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母山的故事（33）: 两瓶茅台

三十三节: 两瓶茅台


吴燕是打字高手，在学生时代的打字比赛就获得过“五笔输入法”的第一名，她的炉火纯青的指法，击打键盘的节奏，都给人一种享受。

吴燕记得，刚结婚的那几年，她经常在家里打设计文件，方涛就喜欢站在旁边看，方涛说，吴燕的十个手指头太灵巧了，修长而灵动，像耍魔术的，打字的声音也很好听，很有节奏感。

“买台钢琴吧。”有一天方涛忍不住提出建议。

“你看我有时间练琴吗？”吴燕骄傲的回答。

“可是可惜了啊，我仿佛看见了一位长发飘飘的白衣仙女，在瑶池上抚弄琴弦，如果你弹琴，一定会弹得很好。”方涛想起来一些五星级酒店里的俄罗斯钢琴女郎，给顾客很好的心情享受。

在方涛夸奖的时候，吴燕往往会更得意，会特意点点头耸耸肩，好像她不是在电脑上打字，而是真的在钢琴上表演。

部长和同事们都没有走开，吴燕也继续沉浸在自编自演的“哗哗”的电脑交响乐中，闭着眼睛，享受这投标大战的胜利和战后的安宁。

她是在梦想着，激动着，期待着，她是在演奏中国自主创新的集成电路芯片的明天吗？

哗——，哗——，键盘发出一阵高昂一阵低沉的声音，吴燕的眼前，浮现出春风十里的无边麦浪，浮现出碧波万顷的连天海潮，学生时代的梦想，工作中的期望，全都融进这美妙的乐曲中。

成功，是对努力者的最高嘉奖。

吴燕突然想到了三千里写的一篇帖子，说好多年前，海扶刀工程设计的最后关头，王总工煮了一锅稀饭，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个星期，最终完成了海扶刀这个四顿重的庞然大物的产品设计。当王总工带队在英国安装海扶刀时，丘吉尔医院的护士认为他是日本人、韩国人时，王总工自豪的告诉她们，“我是中国人”，只有成功者，才敢于骄傲的告诉她们，我是谁，才有这种自信。

中国创造，在那个习惯傲慢的国度，在那个曾经用钢船利炮轰开中国大门的日不落帝国，在他们骄傲的大不列颠半岛上，中国人，不是用武力，而是用文明，征服了他们。告诉他们，什么是拿破仑所说的东方醒狮，在泰晤士河畔，让他们听见了古老而美妙的华夏乐章。

王总工和王教授是中国的英雄，是我们科技人员的榜样，海扶刀，是我们科技人员的骄傲。中国的集成电路技术，中国的电子芯片，也一定能够像海扶刀一样，征服世界，让外国人信服。

吴燕的思想，像承载上了中国的神舟飞船，在九天翱翔，像进入了蛟龙号探测器，在深海遨游。

这个时候，电话响了，吴燕一看，愣了一下，怎么会是他，吴燕这段时间已经把他完全忘记了，忘记得一干二净，此时看见，突然觉得有一点陌生。

是张超的电话，他找我干吗？仅仅是一秒钟，吴燕恢复了记忆，想起了她在山城曾经对张超的邀请。

吴燕对记忆电话号码有一种特殊的功能，尽管她并没有把张超的电话输入通信联系簿。

“吴燕吗？我到海城了。”果然是张超。

“张超，你到海城来了吗？欢迎欢迎，你们住在哪个酒店？”吴燕太高兴了，这个时候，老同学来了，吴燕的心情是好上加好，说不出的好。

张超告诉了他住的酒店，就在吴燕住家的附近，并且说他们明天就要走。

吴燕的疲惫完全没有了，她说，“张超，你们在酒店等我，我马上就到。”

吴燕虽然外貌娇小，但内心有一种女汉子性格，热情豪爽大方，不负人，不输人，在功劳面前，她更看重情谊。张超是她那么多年前的老同学，在山城又对她热情接待，她能够不回报么？何况高美美告诉过她很多医学知识，还告诉了好多只有妇科医生才知道的机密。

吴燕停下了她的键盘交响乐，跟部长说，她有个同学来了，单位的晚宴她就不参加了，请部长代她敬公司领导和小组的同志们几杯酒。

部里的同事说，吴燕，马上就到晚宴时间了，你吃了饭再去吧，你这个主角走了，气氛就不热烈了哦。

吴燕决定了的事情，是不能更改的。

老实说，吴燕心中还有一种想法，毕竟张超是和她一起学计算机工程的，他们在学校就讨论过很多这方面的话题，把计算机技术用于工作和生活，他们曾经有过很多共同的课题，她一定要把她的这次成果与张超分享，何况这次设计的灵感，还来自于张超带她上的照母山。

吴燕很快就赶到了酒店，这个酒店她很熟悉，台湾的舅舅、表哥表嫂来海城也是住在这个酒店。

吴燕打电话告诉了张超，说她已经到酒店了。吴燕直接去餐饮部点了几个菜，都是张超喜欢吃的海鲜，什么生蚝、老蛏、扒皮鱼、石丁鱼、多宝鱼，这些也都是当年海城大学外面的海滩大排档常卖的。

吴燕选择了一个靠窗的四人饭桌，在餐厅里刚刚坐下，这个时候，张超来了。

“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吗？高美美医生呢，她怎么没有一路来呢？”吴燕问。

“高美美她们医院去欧洲旅游了，我是和我们银行的同事一块来的。”

张超说，同事们都去鼓浪屿了，晚上他们住在鼓浪屿，他明天一早与同事们汇合，然后去澎湖，再去台湾。他特意留下来，就是想与吴燕见一面。

吴燕很高兴，老同学并没有生她的气，还特意到海城来看她。她说，你早几天来就好了，方涛陪妈妈去台湾了，要不是方涛还可以好好的和你喝几杯酒呢。

方涛是谁？张超有些诧异，但是他没有问，他想一定是吴燕的那位大款老公。

张超笑嘻嘻的，很高兴的看着吴燕。

“吴燕，你长胖了，脸色也红润了，真好看。”张超忍不住夸奖。

吴燕也很高兴，她很喜欢被人夸奖。她没有说长胖的原因是因为做了海扶，她不想提到海扶刀，让张超想到海扶医院不愉快的分手，那样张超会很尴尬，何必在这种时候让人不高兴呢。

吴燕说，“方涛不在，只有我陪你了，我们喝点什么酒？高兴高兴。”吴燕问。

“茅台，这是我特意从山城带来的呢。”张超把手中的布袋一举。

原来他们是从山城一路坐火车来的。张超说，“就因为考虑到要带酒，我特意叫他们坐火车，我们还一路上在武汉、南昌几个地方玩了玩，一路上这个酒我都没有舍得给他们喝。”

“火车上不是也不能带白酒吗？”吴燕有点惊讶。

“张超你居然敢违反规定，把茅台酒带到海城来了。”吴燕是一个很守规则的人，她忍不住提出批评。

张超笑了，说，你不知道，火车上的“禁带目录”是这样规定的，50度以上有正规包装、标识的白酒，乘车时可以带两瓶，50度以下的白酒，可带四瓶，散装白酒不论数量和度数，一律禁带。

“我这只是刚刚带两瓶啊，没有违规。”张超不无自豪的说。

“原来是这样的啊！”吴燕想不到张超对这些规定研究得很细心，张超哈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

吴燕想起，在张超家里，是喝的法国葡萄酒，高美美说，凡是家里别人送的白酒，她都转手送人。看样子张超要喝白酒，还只能在外边。

服务员上菜来了，张超打开布袋，取出酒来，递给服务员，说，开！

“两瓶都开吗？”服务员问。张超马上回答，“都开！”

吴燕一看，两瓶茅台酒，天呀，要喝两瓶吗？吴燕知道，过去喝过，可那是在学校读书的时候，好多年前的事情了，张超他现在喝这么多酒还没问题吗？

吴燕说，“张超，两瓶酒啊？是不是多了一点？我们还是只开一瓶吧。”

“都开！我们要喝就喝个安逸。”张超很坚决。

吴燕不知道，张超这十多年不仅酒量没有减，而且酒文化增加了不少，可谓是久经沙场，久经考验。

张超看了一眼吴燕，说，老同学，我没有忘记你的酒量哦，至于我嘛，你就不用担心了。

张超笑了笑，说，“我是一两二两漱漱口，三两四两不算酒，五两六两正好走，七两八两还在吼。这次到海城来，感谢你的盛情款待，我们今天来个不醉不归！好不好？”

张超又转身对服务员喊了一句，“快点上菜。”

吴燕见张超这么爽快，也不便扫他的兴。吴燕想，张超看样子是没有问题，只是自己好久都没有喝这么多酒了，自己少喝一点，陪张超高兴高兴就可以了。

张超这些年可谓是酒精锻炼，在单位里混，不会喝酒不行，酒就是他和领导关系的润滑剂，什么场合喝多少酒，说什么话，他已经锻炼得炉火纯青。

酒壮英雄胆，饭胀傻脓包，在家里高美美给他有压抑，只要高美美值班，张超都要参加单位的酒局。在张超工作的银行，酒局还真不少，喝酒一可以联络感情，二可以让自己高兴。

吴燕说，那我们就适当喝一点吧，能喝多少喝多少，不要都喝完。

吴燕今天也确实高兴，老同学来了，自己的产品成功中标，能不喝酒庆祝庆祝么？

“好！”张超已经把两个酒杯斟满，递一杯给吴燕。

“老同学，为我们十多年的同学情，第一杯，干！”张超很豪气，先干为敬。

吴燕也豪气，当年同学们眼中的巾帼英雄，当然也必须一饮而尽。

那天晚上，他们喝了很多，也聊了很多，聊了环岛路，聊了海城大学外面的海滩，聊了跳海岩的大礁石，聊了海鲜大排档，也聊鼓浪屿岛上那悠扬的琴声，和戚继光的日光岩上看东方日出海天晨光的激动心情。

吴燕很想与张超聊聊她的这次集成电路芯片的成果，但是她发现张超不太感兴趣，每次吴燕提起话头，张超都把它岔开了，说“喝，我们不谈工作。”

吴燕也就没有刻意去谈，只好和张超继续喝酒。

吴燕没有想到，对于电子技术，张超这些年已经落伍了，并且落伍了很多。张超的心早已经没有了做技术做事业的激情，他只满足于好吃好喝，满足于有一个特别会找钱的老婆，满足于每个月自己能够留一点私房钱寄回家给妈妈，资助他那个还在读中学的小妹。

张超也很会逢场作戏，他已经练就了足够的油滑，他知道应该怎样让他的这位漂亮的女同学开心，出来了就是一起玩一玩嘛，就是寻一个开心。

他们还一起回忆了很多老同学，哪些同学到了国外，哪些同学发了大财，哪些同学当了老板，也一起谈了很多往事，不知不觉，两瓶酒就都见底了。

也许是吴燕太高兴，也许是吴燕这段时间太忙，精力消耗太多，吴燕突然间感觉到头重起来了，晕晕的，一阵阵酒劲往上涌，想吐，眼睛睁不开，眼前的张超也有些看不清楚了，只看见模模糊糊的人影。

吴燕毕竟是有自制力的人，她知道自己喝醉了，她告诉张超，她要回家了。

女孩子大多数都不会喝酒，但是一旦会喝酒的就都很有些酒量，吴燕平时不喝酒，但是她属于有酒量的这种女孩，可是今天怎么突然不行了呢？

吴燕站起身来，对张超笑笑，说，“张超，对、对不起啊，我真、真的有点喝醉了啊，你送我回家，好——吗？”

张超说，“好，我们门前清。万里长城永不倒，最后一杯要干了。祝我们后会有期，祝美女同学的事业更加辉煌。”

张超的夸奖，吴燕喜欢听，他傻乎乎的望着张超笑，也端起酒杯，一仰脖，干了。她已经喝得一脸绯红，艳如桃花，站起来有些偏偏倒倒了，说话也含混不清了，张超把她搀扶着，离开了餐厅。

第二天，吴燕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是大亮了，她发现自己躺在自家的床上，但是怎么回家来的，她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未完待续）

乐极生悲。当我们成功的时候，真的不要忘记这句古训。

王总工和王教授是中国的英雄，是我们科技人员的榜样，海扶刀，是我们科技人员的骄傲。中国的集成电路技术，中国的电子芯片，也一定能够像海扶刀一样，征服世界，让外国人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