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母山的故事（72）: 海扶痛

七十二节: 海扶痛


黄总意犹未尽，喝了一口清酒，继续讲他与王教授的海扶故事。他没有注意到方涛眼睛里已噙满了泪水，他要把中国王教授给他的感悟传递给眼前的这位中国年轻人。

黄总说，他看见王教授站起来，走到牛津亭外面，远远的望着照母山，望着夜空里亮着灯光的揽星塔。

雨停了，漆黑的天空中露出繁星点点，“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王教授语气坚定的说，转过身来看着黄总，你知道中国的这句名言么？这句中国政治革命的经典语言，相信也同样适合于技术革命。

黄总说，我也要做一颗星，一颗闪耀在韩国夜空的海扶之星。

他们又坐在牛津亭的石桌旁，王教授一只手敲打着棋盘，一边说，在韩国做海扶，应该比中国更有条件。

王教授分析道，一个新技术的推广，决定于它的对象和它所处的环境，韩国老百姓的综合文化素养高，社会的诚信度也比较强，比中国具有新技术推广的优势。

王教授说，韩国已经步入发达国家，发达国家的人民对健康的追求也会更强烈。

黄总点点头，赞成王教授的观点。

王教授接着说，海扶，让病人的治疗受伤害更小。这个话，其实是现代医学创始人，牛津大学的奥斯勒医生说的: 用比治疗伤害更小的方法来治疗。

不开刀，就是践行奥斯勒医生的理念，就是要保持住病人的生命元气，一个因为手术而弱不禁风的病恹恹的人，她还能够抵御细菌、病毒的侵袭吗？她在手术后还能有足够的免疫力尽快的恢复么？

王教授联系到围棋，有些感叹: 棋，要走得厚实，才不容易被杀死，才有发展的空间。人，也要生命力，有足够的免疫力，才不容易生病，才有更好的工作状态和生命质量。

手术让身体变得单薄，而海扶，却影响较小。这些，文化素质高一些的病人比较好理解，她们也愿意学习，文化素质低一些的病人不容易懂，只能简单的把自己交给医生。

黄总认可这个观念。

王教授接着说: 海扶，是治疗方法上的改变，是好东西。但更重要的，是治病的思想观念，需要转变。

“从治病，到治病人。”把病人作为人，而不仅仅是只看见她的病，要看见她的内心，她的担忧，她的恐惧，她的对医生过度的依赖和对医疗手术效果过度的奢求，要调动病人的内心，医疗三分靠医生，七分靠病人，这才是医者所需要具备的本领。

王教授感叹道，我们中国医生的鼻主华佗说过: “善医者，医心。可惜现在好多人已经忘了”


听了王教授的一席话，黄总明白，医者仁心是重要的，但是仁心必须要有仁术，要有人性化的载体，这就是海扶，当然也包括所有适合病人的各种治疗方法。

黄总认为，海扶是当今最先进的，最温和的安全有效治疗肿瘤的手段，必须要尽快引进海扶，让海扶在韩国成为肿瘤患者治疗的常规手术。

夜深了，两位中韩朋友携手走下牛津亭的小山，此时高高的揽星塔上已经没有了灯光，照母山变得一片灰暗，只留下满天星星。


黄总从中国回到韩国后，就决定公司转向，大幅减少传统的医疗器械的经销，全力以赴做海扶，他调动了公司所有的资金，并且向银行贷款，购买了海扶设备，在韩国三家顶级的医院开设海扶治疗。

在山城的这些天，黄总也对海扶在中国的应用情况做了全面了解，在中国，海扶的普及应该还有教长的时间，王教授也如实的告诉过他，王教授说，知晓海扶的在当时无论是医生还是病人，都不多，就百分比而言，甚至少的相当可怜，这是一个新技术在发展之初的必然阶段。

黄总认可，新事物没有人知道，但总得有人去践行。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王教授说，这是好多新生事物发展的必由之路。

黄总说他愿意做这个先驱，也许先驱会成为先烈，他也愿意。黄总知道中国香港的李嘉诚说过，他不做“百分之五以内的和超过百分之五十以上的产品”。这就是说一个产品的知晓率过低或者过高他都不会做，过低了人们不知道，推广难度大，过高了大家都争着做，竞争很厉害。

李嘉诚是聪明的，是聪明的商人。

而黄总不仅仅是商人，他的血液早已经融入有教师的爱心，现在又多了一份医者的仁情。

黄总已经下定决心，他要与王教授分担在海扶前进路上的风险，过去亚洲的所有高新医疗设备都是来源于欧美，现在亚洲有了自己的高新医疗技术，一定要支持，他要陪王教授度过这最艰难的海扶发展初级阶段。


黄总在韩国现代UIVS医院，仁川基督医院等建立了海扶治疗中心，招募了最好的妇科医生到中国来学习海扶，在韩国的广播电视及报纸上打了大量广告，一个新医疗技术，在韩国三家顶级医院开展起来。

新技术的运用是艰难的，黄总的海扶医生团队也是优秀的，但是在医院看门诊时，当他们给病人介绍海扶这个新技术，病人总是听不懂。

因为病人过去从来没有听说过海扶，更不要说要这些病人用海扶来做手术了。

海扶是什么？高强度聚焦超声波治疗肿瘤技术。高强度的超声波会烧坏肚子吗？海扶治疗的效果好吗？海扶治疗后瘤子在肚子里会腐烂吗？

成百上千的问题，让韩国的海扶医生不知所措。

这段时间，黄总医院的海扶医生每天基本上看不了几个病人。

在韩国的海扶中心，绝没有像中国的医院这样，病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医生的处方单就开好了。只要病人在咨询，海扶医生总是会耐心的听和认真的解答。

这些海扶医生认为，一定要给病人把海扶怎样治疗肿瘤说清楚，她们才会上海扶手术台，才会同意海扶医生用高强度超声波去烧自己肚子里的瘤子。

可是，说服一个人是非常困难的，何况是生病的人。她们需要例证，谁做过了？每个病人都有若干的问题，对于海扶刀这个高新技术，病人一时半会是明白不了的，她们需要医生从超声波基础知识开始说起。

医生是真诚的，病人的问题也是真实的，做惯传统手术的医生从来骄傲的都是他们手中的刀子，而不是嘴巴子。医生的时间是有限的，医生的精力也是有限的。

有一位朴医生，在首尔是很有名气的妇科医生，自从他加入了黄总的团队，改行做了海扶医生，很多病人慕名而来，可是听他说的不是腹腔镜，也不是开腹，而是海扶，病人听不懂了，问朴医生，你可以给我做原来的手术么？朴医生无可奈何，只有继续给病人解释海扶。

有的病人实在搞不明白了，到最后会问，海扶技术是从哪里引进的，朴医生回答是中国，病人更不接受了，亚洲的病人上百年来接受的是欧美技术。亚洲，尤其是中国，会研究出这么好的高新技术么，这超出了韩国病人的想象力。

黄总的海扶治疗中心成为了摆设，医生在诊室里无聊的看着电脑，导医小姐笔直的站在导医台前，看着空荡荡的医院大厅。

就这样，海扶治疗的开展在韩国遇到很大困难，海扶手术很难有病人愿意做。

这些医生曾经都是很优秀的人才，被黄总招聘而来，他们都有很高的薪酬，再加上医院的房租水电各种器材，加上海扶刀的贷款利息，压得黄总喘不过气来。

他不能回家，不想看见妻子的伤心的眼泪，不想听正在上学的儿子说，“爸爸，你不再做海扶了吧，妈妈说，会让你破产的。”

他整日呆在办公室里，三天两头要接待那些讨债的朋友和银行催还贷款的工作人员。

但是黄总不愿意把海扶治疗停下来，仍然咬牙坚持，他继续贷款，希望着能够把海扶治疗起死回生。

几年以后，黄总的企业濒临破产，他个人被政府部门列入了禁止出国的黑名单，一个优秀的韩国企业家，因为善良，因为梦想，因为中国的海扶刀，成为了老赖。


（未完待续）

现实往往比想象更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