的叫凯瑟琳的海扶妈妈的话：感谢上帝，将海扶赐给了天下的女人，医治了我的身体，赐给了我属天的宝贝，祈求上帝指引我的小女儿美琳人生的道路，使美琳在上帝和世人眼前蒙恩宠、有聪明，有谦卑柔软的心，有慈爱和诚实的灵，走正直的道路，一生到老都不偏离。

吴燕突然抬起头，看着方涛，说：“涛，我们的女儿名字取好了么，我看就叫方海女吧，一定要有个海字，是海扶，给了她生命，也给了我们人生的美丽。愿她像海的女儿，勇敢而美丽，你看行么？”“好，好，这个名字好。我还真没有想出来呢。”方涛乐呵呵的说。

方涛抱起小女孩，看着包裹得只露出小脸蛋的女儿，仔细的端详，小嘴巴、小鼻梁，确实好可爱啊，尤其是那一双长长的大大的眼睛，特别像吴燕，他很喜欢。方涛对妈妈说：“妈，你看她的眼睛，长的多漂亮啊，现在她正在看我呢。”

方涛妈坐得远远的，没有说话，刚才还乐呵呵的，现在不说话了，方涛想，回去一定要做做妈妈的工作，他知道妈妈心里在想什么，他希望妈妈能够理解。



二十七：

吴燕回家了，女儿的东西挤满了吴燕和方涛的卧室，小床小蚊帐，小衣小裤尿不湿，奶粉奶瓶各种杯子，小狗小猫小熊各种玩具，占据了卧室的大部分空间。吴燕的奶水不够，需要奶粉补充，方涛对吴燕妈妈说：“我到书房睡觉，外婆你过来与吴燕一起住，晚上好帮助吴燕，我已经请了月嫂，明天就到，妈妈你多辛苦哦。”吴燕妈说，“月嫂就不用了，有我和你妈妈就可以了。”

婆婆当时并没有反对，可是这些天来，婆婆变得不爱说话了，只是管上午的买菜和做饭，下午基本上是去打麻将，晚上是去跳广场舞，好像这个孙女与她无关。

每天夜里吴燕的奶水不够，女儿啼哭，都是吴燕妈妈起来为孩子兑奶粉，吃奶后拍背，框孩子睡觉，也都是吴燕和吴燕妈妈的事情，做婆婆的方涛妈很少去关心。每天给女儿洗澡，也是吴燕妈妈打主力，方涛去协助，换尿不湿，穿衣服，方涛妈妈也基本上不管，就像没有看见。

在大家都很忙的时候，婆婆也会来带带孙子，帮助抱抱孩子，她不太会逗孩子玩，让孩子笑，有时候会跟孩子说两句，“你怎么忘带来了？你为什么不把那个也带来啊？”弄的孩子莫名其妙，惊恐的望着婆婆。吴燕明白婆婆的意思，就是说忘了把男的那个带来了，但吴燕不好多说。

在孩子满月的那天，婆婆一直盯着小孙女的大腿内侧看，很近的在看。吴燕觉得奇怪，就问婆婆看什么。婆婆说，小孩的腿胖胖的，不都有褶痕吗，他们说如果一边是两条，另一边是一条，下一个就会生男的。吴燕表示很不能理解，这跟下一个孩子有什么关系。婆婆说，这是祖辈传下来的经验。

方涛对妈妈说：”妈，你这样不好，给吴燕压力。“方涛妈说：”我也有压力啊，我们老方家个个都是一举得男，你看你大伯二伯，他们家都是男的。我的几个老姐妹也说，今年是男的多，偏偏我们家就变了。“

在闽南的老一辈，一听到哪家生了男的，就觉的很不得了，没孙子的家庭都很羡慕。生了孙女，会比较失望，但随着时间慢慢的也会疼爱和喜欢了。吴燕理解婆婆的心情，因为婆婆比较有老一辈的观念，周围邻居也会给她有压力，邻居中有的家庭自己生了个女的后，心里就巴不得别人也生个女的。吴燕突然想到99子宫网上的毕淑敏的文章《费城被阉割的女性》：一些女人自己没了子宫，也希望别人和自己一样。人的心理就这样，这也的确也会成为婆婆的压力啊，再好的人也有自私的一面。

婆婆虽然是不高兴，但也并没有过分的挑剔和为难吴燕，方涛也就放心了。孩子满月了，很多事吴燕也可以做了，国外的业务好久没有打理，方涛对吴燕说，妈妈这里你就忍忍，我出去一段时间，业务理顺了我就抓紧回来。

吴燕也支持老公的工作，说你放心的去吧，现在很多事我都可以做的。

就在方涛去欧洲不到一个月的时候，方涛接到了妈妈的电话，方涛很惊异，平常都是吴燕与他在网上联系，还经常视频看孩子，这几天也许是吴燕忙，没有联系，“妈，有什么事情吗？”方涛问。

“你快回来，你快回来吧，吴燕带着女儿走了！回娘家去了。”方涛妈妈着急的说。



二十八：

“妈妈，是怎么回事？是你又为难了燕了吗？你不要这样嘛。” 方涛显得有一些无可奈何。
“不是啊，我没有为难她，是她自己要走，她走的时候还给我打招呼的，说她要到她妈妈那边住，我留也留不住她，我问她为什么走，她又不说。” 方涛妈妈一个劲的解释。

方涛赶忙拨通吴燕的电话，问，“燕，你是回孩子外婆那边了吗？你怎么回那边去呢？孩子外婆家多小啊，多不方便啊，是妈妈惹你生气了吗？”
“没有。”吴燕轻声的回答。
“那你怎么回去了呢？”

吴燕没有说话，久久的沉默着，，，，，，“燕，燕，你说话啊！” 方涛有些着急了。
终于听到吴燕平静的说了一句：“涛，你安心的把那边的事情处理完，你回来我们再说吧。”说完，吴燕就把电话挂了。

方涛怎么能够安心啦，他赶紧又拨吴燕的电话，没有接，继续不停的拨打，仍然没有接，最后是关机的声音。

吴燕妈站在旁边，看女儿接电话，她知道是方涛打来的，现在又看见女儿把电话放在一旁，不接了。妈妈有些生气，对吴燕说，“有什么事情，你跟方涛说吧。”

吴燕妈妈在想，亲家母也是的，有些话是不应该说的，你就不说嘛，非要说那些惹人生气的话。女儿的脾气她是了解的，就像自己，是容不下委屈的，好在这个女婿不错，这么远也打电话来了，她相信女婿会劝好女儿的。吴燕说，“妈，你去睡吧，我会处理好的。”

妈妈哪里知道，吴燕的心中却为另外一个事情而纠结。
吴燕看着熟睡的女儿，思绪回到了方涛离开家的那一天。

那天早上，吴燕抱着孩子送方涛到了楼下，方涛公司的车来了，上车前，方涛又忍不住抱起女儿亲，亲了又亲，幸福的别离，看得出丈夫对女儿心中的不舍。方涛那多肉厚实的嘴唇贴在女儿细嫩白皙的小脸蛋上，吴燕突然觉得，娇小玲珑的女儿怎么一点也不像她爸爸呢，差距太大了，吴燕觉得很好笑。

下午，妈妈说，给小海女洗澡吧，趁现在有太阳天气暖和。平常都是方涛协助妈妈给孩子洗澡的，今天需要吴燕亲自动手了，婆婆打麻将还没有回来。

妈妈熟练的脱光了外孙女的小衣裤，把她放进浴盆里，浴盆的水很暖和，小女孩在水中快乐的摆动着小手小腿，乐呵呵的两只眼睛看着大人。

小乖乖，我们再洗洗背啊，妈妈把小海女坐起来，叫吴燕扶着，在外孙女的背上涂抹洗浴液，轻轻的擦洗着，小女儿也回过头来看着吴燕。

吴燕突然发现，女儿的背颈上怎么有一块红色的胎记呢，她以为是孩子外婆没有洗干净，可是在用水清洗后，那块红记还在。是被压红了吗？吴燕贴的很近的看，用手按了按，暗红色的，不是被压红的，是个红胎记。

吴燕知道，红胎记在医学上俗称毛细血管瘤，有遗传性，怎么会有红胎记呢？我和方涛都没有啊。女儿的红胎记不大，圆圆的，平平的，像一片桃花，印在女儿白净的皮肤上。红胎记一般是不用治疗的，又是长在颈背，吴燕不太担心，可是红胎记大多是遗传的啊，怎么来的呢？吴燕突然想起来一个人，他的颈背上也是有一块红记，那是她读大学的同学。

是张超啊，他们在海边游泳时，她看见过张超的颈背上有那么红色的一块，平常张超是不赤裸上身的，并且常年留着长发，因为有同学曾经嘲笑过他。

在妈妈给女儿穿衣服的时候，吴燕在旁边静静的看，女儿的小嘴巴小鼻梁，怎么越来越像张超了？吴燕抱起穿好衣服的女儿，看见女儿也在看自己，吴燕第一次没有能够笑出来，她觉得抱着的女儿好重好沉。

晚上，方涛打来了电话，说已经到意大利了，他要看女儿。吴燕打开视频，把女儿抱起在镜头前，她看见方涛乐的，一个劲的叫：“女儿，女儿，我的小海女，我的小宝贝，爸爸看见你了，你看见爸爸了吗？”



二十九：

怎么会像张超呢？吴燕突然想到了那天晚上，张超来厦门的那个晚上。
那天自己是喝多了，是张超送回家的，可是，张超怎么会？张超怎么会呢？记得在读大学的时候，张超还到过自己的家里，他是一个多么腼腆规矩的人啊。吴燕突然间觉得有些害怕。

第二天，吴燕拨通了张超的电话，张超还是那么热情，还是那么大声的说话：“燕儿，好久没有听见你的声音了，你现在好吗？”
吴燕问：“张超，那天晚上你做了什么？”
“没有做什么啊！我送你回家就走了啊。”
“你真的没有做什么吗？”吴燕追问。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什么也没有做。”张超信誓旦旦的说。

吴燕挂了电话，她想，她并没有说是在哪里，也没有说什么事情，怎么张超也不问问在哪里，也不问是什么事情呢？
吴燕越想越害怕，她突然想到了那天她扔到了梳妆台后面的那把梳子，那天张超明明是梳了头发，还洗了脸的，怎么他说送我回家就走了的呢？他连这些细节都不记得了吗？吴燕的心中越来越怕，她想到了那把梳子上的那几根头发。

不祥的预感笼罩着吴燕的心。尽管每天晚上方涛还是要视频与她聊天，要看孩子，要与女儿说话，但是吴燕都觉得笑不出来，只是在应付着，让孩子看那张傻乎乎的脸。

那一天，吴燕从梳妆台后壁找出了那把梳子，小心翼翼的取下头发装进信封里。然后她用奶瓶装了一点温开水，让女儿喝下，再用棉签在女儿的口腔里刮搽，女儿惊恐的看着妈妈，吴燕妈妈也不解的看着吴燕。吴燕把棉签用一个小的玻璃瓶装好，她对妈妈说，“妈，我要出去一趟。”，“去哪儿啦？” 吴燕没有回答，她要去已经打听好的亲子鉴定中心。

鉴定结果需要几天。那天晚上吴燕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人压在她的身上，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她痛苦的抓住那个人的头发，抓了一大把下来。

等待，煎熬，她多么希望，鉴定中心的人告诉她说不是啊。

终于到取鉴定单的时候了，匹配结果：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在鉴定中心的房厅里，吴燕还没有走出去，就站不稳了，她的头在急速的旋转，她想扶住身边的椅子，但却一下子倒在了地上。当吴燕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围了一大群人，一位老者正扶着她，说：姑娘，感觉怎么样？我们去医院看看吧。

吴燕没有回答，她站起来，看了看老人，什么也没有说，走了。

吴燕来到环岛路，海边，她掏出手机，拨通了张超的电话。“燕儿，你好！”是张超的声音，“燕儿，是你么？怎么不说话？”
吴燕一直沉默着，终于崩出来一句：“张超，你这个混蛋！”



三十节：

张超什么都明白了，一定是吴燕知道了那天晚上的事情了，可是她为什么在一年以后才说，才来找自己，难道是吴燕怀孕了，生了孩子了？不可能，不可能，高美美跟她一样，也是子宫肌瘤，也是结婚好几年，到现在高美美也没有怀上孩子，高美美还是妇科医生呢。

“吴燕，到底是什么事情，你慢慢说，别激动。”张超放低了音量。

吴燕没有说话，她关掉了手机。她能够怪张超吗呢？应该怪他，张超是这个事情的始作俑者，这个家伙，人面兽心，是披着羊皮的狼。可是，怪张超又能怎么办？能够改变现实吗？改变海女不是方涛的女儿的现实吗？“我该怎么办啊？”面对大海，吴燕痛苦的嘶喊。

海水涨潮了，波涛汹涌，一浪一浪的扑向岸边的礁石，掀起巨大的浪花，太阳已经落下地平线，远处是美丽的晚霞。是大海来迎接我吗？吴燕真想扑向大海，投入那深邃厚实的怀抱。我不能去，我不能去啊，我有我的小海女，我是属于海女的，是属于我的女儿的，我不能去。

吴燕坐下来，坐在海边的礁石上，埋下头，紧紧的抓住自己的头发。我该怎么办？她想到老公，怎么面对这个高大憨厚的汉子，吴燕不知道。


我应该把这个事情告诉方涛，求得他的原谅，他会原谅我吗？
是个男人都不会原谅的，为了女儿，我只能想办法隐瞒。
等老公和孩子有了感情再说吧，作最坏的打算，慢慢赎罪吧，必竟女儿是无辜的。
隐瞒下去，这样对老公和孩子都不会受到伤害，好好珍惜，以后再不要做对不起他的事。
从今往后我要对老公更好，不然就更对不起他了。

你自己不检点，难道你还想要别人恩赐你吗？你和那些水性杨花的女人有什么两样？
后果自负，你当初就应该要想到后果。
妈妈知道了会怎样，她会非常绝望的。
家婆知道了会怎么想？她绝不会认这个孙女。
离婚吧，离了孩子由自己抚养，别害了方涛一辈子，那是要他断子绝孙啊。
我已经对不起老公了，还想一辈子对不起他吗？


吴燕的心很乱，脑子里像灌满了海水，汹涌澎湃的海水啊，重重的击打着她的脆弱的神经。她像木头人一样的望着眼前的波涛翻滚的大海，大海会把我吞没的，我没有了无所谓，大海也会把他吞没的，他是没有错的，他不应该承受这个结果。

我能够每天面对他那天真无邪的笑脸吗，能够每天面对他对女儿的微笑吗？能够面对自己已经破碎的良心吗？

离婚，让他接受失去老婆的痛苦，也决不能让他接受老婆不忠而由此产生的苦果和心灵的侮辱。没有了我，他还有机会去找一个能够为他生孩子的老婆。

吴燕慢慢的站起来，妈妈会怎么说，妈妈会怎么想，妈妈是一个饱受离婚折磨的痛苦女人啊，我能够让妈妈来承受我带给她的痛苦吗？吴燕知道，妈妈是爱自己的，但我却把回报变成了伤害。

吴燕突然想起那位朱教授，那位曾经是那么坚定的要她打掉孩子的权威医生，自己为什么就没有听她的话呢？她也想到了海扶，自己这么多年追求的神奇医术，带来的却是一场灾难。吴燕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要是听了朱医生的话多好，要是没有遇见海扶多好。

“张超！张超！你毁了我啊！我诚心诚意的对你，真心真意的陪你喝酒，你却暗算了我！你让我怎么活啊！怎么面对家人？怎么面对同事？我还有脸活下去吗？”一个巨浪，扑打在礁石上，溅起巨大的浪花，倾洒在吴燕的脸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