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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长篇小说: 海扶刀的故事 [打印本页]
作者: 三千里    时间: 2019-1-7 22:48
标题: 长篇小说: 海扶刀的故事
长篇纪实小说: 海扶刀的故事

作者: 高原 古剑 九九


目录:
1、逃跑的病人
2、不想开刀
3、子宫第一瘤
4、初识海扶刀
5、医魂
6、水仙花
7、妇科机密
8、纠结
9、子夜
10、黎明
11、人和湖边
12、照母山传说
13、陷阱？
14、骗子医院？
15、海扶宝宝
16、不开刀手术
17、牛津亭
18、歌乐英魂
19、小白鼠
20、不再是病人
21、从头再来
22、玩手机的手术
23、高科技恶作剧
24、懒人迷信权威
25、老婆的肚皮
26、肚子上的红梅花
27、方涛的后悔
28、被怀疑的手术
29、面对质疑
30、方涛的苹果
31、舅舅的生日
32、女汉子
33、中标
34、焗油发丝
35、龙之歌
36、两根杠
37、怀孕
38、打胎
39、吴燕日记
40、准爸爸
41、网上门诊
42、孕期
43、艰难的顺产
44、海女
45、家婆的压力
46、红胎记
47、亲子鉴定
48、那一个夜晚
49、自卑的心
50、纠结的心
51、离婚
52、肌瘤恶变？
53、小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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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三千里    时间: 2019-1-7 22:57
第一节、逃跑的病人


“主任，不好了，有病人跑了。”海城市某三甲医院妇产科主任办公室，护士长刚踏进门，就气急败坏的报告。

“刚才我们去给她输液，发现病人不在了，病房的人说看见她一个人走了，情绪很不好，招呼也没有跟大家打。”

“什么？病人跑了？跑哪里去了？”主任从办公桌上抬起睡眼惺忪的脸，好像没有睡醒，疑惑的问。

“不知道啊，刚刚发现的，她谁也没有告诉，一个人跑了。”护士长说。

主任姓朱，是一位教授，四十多岁，在海城市妇产科界很有名气。

朱教授太疲倦了，刚刚在办公桌上趴了一会。

她右边的脸上，留有两道衣袖褶痕，白而细长，好像两道手术后疤痕，爬在主任秀气而光滑的脸上。

难道是开刀多了，伤疤报复到脸上来了？护士长看着主任，突然想笑，但此刻她笑不出来。

主任是爱美之人，从来都很注意形象。可是她太累了，上午做了三台子宫肌瘤手术，其中两台是切除子宫的大手术，站了四个多小时，能不累吗？

“哪一床？”主任拿起桌子上的眼镜，给自己戴上。

护士长回答，“715床，叫吴燕。”

“715床？”主任记不清这个病人，“什么病？严重吗？”

妇产科虽然病人多，有上百张床位，但只要病情严重的，主任都有印象。

“她是子宫肌瘤，十公分的肌壁间子宫肌瘤，肌瘤很大，已经严重贫血了。”护士长回答。

哦，子宫肌瘤，十公分，是很大了。幸好是子宫肌瘤，并且是肌壁间的，主任的心稍微放了下来。

朱主任对子宫肉瘤，对宫颈癌的患者，印象会比较深，因为那是恶性，搞不好要死人，一旦病人跑了，家属闹起来，不好办。

这个病人是子宫肌瘤，子宫肌瘤都是良性的，她怎么会跑了呢？

这也要怪医学教科书，一直把子宫肌瘤说成子宫第一瘤，好像比癌症还严重，怪吓人的。有的医生甚至还喜欢说，要变性哦，吓得病人一惊一乍的，病人就容易把子宫肌瘤与癌症想到一块。

护士长看主任在发呆，以为主任没有睡醒，她提醒主任，说，“你看怎么办？要马上想办法。”

朱主任已经清醒了，她冷静的告诉护士长，“你马上通知管床医生，叫她问问保安，查查监控，另外问问病人家属，病人是不是真的跑了？”

护士长急匆匆的出去了，主任马上又把她叫住，“你回来，你叫管床医生查查病人预交的费用，交了多少？有没有欠费？”

当妇产科主任八年了，医患问题见的多了，不能给科室带来负面影响，也不能给科室造成经济损失。

这家医院是三甲公立，其实也要自负盈亏。医院规定，如果一个病人欠费，费用的50%由医院承担，30%由科室承担，20%由主管医生承担。所以，好多时侯医生除了看病，还要时刻关注病人的账单，要关心病人在不在，如果病人逃匿，意味着科室和医生的经济损失。

不一会儿，管床医生来了，她报告主任：“715床，吴燕，35岁，患子宫肌瘤，已经做了各项检查，计划安排明天做腹腔镜手术，是由主任您亲自做。”

“我想了解费用。”主任打断管床医生的话。

管床医生姓张，是朱主任的大学同班，关系很好，但是关系越好，主任要求的越严格。

“吴燕家属预交了两万元，现在只用了五千三百五十元，结余还多。”张医生早有准备。

“哦，那马上给吴燕的家属打电话，问问她是不是回家了。”

朱主任松了一口气，现在医患关系紧张，什么都要考虑到。

朱主任此刻睡意全无，她摘下眼镜，到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水哗哗的流出来了，她手捧凉水，洗了洗脸，再用干毛巾擦了擦，立刻觉得头脑清醒了很多。

下午还要看门诊，一百多号病人，需要打起精神。

朱主任关上卫生间的门，她要方便一下，这些都是门诊前的必备功课。

张医生又来了，主任不在，见卫生间门关着的，她耐心等着，直到听见里面传来哗——的抽水马桶的声音，门开了。

“家属怎么说？”主任在卫生间里，也没有忘记工作。

“主任，吴燕的家属说不知道，说她没有回家。”张医生回答。

“什么？家属说不知道，不可能吧？”

主任拍了拍衣裳，走出卫生间，她几步走到办公桌前，打开电脑，她要查看一下这个病人的记录，有没有特别需要关注的地方。

有的病人贫血，不能独自外出，贫血严重的可能造成晕眩，走到什么地方摔倒了，医院是有责任的。

记录上有吴燕，贫血严重，血色素只有五点几，外出需要陪护。

主任自语道，“她怎么一个人跑了呢，外出摔倒怎么办呢？”显然医院也有责任。

是啊，张医生说，家属也说吴燕不可能一个人外出，说上午她还好好的，怎么就不在了？家属说他们马上到医院来。

朱主任知道，病人从医院私自逃跑，大多数是因为欠费，可是这个病人没有欠费，还有结余。是什么原因呢？

医院其他科室都有病人逃跑，如肿瘤科，精神病科，儿科。

上个月儿科有一个男孩子跑了，家属和医院到各处找遍了，都找不到，以为是被人贩子拐骗了，于是报了警。

民警找监控，挨个翻看探头，最后看到男童跑到一个公路拐角地方，再没有出来。民警就去那儿寻找，果然小男孩在路边草丛里蹲着，蹲了两个小时。民警问小男孩，说怕打针。

重病患者和精神病患者也有逃跑的，肝胆科有一个晚期肝癌患者逃跑了，到滨海路的大礁石跳了海，家属要求赔偿80万。

医院处罚肝胆科，扣了一大笔钱，弄得肝胆科主任一见到朱主任就叫屈，说，好不容易把那人抢救过来，没有鲜花和掌声也就算了，还要扣钱。

精神病科也有逃跑的，还有跳楼的。

想到这些，朱主任有些紧张，她真怕病人有什么意外。妇产科还从来没有发生过病人逃跑的情况，必须要马上报告院长。

正在这时，张医生又来了，说，主任，不得了了，病人的家属到了，在病房里大吵大闹。

“那个男的好凶哦，一来就质问我们怎么搞的，说他老婆为什么要跑？”

张医生说，“主任你看，要不要我先去挡一挡，或者把病人家属请到医生办公室，你先跟院长汇报。”

“不用，不能发生医闹，我亲自去接待。”

朱主任是一个有担当的人，在突发事件面前冷静，她相信自己的能力，绝不把难办的事情推给下级，也不在问题没有搞清楚之前向领导汇报。

她快速向病房走去。

病房里已经闹开锅了，老远就听见护士长在说话，大家安静，不要闹了。有一个女人的声音仍然很大，“你说，你们把我媳妇弄到哪里去了嘛？快把她交出来！”

这是一间大病房，有八个床位，病人和家属，加起来十几个人，七嘴八舌，闹哄哄的。

主任一进门就看见，病房中间站有一个穿花衣服的老太太，她围一条红纱巾，正指手画脚的对着护士长喊叫。

旁边还有一个老太太，穿一件白衬衣，没有开腔。吴燕的病床边站着一个年轻人，五大三粗，一脸怒气，眼睛也瞪着护士长。

看样子是文武具备，老太太难缠，动则就要觅死觅活，完全不跟你讲道理。年轻人容易冲动，有的还喜欢动粗，一定要先镇住他们。

主任来了个先发制人，要软中带硬，她拉开护士长，对病人家属笑笑，说:

"病人没有回家吗？你们找找啊，我们妇产科可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病人私自外逃的哟。"

朱主任先把责任推给对方，排除自己有问题，她保持着微笑，尽量做到恩威皆济，以理服人。

“你是主任吗？你来评评理，我媳妇到哪里去了，她说不知道，要我自己找，我媳妇是在你们医院不在的，我到哪里去找？”红纱巾老太指着护士长。

“不要急，不要急，我们也是刚刚才发现的，护士长输液发现人不在了，马上就报告我了，这不马上也通知你们来医院了吗？”

“通知我们来医院管个屁用啊，上午我给她送饭人都还好好的，一转眼就不在了，到哪里去了，你们才说得清楚啊，叫我找，我到哪里去找，你们必须要马上给我找回来。”

“这不正在了解情况吗？老太太，你不要急吧。”朱主任和颜悦色的安抚。

“我能不急吗，我的一个大活人好好生生的，说不在了就不在了，凭你，你能不急吗？”

“我们正在想办法啊，老太太，我们妇产科管理严格，病人都很懂规矩，从来没有人私自外出的，你们吴燕是第一个。”

朱主任想镇住老太太，语气加重了一些。

旁边的年轻人不服气了，他看着朱主任，说，“主任，你不要这样说，吴燕也是很懂规矩的人，没有原因，她是绝不会跑的。”

年轻人叫方涛，是吴燕的老公，他绝不允许有人贬低他老婆，他对朱主任说：“不管你们妇产科有没有发生过，人是从你这儿不见的，你们就应该马上去找。”

“你也不要急嘛，年轻人，坐下来说，坐下来说。”朱主任拉了一把椅子，请年轻人坐。

年轻人没有坐，一双小眼睛瞪得溜圆，脸上也急出了汗水，“我能不急吗？你们把我的老婆弄丢了，不马上去找，坐在这里有用吗？”

朱主任没有生气，开导年轻人，“我们都好好想想，病人可能到什么地方去了，比如你们的亲戚朋友，或者她的同学，或者她的单位临时有什么事情，是不是叫她回单位了？都有可能。”

朱主任发挥想象力，想尽量先稳住家属。

红纱巾老太站在病房中间，仍然不依不饶，对其他人说道，“你们都看见的，上午我来送饭，我媳妇都好好的，我刚回去跳了一会广场舞，人就不在了，你们说气人不气人。”

病人和家属都看着老太太，她越说越激动，“我媳妇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不饶恕她们。”

护士长在门口发话了，说，“老太太，你还有心思跳广场舞，不在这里守到你媳妇，你没有责任吗？”

朱主任回头瞪了护士长一眼，“你不说话，会哑巴啊。”

朱主任转过身又安慰老太太，她请老太太坐下，“老人家，不要发火哦，生气对身体不好。”

“气死我了，好端端的一个人，不见了，我跳跳广场舞，还说我有责任。”老太太原不坐。

媳妇曾经是她的骄傲，一起打牌的牌友都说，耶，你老太婆好有福气哟，娶了一个比你们方涛还有文化的工程师，那时自己得意得很。可是结婚几年媳妇不生孩子，别个婆婆都抱孙子了，她能不急吗？现在媳妇居然不在了，她回去怎么跟邻居交代，怎么跟牌友说，还抬得起头来吗？

朱主任看了看病房里的其他的人，都在盯着自己，见老太太没有说话了，她和蔼可亲的说，“老人家，我们科室可是一直对病人很好的，是卫生系统评的爱心科室，相信我们一定会认真处理，你不要闹，闹不好。”

“媳妇都不在了，还不允许我说两句吗？爱心科室，什么爱心科室，人都跑了，爱什么心？”老太太又来气了。

护士长站在门边，忍不住又发话了，“老太太，病人她长得有腿有脚，她自己要跑，她要到哪里，我们管得着么？”

“什么？”老太太冲着护士长喊道，“你们管不着，你们护士是干什么的？不是护理看护吗？我们是交了钱的，你们就应该好好服务，把人管好，你们把人弄丢了，还说管不着，你说，你们管什么？”

“我们姐妹那里有个群，你们不找出来，你看我在群上非给你们捅出来不可，让你们这个爱心科室上海城新闻。”

“你这是医闹，是无理取闹，是犯法的。”护士长针锋相对。

“管他医闹不医闹，你们不把人找回来，我这个老太婆就不走了。”

红纱巾老太太一屁股坐上了床，双手把双脚一搬，也放在床上，一双老人运动鞋没有脱。

“我就在这里坐着了，不走了，你说医闹就医闹，我等我媳妇，看她什么时候回来，我看我犯什么法。”

方涛看见妈妈生气，转过头去两个眼睛瞪着护士长，两只拳头握得紧紧的。

都不说话了，意味着火山即将爆发。

朱主任立即命令护士长离开，“你出去，走得远远的，不要在这里。”

穿鞋坐在床上，确实不雅观，朱主任走到病床前，仍然温和的看着老太太，但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该不该请老太太下床来。

白衬衣老太太走过来了，她拍了拍红纱巾老太的肩膀，说，“亲家，你不要这样生气，坐床上不好，下来，你看床单都脏了。”

红纱巾把鞋子脱了，扔在地下，仍然坐在床上。

白衬衣老太太又拉年轻人坐在椅子上，对他说，“方涛，你冷静一点，不要乱来。”年轻人坐下了，握着的拳头也松开了。

白衬衣转身对朱主任说，我们都不要急，我们都想想，吴燕到底会到哪里去了？


两位老太太，红纱巾是方涛的妈妈，白衬衣是吴燕的妈妈。

方涛的火气仍然未消，他坐下来，对两位妈妈说，吴燕本来是不想来医院的，是我硬叫她来的，进医院这几天，我看医院一会这样检查，一会那样检查，是不是把她吓住了。

方涛说，吴燕胆子小，性子急，这两天晚上我看她都没有睡好觉，她如果想不通，什么事情都可能做得出来，一定要赶快找，不能等啊。

邻床的一位阿姨说，我看你们吴燕知书识礼的，前两天还和我们有说有笑，可这两天不说话了，看她脸色很不好，是不是病情加重了。

病情加重了，两位妈妈都有点怕，不说话了。

方涛站起来，他冷静了一些，对朱主任说：“你们医院马上派人在医院各处寻找，各个楼顶，地下室，我到外面找，一定要把她找回来，如果找不回来，我就报警。”

朱主任有些紧张，妇产科虽说没有逃跑的，但是想寻短见说不想活的病人也确实是有过，不能不重视。

朱主任说，我马上报告院长，叫保卫科查查。

在去院长办公室的路上，朱主任她真的是害怕了，老院长要退休，她是新提的副院长的人选之一，如果吴燕真有个三长两短，她的副院长不就泡汤了吗？

朱主任一直很勤奋的工作，四十多岁了，错过了这一次提名，就没有升迁的可能了。

她想，这个逃跑的病人，你跑哪里去了呢？千万别给我带来麻烦啊。

方涛在病房里没有立刻走，他又给吴燕打电话，仍然是电话关机，打不通。

方涛跟吴燕公司的技术部联系，部长说，“吴燕不是你帮她找医院做妇科手术了吗？怎么，跑了？不可能吧。你这次可要把吴燕的病治好哦，我们还等着她完成课题呢，我们很需要她。”

方涛又打电话问樱子，樱子是吴燕最好的闺蜜，樱子说，吴燕没有来啊，是不是你得罪她了，我警告你方涛，赶快把吴燕给我找回来，否则我饶不了你。

樱子提醒方涛，“我昨天去看了吴燕，见她的脸色很不好，是不是病情加重了？你要多关心她。”

吴燕的病是很严重，子宫肌瘤已经长大到快十公分了，医生说有癌变的可能。方涛担心，她会不会有什么想不开？

方涛跟两位妈妈打了招呼，他要赶紧到一个地方去看看。

他开车到了滨海路，一个叫跳海岩的地方。

跳海岩是一片高高的礁石，矗立在海边，可以远观大海，看落霞余晖，是海城市的一个景观。大礁石上有一块石头，叫望夫石，像一个妇女牵着一个小孩，眺望着大海，形象逼真。

不少游客到此游玩，但也有一些人在这里寻短见。

有人把海城的跳海岩，说成是峨眉山的舍身崖，是一些想离开这个世界的人向往的地方。

方涛打听跳海岩附近的渔民，问有没有一个女子，独自一个人到这里来过？

渔民说有啊，上个礼拜看见过一个年轻女子在大礁石上徘徊，大家都很关注，那个女子在礁石上站了很久，后来走了。

“她穿的什么衣裳？”方涛问。
渔民说，“好像是一件褐色的毛衣。”

褐色毛衣？吴燕不正是有一件褐色的毛衣吗？这段时间虽然天气转热了，但是她都是穿的这件毛衣。

方涛急匆匆的跑上跳海岩，站在高高的大礁石上，看着远方平静如镜的海面，有几艘轮船，在缓缓开行。天空昏暗，蒙着厚厚的云层，看不见阳光，也没有云彩。

几只黑色的渡鸦，在海面上低低的飞行，发出“嘎嘎”的低沉的叫声，渡鸦是乌鸦的一种，体型更大，叫声也更凄厉。

方涛在内心呼唤，吴燕，吴燕，你在哪里啊，你千万别做蠢事啊。

大海一动不动，像一面镜子，倒影着高高的礁石，也倒影着礁石上站立的方涛，一个孤独渺小的影子。


（未完待续）
作者: 三千里    时间: 2019-1-7 23:07
第二节: 不想开刀


方涛回到家里，两位妈妈都看着他。吴燕妈妈问，“方涛，燕子还没有消息吗？她会跑到哪里去了？”

方涛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说，“不知道啊，找遍了，都没有，不知道去哪里了。”

方涛垂头丧气的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两只大手，紧紧的抓住平头上的短发。

方涛的脑海里一团乱麻，吴燕到哪里去了呢？自己是不是对她关心太少了？她是想寻短见吗？不太像，她从来没有表示过对人生的厌倦，没有这方面迹象，可是越不说越有可能，方涛想起来有些害怕。

记得前段时间，一家人去鼓浪屿玩，两个老人，两个大人，方涛妈妈说，二二零，再有一个小孩子就好了。日光岩上，别的女孩子都在自拍，方涛要给吴燕拍照，说来一个特写，吴燕不要，说熊猫眼，不要拍，太难看了。

吴燕的眼睛从来都是很亮，现在暗淡了，两个黑眼圈，镶嵌在白净的脸庞上，硬是像一只大熊猫，方涛一看就想笑，说有一种病态的美。

方涛本来是一句玩笑话，其中也带有对妻子的赞美，大熊猫，国宝。可是吴燕不高兴了，说你才病态，然后不理方涛，一个人看大海。

吴燕确实是病了，很少有笑的时候，方涛每次国外出差回来，都要问她的病怎么样了，说带她去医院治疗，一提到做手术，吴燕不说话了，方涛也不好多说。没办法交流，方涛往往是一头钻进书房，在电脑上打游戏，一玩就是半夜。

想到这些，方涛有些生气，也有些自责，他抬起头来看了看两位妈妈。

阳春三月，天气还不是太热，方涛只穿了一件衬衣，却满头汗水，跑了一大圈，身体热，心里更热。汗珠子挂在他的短发尖上，亮晶晶的，脸上大颗大颗的汗滴，落在地板上。

吴燕妈妈心中愧疚，自己女儿跑了，让方涛这么辛苦。她对方涛说，休息一会吧，倒了一杯凉茶，递给方涛手上。吴燕妈叹了一口气，坐在旁边，心疼的看着女婿。

方涛是个好小伙子，对人礼貌，做事勤快，吴燕和他结婚，是般配的一对，小两口相亲相爱，从来没有拌过嘴。怎么这次吴燕竟突然从医院跑了呢？让方涛心里多难受啊。

吴燕在妈妈面前，从来是听话的。她六岁时爸爸离婚走了，跟着自己过，可以说是相依为命。吴燕平常出门，都要跟自己打招呼，说妈妈我出去了，到哪里去，什么时候回来，都要说的。

吴燕和方涛结婚后，回家少了，可是每次出差，也要打招呼的，要不就打个电话，从来没有过这样不辞而别啊。

这段时间，吴燕的身体确实不好，脸色蜡黄，目光也没有精神。妈妈后悔自己关心女儿太少了，她真的怕女儿有个三长两短，那样自己也不想活了。

吴燕妈妈对方涛说，“老家那面我也问过了，她表妹说，没有看见吴燕，这个丫头啊，真不知道她会跑哪里去了。”

方涛抬起头，眼睛里噙着泪水，他看着吴燕妈妈，有一种担忧和自责，“我到处都找了啊，不知道她跑哪里去了，她病得很严重，也怪我平时对她关心太少了。”

吴燕妈妈想到了滨海路的跳海岩，但是她不敢说，她不知道方涛去那里找了没有，不敢往那方面去想。

方涛的妈妈坐在旁边的单沙发上，一个人在看电视，电视上正在说一个年轻妈妈带着孩子跳桥的事情。

太可怜了啊，那么小的孩子，才刚刚两个月，你自己不想活了，你自己去跳嘛，带娃娃跟你一起，你忍心吗？现在的这些年轻人啊，造孽啊！

方涛妈妈转过头来对吴燕妈说，“我上午给吴燕送饭，她都好好的，说谢谢妈妈，怎么就跑了呢？真的是病得严重了，想不通了吗？可是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啊。”有一个字她没有说。

方涛瞪了妈妈一眼，“妈，你不要乱说好不好。”

方涛妈妈说，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她想起这些年起早贪黑的辛苦，给儿子媳妇买菜做饭，打扫屋子，尤其是这几天媳妇住院，方涛说医院的伙食不好，还要给吴燕送饭，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庭。

我有退休金，一个人够吃够喝了，非要在你们这里吗？还不是为了早点有个孙子。

吴燕嫁给方涛，都说是方家娶了一个好媳妇，知书识礼，又是工程师，可是工程师管什么用，肚皮一直空空的，女人该生孩子还得生孩子。打牌的几个老姐妹最先是羡慕我，现在总是问，你们吴燕怀起了没有啊？你们方涛是想丁克吗？你叫我怎么说？

尤其是那个赵婆婆，每次赢钱，都要耍两天，说我要给孙子炖汤，要准备好吃的东西，好像就只有她才有孙子似的。

吴燕现在弄得个病恹恹的，看样子想抱孙子就更难罗。你说你身体不好，方涛把你弄去住院，你动了手术嘛病就好了嘛，还跑了，弄得我今天还和医院干了一架。

方涛妈妈想到这些，心里面冒火。

她问吴燕妈妈，“亲家，她爸爸那里，你问了没有？她会不会跑她爸爸那里去了？”

“不可能的，她不会去的。但是她爸爸那里我还是问过了，那个没良心的，还把我呛了一顿，说燕子跑了？你的乖乖女儿，怎么就跑了呢？这个吴燕啊，就跟她爸爸一个德行，小的时候还好，长大了不管做什么事情，从来不商量。”

“是啊，现在的年轻人，听说还有什么丁克家庭，就是只管自己玩，不要孩子。这成什么体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是老祖宗的话。我都跟你们吴燕说过，生了孩子，你工作忙，我帮你带，现在人跑了，我想带也带不成了。”

吴燕妈妈有些自责，她知道女儿不是亲家所说的那种年轻人，但是仍然觉得对不起亲家，叹了一口长气。

吴燕到底去哪里了呢？前段时间吴燕回家来，说过子宫肌瘤有一种不开刀的手术，在西部，很远，她是不是真的跑那里去了呢？

女儿认定的事情，你不懂，只能让她自己闯，有什么办法呢？女儿病得这样厉害，总得要想办法，不能就这样拖下去吧。

难道吴燕真的是去了那个地方？可不能不辞而别啊，你一个人去行吗？那是做手术啊，总得要有人陪着去吧，吴燕妈妈的心中是既生气又担心。

方涛问妈妈，“你今天跟吴燕送饭，吴燕说了些什么吗？”

“没有啊，隔壁床那个丫头生娃娃了，娃娃抱出来时，大家都在看，她还去看了。我还夸了那个丫头几句，说好能干哦，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吴燕听了好像有些不高兴。”

方涛皱了皱眉头，说，“妈，你说这些干什么嘛？”

“我没有说什么啊，我就只是说，别个二十多岁的丫头都生娃娃了，说不得吗？”

方涛妈妈不高兴了。

“别个就是二十多岁嘛，吴燕都看见的，就是那个718床，你看吴燕，都三十多了，自己一点不着急，还要我们老的操心，我说两句都说不得吗？”

方涛妈妈真的生气了，自己倒上一杯凉茶，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

方涛妈妈看见吴燕妈在那里叹气，似乎觉得刚才的话重了一点，对不起亲家，她给吴燕妈妈也倒了一杯凉茶，说，“亲家，别着急，我们再找找看。”

方涛妈妈想不通，自己对吴燕一直很好，不像其他家庭的婆媳关系，搞得紧紧张张的，自己最多是偶尔唠叨几句，说，你看哪家哪家，结婚没有几年，娃娃都那么大了。你们结婚八年了，工作再重要嘛，自己的事情也该管管了。

妈妈看了一眼方涛，我说说孩子，难道就错了吗？不应该吗？

你看我们老方家，大伯二伯都早有孙子了，我那些牌友也总是问，方妈妈，你什么时候当阿嬷哦？我好意思回答么？你们让我这个老脸往哪里放？不至于说两句都说不得吧？

不打招呼就离家出走，是我们老方家媳妇干得出来的吗？亏你老婆还有文化，老方家可是从来没有这个规矩。

方涛妈妈心里有气，忍不住又冒出来一句，她就是要说给儿子听，“这么大个人了，到哪里也不说一声，你是在住院啊，住院得有住院的规矩，有随随便便乱跑的吗？”


这时，医院给方涛来电话了，朱主任说保卫科已经找了医院里所有的地方，没有发现吴燕，保卫科已经到派出所备了案，请家属再好好找一找。

朱主任说你们家属如果没有找到人，也要先到医院把费用结了，把出院手续办了，医院的床位紧张，也免得你们多交钱。

方涛“嗯”了一声，两位妈妈都沉默着，方涛也在回想这几天的事情。

方涛记起来前段时间吴燕有订机票，用的是自己的金卡，打折比较多，好像是想去山城市做什么手术，被他半夜起来把机票给退了。

哦，想起来了，是做海扶刀手术，吴燕说海扶刀手术不开刀。

什么手术刀不开刀，屁话，话都说不通，有不开刀的手术刀吗？完全是胡扯，方涛当场顶了回去。

吴燕是不是真的跑去做什么海扶刀了呢？

方涛马上到书房、卧室里寻找，发现吴燕的包不在了，那是方涛在意大利米兰时装节给她买的，是普拉达品牌包，当时还买了一套普拉达时装，吴燕不穿，说那个一看就是奢侈品，她不喜欢。这个皱皱巴巴的包，像老土一样，她要了。

方涛发现，吴燕出差用的拉杆箱也不在了，她是不是真的到山城市去了？

海扶刀，方涛过去没有听说过，吴燕告诉他的时候，方涛没有特别在意，但是方涛记得他提醒过吴燕，别听一些网友忽悠，做子宫肌瘤手术，是在肚子上开刀，是慎重的事情，现在网络上的骗子多，你一个人去陌生的地方做什么海扶刀，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方涛想，吴燕一定是去做海扶刀了，是不是到机场去看看。

这个时候，方涛的电话响了，一看，正是吴燕的号码。

方涛是既生气又高兴，他拿着手机，没有说话，耐住性子听吴燕讲完，原来吴燕说她已经到机场了，要到山城市做子宫肌瘤海扶刀治疗。

“乱弹琴！你怎么搞的，医院到处在找你，两个妈妈也在找，急得不得了，你手机也关机了，招呼也不打一个，你到山城做什么鬼治疗？一个人悄悄的就跑了，你知道我们多着急吗？”方涛非常生气。

“我的手机没电了。”吴燕解释。

“没电了怎么不早打招呼？你纯粹是有意逃跑。”方涛知道吴燕是找客观。

两个妈妈听见电话里在吵架，也进到卧室，紧张的看着方涛。

吴燕在电话里申辩，“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要去山城做海扶刀治疗，你一直不同意，我只能悄悄地走了啊。”

“不行，你马上给我回来！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你妈妈也不放心，你马上回来。”方涛语气坚定，像在下命令。

吴燕继续请求，“方涛，你不放心，那你就陪我去吧，我在机场等你。”

吴燕继续说，“方涛，我真的想你陪我去呢，要不要我马上给你也买一张机票？”

方涛气坏了，说，“你疯了吗？我怎么会陪你去，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那个海扶刀不可靠，那些网友是托，你等着，我马上到机场来。”

“我不想回去啊，方涛，你不要来，我不想开刀，你不要阻拦我。你就是来了，我也是不会回去的。”吴燕在电话里大声哀求，态度很坚决。

“不想开刀，荒唐！哪个做手术不开刀？”方涛大吼一句，觉得吴燕不可思议，必须马上把她拦住。

在两位妈妈惊讶的注视下，方涛匆匆离开家，开车向机场奔去，一路狂奔。

可是到了机场，吴燕乘坐的航班开了。

方涛气得满脸通红，他望着机场的起飞告示牌，“这个吴燕，真是疯了！”这时的方涛自己，更是像疯了一般，心如乱麻。

吴燕在方涛的心中，从来都是领导，结婚八年了，凡事方涛都听她的，吴燕有一些任性，但基本上是理智的，怎么突然在这个事情上吴燕变了，变成一个不被理解的人。一个谁都不知道的海扶刀手术，是可以随便去做的么？

做丈夫的一定要负责任，绝不能让吴燕乱来。方涛打算乘坐下一个航班，去追吴燕。他马上到售票处，掏出自己的证件，毕竟山城市他去过，那里有他的客户，他要去找那家医院，把吴燕拉回来。

这个时候，吴燕公司技术部的部长来电话了，说吴燕刚才来电话请了假，要到山城去做海扶刀手术。

方涛急了，说部长你不知道，那个海扶刀不靠谱，你千万不要同意吴燕的请假，她的航班已经飞了，我现在正要坐下一个航班去把她拉回来。

部长说，方涛你不要太担心了，吴燕是一个做事情严谨的人，她决定的事情一般都不会错。部长特别强调，对海扶刀，我们都不了解，就不要过多干涉，吴燕对这个海扶刀应该是了解过，我们要相信她。

方涛懵了，部长是一个值得信赖的长者，他都这样说了，我还能怎么样？可是，我怎么向妈妈们交代。

方涛不知道该怎么办。吴燕啊吴燕，你到哪里去治疗都可以，怎么去山城？怎么去做这个谁都不知道的手术，万一治不好，出了事，怎么办？

吴燕的性格，方涛是知道的，这个倔强女子，她要是想不开，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方涛真的很害怕，万一吴燕这次去手术做坏了，出现并发症，后遗症，怎么办？她如果以为自己是一个废人了，会怎么办？她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啊！

方涛想到了跳海岩大礁石，一个穿褐色毛衣的女子，吴燕确实是到那里去过。想到了峨眉山的舍身崖，峨眉山方涛去过，离山城市不远。

怎么办？还得给医院朱主任回话，要把出院手续办了，方涛还想找朱主任问问海扶刀，朱主任她们应该是了解的，千万别有什么后遗症、并发症啊。

方涛马上往回赶，到了海城医院妇产科办公室，朱主任告诉方涛，海扶刀她是有听说过，是个新的肿瘤治疗技术，好像是山城医科大学发明的，好不好很难说，反正她自己是不相信的。

朱主任说，如果海扶刀好，为什么北京、上海、广州很多大医院都没有？我们海城医院也是三甲医院，怎么也没有引进？

方涛的手机响了，是短信提示音，是不是吴燕飞机已经到山城了？

方涛急急的看，不是吴燕的，是机场高速公路警察发来的，超速罚单。

TMD，方涛的心情坏到了极点。


此时，吴燕仍然在海城飞往山城的飞机上，其实吴燕逃跑的理由很简单，不想开刀，怕切子宫。

那天，吴燕听病房里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孩问妈妈，我怎么没有来月经了啊？她的妈妈没有回答。邻床的阿姨告诉吴燕，那个小女孩已经切除子宫了，她不会再来月经了。

女人不来月经，女人没有子宫，还是女人吗？

今天上午，又有两个被切了子宫的病人抬回病房，看着她们死人一样灰白的脸，吴燕最后下了决心。

吴燕看过网上的手术视频，一个病人像死人一样的躺在手术台上，身体上盖着一块布，中间露出白白的肚皮，几个医生围着。手术刀把肚皮划开了，血流出来了，皮肉绽开，一双戴乳胶手套的手从肚子窟窿里抓出一个肉球，一个血淋淋的肉球。

那是子宫吗？要把它割掉吗？吴燕紧张的看着。没有，一把手术刀片在子宫上割开，挖出一个又一个肌瘤。然后，在肉球上用针缝线，血淋淋的子宫，像爬上了一条蜈蚣！

吴燕不敢看，这个手术并没有切子宫，这仅仅是子宫肌瘤剔除术。但吴燕还是怕，她真的好怕！

去山城试试海扶刀，不能再犹豫了，不能束手待毙。

都是治疗，一个是已经看得见的惨烈，一个有看不见的风险，吴燕的性格，宁可接受未知，挑战风险，但不接受残缺，更不能接受强迫。海扶刀到底好不好，她要去试试。

黄继光挺身堵抢眼，赵一曼英勇赴刑场，没有人强迫，那是自愿，那是他们的选择。我吴燕也是自愿，做前人没有做、不敢做的事情。

吴燕的心中，涌动着一种豪情，无所畏惧，勇往直前，这是一种理性的冲动，一种冷静的豪情，就像她冰清玉洁的外表里，经常包裹有一颗滚烫的心。

不能糊里糊涂让子宫成为刀下鬼，那不是我吴燕。虽然有一些恐惧，但毕竟有希望，不想今后绝望，现在就必须有追求，有向往。

吴燕想到了“驼铃": 路漫漫，踏征程，默默无语两眼泪，耳边响起驼铃声。

不是送战友，是送我自己。驼铃叮叮咚咚的响声，是告示驼队的完整，是驼队在荒漠里歌唱。

我也需要完整，身体的完整。我心中也有一个驼铃，在我心里歌唱，我要做一个完整的女人，我正行走在漫漫荒漠追求绿洲的路上。

吴燕睁开眯缝的眼睛，看了看机舱，很安静，只有空姐在轻轻的走动。


（未完待续）
作者: 三千里    时间: 2019-1-7 23:09
第三节：子宫第一瘤


吴燕一上飞机，就吸引了好多人的目光，尤其是一些男人的目光。不仅仅是因为她来得最晚，一个人从商务舱走过来，一直走到机机舱的最后一排。还有那白净脸上流露出来的忧郁眼神，以及阳春三月中还穿一件厚大的衣裳。

她挎着一个皱皱巴巴的包包，目无旁人的走过，有一种独特的美，素雅，端庄。她并不符合现在的小年轻的审美标准，没有明星范儿，什么高额头，挺鼻尖，微嘟的嘴唇和翘下巴，这些她都没有。

她三十多岁，微圆的脸，有一点婴儿肥，苍白的脸色，再配上那件厚大的褐色毛衣，显得一种病态的美。

她在靠窗的位置坐下，眼睛看着窗外。

婴儿肥，是单位的帅哥们说的。说婴儿肥的人可爱，脸上肉嘟嘟的，比实际年龄要小一点，哪怕身体瘦了，脸蛋还是圆圆的，与胖脸不一样，胖脸很大，没有下巴，身材像水桶一样。

婴儿肥，吴燕愿意听。

病态的美，是方涛说的。有一次，方涛想找吴燕亲热，说吴燕漂亮。

“漂亮什么？老了，一身是病，没有兴趣。”吴燕在床上用背对着方涛，冷冷的回答。

方涛仍然嬉皮笑脸的挑逗，说吴燕尽管生病了，仍然很美，是冷美人，有一种病态的美。

吴燕觉得，自己年轻时的确很美，可是现在生病了，徐娘半老了，病也很严重了，美不起来了。吴燕有些自悲，也有些气愤，气愤谁，怪得了谁么？只能把气发给给自己，当然也少不了方涛。

方涛，我过去可是好年轻漂亮啊。我嫁给你，都算你运气，你作为老公，非但不关心，还挖苦我，说我是病态美。你过去敢这样说我么？

我好不容易发现海扶刀，决定去山城治疗，你非但不陪我，还来阻拦我，前几年你敢这样么？吴燕想起来就生气。

吴燕的气能不大么？这些年，身体每况愈下，工作也出不了成绩。尤其是三十岁以后，这个病越来越严重了。

吴燕的精神垮了，前三十年我可从来不是这样的啊，在我低调的外表里，从来都包裹着一颗高贵的心。


二十一岁大学毕业，二十八岁当上了项目主管工程师，三十岁就在公司里小有名气。意气风发，叱咤风云，搞出来不少技术创新，就连公司总经理都说，小吴啊，看见你，就看见了公司的希望。

有人说，人生的优秀有三个三。三岁看大，三年级看读书成绩，三十岁看一生。

妈妈说我三岁就很懂事，那个时候爸爸闹离婚，经常不回家，也不给妈妈钱，吴燕就知道帮妈妈照看小吃摊招呼客人。三年级以后我就成为班上第一名，以后各年纪都是前三，后来在初中、高中、大学一直是班长。

三十而立，年轻的我，不仅长相出众，亭亭玉立，还成为一个高科技公司的项目组长，好多当年的大学同学都很羡慕呢。


可是这些年，就因为这个子宫肌瘤，我不再美丽，不再优秀，一年不如一年。

都怪这个可恶的病，让我的青春没有了，激情没有了，灵感消失了，我像一个过了巅峰期的运动员，不再受人关注了。

一定要治好这个病，我去过很多医院，看过好多医生。医生都是一句话，要开刀，要切子宫，我不干。我怕肚子不好看，怕不能生孩子，怕不再是一个完整女人。我的自尊，不允许残缺，不接纳平庸。

网上查到这个不开刀的海扶手术，方涛说是骗人的，朱教授也说不靠谱，我却偏偏不信。既然没有我的路，我就走新路。

我会不会受骗呢？仅仅是网上一些群友的话，我就千里迢迢从海城到山城。方涛说，哪一家医院没有医托，说的天花乱坠，最后你才后悔。

真的有网上所说的那样好的医疗手术吗？真的有群上那些患者说的那样好的医院吗？

我不知道，我只是想试试。

“现在网上的好多患者是假的，是冒充的，是托。”方涛的话，让吴燕心中不免有一些打鼓。


吴燕看着窗外，飞机在云雾里飞行，看不见天空，也看不见地面，她的心，也像云雾缭绕一般，仿佛进入了迷宫。突然间，一缕阳光从舷窗外射进来，照亮吴燕的脸，显得更加白净。

终于离开了，终于解脱了，吴燕的心中，有一种轻松。即将奔赴一次新的旅程，结果是什么，不知道，但是令她向往。


吴燕大学毕业，在海城一家公司做工程师，当时公司到学校来招聘，第一个选中的就是吴燕。吴燕没有同意，她心仪的是顶级大公司，招聘经理说，大公司也是小公司成长起来的，你看华为，当初不也是小公司么？何况我们公司已经初具规模，正是快速发展时期，需要你这样的优秀青年人才。更何况你是海城本地人，进我们公司，你就可以不离开家了。

不离开家了，把吴燕征服了，从小和妈妈相依为命，现在长大了，不能离开家，我不能离开妈妈。

吴燕把招聘结果告诉妈妈，妈妈当时眼里噙满泪花。


可是，吴燕结婚快八年了，仍然没有孩子，后来查出是子宫肌瘤，已经长到9厘米了，还有两个4、5厘米的。

记得那天在海城医院看门诊，坐在朱教授的诊室里，吴燕像一个小学生，毕恭毕敬的听医生讲她的病情，她从小就是一个好孩子，从小做事情都讲究认真。

朱教授说：你患的是子宫肌瘤，又叫子宫第一瘤，长这么大了，需要手术，我给你开住院单，马上手术。朱教授对这位有气质的女孩，充满同情，眼神里流露出怜悯，但是她的语气坚定而不容置疑。

“什么？子宫第一瘤？”一定是最严重的瘤子了，吴燕懵了。

这个从三岁就开始争第一的姑娘，没有想到长大后，长瘤子也争了个第一。要开刀，要做手术，我可是打针吃药都很少的人啊。

“医生，子宫第一瘤，是什么意思，能告诉我吗？我可以不做手术吗？”吴燕瑟瑟的问，她心里对这个“第一”，有些害怕。


“结婚了吗？”朱教授问。
“结了。”吴燕回答。
“生孩子了吗？”
“没有。”
“那我尽量给你保留子宫吧，做腹腔镜，但是不排除手术途中会转为开腹，也不排除如果大出血或者其他什么因素，而转为切除子宫。”

朱教授没有正面回答吴燕的“子宫第一瘤”的问题，老实说，她作为海城最有名的妇产科专家，对病人一向是认真负责的，女人最了解女人，尤其是面对这位气质高贵的漂亮姑娘，她心里更是充满爱怜。

朱教授一个上午要看一百多个病人，她没有时间解释，只能职业性的机械的回答，像一个机器人，按照设定的程序，快速的给病人标准答案。

这个职业性给吴燕的印象是一脸冷漠，好像在审讯犯人。

最后，朱教授给吴燕做出了判决，她递给吴燕一张手术住院单：“你必须手术！”

高傲的吴燕，从来不允许自己有任何残缺，无论是身体还是做事，都追求完美。但在比她更高傲的医生的判决面前，她还是有几分胆怯。

就像在工作中，遇到了一个难题，心中没底，又必须完成，吴燕不由得有些紧张和慌乱。

这个判决是不可更改的么？我敢违抗判决么？当时吴燕心中一阵颤栗。切子宫，我不干，坚决不能同意，我还没有孩子啊！

吴燕太需要孩子了，她的同学、闺蜜都有孩子了，每每看见那些娇嫩的小脸，胖胖的小手，她都忍不住想亲上两口。

吴燕有自爱情节，到现在三十多岁了，身材仍然像二十岁的女孩子，丰满的胸部，细细的腰，皮肤细嫩而有弹性。

我要孩子，也要子宫，我知道子宫的作用。没有子宫，我还是一个女人吗？我还是那个项目组里年青工程师们称道的女王吗？


吴燕看过毕淑敏的小说，《血玲珑》、《红处方》、《拯救乳房》，毕淑敏老师是不是当代最著名的女作家，她不知道，但是她认为毕淑敏是当代最了解女性的女人，尤其是毕淑敏老师写的《费城被阉割的女性》，让她看后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毕淑敏的书中，写了一位叫热娜的美国女士治疗子宫肌瘤的经历:

“手术中，医生就把我的子宫和卵巢都切除了。我是满怀希望地从手术中醒来的，但没想到，我整个地变了一个人。那种感觉非常可怕，没有词可以形容。我从医院回到家里，觉得自己的房子变得陌生，一切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我极力说服自己忽视和忘记这些不良的感觉，快乐起来，但是我的身体不服从我的意志。子宫不仅仅是一个生殖的器官，而且还分泌荷尔蒙。切除之后对女性身体的影响，大大地超过人们的想象。”

“好多女性切除子宫之后，不再出现性高潮，阴蒂不再接受刺激，阴道内也丧失感觉，性格变得退缩，不愿与外界打交道，逃避他人。”

毕淑敏老师的话，让吴燕胆战心惊。我不能做那样的女人，毕老师已经用惨不忍睹的事实告诉我了，难道我还要去任人宰割吗？

吴燕没有采纳朱教授的意见，她站起来，没有接朱教授开的住院单，一个人默默的回家了。

吴燕回到家，那段时间，她是吃不下，睡不香，瘤子的阴影像魔鬼附体，让她整日间神魂颠倒，这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不到三个月，就花容失色。

老公方涛在一家外贸公司工作，生病初期方涛也正好在家，对吴燕是百般呵护，方涛在网上看了子宫肌瘤影响怀孕，专门带吴燕去看了老中医，吃了活血化瘀、消滞去湿的药，吴燕还去医院开了很多宫瘤消、桂枝茯苓胶囊等药物，可是月经好了一段时间，一停药，经血马上就报复性的滚滚而来，并且月经量越来越多，月经期越来越长。

吴燕上班都不敢穿裙子了，有一次上班，她感觉大腿冰凉，有一股液体在流，她一摸，红色的，是血，她当时突然感觉到一阵晕厥。

吴燕从小胆子大，但是晕血，这在高考前就发现了，要不她可能就报考医学院校了。学医，当白衣天使，一直是吴燕的梦想，妈妈一直多病，她希望能够照护好妈妈。可是她没有把妈妈照护好，自己却病了，成为妈妈的负担。

吴燕还出现了腰腹酸胀、尿频便秘的症状，非常的痛苦。她去医院复查，子宫肌瘤又长大了。

吴燕本来就白皙的脸变得越来越白，已经是苍白了，她经常头晕，她怀疑是不是贫血了。

她确实贫血了，血色素很低，体重也下降得很快，子宫不能切，药物又不管用，吴燕在绝望中终于想到上网查一查，看看像她这样的病人，是用什么方法治疗的，如果都是动刀子挖肌瘤，尽管可能会让子宫变得像马蜂窝，她也认了。

没有办法了，开刀就开刀吧，不外乎就是肚皮上多一条恐怖的蜈蚣，那也许就是我命中注定。但是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同意切子宫，这是她的底线。因为她从小就知道，妈妈是怎样离婚的。

妈妈就是因为子宫肌瘤切了子宫，而被爸爸休了的。

妈妈说过子宫肌瘤有遗传，外婆也有子宫肌瘤。记得有一天吴燕回家，妈妈问吴燕，你脸色这么差，是病了吗？

吴燕勉强笑笑，说没有啊。吴燕从来不把不好的事情告诉妈妈，妈妈太艰难了，她不愿意让妈妈为自己操心。

妈妈说，我看你这段时间脸色蜡黄蜡黄的，打不起精神，是不是生病了？妈妈说，女人到了三十岁以后如果不怀孩子，子宫里就容易长肌瘤，你到医院看看啊。

这是妈妈的经验之谈，毕竟是妈妈，虽然是难言之隐，能不告诉女儿么？

妈妈想到自己年轻的时候，有一段时间也是这样，子宫肌瘤造成严重贫血，就像吴燕现在一样，病恹恹的。吴燕是不是也患了子宫肌瘤，这个病有遗传，难道吴燕也遗传上了？

妈妈说，吴燕啊，你去检查检查，看看到底是不是有子宫肌瘤了。

吴燕一般事情都是自己扛着，不愿意告诉妈妈，但是想到妈妈年轻时也患过子宫肌瘤，突然间她想，告诉妈妈也无妨，妈妈不是也经历过来了吗？

“什么？你也得了子宫肌瘤？那可不能大意的，要好好看看哟。”妈妈的担心终于应验了。

妈妈有些紧张，说，“吴燕，你明天请个假，我陪你去医院，我给你找个好医生，一定要抓紧治疗。”

妈妈提醒吴燕，你千万不要切子宫，切了子宫就不是女人了。

妈妈告诉吴燕，她切了子宫，月经不来了，身体经常燥热，脾气也大，经常跟你爸爸吵架。

妈妈说了很多切子宫后身体的变化，尤其愤愤不平的说，从那以后，你爸爸就再也不找我了，还骂我是个女太监，去找那个小妖精鬼混。

妈妈说，我想这与我切子宫也有关系，我对什么都看不惯，都没有兴趣，现在想起来，也不能完全怪你爸爸。

妈妈似乎有一点自责，说，这就是命中注定吧。


命中注定，是与生带来的吗？子宫肌瘤会遗传，方涛也会休我吗？海城的男人，都是大男子主义，吴燕的心里还真多了一份担心。

这个“子宫第一瘤”啊，真的成为了吴燕的一块心病。

好几年了，方涛对自己的病，一直都是不冷不热，吴燕也真担心说不定哪一天，方涛也会像爸爸一样，男人都会像那样的吗？

没有想到，方涛这次却找熟人给自己在海城医院办了住院手续，非要自己去住院，几天时间检查下来，结果还是一样，开刀，不排除切子宫。今天上午，看见朱教授做的三台手术，有两个切了子宫，明天自己要做手术了，吴燕能不紧张么？


“小姐，来一条毛毯吗？”吴燕看见空姐站在身边，关切的问自己，露出标准的职业微笑。

“谢谢！”吴燕接过毛毯，看了机舱内一眼，好多乘客仍然在昏昏欲睡，看样子山城还早呢。

我去的那个地方，到底会怎么样？吴燕心中没有底。


（未完待续）
作者: 三千里    时间: 2019-1-7 23:12
第四节：初识海扶刀


盖上毛毯，吴燕觉得身上暖和了很多，她向空姐微微一笑，看样子山城民航也很体贴人啊。

旁边的眼镜男乘客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想说话，见吴燕没有笑了，头扭向窗户，他只能拿眼光余晖不时打量着吴燕。

吴燕的笑很迷人，方涛说的，她的眼线长，笑起来两边眼角向上翘，勾人。

吴燕说，你是被我勾住的吗？方涛笑了，这个一米八的大个，在初中时代是一个小不点，班上最矮的一个，第一次初中同学聚会，吴燕很多都认识，唯独方涛，吴燕一直想不起来。

方涛自我介绍，我就是当年的那个小不点，叫方涛。

吴燕终于想起来了，笑了，笑得好开心，她说，你当时好矮小哦，你个小不点，居然长成了大高个，只是眼睛没有变，还是那么炯炯有神。

吴燕本来想说他的眼睛小，觉得没有礼貌，没有说出来。但方涛的小眼睛确实很亮。

吴燕两个眼角翘起，笑着盯住方涛，美得方涛心里乐滋滋的，大嘴巴合不拢来，我方涛眼睛是小了一点，小眼睛有灵气，有精神。

方涛说，那天他的魂就被吴燕勾住了。

吴燕平常不苟言笑，结婚后好多年更没有开心的笑过，对方涛也是如此。方涛说她是一个冷美人，说她的手经常是冷的，一身都是冷的，说她外表冷，冷得冰清玉洁，像池塘里的水仙花，可远观，不容侵犯，让他这个经常在外出差的老公有安全感。

这句话让吴燕生气，说，我是那种人吗？我要是那种人，不找你方涛了。

“对啊，我就是说你不是那种水性杨花见谁都热情的那种人啊。”方涛赶忙解释。

方涛说吴燕不仅外表冷，内心也冷，但不是冷漠。是冷峻，冷静，对事情冷得认真，甚至冷得任性。吴燕的内心有一团火，不像他方涛，外表看起来威武雄壮，内心却畏手畏脚，做事情马马虎虎，得过且过。

吴燕喜欢方涛的评价。不知不觉中，她又闭上了眼睛，回忆起几天前的情景。


那天晚上，吴燕进到书房，打开电脑，在百度上搜索“子宫肌瘤”这个关键词，看见一个个医院网站的帖子。

某某妇产医院，专科品牌，专家坐诊，临床诊疗经验丰富，病人至上，打造专家型妇科医院。

某某女人医院，特色专科，优惠妇科检查套餐，仅需38元，名额有限，点击咨询更多优惠！

吴燕看了看，大多数是民营医院，她听人说过，百度搜索排在前面的，好多是交钱，叫竞价排名。就是看谁交钱多，排名就在前面。吴燕仔细看了看，果然这些网址旁边有两个小字: 推广。

听说推广的网站只要有人点击，百度就收钱，点一次二三十元，有的甚至更多。不讲诚信，骗人，你真是不计成本了，我帮你点击，让你白花钱。

吴燕来了一点小性子，她猛点这些医院的网站，点开了根本不看，点了好多下，点满了整个电脑屏幕。

让你骗人，让你白花钱。

什么时候起，百度这个被网友深为信任的搜索平台，也不讲诚信，成为一些不良医院的宣传阵地？医院网站的排名，本来应该是看谁的IP多，IP是读者地址，IP多的网站说明读者多，就应该排在前面，现在改成了交钱，这不是误导病人么？这样的推广，吴燕反感。

一个子宫肌瘤患者说，她在排名第一的网站药店买药，要她先交500元定金，然后发药。吃药后没有效果，叫她花钱再买外国药，买回来吃了还是不管用，对方就不理你了。电话关机，信息不回，最后把你拉黑。

这不是骗子么？吃药的情况吴燕也经历过，是在医院，她也吃过很多药，没有效果，肌瘤仍然在长大。

吴燕一页一页的往后翻，她发现有一个叫99子宫网的网站，这个网站不介绍医生，也不介绍医院，也不推荐药，说的是子宫肌瘤的病因，子宫肌瘤的类型，怎么治疗，有哪些方法。吴燕点开看了看，也没有弹出什么医院客服的浮窗。

吴燕心生好感，再看看患者的评价，好评率百分之百，怎么排在这么后面？

吴燕天生一种江湖性格，好打抱不平，百分之百好评，排这么后面，吴燕的性子又上来了，我要看看。

她信手在这个网站里翻阅，一级栏目，二级栏目，看网站文章，看论坛帖子，看读者回复，她发现，这个网站建立好几年了，有上万篇文章和帖子。

在99子宫网，吴燕发现一种治疗子宫肌瘤的手术设备，叫海扶刀，说不开刀、不流血、不麻醉就能够治疗子宫肌瘤，她立刻被这种手术吸引了。

海扶刀，说是高科技，用超声波，像做B超一样，探头贴着病人的肚子，发射高强度超声波，把子宫里的瘤子杀死。死亡的瘤子会被身体自动吸收，病人的症状就逐渐恢复了。

吸收，吴燕懂得一些，人体所需要的营养物质和水，都是经过消化吸收的，吸收是身体摄取营养物质的过程。

可是，身体里的死亡组织也会被吸收么？身体有这个功能么？

吴燕看网站解释，说身体会把有用的东西转化为酶和蛋白质，变废为宝。比如小孩子头上摔个包，过几天就消了，就是被身体吸收了。不能吸收的，身体有垃圾处理功能，会把没用的东西排泄掉。

但是超声波能隔着肚子杀死瘤子么？那么强大的能量，不伤身体么？有点神，神得难以让人相信。

吴燕有点担心，担心什么，她一时又说不清楚。吴燕知道，有时你越想得到的东西，越可能有假，有些骗子就是针对人们的欲望和贪心，来设计陷阱。

需要冷静。方涛不是说自己冷么？部长也经常说，搞科研发明的人经常都要有一颗质疑的心。

吴燕的警觉神经调动起来了，想到以前被骗吃药的经历，吴燕没有关闭这个网站，她要看看，到底是什么骗术，她知道，现在的骗子什么花招都使得出来。

吴燕看见了一首诗，叫《中国功夫——海扶刀》：

卧似一张床，站是一门炮，肿瘤治疗有新招，手术不用刀。
没有血肉飞，医生操鼠标，荧屏轻点顷刻间，瘤儿已烟消。
世界之神奇，隐形超声炮，隔山打瘤稳准狠，患者心中笑。
自古有战争，从来都伤人，而今不战屈敌兵，双方得安宁。
千年的梦想，百年的刀伤，指到病除不是梦，中华医术魂。

中国功夫，吴燕知道李小龙，拳打日本十段空手道武士，脚踹美国职业拳师，450公斤重拳，赛过拳王阿里。

中华医术魂，有些吹牛吧，这么好的东西，怎么大家都不知道，在我们海城的大医院也没有，其他网站上也没有看见过。不过吴燕觉得诗还是写的不错，看样子骗子也需要有本事，不然怎么能够忽悠到人。

吴燕想到一些电视台和网上的宣传，说某某神医，多么有本事，医治了很多病人，结果是害了很多人。

前几年有用绿豆包治百病的神医，叫什么张悟本，居然还有那么多人相信，结果都被骗了。

还有叫什么张洪宝的大师，只要跟他念什么中功，就可以开天眼，什么病都不用治疗，念念功就好了。

对于这些歪理邪说，吴燕不可能相信，因为这些一看上去就缺乏科学依据，吴燕不缺乏智商。

可是海扶刀？隔山打瘤？隔着肚子用超声波杀死瘤子，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哪有这么神奇的手术，简直跟武侠小说的一样。

武侠小说是虚构的，看看可以，用来消遣，打发时光。千万不能信进去，是不是骗子又换了招术？

吴燕还看见了一篇病人写的帖子，说海扶刀是骗人的，说她做过海扶刀了，没有把她的子宫肌瘤杀死，而且越长越大了，病情更严重了。这个人说是她的亲身经历，但是遗憾她没有留下联系方式。

吴燕知道，现在的骗子多，他们专门骗老人，病人，因为老人缺乏判断力，病人往往病急乱投医。

是不是遇见骗子网站了，吴燕轻蔑的笑了笑，不过不开刀的诱惑力太大了。

吴燕是工程师，搞电子产品工程设计，超声波她也懂一些，她要看看这个海扶刀的原理。

哼，别来骗我，本小姐不是那种容易被骗的人。顶住诱惑，我一定要仔细看看，搞清楚海扶刀的原理，否则我还是一个工程师么？

我吴燕可不是那种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她想到了公司里的有些高级工程师，还是教授级。


第二天是周末，晚饭后，吴燕挂记着海扶刀，她又在电脑上打开99子宫网，吴燕不愿意做稀里糊涂的人，尤其在技术上，一定要搞清楚。

网站上有个视频节目，叫《海扶刀——不流血的手术刀》，节目长半个小时，吴燕点开了这个节目，是中央电视台录制的。

中央台，是那熟悉的《科技推广》栏目，是那熟悉的女主持人，没有夸张的表情，用字正腔圆的声音，在介绍海扶刀，这引起了吴燕的重视。

“方涛，方涛，快来看！”方涛在客厅里陪母亲看电视，母亲看得笑哈哈的，吴燕想叫方涛一起来看。

电视机声音开的很大，方涛没有回应。

吴燕又大声的叫起来：“方涛，你听见没有？这里有一种不开刀的手术，是中央电视台的节目。”

方涛终于进到书房，吴燕说：“你看你看，子宫肌瘤手术说可以不开刀了，这里有一个视频节目，你看看，是不是真的？”

方涛懒洋洋地说，“又是网上的东西，你不要相信哦，骗人的哦。”方涛进书房来了，站在吴燕身后，抚摸着吴燕柔软的头发，有些爱怜。又觉得吴燕很可笑，因为这个病到处乱急，甚至有些神经兮兮的了。

“这是中央电视台的专题报道呢。方涛你看，那个超声波开始发射了。”

吴燕看见，一个教授站在海扶刀治疗床边上，治疗床中间有一个圆形的超声波发射探头，探头里盛满了水。吴燕知道，超声波在空气里阻力很大，用水做介质，就便于通过。

一个年轻医生坐在远处操作电脑，他一点击鼠标，海扶刀探头的水面上就涌动起水花，教授把一块有机玻璃平放在水面上。

“你看，你看，超声波把有机玻璃都融化了。”

不简单啊，吴燕从来没有见过，有机玻璃上出现了几个白点，吴燕知道，有机玻璃的融化温度很高，要二百度以上。

“你看，方涛，那个教授的手伸进去了，伸进探头的水里面去了。”

“啊！不会烧伤手吗？”吴燕惊叫起来。

吴燕看见教授的手掌，在融化出白点的有机玻璃下方滑动，探头里继续发射出超声波，继续把有机玻璃融化出一个个白点，发出“啪——啪”的声音。

吴燕紧张的看着，可是当教授的手从探头的水中取出来，吴燕惊讶了，教授张开的手掌，好好的，一点也没有被烫伤，甚至连一点红印都没有。

“哇，真是一点都没有烧伤呢。”吴燕又惊叫起来。

“手都烧不伤，怎么治疗肌瘤？”方涛不屑的说。

“是没有烧伤啊，你看，记者的手也伸进去了，你看见没有？是中央电视台的记者哦。”

吴燕回头看方涛，方涛已经走了。

“网上的东西，能够相信么？现在的视频，什么都做得出来。”走到门口的方涛丢了一句话。

吴燕心中不悦，但她仍然坚持要把视频节目看完。

吴燕知道，聚焦可以形成高温，这是常识，比方太阳光聚焦，可以点燃东西。

光波不能通过身体，但超声波可以。如果把超声波的焦距再延长几厘米十几厘米，就像照相机的长焦镜头一样，焦点不是就可以进入到人的身体里，不就可以杀死瘤子了吗？

到底吴燕是学工程技术的，她很快就搞懂海扶刀的原理了。原来超声波是通过以水为介质，接触皮肤，然后发射进身体里，最后在身体里聚焦，杀灭肿瘤。

不过，吴燕想，这个水应该是特殊的水，应该是蒸馏水吧，除去水中的氧气，才便于超声波顺利通过。

才女，吴燕不禁为自己的悟性，点个小小的赞。

这真是太好的技术了，吴燕心中禁不住狂喜，真的有这样好的技术吗？真的能够不开刀就制服子宫肌瘤吗？

这可是中央电视台的节目啊，难道还会有假吗？

吴燕发现这个网站有很多QQ群，她进去了，她需要看看那些QQ群友是怎么评价的。

在群里，有很多人交流，争先恐后的发言，QQ群的屛翻得好快，一会就是几百条信息了，吴燕目不转睛的静静的看。

此刻，她想到电视连续剧《潜伏》，好像自己就是那个潜伏的地下特工，在悄悄窃取机密。她发现，这个技术是中国发明的，发源地在西部的山城市，现在很多先进国家都引进了，而在她们的海城市，这个技术现在却没有。

她又进入网站论坛，看患者写的文章，好多患者做了海扶刀治疗，效果也很好，还有不少做了海扶刀后生孩子的。

发现新大陆了！吴燕非常激动。好，我也去山城，做海扶刀，做不开刀手术。

反正不开刀，如果做了没效果，我还可以选择其他手术，新技术是需要尝试的，不去试怎么知道，吴燕喜欢走新路。

吴燕是那种想到就办，雷厉风行的女子，一定去山城，吴燕的心中马上做出了这个决定。

吴燕在网上订了一张机票，她用的是方涛的金卡，打折多，吴燕突然一想，是不是可以叫方涛一同去呢？说实话，她还真的希望方涛与自己同行。

方涛早已经倒在客厅沙发上睡着了，吴燕叫醒方涛，可当她把这个决定告诉方涛时，吴燕好不容易热起来的心，被方涛当场泼了一瓢冷水，让这颗心又变得冰冷。


（未完待续）
作者: 三千里    时间: 2019-1-7 23:14
第五节：医魂


“什么？要我陪你到山城？订机票？”方涛被吴燕叫醒，先还是懵懵懂懂的，终于听清楚了，吓了一跳。

方涛一翻身从沙发上坐起来，马上制止，“吴燕，你真荒唐，不能去，你是疯了吗？亏你想得出，要我也去，我会跟着你去受骗上当？”

吴燕站在沙发边，温柔的对方涛说，“方涛，海扶刀是真的耶，我怎么会受骗上当呢，我是真的想去，你就陪我去吧，好吗？我们明天就去，我马上给你也订机票。”

吴燕发现海扶刀，心里高兴，她双手搂着方涛的肩膀，一脸微笑。

“我没有那么低的智商，吴燕，要去你自己去，我绝对不会陪你去。”方涛揉揉眼睛，刚刚睡着，眼睛有些干涩。

“好吧，那我就自己去了哟。”吴燕得不到丈夫的支持，虽然有些委屈，但她还是想说服方涛。

“方涛，你看看网站嘛，我还开着的，上面说的应该是可信的。”吴燕指了指书房里的电脑。

“我看什么网站？吴燕，你不要一天到晚想东想西了，网上的东西，骗人的多，现在的一些医生，已经不是原来的医生了，好多就像商人，甚至比我们商人还商人。”

方涛听朋友说过一些医院的经营，商业化味道很重，他想说服吴燕。

“吴燕，你知道吗？好多大医院都有市场部，这些市场部是干什么的？就是策划怎么搞钱。现在的一些大医院，就是标准的医商，是搞医疗垄断的医商。我们商人还讲究市场竞争，职场道德，顾客来了，笑脸相迎，笑脸相送，他们讲什么？”

“他们高傲，冷漠，没有底线，唯利是图。”

“医院的市场部的人，他们不是医生，是一些不法商人，是一些网络骗子，他们什么骗人招数都想得出来，你真的不能相信啊。”

医疗市场化，方涛不看好，好多国家的医疗都是免费的，除非你要特别的服务，可以到小诊所。

可是在我们国家，私立小医院唯利是图，缺乏监管。公立大医院打着市场化的旗子，行垄断牟利之实。

你大医院的人是国家的，吃皇粮，搞什么市场？真正的市场是靠真刀真枪，每一分钱都靠辛苦拼杀得来的，不是靠垄断，更不是靠行骗。

方涛温柔下来，开导吴燕说：“网上那些东西是骗人的，你还是在我们海城医院治疗，我帮你找熟悉的医生，如果不行，可以去上海，北京，甚至去欧洲，美国，我都陪你，我都有朋友。你千万别想什么山城，我去过山城，那是个比较落后的城市，没有什么先进技术，你想想，就是你搞的电子产品，山城有先进的吗？”

吴燕没有理他，心里还是执着的想到山城去看一看，试一试。

方涛进卧室睡觉了，吴燕跟山城那家医院发了一条信息，告诉了飞机航班号，她想明天自己悄悄的走。群上的患者都说，医院拎包入住，还会有专车到机场接患者。

这些年，吴燕太痛苦了，不仅仅是因为子宫肌瘤，还因为太具挑战性的工作，市场上产品更新的太快，一个新产品没有几年就淘汰了，又得要挖空心思搞设计创新。

还有唠叨抱孙子的家婆，貌似关心但经常是一张脸阴冷得像冬天的丈夫。吴燕怕这个病继续耽误工作，更怕影响家庭。

吴燕坐在电脑前，信息发了好一会了，见对方没有回复，她想，医院的人应该休息了，自己也打算睡觉。

一进卧室，吴燕发现方涛没有睡，在床上玩手机。见妻子进来，露出一丝坏笑，问道：“吴燕，你知道服装的熨烫吗？”

服装熨烫，吴燕怎么会不知道，方涛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吴燕觉得有些奇怪。方涛是搞服装设计的，尽管他的大学专业是中文，学中文的人诡计多端，吴燕不清楚方涛在想什么，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服装熨烫，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意思啊？”吴燕反问道。

方涛说，我就是在想那个海扶刀，你想海扶刀那个探头，是贴着肚子的，别的什么热疗，都是隔有距离，比如针灸，艾灸，还有什么烤灯，都是隔得远远的，你海扶刀贴着肚皮，不怕烫伤肚子吗？

方涛说，“服装熨烫，也要控制温度，比方真丝服装，熨斗温度一般在110一120度，温度过高容易衣物泛色、收缩、软化、变形，严重时还会损坏。颜色娇艳、浅淡的衣物和混纺丝绸衣物温度还应再低一些，熨烫时熨斗不要直接烫绸面，要垫布熨烫。”

“布匹是死玩意儿，还有这么多讲究，肚皮是活的，能够这么烫吗？我看你那个网站上说的海扶刀，有好高的温度，不烫坏肚皮才怪啊！”

吴燕站在床边，认真的听方涛说话，突然方涛用手撩起吴燕的裙子，说，“你这个嫩肚皮，要不要我拿个熨斗，在你上面烫烫？”

方涛开了一个玩笑。吴燕本来心里有气，一听就火了，“你这个方涛，不懂装懂，超声波跟你那个熨斗是两回事，那是高科技，你的是老古董，没得比。”

“跟你说了，超声波在发射过程中声波是散的，只有在聚焦的焦点上才有很高的热量，你不好好学习，只会乱比喻！”

吴燕毫不客气的批评。

乱比喻？方涛不服气。超声波是怎么进肚子里的？那么高的温度，不烧伤肚子吗？不烧伤肠子吗？不烧伤膀胱吗？不烧伤神经吗？肚子里面那么多的器官，不烧伤吗？

方涛马上也给予反击：“你的子宫烧坏了，今后怎么怀孩子？你异想天开，你不负责任，我要为你负责任，为家庭负责任，绝不允许你乱来！”

吴燕也不讲理了，“你说我乱来，我就是要乱来，就是要去，看你把我怎么办，我就是要去。”

他们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晚上，方涛独自一人到客厅的沙发上去睡了，一会就打起了鼾声。吴燕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久久不能入睡。

这也不能完全怪方涛啊，家婆要抱孙子，方涛有压力，还有哪个男人遇见一个月有十天半月都来月经的妻子，能够快乐得起来吗？

吴燕觉得真的很疲惫，压抑，她也觉得很对不起老公，想尽快改变自己的身体状态。

吴燕没有想到，方涛半夜起来，悄悄取消了她预订的机票，让她的第一次逃跑失败了。

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心却很细，他才像潜伏里的那个地下特工，吴燕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睛里。


好事多磨，今天终于成行了，这次逃跑，不仅仅是因为怕明天的手术，怕朱教授切子宫，让吴燕最后下决心的，还有一篇文章。

那是一个叫三千里的志愿者写的，《医魂》:
今天和志愿者李医生、夏医生到海扶医院看群友。有北京的，江西的，广西的，黑龙江的，还有海城的，大家坐在电脑区的藤椅上，聊子宫肌瘤，腺肌症，聊患病心情，聊当地医生，聊怎么知道海扶刀，怎么到的山城，也聊到99子宫网。
这时，一位长得白净的女性，微胖，四十来岁，大眼睛，也坐在旁边听。
她突然问我：老师，我没有加入你们的群，你知道我是怎么来的吗？
我说，你是哪里的？你应该是看过网站的吧。
她告诉我，她是C城的，得这个病以后，听人说有个海扶技术，不开刀，她就上网查，查到了海扶刀，网上说山城海扶医院做的好，她感觉不像那些莆田人办的医院，她就来了。
她说，到了医院，医生告诉她不适合做海扶，只能做腹腔镜或者开腹。
海扶一万五，腹腔镜一万，开腹五千，放着贵的不做，偏偏做收费少的，这让她奇怪。
她去找院长，院长说，适合你的才是最好的。
她没有做成海扶，但是她明白了这是一家好医院。
回到C城，家人给她安排全省最大的医院，医生叫她做腹腔镜手术。
一家人都希望她尽快治疗，她想，既然在这里也是做腹腔镜，不如到山城那家医院去做，不是因为便宜。
家人疑惑了，这是西部最大的医院啊。
她的一双大眼睛直直的看着我，声音低下来，说：老师，我总感觉，海扶医院有个魂，把我深深的抓住，医院的医生、护士、院长，她们的笑脸，她们的话，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
她说：“我到过很多医院，没有哪一家医院不看重钱，海扶医院吸引了我，就在做手术的前一天晚上，我一个人偷偷地从医院跑了，坐高铁到了山城。”


看完这篇帖子，吴燕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医魂，她觉得内心有一种东西，在震撼她的灵魂。

人需要有灵魂，才是一个高尚的人。医院，也需要有灵魂，医生才能治疗好病人。在没有灵魂的地方，人心是死的，如行尸走肉。

俄国作家果戈里的《死魂灵》，写的西方工业化革命，需要大量工人，工业化导致农奴主破产，一些不良商人乘机去收购那些已经死去，但尚未注销户口的农奴，把他们当做活的人，抵押给政府，骗取押金，让死亡的灵魂为他们找钱。

而现在，好多医院为了经济利益，让不该吃药的人吃药，不该手术的人手术，甚至让一些没有病的老太太、老太爷去假装病人住院，骗取国家医保资金，不一样是在干一些龌蹉的勾当么？

吴燕想到99子宫网上，海扶医院那个发明海扶刀的教授说的话:
我们医疗的目的是什么？是治病人，不仅仅是治病，更要是治病着的人，要解除她们身体的痛苦，还要解除她们心灵的痛苦。

这是一个发自心灵的声音，这才是一个有灵魂的人。高尚的品格，高贵的良心，尊重病人的心灵，尊重病人的器官和生命。

三千里写了一个逃跑的病人，我也要做一个逃跑的病人。


扩音器响了，通知飞机即将降落。

吴燕把头靠在窗边，看见了两条大江，看见了一座好大的城市，城市里有一条长长的山脉，山顶上有一个宝塔，飞机从宝塔旁边低低的飞过，稳稳地降落在机场跑道上。

吴燕随着人流，木然的走，突然间她愣住了，今天那个人会来接我吗？如果那个人真的来了，我该跟他怎么说？

我跟他说的是出差，还是开会，忘记了。反正是鬼使神差，给他打过电话。

哦，想起来了，我跟他打电话时，刚刚问他: “你是张超吗？”
他就大声的叫起来，“吴燕，你是吴燕！我是张超，我是张超，十多年了，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我跟他说，我要来山城。他高兴的像一个孩子，说太好了，老同学，我来接你。最后他问我，吴燕，你来干什么？

我说来看看你啊，他不相信。说你肯定是来出差，要不是就是来开会，他说，我知道你是个人物，在单位混的不错。还说，他早就从同学那里打听到了，说我结婚了，找了一个做外贸的大款。

我该跟他怎么说，我毕竟是来看病啊，看这个病，我好说吗？医院的车也会来吗？医院叫李娟娟的客服在上飞机前来过短信，说接我的救护车已经安排好了。如果两个人的车都来了，我该上谁的车？

我是不是太随意了，太任性了？我什么都没有想好啊。

吴燕拉着行李箱到了出站口，看见了两块牌子，都写着她的名字。

穿白衣的女子三十多岁，亭亭玉立，眼神专注的在看每一个出来的人，她应该就是海扶医院的李娟娟吧。

远一点的，是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岁月已经让他不再年轻，但掩饰不住他曾有的英俊，对，就是他，张超。十多年前在海城读大学时的同学，那位腼腆而英俊的帅哥。吴燕楞了足足半分钟，他变了很多，如果他不举牌子，在这人群中，还真的认不出来。

毕竟是让她曾经春心萌动过，虽然谈不上初恋情人，因为张超从来没有表示过什么。但吴燕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看得明白张超那胆怯的眼神，虽然已经过去十多年了，吴燕一直没有忘记。

一时间吴燕似乎忘记自己到山城来干什么了，她不再犹豫了，快步从李娟娟的牌子旁边绕过，走到张超面前一站，发出一声响亮的叫喊：“嘿！”

张超眼睛一亮：“啊，是吴燕！吴燕，真的是吴燕吗？”


（未完待续）
作者: 三千里    时间: 2019-1-7 23:17
第六节：水仙花


吴燕的家乡盛产水仙，进大学时她十七岁，出落的像水仙花，鲜艳欲滴。

圆圆的脸蛋，白白的皮肤，再加上一口动听的普通话，在那所全国各地帅哥云集的大学，吸引了不少眼球，男同学视她为校花，趋之若鹜。

男同学中有很多北京、上海的，也有不少华侨子弟，很多是富二代，一个个对吴燕垂涎欲滴，但吴燕就是对他们没有感觉，恰恰就看上了张超，这个来自西部农村的小伙子。

张超生活艰苦，学习刻苦，成绩比较好，生性腼腆，他的床铺总是整理的很整洁，他也总是穿一身洗得发白但很干净的旧衣服。

吴燕是班长，虽然追她的人很多，但是她唯独表现出来是对张超好，还带张超去海城的家玩过。

在家里，妈妈出去卖小吃了，就他们两个人，张超说，他来做饭，没有想到张超做饭还真利索，吴燕当他的下手，一会就把饭菜做好了，他们还喝了一点啤酒，两个年轻人吃的很快乐。

那天晚上，张超就住在吴燕家里。睡客厅沙发，沙发边有一盆水仙花，很好看，张超忍不住做了好几次深呼吸，啊，好香！张超从来没有闻过这么淡雅的沁人心脾的香味，没想到这么小小的花朵，开出来的花这么好闻。

吴燕穿了一件睡衣，与张超一起看电视。一袭披肩的黑发，洁白细长的腿，很好看，张超闻到吴燕身上也有水仙花的香味。

吴燕妈妈收摊回来，已经很晚了，她不太会普通话，只能和张超笑笑，简单寒暄两句，和女儿用海城方言说了几句话，很快就休息了。不一会儿，在吴燕妈妈的卧室里就传来鼾声。吴燕也进里屋睡了，张超在沙发上久久不能入睡。

多喝了两杯啤酒，张超有些兴奋，他想到了一首歌:
月亮高挂天上，水仙花正开放，抬起你温柔的脸庞，为月亮吐露芬芳。

张超觉得很好玩，一边轻轻的哼着歌儿，一边斜看着里屋的吴燕，他好想写一篇文章，写水仙花，写吴燕。

进大学以后，张超好久没有写作文了，看着里屋吴燕睡熟的样儿，显得更清纯迷人，张超突然来了灵感:

她没有牡丹的国色天香，没有荷花出淤泥而不染，没有兰花的清新飘逸，也没有蝴蝶兰的文雅大方。但是我就喜欢那淡淡的清香。
水仙花有一种坚强的毅力，不管冬天多么冷，越冷它开的越加热情，越加茂盛。
从寒冬到初春，花儿经久不衰。始终保持这恬静、优美，亭亭玉立。

想了几句，张超想不下去了，只留下一些感叹，吴燕多像一株美丽的水仙花啊。

那夜，张超一直在夜色中盯着那一盆水仙，小小的花朵，白净如玉，发散出淡淡的清香，侵入心脾，那是一种纯洁，一种清高，张超想到了《爱莲说》里的一句话: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那夜，张超的心，感觉到一种美。

后来，张超与吴燕还一起去过武夷山，上过鼓浪屿，当然还有其他同学。同学们出去玩都是AA制，是吴燕这个班长组织的，其他人都交了钱，唯独张超，吴燕不收他的钱。

有一次旅游回来，一个富二代喊住张超，说，“你还是一个男人吗？”

“怎么啦？”张超不懂。

“是男人怎么要女孩子出钱？”富二代奚落张超，说你没有钱就不要出来玩。

吴燕看见了，杏眼圆睁，骂道，关你屁事！我愿意，你跟我滚！

第二天下课，吴燕照例是走在最后，检查教室，关好门窗。张超在回宿舍的路上，等吴燕出来了，给她的书包里塞了五十元钱。

“干什么？什么钱？”吴燕问。
“这次玩的。”方涛红着脸回答。

“你又想啃干馒头了？拿回去。”这是张超好多天的生活费呀。

张超没有接，转身就跑了，他不想听那些男同学难听的话。

吴燕几步追上去，把那张绿色钞票扔在张超身上，骂了一句，“没骨气，一个大男人这么小气。”

吴燕有个当领导干部的爸爸，虽然与她的妈妈离婚了，但是每个月都要给吴燕几百元生活费。这张超知道，但是张超也没有想一想，班长虽然有钱，但是她为什么收了别人的钱不收你的，你应该明白的啊，吴燕在这里有什么意思，都是青年人，春情萌动，你也不想一想吗？

白送给你的水仙花，你不要。

张超真是个木脑壳，一直到大学毕业，他都没有向吴燕表白过，哪怕是一点暗示。难道还要女孩子主动提出来么？

吴燕想，是不是山城的美女太多了，他已经有了心仪之人。女孩子尤其是漂亮女孩子容易有脾气，眼看大学四年即将结束，吴燕就打消了念头，并且一怒之下，大学毕业后，她就再也没有跟张超联系过。

其实吴燕更多的是一种同情，她看不惯那些有钱的男孩子欺负张超。

毕业十一年了，这次鬼使神差，动身去山城之前，吴燕居然去翻了翻同学录，居然还莫名其妙的跟张超打了个电话。


张超拧着吴燕的行李，带吴燕来到停车场。在张超的小车旁不远，吴燕看见了一辆救护车，一辆新型的白色的救护车，车身上印有长长的蓝色海浪图样，像一片蓝色的海洋，海浪的上半部分弯卷成英文字母: HIFU。

吴燕知道，HIFU就是海扶，高强度聚焦超声波的英文缩写。吴燕觉得新奇，她走过去，看见一个司机在驾驶室打盹，白色的车门上印有几个蓝色小字：山城海扶医院。

果真是这家医院派车来接我的吗？吴燕想，是不是应该给李娟娟打个电话，免得她还在傻等，吴燕想起了刚才在出站口看见的李娟娟，那专注的神态，那期盼的眼神，自己都没有跟人家打一声招呼，多不礼貌。

正想着，手机短信提示音响了，吴燕一看，是李娟娟发来了信息: 吴燕，您到了吗？我在出站口等你。

吴燕准备跟李娟娟回电话，张超叫她了：“吴燕，行李已经放好了，我们走吧。”

“张超，张超，你认识这家医院吗？”吴燕转过身来，兴奋的指着旁边救护车上的字问。

她想山城的医院张超一定会知道的，何况这是一家高科技医院呢，在山城应该是很有名气的吧。

“什么医院，山城海扶医院？我不知道，是那种私立的医院吧，现在很多小医院都是骗人的。”张超漫不经心的回答。

“走吧，快五点了，我老婆在家等我们吃饭呢。”张超对吴燕的问题完全不感兴趣。

吴燕有些失望，但她还是掩饰不住看见海扶医院救护车的兴奋，还真的有专车来接她了。

她几步走到张超的车旁，把头探进打开的副驾驶窗，轻声但似乎是又有些调皮的对张超说：“你知道我来山城是做什么吗？”

她在张超面前，好像又回到了十多年前那“同学少年、风华正茂”的年代，她要考考张超。

那个天真、活力、调皮的女大学生，似乎又回来了，在老同学面前，吴燕又变成了那个简单而任性的女孩，变成了那朵清香洁白的水仙花。

吴燕希望张超的车能够和李娟娟的救护车一起走，如果能够在老同学的陪伴下去海扶医院，是她再高兴不过的事情了。

吴燕想到了老公方涛，哼，你还不陪我来呢，正好，张超陪我不是也很好吗？

“我不知道啊，你不是来出差的么？”张超感觉到莫名其妙。

“不是，我是来看病的。”吴燕转过头去，指着救护车，不无骄傲的说：“这辆车就是来接我的。”

“啊！来接你的？”张超有点诧异。

“你看什么病啊？还有专车来接你，你又不是什么大人物。”

张超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吴燕和过去小姑娘有点不一样。不可理喻，神经兮兮，不能这样说，但至少是想法那么不靠谱，到机场来接你的陌生人的车，你也敢上啊？

张超没好说出口，不是骗你医病就是骗你车费，那天听人说从急救中心到儿童医院，直径不到半公里，开一趟救护车就收了人家二百五，网上说的。连当妇产科医生的妻子高美美都说黑了点。

见吴燕没有说话，张超又补充了一句，“怕是骗你的哟，哪个医院会到机场来接病人哦，你们海城有吗？”

“就是这个医院啊，好多外地的人来，他们都是在机场接的，群上的人都是这么说的。”

吴燕坚信这个医院，因为张超说的这个问题应该不是问题了，好多人在群上也问过，也有人回答过，吴燕并没有因为张超的话而产生疑虑。

“你是什么病哦？吴燕，要跑这么远来，难道你们海城的医院看不好吗？”张超还是不理解。

“唉，我在跟你说车嘛，你说病干什么？”吴燕不高兴了。

“我问问嘛，你什么病要这么远跑到我们山城来看？”

吴燕看清了张超脸上的茫然，不得不多解释几句，“我这个病跟你说也说不清，是妇科病，你们男人不懂得的。”

“什么妇科病？你说。”张超执意要问，一副你不说我就不罢休的样子。

“子宫肌瘤。”吴燕知道，好多女的在单位上甚至在家里都不会说她的子宫里有瘤子，因为子宫的病就是妇科病，妇科病就是难言之隐。见老同学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她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说了。她觉得张超不同其他人，老同学，又这么热心，问到了，不说不好。

“哈哈哈。”张超笑了。

“我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病呢，我老婆是医生，告诉你，我老婆是三甲医院的妇科医生，子宫肌瘤，她看的多了，她每天都要看好多子宫肌瘤病人呢。走，这个病怎么治，我老婆最清楚，我们可以回去问问她，也可以问问她这家叫什么海扶的医院靠不靠谱。”

看见吴燕没有动，张超又补充了一句，“山城的医生总应该了解山城的医院吧。”

张超这些年听说有不少民营医院办起来了，但是基本上都是坑人的，他还没有听说过有哪一家民营医院有被病人说好话的，他又看了一眼那辆救护车。

他想起前段时间他们银行有位美女，去了一个叫什么丽人妇科的医院，做了个清宫术，一天就被宰了一万多元，太黑了。第二天输消炎药的时候，医院又要给她复查，说还需要交这样那样的钱，美女感觉上当了，就没有再去输液了。

后来那个美女找到张超，去了他老婆的公立医院检查，什么病都没有。

这会是一场骗局，我连别人都帮忙，吴燕我能够不管吗？绝不能让吴燕上当受骗，这位在他的心中一直占有重要位置的女孩，一定不能让她上当受骗。

“吴燕，我们先回家，让我老婆先给你看看吧，她今天正好休息，我老婆是技术非常好的妇科医生，我们单位的好多病人都是找她看的哟。”张超继续做吴燕的工作。

也许是张超的那句话说服了吴燕，“山城的医生肯定会了解山城的医院”。

吴燕回头又看了一眼救护车，然后拉开车门，上车坐定，给李娟娟发了一条短信：“我已经到山城了，我要先去朋友家，谢谢你接我。再联系。”


汽车在机场高速公路上疾驶，张超的思绪也回到了十多年前，其实那时他何尝不知道这个女孩子的想法，他当时知道吴燕是很喜欢他的，只是他不敢接受，那么多男孩子都在追她，他敢去夺人之美么？他没有那个胆量，他怕那些男孩子揍他，他们哪一个不是比自己长得高大威猛，他只要有一点点主动的表示，一定会挨那些男生的拳头。

张超是自卑的，他把这个念想深深的藏在心底，他想，自己是一个农村孩子，吴燕的爸爸是单位领导，虽然已经和她妈妈离婚，但吴燕毕竟是他的女儿，你一个西部山沟里的癞蛤蟆，能拥有东海龙王的女儿么？龙王会接受么？张超想都不敢想，那只能是一种奢望。

张超侧眼看了看吴燕，她仍在那里发呆，长长的睫毛下两个眼睛一直盯住前方，她还是那么漂亮，只不过没有了当年的天真。多了一分苍凉，一丝忧伤，女孩子变成女人，就都会这样吗？

曾经多么天真活泼聪明可人的水仙花，曾经他少年男儿心中的偶像，他倾慕的公主，他暗恋的女王，这次竟然会一个人跑到几千里之外山城来看病。

她的老公呢？

听同学说过，吴燕的老公是一个大款，是不是喜新厌旧了。张超好怜悯吴燕，他想到了一个词：孤苦伶仃。

这朵一直被自己视为高不可攀的清香洁白的水仙花，要凋谢了吗？

此时，张超对吴燕有一种心疼的感情。

吴燕毕竟是我心中最喜欢的女孩啊，张超的心里，突然涌出一种豪情，一种悲壮，他一定要好好保护她，保护好吴燕，绝不能让她去骗子医院，绝不能让她受骗上当。

张超在吴燕面前曾经多年自卑的心，此时有一种冲动，有一种超越，有一种渴望，要想展示自己的爱心与强大。

水仙花，憔悴的水仙花，我要让你重新美丽的开放。


（未完待续）
作者: 三千里    时间: 2019-1-7 23:19
第七节：妇科机密




“美美，客人来了哦。”一进家门，张超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妻子说。


张超的妻子姓高，是一家三甲医院的妇产科医生。高美美正尖着两个细长手指在嗑瓜子，眼睛仍然盯着电视机，看样子那确实是一个好看的节目，她好一会才转过头来。


“哦，欢迎欢迎，”高美美并没有站起来，只是转过身，见吴燕过来了，随手指了指她旁边的沙发，对吴燕说，“坐，站着干什么？”


吴燕笑笑，说，“谢谢。”
“你也来杯咖啡吗？”高美美面前放着一只咖啡壶，她自己已经倒了一杯。


吴燕坐下了，高美美喊张超道，“张超，给你的客人倒杯咖啡。”


张超很快过来，利索的给吴燕倒了一杯咖啡，然后进了厨房。


不一会，张超从厨房出来了，弯腰伏在高美美耳边，小声的说：“美美，饭还没有做吗？”


“哎呀，我还真忘了，好不容易休息，一个下午陪主任逛街，主任买了好多夏天的衣服、鞋子、裙子。说她又长胖了，衣服不好买，非要叫我陪她，要我给她参谋参谋。”


高美美看着吴燕笑了笑，说，”你不知道我们主任有多胖，还非要穿品牌，品牌都是做给衣服架子的，非要装苗条，挑的我眼花缭乱。这不，我也是刚刚才回来，还没有来得及息口气呢。”


“哦，那我来做吧。”张超见妻子岔开了话题，无奈的说。


好不容易叫你做顿饭，你又忘了，但是在高美美面前，张超从来是有怒不敢言，何况今天有吴燕在旁边。


“我们出去吃火锅吧？也欢迎你这位老同学。”高美美说。


她手里还有一些购物券，没有用完，是医药代表给的，今天主任买了好多衣服，也都是用的购物券，主任说用了还有。


高美美瞟了吴燕一眼，见吴燕只是看着自己在笑，并没有对火锅表示意见。


吴燕确实长得很美，难怪张超要去接她。张超平时没有什么朋友，这次只是说是去接老同学，原来是一个漂亮的女同学。


“不，就在家里吃吧，我来做。”张超想到吴燕的子宫肌瘤，可能要手术，不适合吃辣的。


见高美美没有反对，张超进了厨房，开始做饭。


吴燕坐在沙发上，一边陪高美美看电视，一边打量着高美美。她也是三十多岁，瓜子脸，不知道有没有整过容，是那种标准的影视广告上的脸蛋，说漂亮，没有特色，说丑，没有缺点。


高美美化了淡妆，脸部保养得很好，光滑而细腻，有经常做美容护理的光泽，眉毛弯弯，应该是精心修剪过。


高美美继续在饶有兴趣的看一个电视节目，是选秀的，时不时还和主持人一道哈哈大笑，她似乎已经忘记了吴燕的存在。


吴燕看了看四周，观察了一下这个房间，客厅很大，靠门边有一个很大的鱼缸，五颜六色的金鱼在绿色的水草里游动。


客厅四周有好几个门，除了大门外还有好几个小门，有一道通向楼上的台阶，装有檀香色的栏杆。


这个房子是两层，外面还有一个很大的阳台，有花草和观赏果树 ，果树上已经挂了金黄色的果子。遮阳棚下有两张桌子和几把椅子。 吴燕禁不住感叹，张超的房子好大啊。


张超的动作也真快，不一会功夫，饭菜就端上桌来。高美美对吴燕说：“吃饭。”


高美美拿出一瓶葡萄酒，递给张超，张超利索的打开葡萄酒瓶，给高美美倒了一杯，然后给吴燕和自己也倒了一杯。


高美美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刚刚递到嘴里，眉头一皱，冲张超说，“好淡，你手艺回潮了吗？怎么没有放辣椒？”


“吴燕不能吃辣啊，我不是刚才还跟你说过吗，她要做手术。”张超回答。


“哦，不好意思，我忘记了，你同学是海城来的吧，南方人一般都不吃辣椒。”


高美美对吴燕歉意的一笑。“那就将就吃吧，夏天来了，吃清淡一点好。”


“你同学要做手术，什么病啊？要到我们这里来做？”高美美想起了张超的话，顺便问了一下。


毕竟自己是医生，对老公的这位漂亮同学，高美美还是要关心关心。


张超端起酒杯，一边敬吴燕的酒，一边跟高美美谈起了吴燕到山城来治疗子宫肌瘤的事情。


“子宫肌瘤，多得很啊，我每天要做好几台手术，有子宫肌瘤，腺肌症，巧克力囊肿，还有各种恶性肿瘤，但是大多数是子宫肌瘤，这个手术简单的很，把肌瘤剔除就是，如果剔除了还要长，切子宫就是了。”


高美美轻描淡写的说，讲的很轻松。吴燕看着高美美，认真的听这位医生说话。


“如果你不想开腹，可以做腹腔镜，打几个洞，不过我明确告诉你，腹腔镜在子宫里面还是要动刀子的，尤其是肌壁间子宫肌瘤，仍然要切开子宫，不是简单的打几个洞就可以，这是一般病人想不到的。”高美美看吴燕听的很认真，告诉了她一个机密。


吴燕问：“有不动刀子的治疗方法吗？”


“有啊，吃药。桂枝茯苓胶囊，宫瘤消，复方醋酸棉酚片，还有一些，不过我告诉你，这些药其实吃了也不管什么用，吃药的时候，肌瘤不长，停药以后，肌瘤会报复性的猛长。”


“我们能长期吃药吗？不把你的肠胃吃坏了才怪。”高美美看着吴燕，反问了一句。


吴燕点点头，她认可高美美医生的这个说法，因为她自己也吃过好长一段时间的药，没有用，反而觉得胃口不好，经常反胃，不吃药了，胃好了，肌瘤又很快的在长。


吴燕在其他医生那里，从来没有听说过吃药不好，看样子高美美医生说的还是实话。


“高医生，除了吃药，你还有听说过不开刀治疗子宫肌瘤的手术吗？”


“有啊，射频消融啊，我们医院就有，不过射频消融治不了大的，只能治小的，并且不容易治疗得精准，它是用电烧，两根电针插进去，通上电流，就把肌瘤烧死了。不过那也不完全准确，肌瘤不可能像乒乓球，是一个标准形状，它是凹凸不平的，像一个土豆，要不烧多了，要不就烧少了，需要很高超的技术。”


“我们主任就是射频消融的专家，好多不想开刀的病人，主任都是给她们做射频消融。不过主任说，射频消融也不太管用，还是手术好，开刀一了百了。”高美美对张超的这位漂亮同学，特意多要讲一些。


吴燕很感兴趣，说，“高医生，除了射频消融，还有一种叫超声消融的手术，高医生你知道吗？”
“什么超声消融？”高美美看着吴燕，有些不解。


“就是海扶，也叫海扶刀，听说是你们山城医科大学发明的。”吴燕也看着高美美，毕恭毕敬的问。


“哦，海扶刀，我是有听说过一点点，好像是我们主任说的，是用高强度的超声波来烧瘤子。但是你想，射频消融是通过电极针插进去，在瘤子里面烧，还多少有些谱，你超声波在肚子外面烧，那么高的能量，要通过皮肤、脂肪、肌肉、膀胱、肠道和子宫，不把那些组织烧坏吗？子宫后面还有脊髓和神经，那都是碰不得的，烧坏了谁负责？”


吴燕急忙解释，“听说海扶刀的超声波是在肌瘤内部聚焦的，在通过的地方是散的，不会烧伤其他组织，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吴燕不死心，她想高美美是医生，应该是了解海扶刀的，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说，她还是想在高美美医生这里得到求证。


其实高美美医生很坦诚，在吴燕面前，绝对是实话实说。“聚焦？我没有听说过，我们主任说过，海扶刀在教科书上都没有，凡是医学教科书上没有的，不能做，做坏了，谁负责？主任还说，凡是她没有认可的，也不能做。”


高美美顿了顿，“主任说，医学的问题是个科学的问题，科学，是不能乱来。我们主任是市里有名的专家，她都说过，那个海扶刀不靠谱，你能信吗？主任一直跟我们强调，开腹，才是上百年来最经典的手术。”


医学是科学，但手术，最多就是科学技术的应用，海扶刀的发明创造，才称得上科学，手术，怎么谈得上是科学呢？吴燕有些茫然。


见吴燕在那里发呆，高美美有些自我得意，知道科学的问题好多病人都不好理解。她乘做酒兴，一仰脖，喝完最后一口葡萄酒，提高音量对吴燕说：


“吴燕，我老实告诉你吧，子宫肌瘤其实好多人都有，大多数人是不用治疗的，拖到绝经就自然好了。我们主任跟我说的，她也有肌瘤，二十多年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去手术，她到现在五十多岁了，也一直拖着没有手术，主任告诉我，子宫肌瘤绝经了，就没有事情了。我们科室有一半的医生都有肌瘤，都没有手术。这个话我在外面是不说的，这是我们医院妇科的机密。”


高美美还说，其实子宫肌瘤如果没有症状，不管它，也是一种治疗方法，只要心情好，睡眠好，多运动，少吃富含雌激素的食物，子宫肌瘤就生长的慢，完全不用吃药，不用手术。这个我们妇科的机密，医生一般也是不对病人说的，免得病人说，我来看病，肌瘤这么大了，你不给手术，连药都不开，你负责任么？你还是医生么？


“那叫吃力不讨好，你得费好多口舌，解释为什么不用手术，为什么不用吃药，我们医生是吃错药了吗，做这个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何况我们哪有那么多时间给你解释啊？”


“最可气的是到头来，还会有好多病人不理解，不买账，说你什么都不做，就让我的肌瘤这样继续长么？长大了怎么办？她们会担心，会害怕，还会怀疑我们没有水平，她会另外去找医生。你说是不是，这些不手术、不吃药的话，我是对病人宁可不说，也不去找那些麻烦。”


高美美笑了笑，端起了张超递过来的饭碗，对吴燕说了句，吃饭。


高美美告诉了吴燕很多“机密”，但唯独没有告诉的，就是她自己也有子宫肌瘤，并且是肌壁间凸向粘膜下的肌瘤，比吴燕的肌瘤对怀孕有更大的影响。这是高美美的顶级机密，她连张超也没有告诉，尽管到现在她们还是没有孩子，张超还一直以为高美美是采取了什么他不知道的避孕措施。


“吃饭，吃饭，菜都凉了哦。”张超见两个女人一直在谈话，现在终于停了下来，赶紧催促。吴燕也赶紧端起饭碗，埋下头来抓紧吃饭。


吴燕很感谢高美美，在海城她到过很多医院，看过很多医生，从来没有哪一个医生跟她说过这么多。


但高美美医生的话，也让吴燕心中透凉，她想，我不能等熬到等绝经啊，我需要生孩子，何况现在肌瘤的症状已经很严重了，必须要治疗了。


我还用去做海扶刀吗？我还需要到海扶医院去吗？吴燕边吃饭边想。我还需要跟李娟娟主任联系吗？ 难道我真的是摆不掉开刀的命吗？我该怎么办啊。


高美美医生的妇科机密，绝对是权威发布，并且绝对是真实的，一时间让吴燕不知所措。


这个时候，吴燕的电话响了，是老公方涛打来的。




（未完待续）
作者: 三千里    时间: 2019-1-7 23:21
第八节：纠结


“吴燕，你到医院了吗？”  
是方涛的声音，这个几小时前要追吴燕回去的男人，此时并没有兴师问罪，也没有雷霆万钧，竟然变得如此温柔。

吴燕只是在听，她没有回答，她也不好回答啊。

“你住进医院了吗？有床位吗？是医院的车来接你的吗？”
方涛完全不像以往那样大大咧咧，问的很仔细，也很亲切。

“住进了。”吴燕应付一句，她不好说自己没有到医院。

“医院干净吗？医院有食堂吗？晚饭你吃了吗？饭菜你吃得惯吗？你可要注意哦，山城的菜有些辣啊，辣的你要少吃一点。”

吴燕没有回答，因为她回答不出来，只是“嗯”了一声。

“吴燕啊，你一定要小心观察啊，看看医院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如果是骗人的，你就马上回来，我到机场接你。你千万别像往常那样任性啊，有什么一定要跟我说哦。”

这个逃跑的病人，刚刚才听了高美美医生的一席话，现在正不知所措，不知道怎么办，自己到底去不去海扶医院，她真的有些犯难。听到方涛这样体贴人的话，吴燕禁不住鼻子一酸，抽噎了一下，说：“好了，我知道了。”

方涛又说，如果要做手术，一定要请护工，不要怕花钱，做了手术，要多住几天院，不要急着回来，要听医生的安排，不用想不通就又跑了，有什么想不通的，就告诉他，他马上到山城来。

吴燕一直“嗯，嗯”的，没有说话，看方涛没有再说什么了，她就挂了电话。

张超一直在观察吴燕说话，吴燕说的是海城方言，张超在海城四年，海城的地方话还是没有学会，也基本上听不懂，他只能观察吴燕的表情。

吴燕放下电话，对张超和高美美苦笑了一下，说：“没什么，是老公打来的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回去。”

张超说：“那就好，既然来了，就不急着回去。”

他看了一眼高美美，又对吴燕说：“那这样吧，美美都说了，连她也不清楚海扶刀，她们主任也说海扶刀不靠谱，你就不用去什么海扶医院了，我们山城的人，看病都是到医科大学的附一院、附二院、军医大学的大坪、新桥、西南这些大医院。”

张超停顿了一下，说：“这两天，你就在山城玩一玩，就当是旅游来了，我明天先带你上照母山，后天我们去渣滓洞、白公馆和磁器口古镇，我这几天休假，正好有空陪你。”

“你不晓得，照母山有个森林公园，有人和湖，孝子泉，孝母牌坊，揽星塔，是城市里的森林公园，空气新鲜，风景优美，你也好散散心。”

张超见吴燕没有反对，就又说，“今天晚上，你就在我们家住吧，我们家很宽敞，楼上楼下都有房间，比住酒店好多了。”  

张超看了一眼高美美，想起了十多年前他在吴燕家里也住过，算是一种回报。

高美美说：“可以。”
她转向吴燕说，“不过我没有时间陪你哦，一会主任来了我们要打麻将。”

吃完饭，吴燕要帮助收碗筷，张超忙说，“你不管，你不管，你去陪美美坐坐，这些我来。”

高美美已经坐到沙发上了，她也在招呼吴燕，说，“你过来跟我看一会电视，一会儿主任她们来了，我们就没有时间陪你了。”

张超的动作真快，不一会就洗完碗，把厨房饭厅整理干净。

他把吴燕带进副卧室，副卧在楼下，里面的设施一应俱全，电视，空调，卫生间都有，张超正在壁柜里取卧具时，外面的门铃响了，听到高美美在大声的应答：“主任，来了，来了！张超，快去开门，快点，主任来了！”

张超赶紧打开卧室的电视机，对吴燕说，你看看电视，就急匆匆的出去了。

吴燕不想看电视，跟着张超走出房间，本来想出去见一见这些大医生，她走出门，看见高美美正在热情的招呼她们，又觉得不妥当。

吴燕看见高美美领着她们走进麻将室，麻将桌很快发出机器洗牌的轰隆隆的声音。她退回了房间，拿起电视机的遥控器。

看了一会电视，吴燕觉得没意思，都是些美女帅哥在作秀，要不就是一些打日本的闹剧，都是让人发笑的，吴燕此刻完全没有笑的心情。

吴燕靠在床上，想睡，又睡不着，她打开手机，想看看99子宫网上群友的说话。平常她上群都是看，看大家怎么说，自己很少发言，她喜欢潜伏，一边看，一边想，很享受潜伏的状态。

吴燕又看见了那些熟悉的网名，看见大家照例是在讨论子宫肌瘤、腺肌症、海扶刀、怀孕、生孩子的问题，这些吴燕都很关心，平常她也经常看，她觉得这个群给了她很多知识，群友们说的话基本上是真实的。

这个时候，吴燕看见有一个叫小米的群友在问：
“海城的那位姐姐到山城了吗？”
有人回答：“不知道啊。”
小米说：“姐姐她昨天晚上还在说今天要去山城，不知道到了没有呢。”

吴燕想起来了，昨天晚上她是说了今天到山城，小米还说要她告诉海扶刀治疗的情况呢，要她随时报道，做海扶刀手术的时候还要姐姐现场直播呢。

吴燕是答应了的。

昨天晚上吴燕还处在即将去山城做海扶刀的兴奋之中，她确实是答应了小米，不能失信啊。

“我到山城了。”吴燕在QQ群上发了几个字。她的QQ昵称是燕子。

“哦，燕子姐姐，你到海扶医院了吗？”小米的眼睛真尖，马上看见了吴燕发的话。

“我还没有到医院。”吴燕回答。
“为什么没有去医院呢？姐姐。”小米问，“是医院没有床位了吗？”

这个时候也有其他群友插话了:
“燕子，是医院没有来接你吗？他们不是说有专车接送吗？”
“燕子，你是不相信海扶医院吗？”
“燕子，那你去哪家医院呢，山城还有其他的海扶刀治疗的医院吗？”
“做海扶刀需要给医生红包吗？燕子，你准备了红包了没有呢？”
“红包要给多少才好呢？包两千够了吗？”

吴燕没有回答，她不好回答，她不想伤这些可爱的群友们的心，她不敢肯定她刚才在高美美医生那里了解到的就是真实，但她也不知道真实到底是什么了。

“我们山城的病人都是去大医院，我们主任都说海扶刀不靠谱。”想到高美美医生的话，吴燕心中纠结，她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这个时候，吴燕看见有一位叫三千里的志愿者在对她说：“燕子，你既然已经到山城了，就去海扶医院看看吧，看一看，对你有好处，你也会多一些了解。”

吴燕的心很乱，很纠结，房间外面传进来嘻嘻哗哗的机麻洗牌声，她感觉到烦躁，无助。

那些打牌的人里面有主任、副主任，都是妇科专家，权威医生，但是吴燕心里明白，就是去问她们，又有什么用呢？

吴燕真想有一个权威的答案，就像他在公司里做产品设计遇到困难，经常会有技术部长、总工程师等权威人士的指点。

吴燕无奈的望着三千里说的话，她想跟三千里老师打一个电话，问问三千里的意见，我想去海扶医院，但是去了后又会怎么样？真的会又一次上当受骗吗？这些她不想在群上说，她想私聊。

吴燕打开99子宫网站，找到了三千里的电话号码。

三千里老师是一个铁路退休职工，吴燕查过资料，他是工程师，我也是一个工程师，病人向工程师咨询医疗问题，靠谱吗？吴燕想起来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

百无聊奈，吴燕翻阅着99子宫网论坛里的文章，一篇帖子吸引了她，是三千里写的:《我与湖南丹的故事》

昨天，湖南的丹上群来，她很高兴，对我说，三千里老师，我剪成短发了！我笑了，这位丫头，剪头发也上来说，天真得可爱啊。
我说，剪成短发应该更漂亮了吧，她说，我想改正我的缺点，过去的生活习惯不好，这次做了海扶，我认识到了，要“从头做起”。
我突然觉得，这个姑娘好睿智，她在医院的时候，我去见过，是湖南湘潭的妹子，已经结婚，没有小孩。
她是10月31日做的海扶，做完当天，她告诉我，想订两天后的机票，想乘此机会在山城玩玩。酷酷帮助她订了机票，11月2日的机票，她希望我在1号那天能够陪她玩。
11月1号，酷酷开车，接了她和西安的竹心，还有竹心的老公陶老师和志愿者李医生，我们6人就去了解放碑，也去了洪崖洞，大家玩的很开心，也照了很多相片。
丹像我的女儿，天上下着小雨，她非要给我打伞，非要搀扶着我，说怕我摔了，调皮而充满活力。
晚上我们去吃老鸭汤，丹告诉我，说在来之前对海扶还是半信半疑的，说她平常只是在群上看看，并没有进99网站，我的文章也没有细看，只是觉得海扶可能是真的，她报着试一试的心态来，如果不行，就不做，只当是旅游了。
年轻人没有耐心，有冲劲而缺乏细致，坐在丹旁边的西安竹心告诉她：我是把三千里老师的所有文章都看了，所以我坚定不移。
我们都笑了，竹心老公说，他爱人是儿科医生，所以把海扶了解的非常透彻。
丹说，到了山城，看了海扶医院，见到了三千里老师，我才真的相信了，所以我一定要请老师陪我玩。
丹在群上马上又发了她的新照，短短的头发，一张天真恬美的脸。
李医生说，丹留长发时是一种秀美，剪短了有一种气质，更青春靓丽了呢。
丹说，谢谢李医生的赞美，女人就应该有自己的主见，我的身体，我做主！
丹突然问李医生：“海扶后可以吃叶酸吗?”
李医生说：“丹,可以吃,只是你这么早就备孕吗？”
“嗯，我想月经后就不避孕，随缘。”
哈哈哈，她们都笑了，我看见李医生作了一个夸张的表情。
愿丹梦想成真！我深深的祝福这个毛主席家乡的姑娘。


看完这个帖子，吴燕陷入了沉思，她不再纠结了，她真的想把问题搞清楚。

湖南丹可以要求三千里老师陪她玩，我打一个电话问问他不可以么？

吴燕快速输入了三千里老师的电话号码，按了发送，一串数字发了出去。

吴燕盯着手机，看手机拨号的图形，窗外传来汽车喇叭声音，一道大灯光射进来，刺花了吴燕的眼睛，屏幕有些模糊，看不清楚，好在对方的铃声响了。


（未完待续
作者: 三千里    时间: 2019-1-7 23:23
第九节：子夜




我这么贸然的给三千里老师打电话，是不是唐突了一些呢？吴燕赶紧按住停止键，好在对方手机只是响了两声，没有建立起通话。


这样没有礼貌的行为，不符合吴燕的习惯，至少是有些唐突吧。


我是不是太着急了，我应该先给老师发一个短消息，问问他有没有时间，或者方便不方便接我的电话？


吴燕看了看时间，已经比较晚了，一般上了一点岁数的人睡得都比较早。


吴燕从床上站起来，晚饭喝了一些葡萄酒，这个时候心里发热，她倒上一杯凉开水，走到窗前。


这是一个别墅小区，有很多小楼，亮着五颜六色的灯光。远处，隐隐约约飘来歌声。


“飘渺的歌声，”时有时无，像夜里的风，伴随着薄薄的夜，淡淡的月，吴燕想起了朱自清的《浆声灯影里的秦淮河》。


对面的一家窗户是开着的，看得见家庭电影院人影晃动的屏幕。富人区，人们喜欢夜生活。


吴燕关上灯，她不喜欢别人看见她在窗户前的身影。卧室里投影出外面的灯光，还是有光线，吴燕一边站在窗户边慢慢的看，一边慢慢的想。


吴燕在99子宫网上，知道三千里跟好多群友通过电话，应该不会拒绝，他做志愿者好多年了，大家都说他喜欢帮助人，是一个好人。


吴燕看过三千里写的一些文章，有子宫肌瘤、腺肌症常识，有海扶刀知识，也有健康文化方面的文章，三千里写的东西通俗易懂，正是因为这些文章，才使得吴燕对子宫肌瘤和海扶刀有了初步的了解。


吴燕相信三千里说的是真话，但是身边的人也包括海城、山城这些大医院的医生、主任都不相信海扶刀，都反对，到底是为什么，吴燕有些疑惑。


三千里毕竟是一个志愿者，尽管是工程师，我也是工程师啊，医学和工程技术毕竟是两回事，对医学我是一点也不了解的，三千里老师是怎么了解的呢？


虽然不完全像高美美医生说的，医学的问题是一个科学的问题，似乎不可触及，吴燕认为没有那么高不可攀，了解了解总可以吧。


但是隔行如隔山，三千里老师毕竟不是医生，他说的是真话，但真话不一定都是实话，不一定都是对的。


吴燕站累了，回到床边，拿一个枕头压在胸前，趴在床上看手机。


她听群上的患者说过，这个姿势，可以训练子宫，让子宫向前倾斜，处于前位，便于海扶治疗。


子宫在腹腔里的位置，有前位、后位之分。后位子宫像一个弯把的茶壶，水不容易倒出来，而前位子宫则是一个直把茶壶，方便倒水，也方便月经流出来。


群友说，前位子宫隔肚皮近，超声波的焦距可以短一些，方便做海扶，这种姿势，这段时间吴燕经常在练习。


可是我能够做海扶吗？吴燕的心里很乱，我该听谁的啊？


吴燕翻阅着网站，发现了一篇文章，叫《子宫在哭泣》：


“我是子宫，有人把我比喻为女人花。说我是女人漂亮魅力的象征。子宫的形状也像一朵花，像一朵盛开的牵牛花。
可是每年我们有250万个姐妹，被人用刀子无情的杀戮和切掉了。我们离开了温暖的腹腔，到处流浪。
我们在流浪中相遇，通过交流，原来我们大多数都是健康的呀。可是我们怎么被抛弃了呢？
我们回忆被切割的过程。原来有三个人，在残杀我们的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一个是做B超的医生。我记得那天是单位体检，B超医生用一个物体触摸我的肚皮，滑动了几下。然后他转过身写了几行字。我听见我的主人问：子宫肌瘤？严重吗？变性后面的问号是什么意思啊？
B超医生没有说话，一脸的严肃。
我感觉得到我主人剧烈的心跳和缓慢的脚步。她离开B超室，慢慢走出去。
在妇科办公室，我听见令我心惊胆战的声音：多大了？有孩子吗？有孩子还要子宫干什么？
听到这里我大为冒火，我为主人十月怀胎，生下大胖小子，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吗？主人啊，你要为我做主啊。
我的主人没有说话，她默默离开医生办公室，在医院的走廊里她停下来，在小声的抽泣。
第二天，我的主人被推进了一间戒备森严的屋子。门上写着: “手术重地，闲人免进”。
是屠宰场吗？这么大的血腥味，好难闻。主人躺在一个床上，有刀子在划她的肚皮，她似乎是被什么东西迷幻了，完全没有知觉，像死了一样。
啊，不好，这把刀子对着我来了，主人啊，你看见了吗？他们要杀我了！
啊——我一声惨叫，刀子划着我了，切断了我的血管，划断了我和卵巢妹妹拉着的手，割断了我的宫颈。
我被活生生的从腹腔里拉出来，扔在了一个箩筐里。啊，我快要死了。
我的魂灵在夜空里游荡，医院的高楼外边，是一片青青的草地，我遇见好多和我一样的姐妹，我们聚集在一起，讲诉我们的经历。
我们恨B超医生，恨妇科医生，也恨我们的主人。
主人啊，你的软弱无知，害了我，最终会害了你自己，你知道吗？”




吴燕看完这篇文章，觉得悲哀，可怜，无助，恐怖，谁来救救我，谁来救救我的子宫？吴燕倍感绝望。


她真想有一瓶安眠药。迷迷糊糊中，吴燕睡着了。


夜里，吴燕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赤裸裸的躺在手术台上，有一群医生围着，正在用锋利的手术刀比划着自己的肚子。


自己的肚子好白，肉好细嫩，突然间，白嫩的肚皮被一把刀划开了，一条笔直笔直的线，把肚子分成了两个半边。


像菜市场肉摊上摆放着的东西，叫什么，白条猪？


鲜血从刀口流出来了，一股鲜红色的血液，从刚划开的肚子里涌出来，流在白色的肚皮上，好鲜艳，好刺眼，好恐怖。


有一只戴乳胶手套的手，伸进了肚子，从里面拉出来一坨圆乎乎的东西，血淋淋的，正在用刀子切。


那不是子宫吗？那子宫像一个血淋淋的肉球，更像一个婴儿的头，上面布满了青丝般的血管。


一个医生在用刀子切割那个婴儿头般的肉球，每割一刀，婴儿头都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喊，——哇！——哇！


太凄惨了。


吴燕觉得肚子好疼，剧烈的疼，她极度的恐惧，尖声叫起来，大喊：“不要！不要！我不要！”


吴燕醒了，她满头大汗，坐在床上。


窗户外边的小楼已经没有了灯光，屋子里一片漆黑，只能看得见小区公路昏黄的路灯，灯光下的一棵棵树，投影出一团团幽暗，幽暗得好像躲藏着鬼蜮。


吴燕的心中好害怕，此刻，她想起了妈妈。她想妈妈了，想见妈妈，她多么想回到妈妈的身边啊。


这次到山城来，吴燕是逃跑的，谁也没有告诉，但是过去她跟方涛和两位妈妈都讲过做海扶刀的想法，方涛明确反对，家婆没有说话，唯一明确表态支持的就是妈妈。


妈妈说：“你认为对你就去吧，燕子，妈妈相信你。”


妈妈的脸上已经布满了皱纹，黑暗中，吴燕看见了妈妈混浊的目光，看见了妈妈花白的头发，可是，妈妈，你能够帮助到我吗？


此刻，吴燕真的像是走在夜路里，黑夜茫茫，看不见路，她不知道该去向何方？


黑夜里，吴燕无耐的看着窗外，想到了一个人，唯一只有那个人能够帮助到自己了，她不顾一切的打开手机，找到通话记录中的电话号码，飞快的发了一条短信：


“老师，您能够帮助一个无助的女孩子吗？”


夜已经很深了，吴燕斜靠在枕头上，黑暗中，她一直紧紧地盯住手机，手机上不时闪亮出幽暗的蓝光。


蓝光在一闪一闪，好像也在期盼。


此时的吴燕已经很清醒，睡意全无，她在期盼老师的指点，老师会不会给我回复呢？


手机上的蓝色小灯仍然在急促的闪亮，夜色茫茫中，它也是跟我一样，在寻找什么吗？


吴燕突然觉得有点想笑。这盏小灯，怎么平常自己从来没有留意过呢？此时看起来特别刺眼，周围黑黑的，它是在提醒我应该睡觉了吧。是啊，已经下半夜了，这个时候找一个陌生人，我是不是有点荒唐。


荒唐就荒唐，我也没有办法啊。吴燕有意的放纵自己内心的倔犟，她已经想清楚了，她不会过多的打扰老师，只想问老师几个问题，谁叫他是志愿者呢，吴燕心中也忍不住一笑。


一是超声波是怎样进入肚子的，会不会烧伤皮肤？


吴燕在99子宫网的视频上看过，超声波在发射的过程中是散的，只有在焦点上才有很高的能量，怎么高美美医生说会烧伤皮肤呢？高美美可是妇科医生啊，并且是大医院的妇科医生。


二是超声波聚焦的焦点在杀死肿瘤的同时，会不会也损伤子宫？


肌瘤是在子宫里，子宫里的肉啊和其他的组织，挨得那么近，高美美医生说还有脊髓，神经，肌瘤都烧死了，难道这些一点都不受损伤吗？听说有一个患者被打伤了神经，成了跛子呢。


三是瘤子还在肚子里，会不会癌变？


这个问题我忘记问高美美医生了，可是我记得原来给我看病的医生有这样说的，说要变性，变性就是癌变吗？有的医生就直接说癌变，她们说要把肌瘤挖出来，还要做活检，确定不是恶性的，才能放心，真是这样的吗？


再一个是想得到老师的确认，海扶刀真的是好技术吗？我真的是可以相信海扶刀吗？


我想做海扶刀，不想开刀，不想在肚子上留下疤痕，我怕那些医生说的：如果手术中出现大出血等危及生命安全的情况，就会转为切除子宫，我不想要。我不能切子宫，宁愿死。


想到这里，吴燕调侃的笑了笑自己，既要生命，也要美丽。


吴燕知道，老师已经是六十多岁的人了，他应该不会说假话吧。


黑夜里，手机上的蓝色小灯闪的很急，像吴燕的心情，吴燕睁大眼睛看着，老师会给我回复吗？


这么晚了，老师还会看手机上的短信吗？


突然间，吴燕听见了短消息提示音，叮叮叮，她迅速打开手机，啊，正是老师的回复。


“你是谁？” 回复很简单，短短的只有三个字。


“我是病人。”吴燕飞快的打了四个字，飞快的发了出去。


吴燕想了想不对，四个字是不是太简单了，她马上又补充发了一条短信，打了一行字：“老师，我是昨天晚上在群里说话的那个海城的燕子，有子宫肌瘤，想咨询老师您几个问题。我可以给您来电话吗？”


短信发出去了，没想到吴燕的手机马上响起来了，居然是老师打电话来了。


吴燕喜出望外，看着那串既熟悉又陌生的电话号码，吴燕有一点激动，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亲切。


吴燕不知道，三千里没有用手机上网的习惯，他一般都是用电脑，只是到睡觉时，才会看一看手机，看看有没有漏接的电话，有没有短消息。


这时，已经是午夜时分。




（未完待续）
作者: 三千里    时间: 2019-1-7 23:35
第十节: 黎明


“三千里老师，是您吗？真的是您吗？”

夜色中，吴燕突然像见到了光亮，看见了路。她太高兴了，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她真想大声的说话，但此时此刻，她只能尽量压低声音。

“你好，是我，我是三千里，请问你有什么事情？” 对方的声音有一些低沉，似乎也在有意压低声音。

此时已经是下半夜，三千里和一位患者刚刚在电脑上交流完毕。一般情况下，三千里与患者交流后都是心情愉悦的，会很高兴的睡觉，可是今天他的心情却格外沉重。

那位患者跟三千里谈的不是自己的子宫肌瘤，是她的妈妈的事情。

她的妈妈五十多岁，是一年前的今夜去世的，肝癌，做了开刀切除手术，仍然没有保住性命。

“好年轻，比我还小十多岁啊，走的太早了，不应该啊。”三千里不胜唏嘘。

姑娘说，妈妈去世前，也就是去年的今夜，精神突然好转，妈妈想看昙花。家里种了几盆昙花，是妈妈最心爱的植物，妈妈经常护理它们，已经长出来了几个稚嫩的花骨朵，快开花了。

妈妈喜欢把昙花叫做“月下美人”，每逢要开花的时候，爸爸都把昙花端到院子里，夜深人静，一家人看满天繁星，看昙花慢慢开放，那个时候，妈妈是最开心的，像一个孩子。

妈妈问，家里的昙花，今夜会开放吧？

爸爸把昙花端到医院，放在凳子上，靠在妈妈床前。

妈妈浑浊的眼睛里有了一丝星光，她一直看着昙花，直到看见昙花那又大又白的花朵盛开了，妈妈瘦削的脸上笑了，微微的张开了嘴唇。

爸爸把她抱起来，她没有说话，她已经说不出话了，一直看着昙花，直到昙花凋谢了，妈妈闭上了眼睛。

三千里知道，一般植物是白天释放氧气，夜晚吸收氧气。然而昙花不是这样，它在白天和夜晚都会释放氧气，所以昙花可以改善居室环境。昙花在开花的时候清香四溢，能够释放出负离子，让室内的空气清新怡人，昙花的气味有杀菌抑菌的能力，让家里充满健康的气息。

可是这个爱花的妈妈，却离去了，可惜啊。

女儿说：“妈妈是老师，一直喜欢昙花的洁白素雅，正如她的人生。”

“如果我早知道海扶，早知道海扶刀能够治疗肝癌，我是绝不会让妈妈开刀的，受到那么大的罪，妈妈还是走了。怪我没有提前知道海扶啊！”女儿的话语充满着自责。

女儿说，我要等待今夜的昙花开放，我要摘一朵最大的昙花，放在冰箱里，等到天亮了献到妈妈墓前。

“不要太悲伤了，丫头，我们好好活，就是对逝者最好的怀念。”

三千里一直在听那个女孩述说，他希望女孩负重的心能够释然。

很多时候，宽慰一个人，没有灵丹妙药，只有倾听，听她述说，让她心中的苦水在倾述中倒出来，不再浸泡她的心田。

准备休息了，没想到又收到一条信息。


“这么晚打搅您，真有点不好意思，对不起。”吴燕为自己的唐突做一点道歉。

“没关系的，你有什么事情，尽管说吧。” 三千里低沉的声音充满爱怜。

此刻的吴燕很激动，她把想好的话全都忘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吴燕略微停顿了几秒钟，整理了一下思绪，告诉三千里老师，她就是昨天晚上在群上说话的那个海城的燕子，她已经到山城了，但是她不知道到底应该不应该到海扶医院去。

说了这句话，吴燕逐渐平静下来，她介绍了自己的职业、家庭和生病的情况。

吴燕说，三千里老师，我知道您是一个工程师，我也是一个工程师，她笑了笑，说今天我这个年轻工程师向老工程师请教了，望老师帮帮我。

三千里老师在电话里也笑了，说，“我们共同学习，有什么你都可以说的。”

吴燕把昨天晚上向高美美医生了解的情况，以及自己的担心，都和盘告诉了三千里，她希望老师给她一个准信，到底海扶刀可不可以信任。

“可以信任。”三千里回答的很肯定。随后把吴燕的问题一个一个的解答。

三千里说：你是工程师，我们就更好交流了，你知道，超声波从肚子外面发射到子宫里面，是一个由分散到聚集的过程，在分散的情况下，能量是不高的，只有在聚集形成焦点的时候，才有很高的能量。

吴燕说，“是的，这个我明白。”

三千里又说，“你小时候玩过奶奶的老花镜吗？在太阳光下，我们可以看见镜片下会形成一个白点，那就是太阳光焦点。焦点可以点燃纸片，那是因为聚焦形成了很高的热量，可是在焦点形成的通道上，温度是不高的。你见过太阳光烧伤过我们的皮肤吗？”

吴燕说：“没有，那应该不会。”

三千里接着说：“海扶刀的焦点是由计算机控制的，就像精确制导的导弹一样，能够指到哪里，打到哪里。海扶刀的焦点能够精确的调整在肿瘤内部，并且焦点很小，是毫米级，只要海扶医生正确操作，它是不会损伤其他组织的。对于子宫肌瘤而言，它完全可以只灭杀肌瘤，而不损伤子宫，这是你的第二个问题。”

三千里停顿了一下说，“燕子，你的第三个问题，是什么？是子宫肌瘤会癌变吗？”

吴燕回答，说，“是的，这是我最担心的问题了，有的说子宫肌瘤时间久了会变成子宫肉瘤，是吗？。”

吴燕在网上查过，子宫肉瘤跟子宫肌瘤差不多，常见症状都是阴道异常出血，腹部包块，腹痛，阴道分泌物增多，肿瘤较大，难道子宫肉瘤是子宫肌瘤变成的吗？

吴燕在海城医院，病房里有一个姑娘就是子宫肉瘤，说是子宫肌瘤恶变了，很绝望。吴燕的瘤子比那个姑娘还要大，想到自己病了好久，身体也垮了，成为一个废人了，难道真的是子宫肌瘤恶变了吗？

那天，听那位姑娘说了以后，吴燕突然想到了死，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她一个人独自走出妇产科住院部，下电梯时，被护士发现了，她跟护士说出去散散心，跑到滨海路的大礁石上，坐了好久。


三千里笑笑，说这个问题，好多患者都问过哦。

三千里告诉吴燕，他几年前请教过两位山城最著名的妇产科医生，都是八十多岁的老专家，一位是山城医科大学最早的妇产科主任卞老师，一位是山城军医大学最早的妇产科主任，是一位将军，他们行医六十多年的经历中，都没有遇见过一例子宫肌瘤恶变的病例。

两位主任都说：子宫肌瘤恶变，是教科书上的说法，我没有遇见过。

三千里问吴燕，“你知道苹果树上可以结出梨子吗？”

吴燕说：“知道，通过嫁接，这是最早苏联科学家加加林发明的。”

三千里问吴燕，“你认为长成的苹果可以变成梨子吗？”

吴燕说：“没有听说过，应该不会吧。”

三千里说：“是啊，苹果树上可以结出梨子，但是已经长成的苹果，是不会变成梨子的，它就是烂了，也只能是变成烂苹果，也不会变成梨子。”

“医生们通常跟病人说的子宫肌瘤变性，实际上是指一种良性变，如钙化，液化，红色性变等，是子宫肌瘤长得太大了，缺乏营养的表现，不是恶变。可是很多医生没有时间跟病人解释，好多病人就会误认为是恶变，这是一种误解，是无谓的担心。”

三千里说，“子宫肌瘤就是变成烂肌瘤，它也不会变成子宫肉瘤、子宫内膜间质癌等恶性肿瘤的，它们是不同的东西。”

三千里说，“我不是医生，但是据我的理解，恶性肿瘤和良性肿瘤，它们是两种东西，它们的细胞在形成的时候，就是两种不一样的细胞。我没有试验依据啊，仅仅是猜想。”

不会恶变。这个说法让吴燕高兴，她心里笑了，说，“老师你说的，可以叫三千里猜想。

“三千里猜想？”三千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吴燕说，我们海城有一位数学家，求证“哥德巴赫猜想”，您应该知道吧？

哦，三千里明白了，说，那是世界难题，我只是瞎说说而已。

吴燕说，如果我是医生，我一定要去求证，求证老师的“三千里猜想”，看看到底良性肿瘤是不是可以变成恶性肿瘤？

三千里笑了笑，“燕子，你是工程师，知道电工材料有导体，半导体，绝缘体，不同的材料做不同的东西，不同的材料是不会互变的。”


在这宁静的夜里，吴燕突然觉得懂得了许多，怎么在很多医生那里听不到的医学知识，在三千里这个不是医生的工程师这里，却能够听得如此简单而明白。

“我明天可以去海扶医院吗？老师。”吴燕还是想得到老师的确认。

“当然可以。”三千里回答也仍然是十分肯定。

三千里问吴燕，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了，没有了，吴燕此时觉得一切的谜团都烟消雾散。

吴燕放下手机，心情非常淡定，胸有成竹，不再纠结了。

她下了床，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深深的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天快亮了，天空已经泛白，小区的路灯仍然亮着，但已经不再刺眼了，就像一个个小灯笼，挂在一根根电杆顶上，发出昏黄的光。

吴燕看清楚了，这是一片很大的别墅区，一幢幢小洋楼显出深红色轮廓，游泳池波光粼粼，运动场上有人活动的身影，近处的小区公路上，听见了汽车发动机的声音。

穷人早起，其实富人也早起，有时候富人起得更早。吴燕想到了小学课文《半夜鸡叫》，地主周扒皮学鸡叫，他要把长工骗起来早干活，自己就要比公鸡起得还早。

吴燕想到这里，不由得笑了一笑。“只有贫穷和衰老不用特别花力气。”

不知道是谁说的，不一定对，但吴燕认可这句话。她看了看手机，还早，她不想出去打扰张超他们，再等一会吧。

今天一定要去找海扶医院，吴燕的心中，已经升起了一片晨曦。



第二天清晨，张超早早的做好早餐，因为高美美的医院上班早。张超见吴燕还没有起床，就请高美美去叫她。

高美美轻轻的推开房门，蹑手蹑脚的走到吴燕床边，见吴燕仍然在熟睡。圆圆的脸蛋，白皙而细嫩的皮肤，长长的眼睫毛下，闭着的眼线显得更加细长，真是一个天生的美人儿。

高美美不由得心生一丝妒忌，难怪张超忘不了她。突然间，高美美发现吴燕的眼角边挂着泪痕，长而湿润。高美美想，吴燕一定是在纠结肌瘤吧，不由又心生几分怜悯。

女人，尤其是女病人，难。这一点高美美非常清楚，有好多病人都对她抱怨过，说下辈子再不做女人了。

高美美有点庆幸自己是一个医生。


（未完待续）
作者: 三千里    时间: 2019-1-7 23:41
第十一节: 人和湖边


吃早饭的时候，高美美对吴燕说，你今天好好玩，晚上我们一起去吃火锅，有一家老火锅，味道好，开了几十年了，人多得很，要排队，她先去预订。

高美美是山城本地姑娘，对火锅情有独钟。

吴燕感激的对高美美笑了一笑，说，好的，她不好拒绝，高美美急匆匆的上班去了。

吴燕觉得今天精神特别好，神清气爽。她自己都奇怪，昨天晚上睡的时间不多，还做了恶梦，怎么今天醒来后一点也不困呢？

她记得有做梦，可是做梦的情节已经不清晰了，好像很恐怖，但是和三千里老师打电话的情景，她记得很清楚。

吴燕看着张超家外面的露台，遮阳棚上洒满阳光，她的心中，也一片晴朗。

“张超，一会我们可以去找一找海扶医院么？”吃完早餐，吴燕对张超说。

张超正在收拾餐桌，头也不抬，“不是说好的吗？今天我们去照母山。”

“是啊，不过我想，张超，我既然已经到山城来了，还是去医院看看吧，不然我回去怎么交代？”吴燕找了一个理由。

张超觉得吴燕的话也有道理，总得要开一个病假条什么的吧，说: “那好吧，我们去了照母山，再去找找那个海扶医院，好吗？”

一会张超就收拾完毕了，带着吴燕开车向照母山奔去。

张超开的是奔驰车，是高美美为他买的。昨天在机场接吴燕，他以为吴燕会有惊讶，可是吴燕一点表情都没有，像没有看见一样，让张超觉得好失落。

有人说，我宁愿躲在奔驰车里哭泣，也不愿骑着单车微笑。张超认为自己就是这样的人，我不吃喝嫖赌，就喜欢开奔驰车的感觉，人生得意须尽欢嘛，有错么？

开豪车，载美女，张超想到了一首古诗:
油壁香车不再逢，峡云无迹任西东。
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
几日寂寥伤酒后，一番萧瑟禁烟中。
鱼书欲寄何由达，水远山长处处同。

诗的作者叫晏殊，是宋朝宰相，才华横溢，那么大的官，思念美女香车而不得，今天吴燕自动送上门来，我张超是美女香车齐备啊，一定要好好感受感受。

想到这里，张超禁不住有些得意，他双手利索的操作方向盘，哼着小曲，在密密麻麻的车流里穿梭，不时瞟吴燕一眼。

吴燕似乎比昨天更好看了，一双眼睛静静的看着前方，显得如此清纯，完全没有了昨天的忧郁和期盼，张超不由得把车开得更快了。

过了嘉陵江上的一座大桥，远远看见一条山脉，不算太高，但是很长，山的中段，有一座塔，在早晨的阳光下，闪着金光。

张超说，那就是照母山了。

张超介绍，照母山的头部向西高高隆起，像一个龙头。山上树木葱茏，蜿蜒数里，有如龙身。山的尾部围绕一个湖边转了一圈，好像龙尾一甩。

张超说，“山不在高，有仙则灵，照母山是我们山城人很喜欢去的地方。”

“为什么叫照母山呢？”吴燕显得对这座山也有兴趣。

“是照顾母亲的意思吗？”吴燕问。

张超还真不清楚，只能敷衍说：“大概是吧。”他平常也真的没有把心思放在这些方面。

“那座塔叫什么名字呢？”吴燕又问。

“揽星塔，敢上九天揽月，敢下五阳捉鳖，毛老人家的《重上井冈山》你还记得吧。”张超有些洋洋得意。

不一会，照母山到了。在湖边的一处桂花林边，他们停下车，张超说，公路对面的这个湖是人和湖，是一个人工水库，但我们这里的人喜欢把它叫做湖。

人和湖，吴燕很喜欢这个名字。

张超带吴燕来到湖边，只见青草萋萋，有不少人在此游玩。湖水碧波荡漾，绿荷成片，鱼儿戏水，野鸭成行。湖边有很多野草和芦苇倒垂在水中，有水鸟站在芦苇杆上，不时有一群群鱼在水下的芦苇丛中游过。

她们沿着湖边的林荫道散步，看见清澈的湖水，吴燕想到了武夷山，那里的水也异常清澈，她与张超一起乘竹筏漂流九曲河，河里有好多的鱼，每一条都有好几斤，一群群在水中游，当时张超好高兴啊，说抓一条吧，撑竹筏的人说，当地有规定，不能钓鱼，也不能打鱼。

吴燕想，这么清澈的湖水，要是能够下水游泳多好。可是她看见了湖边的牌子: “禁止游泳”，还有一块牌子: “水深危险，珍爱生命”。

一路走着，左边是松林和草坪，三三两两的人在石桌边歇息，有的打牌，有的下棋，有的喝饮料，有的聊天。右边的湖边，有一些小孩在玩耍，有三个小男孩在拿着网兜捞鱼虾，玩得很高兴。

吴燕想起在海城大学的海滩，这个季节同学们已经下海游泳了，张超虽然不是生长在海边，但是水性非常好，同学们经常比赛，看谁最先游到一公里以外的防鲨网，往往都是张超取得第一名。

吴燕的水性一般，会一点，游得不快，她很佩服张超。后来吴燕才知道，张超的家在乌江边上，那里是红军长征经过的地方，乌江边的人都擅长游泳。

路边有一些野花，张超兴致很高，一边哼着家乡的小调，一边采一些野花，他想送给吴燕。

路边的野花，不采白不采。

“不好了！不好了！有人落水了！”一个女人的尖叫声，刺破人和湖边的宁静。

吴燕转过身来，看见刚才小孩捞鱼的地方，一个孩子在湖水中挣扎，两只小手不停地在水面上扑打，溅起很高的水花。

吴燕拉着张超，向小孩子落水的地方跑去。

距离小孩子几米远了，张超把吴燕一把拽住。他没有说话，紧紧的用两只手拽住吴燕的手臂。

吴燕知道，张超是不想让她下水，如果没有张超拉住，她一定会跳下去。

吴燕的水性虽然不好，但她相信自己能够救得起小孩，只要跳下去，把小孩子往湖岸边一推，小孩就可以得救了，可是她却无力挣脱张超那两只有力的手。

吴燕感觉到自己力气不够，挣脱不了，她想起自己是一个病人，只能无奈的望着张超，她多么希望张超能够挺身而出啊。

小孩子在湖水中挣扎，越挣扎离湖岸边越远。湖边已经围了一群人，女人的尖叫声越来越刺耳，刺痛着吴燕的神经。

突然间，小孩子的双手不再扑打了，他的两只小手慢慢的下沉了，水花也消失了。水面上只剩下一圈圈涟漪，快速的向周围扩散开去。

“张超！你放开我！你快放开我！”

吴燕使劲的挣扎，她猛然转过头去，大声的对张超哭喊道: “张超！你这个混蛋！你放开我啊！”

张超不说话，仍然紧紧的抓住吴燕的手臂。吴燕杏眼圆睁，用尽全身力气，把张超猛的一推，仰倒在石板路上。

这时，吴燕听见身后传来“扑通”的一声，她回过头去，看见一个男人，在水中快速的向小孩子下沉的水面游去。


小孩子被救起来了，大家围过去，救人的是一个中年男子，皮肤黝黑，身体结实，他一边给小孩子倒水，一边问：“有会做人工呼吸的吗？”

有个年轻女性说，“我会一点。”那个女士马上趴骑在孩子身上，在尝试着做人工呼吸。

有人在打电话，好像是通知医院。很快，吴燕看见，有三个穿蓝大褂的医生，从公路对面的桂花树林跑过来了。吴燕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感觉刚才是自己停止了呼吸，现在被救了，这才缓过气来。

吴燕仍然觉得心里很紧，她看见医生已经跑近了，跑最前面的是两个二十多岁的护士，后面的那个三十多岁的医生，似曾相识，吴燕记不起在哪里见过，她们冲进人群，马上给小孩子做人工呼吸。

张超已经从地上站起来了，他没有生气，笑嘻嘻的对吴燕说: “燕子，没事了，没事了。这个湖的水深得很，你的水性不行，你不能下去啊，何况你还有病，你看看你的身体。”

吴燕没有说话，她看见那个救小孩的男人，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那是个中年汉子，穿一件湿漉漉的白背心，一件同样是湿漉漉的白衬衣搭在手臂上，他个儿和方涛差不多高，身材魁梧，看样子不到四十岁，黑红的脸堂，健硕的胸肌，粗大的胳膊。

他没有跟谁打招呼，一个人悄悄地走了，一路上留下两行水迹。

这才是男人啊，吴燕想。

男人不仅要保家卫国，建功立业，对身边的突发事件，也要有自己鲜明的态度。吴燕看了一眼张超，突然间觉得这个老同学是那么陌生。

吴燕不由自主的顺着那两行湿漉漉的足迹，缓缓的跟着向前走去。张超紧紧的跟在她的后面，上台阶了，张超轻轻的搀扶起吴燕的手臂。

男子的白背心上印有几个红字: 松花江武术馆，是练武的人吧，难怪身体这样健硕。他走的步子很大，向公路对面的桂花树林走去了，一会就看不见了身影。

吴燕发现，那里就是刚才她和张超下车的地方。


张超搀扶着吴燕向山上走去，经过一片枇杷林，青黄的枇杷已经挂在树上，一串串的，硕大饱满。干净的石板路两边，长满了野草，开着野花。

张超的兴致又来了，好像刚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般，他又小声哼唱起家乡的小调，“家花没有野花香，野花没有家花长，要是偶尔采一朵，含在口里尝一尝。”

张超唱的是一种家乡的民歌，在学校时就偶尔有唱，吴燕听不懂山城的土家族方言，但是调子她喜欢。

张超边唱边看着吴燕，吴燕情绪好像已经平息了一些，正在摘下一片灌木树叶，然后把它撕掉，又摘下一片树叶，又撕掉。

“这是柴胡，”张超指着吴燕手中的叶片，说：“小时候感冒了，妈妈常用这种叶子熬汤给我们喝，柴胡叶还可以做菜吃，凉拌和炒来吃都可以，很清香。”

吴燕知道柴胡是一种退烧药，见效快，医院里有这种针剂，她一直以为是西药呢，没想到是一种灌木。

吴燕的情绪好一些了，她看见有一大片植物匍匐在地上，叶如荠菜，抽出的花茎在碧绿丛中绽开朵朵黄色的小花，很好看。

她禁不住赞美道，“好美啊！是蒲公英吗？”

张超说，“是蒲公英，小时候妈妈也常用蒲公英的叶子来做菜。”

张超顺手扯了几片蒲公英叶子，说，“蒲公英有清热解毒的作用，高美美还专门叫我到这里来采过，说治疗乳腺炎十分有效。”

哦，蒲公英吴燕知道，但她不认识叶片，只认识那有白色冠毛的一个个绒球，在草地上随风摇曳。如果把绒球摘下来用嘴一吹，白色的冠毛会随风飘得很远，小时候玩过。

一路慢慢上山，张超还发现了好几种野菜和草药，有折耳根，马齿罕，金银花。

吴燕想，张超小时候真的很苦，懂得也真多。

走出枇杷林，沿着掩映在云杉、松柏的公路往上走，她们来到了一眼泉边，有水从山崖缝里渗出，叮叮咚咚响。

张超说，这是孝母泉。

好多人在这里取水，有的用壶，有的用桶，有老人和年轻女性，也有一些专门开车来的人。他们说，这水纯净。

走到一个牌坊前，吴燕站住了，这是一个很古老的牌坊，牌坊的石块已经有一些风化，两边的石碑上刻了一些文字。张超说，这是孝母牌坊。

吴燕看见一个老者在与人讲解，好像是讲照母山的来历。

张超说，这位老者是人和镇的退休中医，他经常来照母山取泉水，也採草药，闲暇时跟游客聊天讲故事。

孝母泉，孝母牌坊，照母山，都有一个母字，吴燕突然觉得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她静静的站在旁边，觉得腿有点软了，很久没有走这么多路了，她选了个石凳，坐了下来，想慢慢的听老人讲照母山的故事。

“走吧，吴燕，没有什么好听的，这个老头天天在这里讲，退休没事打发时间。我们还是走吧。”张超显然没有兴趣。

吴燕没有动，她一定要听一听。她刚才问过张超这座山为什么叫照母山，张超回答不上来，正好这里有答案了。

这座与母亲有关的山，好像对吴燕有一种魔力。


（未完待续）
作者: 三千里    时间: 2019-1-7 23:49
第十二节: 照母山传说


老者白发红颜，长长的胡须，穿一件白府绸长衫，端一杯茶，双腿分开，端坐在石凳上，旁边的石桌上，有一个装开水的保温壶。

老者端起保温壶，冲了一杯茶水，他说，这开水，用的是孝母泉水，取之于照母山，饮之于照母山。

石桌上，有一包香烟，一个打火机，一壶小酒，还有一包小吃。张超小声对吴燕说，“你看这老头，烟酒茶三开。”

潜台词是，我张超不抽烟，不喝茶。他以为吴燕会赞赏他，可是吴燕并没有理会，只是专注的看着老先生。

老者又发话了，“照母山的传说，已经讲完了，大家还有要听么？如果没有了，我在此小酩。”

吴燕刚刚只听到一个结尾，见人们要散去，忙说，“老先生，我刚刚来，我要听呢，你能够再讲讲么？”

老先生哈哈一笑，说，“有人要听，我就要讲哦，何况是一个女性。讲照母山，女性优先。”

老先生看了吴燕一眼，“听你说话的口音，你们是外地人吧，有朋自远方来，我更要跟你们讲讲这照母山，也是宣传我们古老山城的文明和文化。”

吴燕回答，“我是海城来的，很想听听呢。”

老先生笑笑，“果然是外地来的，更要优惠哟，你一个人我也要讲。”

“山城，你知道么？顾名思义，就是多山的城。山城有黄山、南山、歌乐山、缙云山，黄山曾经是蒋介石的抗日总司令部，南山有著名的泉水鸡，歌乐山大家都晓得，是江姐杨虎城等好多革命先烈牺牲的地方。

“山城北边有双枪老太婆打游击的华蓥山，南边有仙风道骨的古剑山，这些我都不讲了，是旅游景点，大家都可以自己去看看。今天你们来到这里，我只给你们讲这个照母山。

“为什么叫照母山？为什么有孝母牌坊？为什么有孝母泉？讲讲这些，让大家理解何为照母山，何为山城人，让现在的男人，知道应该怎样对待女人。”

老先生看了一眼吴燕旁边的张超，说，“帅哥，你说是么？”

张超连忙点点头，说，“是的，是的。”

老先生清了清嗓子，喝了一口茶，说: “孝母泉水，清醇甘冽，如柔弱女性。照母山，伟岸博大，如世间男人。女性，不管她年纪多大，都需要男人呵护。男人，不管你年纪多小，你都要保护女人。

照母山，就是一个男人保护女人的典范，他三百年历史，就告诉我们这个道理。”

“魏巍照母山，连绵三百年，孝子护慈母，美名留人间。”

吴燕静静的坐在石凳上，听得很认真，张超对这些不感兴趣，他到旁边的小吃摊上买来了两瓶矿泉水，递给吴燕一瓶，自己打开一瓶，嘟嘟嘟的喝了几口，无奈的站在吴燕旁边，耐着性子听。

“三百年前，距此地十多里的嘉陵江边，有一山村，村中一对夫妇，养有一子。儿子天性聪颖，勤奋好学，夫妇俩送他到外地读书。在外面十年，儿子终于学成，那一年，儿子进京考试，考中进士，正欲回乡报喜，突听有要好的乡亲密告，说母亲因为违背乡规，要被族人沉江处死，现在已经被关押在家族祠堂里。

“儿子急急赶回，见母亲骨瘦如柴，腹部却高高隆起，似有八月身孕。原来，父亲三年前因田地被人侵占而产生纠纷，遭人暗害，母亲悲痛至极，加上思念儿子，整日以泪洗面，不知不觉中便患上病疾。夺田的乡人与族长暗中勾结，欲霸占他家全部土地，便制造谣言，说母亲偷人怀孕，按照族规，女人不贞，需身缚重石，沉进嘉陵江里，让江水吞噬那不洁的身体。

“儿子回乡，知道母亲是生病了，并非违反乡规，便找到族长申诉，族长虽然知道儿子已经考中进士，心有畏惧，但无奈已与乡人勾结霸占了儿子家的土地，木已成舟，又看儿子年轻，且天高皇帝远，拒不认错，反而勾结当地官府诬告儿子不懂得乡规民俗，为官不洁。

“强龙难敌地头蛇，儿子无奈，只能连夜把母亲带走，到外地求医。儿子带母亲看了很多郎中，皆言不好治。眼见母亲日渐虚弱，治疗无果，经人指点，儿子带母亲去大足石刻古寺，求拜观世音菩萨保佑。

“大足石刻距山城约一百里，建于宋朝，与甘肃敦煌、大同云冈、洛阳龙门石窟号称中国四大名窟。其千手观音甚是有名，方圆数百里的百姓但凡重病皆是到这里求拜观音。

“在大足拜毕千手观音，夜里菩萨托梦，说儿子需带母亲去寻一山，山上有塔，山下有湖，山中有泉。山似龙形，湖拥龙尾，山中泉水终年不干。儿子需在此山陪伴母亲三年，且每日陪护母亲绕湖一周，上山一次，喝山中甘泉，如此三年，母病可愈。

“儿子回到山城，不敢回家，怕蛮横乡人陷害，便把母亲安置在客栈，独自四处寻找菩萨托梦之山，历尽艰辛终于找到。

“儿子便在山下搭一茅屋安家，日日按照菩萨所言，搀扶母亲绕湖一周，上山一次，几易寒暑，毫无懈怠。

“三年后，母病痊愈。

“儿子回京赴任，礼部得知儿子回家孝行，便把此事禀报皇帝，皇帝念其孝道，赐儿子一牌坊，名曰孝母牌坊，立于山中茅屋旁边，并赐此山为照母山。 ”

老先生讲完了，端起酒杯，大大的喝了一口酒，长长的啊了一声。


吴燕看着老先生，鼓起掌来。说，“谢谢老先生，您讲得太好了。”

好感人的一个故事，吴燕站起来，走到孝母牌坊面前，久久的仰视着这座古老的牌坊，心中不能平静。

老先生仍然在感叹：“茅屋已不在，唯留照母山，做人多孝行，世道得安然。”


吴燕从孝母牌坊望上去，望见山顶的高高的揽星塔，“敢上九天揽月”，原来这是一座有灵气的山，是座神山啊。

吴燕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她转过身来，问老先生：“这个儿子的妈妈，你知道是什么病吗？”

“这个病吗？中医叫瘀症，西医叫子宫肌瘤。”老先生回答。

果然如吴燕所想，在99子宫网上，她看过这样的文章。

吴燕对老先生说，“如果妇女患了子宫肌瘤，超过十公分，腹部便似有八个月身孕，是吗？”

老先生笑了，说，“正是，瘀症这个病，我在医院上班的时候，看过好多人呢，一些瘤子大的，恰似怀胎孕妇，她们都不好意思出门，怕别人笑话呢。”

吴燕说，“患了子宫肌瘤，内心痛苦悲伤，子宫肌瘤就会快速生长，老先生你说是吗？”

“是啊，是这样的，病由心生，心灵是身体的统帅，看样子你还懂一些呢。”

吴燕继续问，“但只要内心愉悦，调整心情，多运动，改善睡眠，子宫肌瘤又有自愈可能。是吗？”

老先生哈哈大笑起来，连忙说，“是啊，治病，三分靠医生，七分靠病人，我在医院上班的时候，就常给我的病人讲照母山的故事，我主张是少手术，少吃药，多锻炼，好睡眠，看样子你这个姑娘是完全听懂了我的故事了，善医者，医心啊。”


张超看着吴燕，笑笑，心想这只是个传说罢了，你还真信进去了。

张超想起了高美美对吴燕的评价: “神经，这么远跑山城来看什么病，做什么海扶刀手术？”

张超当时觉得高美美的评价有些刻薄了，虽然他也不希望吴燕受刀伤之苦，但不开刀就治好肿瘤，可能吗？这个老头就更离谱了，居然还说什么七分靠病人，不是在忽悠大家吗？可是吴燕却像是真的被迷住了一样。

张超听不下去了，拉了拉吴燕的衣袖，说，“燕子，我们走吧。”

吴燕刚才走了些山路，贫血的身体本感觉疲乏，现在坐了一阵，听了老者的故事，顿觉又有了精神。

吴燕跟老先生道了谢，她拉着张超，向照母山上走去。

他们沿着一级级台阶，飞快的往山上走。台阶宽阔而干净，十几级台阶就有一个平台，平台的两边有长条石凳，吴燕不休息，拉着张超一路往上走。

一路上，吴燕想到了鼓浪屿，想到了他们当年攀登日光岩，不也是她拉着张超么，这个腼腆的小伙子，这么多年了，还没有长进，还是不懂得主动。

登到山顶，吴燕发现山顶很平，绵延数公里，好大一片森林。阳光从松树上洒下来，落在地面铺满的松针上，泛起亮亮的光，好像一张绵软的亮晶晶的大床。

“空气好新鲜啊，我们休息休息吧。”吴燕对张超说，她一下子扑在这松针的床上，轻吻地上细长而绵软的针叶。

“张超，这土地好香啊，有松油的香，也有小草的香，你也趴下来闻闻。”

吴燕趴在地上，能够感觉到腹部的硬块，她是多么希望能够如老先生说的一样，每天上照母山，闻闻大自然的新鲜空气，子宫肌瘤就能够自愈。

张超没有趴下来，他坐在草坪上，说，“这些松毛，我们家乡多的是，都是拿来烧火。”

这句话让吴燕觉得没趣，一个城市能够有这么大片森林氧吧，真是很了不起，你张超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她翻过身来，看着高高的松树树梢，看着蓝蓝的天空。

休息的差不多了，张超说，我们去吃小吃吧。

山上的游客很多，小吃摊点也很多，张超请吴燕吃了山城酸辣粉和川北凉粉，真的很香呢，就是辣了一点。

他们来到照母山的最高峰，揽星塔下，迎面阵阵凉风，蓝天白云，山下一马平川，高楼林立，厂房遍地，吴燕心旷神怡。好像站在了日光岩上，与张超一起看大海，看海城。

“山城好大啊！比海城大多了，城市一眼望不到边呢。”吴燕对张超说。

张超露出自豪的笑容，心想，我们山城是直辖市哦，但是他没有说出口。

吴燕把目光从远处收回，又看见了山下的人和湖，他们就是从人和湖边上山的。

吴燕把目光从人和湖望过去，一条公路对面，是一片桂花树林，就是张超所说的市长林，市长林边，吴燕突然间有了新发现，她尖叫起来：

“张超，那不是海扶医院么？那一定是海扶医院！”

张超顺着吴燕手指的方向，看见人和湖边的公路对面，绿荫中有几座楼宇，一座楼顶上有四个红色大字——海扶医疗。

吴燕想起来了，99子宫网的群友们说过，海扶医院在高新区，挨着照母山，我怎么就忘记了呢？

“走，我们走。”吴燕高兴的拉住张超的手。

张超愣住了，海扶医院？自己是记得那里好像有个医院，印象中是个高干疗养院或者贵族医院，怎么会是海扶医院呢？

张超对吴燕说，“不是说好了不去的吗？我们就不去了吧。”

吴燕怎么舍得这难得的发现，急着说，“张超，我们去吧，好不容易看见了，那一定是海扶医院，我们去看一看吧。”

张超没有说话，心里犯叽咕，怎么会在这里遇见了海扶医院？昨天高美美已经说的很清楚了，那个海扶刀不靠谱。

走吧，走吧，吴燕一个劲的催促。

张超没有动，他真的想和吴燕好好玩一玩，没想到，这个海扶医院，在这里出现了。


（未完待续）
作者: 三千里    时间: 2019-1-7 23:54
第十三节: 陷阱？


张超看着吴燕，昨天苍白的脸上，因为上山，在初春的阳光下泛起了红晕，很是好看。

吴燕本来就是那种天生丽质、不施粉黛的女子，在大学读书的时候，有些女同学为了美，打很厚的粉，抹很重的胭脂，自以为很美，常受到一些男同学嘲笑，说演员来了。

吴燕小时候也追星，见过一些演员，在台上看起来挺好看美女明星，长长的眼睫毛，粉嫩的脸蛋，但是一下台来卸了妆，好难看，大眼睛变成了小眼睛，脸上的毛孔粗得吓人。

吴燕这些年确实是因为子宫肌瘤，贫血的严重，脸色差了很多。但此刻她仿佛又回到了十多年前，脸蛋白里透红，长长眼线的眼睛热辣辣的看着张超，无拘无束，天真率直，快乐的像个小女孩。

张超是多想和吴燕在照母山上好好玩一玩啊，过去在海城读书时，外出游玩都是吴燕花钱，今天自己也需要当一回主人，山上还有好多去处，照母山庄，陶然古镇，有很多美食，我们都还没有去呢。

“在家不会待宾客，出门方知少主人。”这是在家里妈妈常说的一句话，吴燕既然来了，自己一定要尽地主情谊，好好的款待吴燕。

去照母山庄喝茶？还是去陶然古镇吃特色饮食？张超正在想，他要找一个充足的理由说服吴燕。

吴燕完全没有注意到张超的犹豫，不由分说的拉住张超的手，说，“走啊！楞在这里干什么？”一跩，拉住张超就往山下跑。

他们跑上公路，吴燕像一只欢快的燕子，张开双臂，跑的飞快，不停的啊啊的叫着：“我找到了，我找到了，我找到海扶医院了！”背上的挎包都飞起来了。

吴燕跑在前面，兴奋极了，两个大而亮晶晶的眼睛，一直盯着山下的医院，深怕这个医院不在了。

她想到了昨天晚上，群上的小米问她有没有到海扶医院，她没有回答，一会她到了医院，一定要尽快的回答小米。

她想到了家婆，我做了海扶刀手术，就会有孩子了，你不能总念叨我吧。她记起前几天在海城住院，家婆为她送饭打水，忙上忙下，乐呵呵的，那期盼的眼神，家婆真的不容易啊。

她想到了方涛，方涛也不容易，结婚这么多年，每次他从国外出差回来，家里都冷冰冰的，像个旅馆一样冷清。这次一定要给他生个孩子，大胖小子，不，最好是女儿，让方涛回来热融融的，有个温馨的家。

她想到了妈妈，结婚后妈妈就一个人生活，妈妈每次见到自己，总是问，“还没有吗？”我一定要让妈妈高兴起来，让她也能够像其他的外婆一样，乐呵呵的抱外孙。

吴燕想到了自己的工作，这次治疗了，身体应该好起来了，应该有激情，有灵感了，应该出一些成绩了。曾经才华横溢的吴燕，应该回来了。

她想到了刚才上山的路，那一段一段的台阶，从山脚一直到山顶，每上升一段路，视野就开阔一些，最后站上山顶时，视野里山城市一览无余。

她发现，这些台阶，是多么有序的排列，一层层的，多么像一种巧妙的设计，从低级到高级，在最高处，让自己的视野突然开阔，目光像张开了翅膀，高高的飞翔。

与自己的集成电路板设计有关吗？冥冥之中，吴燕觉得来了灵感，好像一个关闭多日的房间，门开了，阳光进来了，好亮，亮得她睁不开眼。

她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太亮了，只是感觉自己几年来一直木木的脑袋，在山风中，有一种清新，那个被卡住的集成电路设计的思路，今天似乎有了新的方向。

功夫在诗外，设计来源于生活。部长常说，如果你不知道方向了，不知道怎么走了，就停一停，看一看，也许就有了出路。

思路就是出路，思路往往出现在不经意间。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奇迹，往往在你最没有思念它的时刻出现。


吴燕和张超在照母山的盘山公路上飞跑，张超跑的慢，吴燕回头来又拉住张超，女的在前，男的在后，疯狂的往山下跑。

他们跑的公路，路面干净而平整，吴燕虽然生长在城市，但自小野性，喜欢跟男孩子玩耍，善跑。张超来自农村，当然也不会输给吴燕。

远看他们像一对欢快的少男少女，一前一后，一对纷飞的蝴蝶。近看却是一对冤家，一个欢乐无比，一个痛苦至极。拉郎配嘛，张超是极不情愿的跟着吴燕，勉强的在跑。

不到半小时，他们就从照母山上跑了下来。张超一看，海扶医院原来就在他停车的市长林旁边。

张超知道，这个市长林，是亚太市长峰会在山城市召开时，纽约、渥太华、悉尼、东京、新加坡等几十个国家的市长，在会议结束后种植的桂花树林。

桂花林中有一个漂亮的八角亭，张超一屁股瘫坐在长椅上，对吴燕说，跑累了，我们坐坐吧。

张超看见公路对面的医院，想，这么好的地方，旁边竟然就是海扶医院，他来过这里，还一直以为是什么贵族医院、高干疗养院，或者是政府的什么重要机关。 这个地方办医院，光地皮都需要好多钱啊，现在的城市地皮价格飞涨。

张超想到高美美医院的妇产科主任说过，海扶刀不靠谱，此刻他有些警觉了。

照母山下，人和湖边，这样美的地方，又这么幽静的环境，要不就是贵族医院，那些当官的有钱人去的医院，要不，他不愿意想，他不希望吴燕千里迢迢来山城，竟然去一个骗子医院。

吴燕如果被骗了，我今后怎么面对她？在同学中说起，我还有面子吗？我可是山城本地人啊。张超经常看见有人被骗进民营医院挨宰的报道。

吴燕没有坐，她抱着八角亭红色的柱子，一直看着对面的医院。

人行道边，一排铁栏杆，上面爬满了藤蔓，里面是一片竹林，竹林边是一排排银杏树，簇拥着几座五层的楼房，楼房外墙，爬满了常青藤，楼房顶上，种满了花草，一些红色黄色的花，站在楼顶上面迎风招展。

好美啊，吴燕看见楼房的一些窗户开着，有人在向外边看，那应该是住院的病人吧，她们穿的是带条纹的病号服，在这样的环境里，她们应该多幸福啊。

楼房的旁边，有一座小山，山顶上一个古铜色的亭子，亭子有三层，亭子的顶上有古香古色的翘角，像江南水乡的放古建筑，医院里居然还有楼台亭阁，一会一定要上去看看。

吴燕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张超，他脸上冒着毛毛汗，坐在那里发呆，吴燕说，“张超，休息够了吧，我们走吧，这面只有一个后门，是关着的，医院大门应该在那一面。”

张超无奈，只能懒羊羊的站起来，看见吴燕已经走上了斑马线。

她们来到医院大门，见有一个保安亭，一条笔直的公路通向里面，并没有像好多贵族庭院一样，本来直直的道路，还偏要打个弯。

她们走进去，门岗的保安看了他们一眼，也没有阻拦，干净的油石路面，一边是笔直的银杏树，一边是李子树林。

李子树的新叶还没有长出来，光秃秃的树枝上，李子花已经开放，一簇簇，一团团，洁白如雪，在微风中摇曳。

“这哪里是医院嘛，这里完全是公园，是疗养院啊，好漂亮啊。”
吴燕一边走一边想，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还贪婪的嗅着李子花的清香。

“这哪里是医院嘛，医院会这样干净、清静吗？会有这么多果树吗？”
张超看见还有樱桃树和一大片枇杷树林，枇杷树已经挂果，青黄色的一簇簇枇杷果压弯了树的枝头。

停车场摆放了一些小车，张超注意观察了一下牌子，有几辆是名贵的小车。并且张超还注意到，这个医院里没有什么进出的人。

“这里肯定有陷阱。”

张超想，但是他不知道陷阱里是什么，张超走在后面，越走越慢。

他想起他们银行的一位美女同事被骗的事情，同事去的是一家民营医院，医生说她是什么宫颈糜烂，不治疗要转癌，吓得她不行，花了一万多元，还是没有治好，说要继续交钱，做什么高科技治疗。

同事不干了，找到张超，去了高美美她们的公立医院高美美亲自给她检查的，什么病也没有。

后来高美美跟张超说，宫颈糜烂根本就不是病，教科书上都没有这个病，是一些私人医院的医生编造出来吓唬患者的。

想到这里，张超越发坚定了对这家医院的看法。他见吴燕一个劲的往里走，大声叫住了吴燕，说: “吴燕，等等！”

“什么？”吴燕转过头，睁大眼睛问，“张超，怎么啦？”

“这里不能进去，真的不能进去。”张超说。

“为什么？”吴燕很惊讶。

“我怀疑，这里肯定是一个骗子医院，山城有很多私人开的医院，他们都把环境搞得很好，只要病人进去了，就出不来，没有个十万八万你就休想出来，并且病还看不好。”

怎么可能呢？吴燕大惑不解，群上那么多人都是到这个医院来的，还有美国、英国、加拿大、澳大利亚的很多国外的患者也来。

吴燕疑惑的看着张超。

“我问你，你看看，怎么现在一个人都没有，你看有一个病人吗？真正好的医院早已人山人海了，会这样清静吗？”

张超振振有词的说道，一只手指着医院里面，又指指医院外边。

是没有人啊，吴燕里外看了看，前面是路的尽头，医院大门的外边，有一棵高大的黄桷树，树的周围是一块院坝，坝子里空空的，一个人也没有。

静悄悄的医院，和其他的医院不一样，完全不一样，吴燕有些无语，怎么会这样呢？她也从来没有到过这样的医院，这么安静。

张超说，“吴燕，我们回去吧，高美美说她下班了要请你吃火锅呢。”

吴燕无语了，但是她不甘心，我好不容易来到海扶医院，怎么就回去了呢？

她突然想起了李娟娟，说等等。吴燕从挎包里摸出手机，拨通了医院李娟娟主任的电话号码。

她一定要见到李娟娟主任，问一问海扶医院为什么这么安静？她一定要看看，要进到这家医院里面去看看，看看医院里到底有没有令人怀疑的，方涛不是说了么，如果不对，就立即撤退。

这家不一样的医院，让吴燕充满好奇，但也确实令她有几分担心。


（未完待续）
作者: 三千里    时间: 2019-1-7 23:59
第十四节: 骗子医院？


吴燕一边走，一边看着手机，手机响起了音乐铃声。

“是谁带来远古的呼唤，是谁留下千年的祈盼，难道说还有无言的歌，还是那久久不能忘怀的眷恋”

李娜的《青藏高原》，是吴燕的最爱。

每当听到这首歌，她都有一种莫名的激动，仿佛自身置于青藏高原，站在世界上最高的土地上，去轻吻地球上最低的那片天空。

人天合一，无私无畏，无人无我，什么境界，说不出来，反正这是她心中的向往，一首无言的歌。

吴燕默默地听着歌声，走到了医院大门前，电话接通了，“李主任吗？我是吴燕，我来了。”

吴燕知道李娟娟是医院医疗服务部主任，昨天在机场让她白跑了一趟，心中一直过意不去，总觉得是欠了别人，今天终于可以弥补上了。

“吴燕？您来了，您在什么地方？”吴燕听得见李娟娟惊喜的声音。

“我已经到海扶医院门口了，现在您在什么地方，在医院里吗？”吴燕很高兴。

张超跟在后面，板着面孔，一双手抄在胸前紧张的看着吴燕。

“我在我在，我马上出来接您。” 李娟娟还是非常大的声音。

“好，我在门口等你。”

吴燕没有看张超，她把手机放进包包里，一个人走到宽大的玻璃自动门前，门打开了，她看见了里面。

一个宽敞的大厅，中间，四张银白色的大沙发围着一个大茶几，茶几上摆放着鲜花，大厅的角落摆放着圆桌和椅子，有一些盆栽植物，大厅的左边，有一个导医台，导医小姐很平静的看着外面，并没有像一些医院的导医小姐一样，看见病人，就立马笑嘻嘻的迎出来。

大厅里很安静，有人在看报刊，看手机，有人在低声交谈。


这哪里是医院的大厅，没有密密麻麻的人，没有挤挤攘攘身影，更没有医院的消毒水的气味，完全像一家高档的宾馆，或者像是一家现代化公司的接待大厅。

吴燕远远的对导医小姐笑了一笑，并没有走进去，她打算站在大门外边等李娟娟，她后退了两步，玻璃门又自动关上了。

大门外两边墙上，有两块精致的宣传栏，上面的文字很快吸引了吴燕的注意。

一边是希波克拉底誓言，2400年前西方医学鼻主希波克拉底向医学界发出的行业道德倡仪书：

“我愿尽余之能力与判断力所及，遵守为病家谋利益之信条，并检柬一切堕落和害人行为，我不得将危害药品给与他人，并不作该项之指导，虽有人请求亦必不与之。”

吴燕知道希波克拉底，在古希腊，医生的职业是父子相传，希波克拉底从小就跟随父亲学医。在接触的许多病人中，他结识了许多著名的哲学家，这些哲学家的独到见解对希波克拉底深有启发。那时，古希腊医学受到宗教迷信的禁锢，巫师们只会用念咒文，施魔法，用祈祷的办法为人治病，没有疗效，病人不仅被骗去大量钱财，而且往往因耽误病情而死去。

为了抵制“神赐疾病”的谬说，希波克拉底探索人的肌体特征和疾病成因，提出了著名的“体液学说”，这不仅是一种病理学说，而且是最早的气质与体质理论。

他认为一个医生要注意气候、水源、饮食习惯、生活方式等与人的健康和疾病有关的自然环境。

他的箴言“暴食伤身”，“无故困倦是疾病的前兆”，“简陋的饮食比精美的饮食更有益”，“寄希望于自然”，“不仅要治病，更要治生病的人”。

这些经验之谈至今仍给人以启示。

吴燕想，西方医学的老祖宗其实早就把医疗说清楚了，可是现在很多西医的传人们并没有按照那样做。不仅如此，有些医生还背道而驰，吴燕想到了一些医院的大检查，大处分，大治疗，也想到了一些医院的假药，假疫苗。


另一边是现代西医学之父威廉·奥斯勒的话：

“伤害人体的疾病，需要用对人体伤害更小的方法来治疗。”

这不就是说的海扶刀吗？海扶手术不开刀，不正是伤害更小的方法吗？原来医学界早就在追求了。

这是医学文明的至高境界啊。这样的说法，怎么在那些大医院就没有看见过呢？

“需要用对人体伤害更小的的方法来治疗，说的多好啊，张超，你说是不是？”吴燕转过身来看着张超。

张超没有看吴燕，他自己也在看墙面的宣传栏。

吴燕心中高兴，又对张超说，“这是说的海扶刀，看样子我们来这里还真来对了，我一定要在这里做不开刀的手术。”

现代医学之父的话，给吴燕增加了勇气，她找到了此行来这里的依据，感到有几分骄傲。

张超没有说话，他已经看完了墙壁上的文字，并且马上就经过脑子做出了他自己的分析判断。

正规医院大门口的宣传栏，都是医院的光辉业绩和悠久历史，以及一些专家、教授的显赫名声的介绍，这个医院一定是没有这些，没有辉煌的历史和顶级的专家，才拿什么西方医学鼻主，什么现代医学之父来说事，完全是装门面嘛。

肯定是骗人的，哪个正规医院会搞这些玩意儿？只有坑人的骗子医院才搞这些。我一定不能让吴燕上当受骗，一定要阻挡住吴燕。

昨天高美美说了，吴燕的病可以就在她们海城做手术，也方便家人的照顾，在这里做手术，谁照顾她呢？

高美美今天早上还专门打了招呼，说晚上要请吴燕吃山城最高档的老火锅，已经很给我面子了，一定要阻止吴燕，否则她一进医院，不回去了，我怎么向高美美交代？


一个穿蓝大褂的身材苗条的女子出来了，她看着吴燕，笑容可掬的问: “你是吴燕吗？”

“我是吴燕。”吴燕急忙回答。

吴燕马上就怔住了，上午在人和湖边救人的那三个医生，跑在后面年纪大一点的不正是她么？她昨天在机场穿的是白大褂，今天换成蓝大褂了，就真的没有认出来了。

吴燕打量着李娟娟，三十多岁，一脸微笑，一见面就感觉到亲和力，显得比昨天在机场见到时还要年轻、漂亮。

吴燕握着李娟娟的手，她感觉到这只手的温暖与柔软，她拉住李娟娟，准备一起走进大厅。

这时，张超一个箭步跨在吴燕面前，双手一栏。“燕，你不能进去。”

张超像一个门神，挡住吴燕的去路。

“怎么？为什么不能进？”吴燕很惊讶，两道细长眉毛竖起很高，不解的看着张超。

“燕儿，相信我。”张超斜眼看了看一旁的李娟娟，压低声音：“吴燕，我有一种直觉，你跟我回去，一会我告诉你，听话。”

吴燕见到李娟娟，正处于喜悦之中，现在，突然被张超阻拦，好像她到一些客户单位遇见了蛮横不讲理的保安，她有些气愤了，用力去推张超。

“你怎么这样，这是我想了好久的地方，请你不要阻拦我。”吴燕说。

张超双手张开，稳稳的站在自动门前，一动不动，两扇自动玻璃门在张超身后，开了又关，关了又开。

张超和吴燕就这样僵持着。

吴燕终于忍不住，她猛地一把推开张超，拉住李娟娟的手，说，“李主任，我们进去。”

就在吴燕跨进门的时候，张超猛的一把抱住吴燕，紧紧地把吴燕的手臂拽住，用劲往外面拖。

吴燕死死的挣扎，终于她尖叫起来。“张超，你放开我啊！你拽疼我了！”


张超松开手，看见了吴燕手臂上的红印，他真的不解，这明明是一个骗子医院啊，你怎么就看不出来啊？

这是我曾经喜欢的姑娘吗？这是曾经给我留下过美好回忆的水仙花吗？怎么像是疯了？

张超终于不再阻拦，他站到了一边，说：“燕儿，你是走火入魔了，你会后悔的，我回去了。”

张超狠狠的瞪了李娟娟一眼，他的眼里充满了愤怒，充满了委屈，充满了无奈，他一转身，走了。

吴燕看着头也不回的张超，怎么也想不明白，张超他怎么啦？

张超已经走到医院外面的保安亭了，吴燕突然想起，自己的行李还在张超家里呢。


（未完待续）

作者: 三千里    时间: 2019-1-8 00:01
第十五节: 海扶宝宝


张超走远了，吴燕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李娟娟说，是先办理住院手续还是先参观医院？

医院还可以参观？吴燕觉得很新奇，“还是先办理住院吧。”

吴燕想，住院手续办了，自己随便在医院看看就行了，也不用再耽误李娟娟，吴燕是一个不愿意麻烦别人的人。

吴燕看了看自己的挎包，身份证银行卡病历什么都在，办理住院没有问题。就对李娟娟说，我们去办理住院吧。

李娟娟看见吴燕没有带行李，就说，我们医院是洗漱日用品都有的，拎包入住就可以。吴燕想，我正愁行李在张超家里呢，原来拎包入住就行，吴燕的担心一下子放了下来。

办理住院手续很快，一会就好了，李娟娟坚持要带吴燕参观海扶医院。

在医院底楼的走廊里，吴燕看见一些展板，有国内外医疗专家和政府领导参观海扶刀的，还有几块展板，让吴燕站住了，久久的不愿意离开。

展板上是一些孩子，有的躺着，有的趴着，有的坐着，憨态可掬，一个个张开笑脸。还有的刚刚出生，抱在妈妈的襁褓里，微睁着眼睛，迷茫的看着这陌生的世界。

每幅照片都有妈妈的话：

海扶小王子：成成
生日：2010年4月8日
海扶妈妈：火焰
妈妈寄语：宝贝，你的诞生不仅仅是妈妈的幸福，也让所有想拥有宝贝的子宫肌瘤妈妈们看见希望。

“海扶小王子是什么？”吴燕好奇的问。

“是做了海扶刀后出生的孩子，我们把男孩子叫海扶小王子，女孩子叫海扶小公主。”

李娟娟补充说，这些海扶妈妈都是99子宫网上的群友，她们用的是网名，这些图片和文字都是妈妈们发给99子宫网志愿者的。

吴燕太高兴了，我也一定要做一个海扶妈妈。她继续往下面看。

海扶小公主：美琳
生日：2010年10月25日
海扶妈妈：凯瑟琳
妈妈寄语：感谢上帝，将海扶赐给了天下的女人，医治了我的身体，赐给了我属天的宝贝，祈求上帝指引我的小女儿美琳人生的道路，使美琳在上帝和世人眼前蒙恩宠、有聪明，有谦卑柔软的心，有慈爱诚实的灵，走正直的道路，一生到老都不偏离。

吴燕很喜欢这段话，但是她知道十二生肖里没有属天的，她问李娟娟，属天是什么意思啊？凯瑟琳是基督教徒吗？

李娟娟很欣赏吴燕的聪明，笑着对吴燕说，凯瑟琳是基督教徒，她信奉上帝，但是这里的属天，是一种属像，意为天性相连，称父子、母女、兄弟、姊妹等有血缘关系的亲属，称之为天属。

写得多好啊，吴燕想，孩子是上帝给的，是天给的，我也会感动上帝，感动上天，我也会像凯瑟琳那样，有一个可爱的女儿的。

李娟娟说，凯瑟琳是珠海的一家涉外公司的经理，39岁了，她也是一直没有孩子，专程从珠海到山城来做的海扶。

李娟娟回忆说，那天凯瑟琳做海扶刀治疗的时候，恰好是国际微无创医疗峰会在山城召开，凯瑟琳海扶刀治疗后一下手术台，就在手术室里与大会现场网络连线，与开会的专家们通过互联网用英语对话呢。

李娟娟说，这是全球超声治疗最高等级的会议，专家有全球腹腔镜之父、英国邓迪大学教授艾尔弗雷德·库什瑞，欧洲声化学会主席梅森教授，英国癌症研究所盖尔教授，香港大学玛丽医院的中国工程院院士范上达先生等。

李娟娟说，还有很多国内外妇科、肿瘤科专家，他们对凯瑟琳、对海扶刀是大为赞赏。吴燕打心底佩服这些美女，她想，我也会像她们一样，做一个敢于吃螃蟹的人，做一个高新技术的践行人。

海扶小公主：羊羊
生日：3月23日
海扶妈妈：今夕何年
妈妈寄语：宝贝，现在的你，是一个美丽童话的开始，以后的故事也许包容百味，但一定美不胜收。愿你健康、快乐、纯真善良，在这里也借此机会感谢海扶刀，这一神奇的医术！

海扶小王子：彭帅
生日：3月31日
海扶妈妈：月亮
妈妈寄语：愿我的海扶小明星永远幸福快乐，健康成长！感恩海扶刀给予月亮第二次生命，并让我做了幸福的妈妈！

一张张图片，美不胜收，吴燕看得心花怒发，她好喜欢哦。

李娟娟说，这些孩子之所以都叫海扶宝宝，是因为孩子的妈妈们都曾经被一些医院宣布不能生育，甚至要她们切除子宫，她们没有放弃心中的希望，在万般无奈之下，发现了海扶刀，做了海扶治疗，圆了她们的做妈妈的梦。

她们感谢海扶刀，特地拍下自己孩子的照片，发给了99子宫网，她们想让更多的女性分享她们的成功和幸福。

吴燕想到了海城医院那位朱教授，凭什么要我去开刀，凭什么说我的子宫保不住了，我就要做海扶刀治疗，生个海扶宝宝给你看看！吴燕的心中有一些自豪。

吴燕在群上知道那位叫月亮的海扶妈妈，这个妈妈是河北的，前几天月亮还上群来发她的宝贝儿子外出旅游的照片，儿子已经3岁了，在张家口的一个湖边，儿子穿上红色的救生衣，坐在汽艇上，好帅气哦。这也是我的梦想啊。


在医院患者故事栏前，有两个患者的海扶治疗经历，让吴燕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杨洁，曾经是一个幸福的女人，丈夫体贴，孩子乖巧。可2008年四川汶川那场突如其来的大地震，撕碎了她所有的梦想。旦夕之间，她失去了丈夫和孩子。

她曾经想到死，就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到地震灾区援建的史先生，这个单身男人用行动修复了杨洁心中的伤，两个人最终喜结连理。

那一年，杨洁32岁，她想趁着年轻，再生一个孩子，以弥补她作为一个母亲的遗憾。

2010年，她怀孕了！全家人都在满心欢喜地等待孩子的降临。然而，谁也没想到，老天仍然在捉弄这个受尽磨难的女人。怀孕四月，自然流产，孩子没保住。

原来，在杨洁的子宫里，有一个5厘米大的肌瘤。

她哭泣，她不甘心，为什么老天夺走了我的一个孩子，还要让另一个孩子也离开我？

一定要生一个！一定要为未来的孩子扫清子宫里的障碍。

杨洁想，地震后的山上不长庄稼，因为到处是沙砾，环境不好。受伤的子宫不利于孩子生长，因为有瘢痕，子宫环境也不好。

她要寻找最小伤害的手术方法，她要生一个健康的宝宝！

经过多方打听，杨洁夫妇寻到了山城海扶医院，他们决定用海扶超声消融技术除去肌瘤。

2011年，杨洁接受了治疗，两个月后，好消息传来，她再次怀孕了！

2012年，当产房里传出女儿的第一声啼哭，杨洁哭了。她说，除了感恩，她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词来表达对海扶的感激。


阳华，53岁，曾经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然而4年前，一次意外夺走了她儿子的生命，她和丈夫一下跌入了“失独家庭”的深渊，头发在一夜间变白。

失去儿子，就没了精神支柱，阳华朝思暮想，终于下定了决心：再生一个孩子，再当一回妈妈！然而阳华已经接近绝经期，卵巢功能几乎完全衰退，唯一怀孕的方案就是“试管婴儿”。

就在进行孕前检查时，阳华被发现患有多发性子宫肌瘤。要想再生一个宝宝，就必须要先进行治疗，否则很可能会引起不孕、流产、早产等妊娠风险。但是，传统的开腹剔除肌瘤或者腹腔镜治疗后，子宫会留下瘢痕，通常需要避孕1-2年以上才能备孕。很显然，阳华不能等待，也不能冒险带瘤怀孕。

阳华来到海扶医院就诊。通过超声消融治疗，术后3个月，便成功怀孕了。次年，她剖宫产下一对龙凤胎。

当儿女的啼哭声传来，阳华哭了：“儿子的生命得到了延续，未来我和丈夫有信念可以支撑下去！”

看着这些故事，吴燕想，海扶刀治疗的，不仅仅是她们的身体，还有她们的心灵。


“我们去看看海扶刀治疗的手术吧。”李娟娟说。

“看什么？手术？”吴燕以为自己没有听清楚。

“看海扶刀治疗手术，我们去海扶刀手术室，现场观摩。”李娟娟回答。

“手术还可以现场看么？手术室里也可以进去看么？”吴燕真的惊奇了。

吴燕疑惑的望着李娟娟，太奇怪了，从来没有听说过病人可以进手术室观摩，在所有的医院手术室可从来都是禁区，大门上都有一块牌子，叫什么“手术重地，闲人止步”。

闲人止步，大概在海扶医院，患者不是闲人吧？

可是，在其他医院里，患者进手术室都是小车推着进去的，看样子我这个患者有点特殊，可以自己走着进手术室。

吴燕笑了，她的心里真高兴。


（未完待续）
作者: 三千里    时间: 2019-1-8 07:14
第十六节: 不开刀手术


李娟娟说，“海扶刀手术可以让人看，因为海扶刀手术没有伤口，不需要绝对的无菌环境，只要家属愿意，都允许进手术室，看自己的家人做手术治疗。”

患者做手术能够有亲人陪伴在身边，一定安心不少，也更加让患者有勇气去战胜疾病，海扶刀治疗真的人性化啊。

吴燕想，这就是文明。

她们来到海扶刀治疗室外，换了蓝色的探视服，李娟娟推开门，进到了手术室。

吴燕想象中的手术室，应该是一间宽敞的大屋子，灯火通明，明亮的无影灯下，一群被帽子、口罩、手术服遮蔽得严严实实，只露出眼睛眉毛的医生护士，在紧张的忙碌。

可是这个手术室却灯光幽暗，像一个冷色调的酒吧，吴燕睁大眼睛，看了好一会才看清楚里面的布置。

一台硕大的机器站立在屋子的中央，机器的一端是一个长长的治疗床，另一边隔着布帘，两三米外有两位医生在电脑屏幕前操作。

吴燕听见有一阵音乐声音飘来，是“梁祝”:

“碧草青青花盛开，彩蝶双双久徘徊，千古传颂生生爱
，山伯永恋祝英台。”

吴燕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们是进错了房间了吗？怎么还有音乐？

她看见一个女子趴在治疗的床台上，她的身上盖着白色的被单，手臂上吊着几根软的管子，旁边站着一个护士。

那个床就是海扶刀的手术床吗？她是在做海扶刀手术吗？

“没有刀光剑影，没有血肉横飞，瘤儿在镇静剂中安睡。
你趴在神奇的床上，让瘤儿，挨近那一潭圣水。”

吴燕想起了三千里老师的两句诗。

海扶刀治疗床边，还站着一个中年男人，应该是病人的老公吧。

那个男人正握着女子的手，轻轻的在说着什么，那一定是她的老公了！

吴燕禁不住有些感动，也有一些嫉妒，天下还有这么温情的老公，我们海城的男人都是大男子主义。

患者旁边的护士，在轻声的询问患者：“疼么？疼了您就说。”

吴燕听到患者在回答，“不疼，就是肚子有一点轻微的烫。”

手术中患者还可以说话？吴燕感到惊讶。

治疗床帘子隔着的另一边，是一张操作台，有两个电脑屏幕，一个年轻的男医生，正聚精会神的在操作鼠标。

吴燕看见，荧光屏上的亮点，在一闪一闪，她想，那应该是在发射超声波吧。

医生没有回头，吴燕从侧面看见那是一张很年轻帅气的脸，表情刚毅而专注。那就是做海扶很有名气的邓医生吗？吴燕听一些群友说过，大家喜欢称呼他邓帅哥，简称邓帅。

吴燕想起了三千里老师写的一篇帖子，《我眼里的邓勇斌医生》:
一脸的诚实，写满了年轻和微笑。2008年我就认识这个个儿高挑，长相英俊的年轻人。那时还没有建立海扶医院，我每次去医科大学附一院海扶中心，都看到他都坐在海扶操作台前，静静的，一动不动。他的表情是严峻的，好像战场上的战士，清澈的眼神目不转睛。他是全世界做子宫肌瘤海扶治疗最多的医生之一。在海扶医院，那天礼拜六，我去看小雪，小雪妈说邓医生已安排了三台手术。海扶医院周末无休，业精于勤，一个在操作台上天天坚守近十年的人，我相信上帝会回馈他什么。

吴燕禁不住小声的对李娟娟说：“邓医生好年轻啊！”

也许是听见有人在说话，邓医生转过头来，表情仍然是很专注。

吴燕看清楚了，邓医生确实很帅，一点也不逊于那些少男少女们追求的歌星影星，难怪好多患者都要求邓医生给自己做海扶。

欣赏一个人，始于颜值，敬于才华，终于人品。这样敬业执着专注的医生，才是患者的福音。

我也要请邓医生给自己做海扶。

吴燕看见治疗床上的患者也转过头来，看了自己一眼，那也是一张很年轻很漂亮的脸蛋儿，眼睛大大的，眼神很平静，没有痛苦的表情。

这就是海扶刀吗？这就是在做手术吗？尽管吴燕已经在99子宫网上了解过海扶很多，但是走进手术室，亲眼看见海扶手术，她感觉到一种震撼，面对真实的海扶刀治疗，吴燕还是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吴燕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她掏出手机，问，“李主任，我可以拍张照片么？”

李娟娟看了病人家属一眼，那个男子笑笑，说：“拍吧，李主任，记得把照片也发给我妻子哦。”

吴燕拿出手机拍了几张，顺便也拍了一张邓勇斌医生的工作照。

李娟娟告诉吴燕，海扶刀因为不需要无菌环境，在全国很多地方做海扶刀，病人都可以带手机作现场直播，手术室也是可以让病人家属进来的，这样可以稳定病人对手术的恐惧心理。

李娟娟说，有的病人还专门提出来要拍照，要留下自己践行高科技医疗技术的场面，留下自己勇于吃螃蟹的场面，留下在手术时老公对她的关爱，她要永远铭记老公的爱，也要铭记这神奇的海扶刀手术。

也许是刚才看见的那一切太神奇了，吴燕只顾了自己的眼睛，而耳朵完全被屏蔽了，现在她才发现，手术室里音乐一直在回响。

此时她又听见了梁祝的优美的乐曲声。

“楼台一别恨如海，彩蝶翩翩花丛来，历尽磨难真情在，天长地久不分开。”

多么真情的场面，多么幸福的一对夫妻，疾病让他们历经磨难，海扶刀让他们同舟共渡，他们一定会有幸福的明天。经过海扶刀的夫妻，会分开么？一定不会。

看过音乐喷泉，进过音乐酒吧，从来没有听说过音乐手术，现在自己身历其境，吴燕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美好心情。

她想到了方涛，要是方涛也能够在她手术的时候，站在身旁，让那双温暖有力的大手握着自己，那该有多好啊。


（未完待续）
作者: 三千里    时间: 2019-1-8 07:17
第十七节: 牛津亭


吴燕是工程师，她知道，科技的魅力就是新奇，新鲜、奇特、神秘，让人意想不到，但又在情理之中。新的科技产品一旦生产出来，让人使用方便，效果更好，成本更低，回报更高，能够更加满足人们对物质文化的需求。

她想到那一首诗，《中国功夫——海扶刀》：

卧似一张床，站是一门炮，肿瘤治疗有新招，手术不用刀。
没有血肉飞，医生操鼠标，荧屏轻点顷刻间，瘤儿已烟消。
，，，，，，

是啊，手术没有刀，没有无影灯下的鲜血淋淋，没有生死线上的挣扎，没有麻醉的意外，没有皮肉之苦，没有器官受伤，这是多么的神奇技术啊，这就是科技创新的魅力。

中国有个成语叫“指到病除”，海扶刀不正是这样的吗？医生看着电脑，手指动动，指到哪里，超声波的焦点就打到那里，患者的疾病就消除了。

这是精准打击。

十多年前，美国的六枚导弹，准确的说是精确制导的导弹，在一千多公里以外的波斯湾，鱼贯而出，击中我国驻南斯拉夫大使馆，当时炸死我国三名记者，炸伤二十多位使馆工作人员。

全中国人民沸腾了，质问美国为什么这么野蛮？中国政府也提出了严正抗议。

时任美国总统克林顿向中国道歉，说是“误炸”。精确制导，能误炸么？

精准打击，是科技的魅力，但用在有些人手里，就是魔力，魔鬼的力。

当时的中国，能够说什么吗？抗议，仅此而已，你的科技没有别人发达，别人想打就打，毕竟“道歉”了嘛。

面对不讲理的国际黑老大，只能是卧薪尝胆，知耻而后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天，中国也有了精确制导导弹，你美国，还敢来炸吗？

海扶刀，就是医疗技术的中国原始创新，是肿瘤治疗手术的精确制导导弹，你美国人没有，我们中国有了。这是我们的进步。

但是，我们不杀人，我们只是把她用于救命，这就是我们中国人的文明，是中国的和平发展文化，是中国为人类健康做出的贡献。

指到病除，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是千百年来人类共同的梦想与追求，中国人在超声波医疗这个领域，走在了世界前列。

吴燕相信，这样的医疗神奇也一定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海扶科技的成果，也一定会惠顾到自己。


李娟娟又带吴燕去医院各处看看，鱼池里鱼儿在游动，鱼池边，高高的芦苇丛，嫩绿的马蹄莲，成片的紫罗兰。果树林的柚子树上大大的柚子，沉甸甸的挂在枝头。

食堂后面，她们登上了一个小山，山上的亭子造型别致，“牛津亭”，吴燕仰视着这个亭子，古香古色，美中不足的是三个字的书法不敢恭维。

这不正是在市长林看见的那个亭子么？

“怎么这字写的这么别扭，像小学生写的。”吴燕容不得瑕疵，忍不住马上就批评了一句。

李娟娟告诉她，这个字是牛津大学的董事长题写的，十多年前中国的海扶刀进入英国牛津大学丘吉尔医院，造福了英国病人，牛津大学特意捐献这个亭子。

哦，外国人能够写成这样，也不错，吴燕不禁又为刚才的话有些后悔了，自己总是这样，喜欢批评人，什么时候能够改改这个性子啊。

李娟娟跟吴燕讲了一个故事，当初海扶刀进入牛津大学丘吉尔医院，不开刀治疗肿瘤，一些护士听说了，也来观看，她们要来看看这个新科技。

看见这台庞然大物，医生和工程师正在调试和演示，真的能够不开刀治疗肿瘤么？女护士们都惊呆了，太神奇了。

“不开刀的手术，太不可思议了。”

“这可是世界上最前沿的超声波医疗科技。”

护士们围在海扶刀旁边，看见一束束超声波从探头里发射出来，在无氧水面沸腾，把有机玻璃都融化了。

“太离奇的技术了，太不简单了！是哪个国家制造的呢？”

她们感叹。

“你是日本人吧？”一个护士问正在调试海扶刀的总工程师。

总工程师回答，“我不是日本人，我是中国人。”

护士不相信，说，“那你是韩国人吧？”

总工同样回答，“我不是韩国人，我是中国人。”

“不对，不对，你怎么可能是中国人呢？你一定是日本人！你一定是日本人！你一定是搞错了！”

女护士尖叫起来，她不相信，眼前这位身材高大气宇轩昂的亚洲男子会是中国人，她更不相信，中国人会造出这样神奇的大型医疗设备。

现场的英国医生们明白了，他们全都哈哈大笑起来，因为他们也经历过同样的怀疑、质疑的经历。

认同，总是从怀疑开始。

李娟娟告诉吴燕：海扶刀是当代的医疗高新技术设备，是一个伟大的发明，越是伟大发明，路上越是艰辛，因为新技术是在走前人没有走过的路。

李娟娟说，王教授在很多年前是妇科医生，因为不能忍受病人失去器官的痛苦，于是开始琢磨不开刀的超声波手术。

他找到了王总工程师帮助。

王总工在八十年代末就是国有企业的一个年轻厂长，因为对高新技术的憧憬和无创医疗的向往，也因为内心的善良，他参与了海扶。

从那个时候起，他们就开始合作。他们讨论超声波的动力，超声波的控制，超声波的发射途径，二十多年来，他们不仅造出了海扶刀，还一直在追求怎么把这个无创医疗设备做的更好，让使用更简单，更准确，更有效，让治疗病种范围更扩大。

李娟娟说，其实高强度聚焦超声波治疗肿瘤的设想，是上个世纪四十年代美国人最早提出来的，美国、以色列、日本、英国等很多发达国家一直都在研发，几十年来，他们一直没有做出来，是中国人最先把这个设想变成了现实。

李娟娟说，王总工和王教授都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大学生，王总工的专业是机器制造与设备，为了支持王教授研发制造海扶刀，他辞去了国有企业的厂长职务，终于成就了这个了不起的中国创造发明。

李娟娟说，王总工为了支持王教授，停薪留职，没有工资，长达几年时间，这是一个中国工程师对中国医师的无私帮助。


那是在八十年代末，山城滨江路的一个车渡码头，望着滚滚东流的长江水，两个年轻人在江边的公路上散步。

他们沿着公路，从储奇门的城墙下走到江边，又从江边走到城墙下，一次又一次的往返。

年轻的妇外科医生描述他心中的梦想与发现。

病人做B超的时候，如果能量太大，可以让受孕的坯胎流产。他说，如果把超声波的能量再大幅度提高，通过聚焦，就能够形成一个能量很大的焦点，或者叫焦域，就可以杀灭人体的肿瘤组织。

不用开刀，用超声波聚焦的能量来杀死肿瘤。这不是一个很好的方法吗？

年轻医生叹了一口气，“现在的手术太多了，手术刀对人体的伤害太大了，有时候不亚于疾病本身。”

比他大十岁的工程师仔细的听，终于他明白了，超声波手术治疗，这是个可行的方法，这是一个造福病人的好方法，而超声波聚焦所需要的设备制造，正是这个工程师的专业。

年轻的妇产科医生需要得到工程师的帮助。

他们坐在长江边一块岩石上，看见汽车轮渡在江中心的惊涛骇浪里颠簸，两岸公路上停着长长的车队，等待摆渡。

“今后可以不用汽车轮渡了。”工程师说。

“为什么？”年轻医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转移话题。

“你看。”工程师指向上游的江心。

远处，珊瑚坝上修建的山城市区里的第一座长江大桥，汽车正在上面穿梭通行。

工程师说，“你相信不相信，今后长江上会有若干座大桥，我们眼前的这个汽车轮渡，将会成为历史。”

年轻医生若有所思，他明白了，“是的，我相信，我还相信将来会有若干的手术，不再开刀，病人不再承受开刀的痛苦。”

年轻工程师哈哈大笑起来。


九十年代初，有一天，这个比年轻医生年长十岁的工程师终于做出决定，辞职，那个时候，有个名称叫停薪留职。

停薪，意味没有工资奖金，没有一分钱薪水。

“你怎么生活？”年轻医生非常担心。

“你不是申请到了科研经费了吗？”工程师回答。

“那只有一万元呀，是只能买实验材料的。”医生无奈的回答。

工程师笑了，“那就算了吧，我不要钱，我还有一点积蓄，只要有稀饭喝就够了。”

那期间，年轻工程师查阅了大量的超声波和肿瘤资料，然后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苦思冥想，一个礼拜时间，他煮了一锅稀饭，当稀饭锅见底的时候，他终于做出了海扶刀设备的初步设计，画出了海扶刀最初的几十张图纸。


吴燕对工程技术情有独钟，听到李娟娟的介绍，眼前的牛津亭显得更加高大起来。

牛津大学也引进了海扶刀，那个腹腔镜之父也是英国人，这样的国家的著名医院也引进了中国的海扶刀，说明了海扶刀的含金量，这真是中国工程科技人员的骄傲啊，她很崇拜王教授，也更崇拜那位叫王总工，也许这是她内心的工程师情结，英雄相惜。

吴燕一边听李主任介绍，一边用手机到处拍照，她特意把牛津亭拍了很多，吴燕知道，方涛分管他们公司欧洲区的外贸，英国是他常去的地方，牛津大学也引进了海扶刀，这对方涛应该说是有说服力的。

对着牛津亭，吴燕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拍了好多张照片，吴燕喜滋滋的对李娟娟说，她把照片发给她的老公了。

李娟娟有点莫名其妙了，吴燕的老公不是刚才在医院门口的那个人么？他不让吴燕进来，还给他看照片干什么？

中午，吴燕在医院食堂就餐，七元的套餐，两荤两素一个汤，让吴燕惊诧不已，直呼价廉物美，性价比高。

“性价比高，如果中午有馒头更好。”一个洪亮的声音。

吴燕转过头一看，一副黑红的脸堂，不正是上午救小孩的那个男人么？他操一口东北普通话，笑呵呵的看着自己。

男人说，这里的米饭也好吃，还有小炒，我一顿可以吃三碗米饭。

李娟娟说，李教练，我看你是完全恢复了哟，不过也不要一顿吃得太多，不要给肝脏功能负担太重了。

哈哈哈哈，那个男人爽快的笑起来了，说，“没关系，有海扶刀，我还怕什么？”

李娟娟告诉吴燕，李教练是一个武术教练，东北人，患了肝癌，专程到山城来做的海扶刀。他才来的时候，痛的直吆喝，现在好了，完全不像一个病人了。

一个肝癌病人？吴燕看着李教练，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就是上午跳下湖水救小孩的人么？

李娟娟说，李教练性子急，喜欢喝酒，患了肝癌后，妻子不理他，和他离婚了，他是一个人来的。

吴燕顿时对这位教练有了好感。这时，吴燕的电话响了，吴燕对李娟娟说，是老公方涛从海城打来的。

方涛告诉吴燕：“照片看了，我给你汇了三万块钱，你查收。”

吴燕想到刚才跟方涛发的那些照片，看样子牛津亭还真发挥作用了。

方涛和吴燕小两口在经济上是AA制，吴燕这几年因为子宫肌瘤没能好好上班，收入顿减，看病也花了不少钱，方涛应该知道，但这次到山城的费用吴燕还是准备了的。

“不见鬼子不挂弦。”电影《地道战》的台词。吴燕笑了笑，心里想，老公到底是生意人啊，不见照片不给钱，不做没有把握的买卖。

李娟娟有点迷惑了，刚才医院门口的那个男人，又是吴燕的什么人呢？


（未完待续）
作者: 三千里    时间: 2019-1-8 07:22
第十八节: 歌乐魂


午饭后，吴燕回到病房，吴燕住的是15号病床，恰巧与海城医院的床位相同，但是带给吴燕的心情完全不同，一个是想逃跑的牢狱，一个是向往的地方。做的手术也不同，一个传统，一个新潮，一个是开膛破肚，一个皮毛不伤。

海扶刀，高科技，时尚，时髦，吴燕禁不住有一点小自豪。

一会医生来了，医生与吴燕交流了病情，说下午安排做检查，检查的项目虽然比较多，但也都是常规检查，有肝功能，白带常规，TCT（宫颈病变），尿常规，心电图（心脏情况），B超，核磁共振等。

“我的这些检查单可以用么？”吴燕想到这几天在海城医院也做了检查，好像也都是这些项目，她拿出检查单子，问医生。

医生接过检查单，仔细的看了看，说，你这是才检查的，正规医院做的，可以用，不需要再重复检查了。

太好了，不重复检查，吴燕一下子觉得轻松很多。在海城医院检查，跑上跑下，处处排队，真累。

吴燕感激的看了一眼这位和蔼可亲的医生，她好像也姓吴，年龄和自己相仿，胖嘟嘟的，一脸灿烂的笑容。

可是一个下午没有事情，吴燕突然觉得空落落的，怎么打发时间呢？吴燕是一个闲不住的人。

“我可以出去街上看看市容么？”吴燕问医生。
“当然可以啊，你跟护士站打个招呼就行了。”医生笑笑，拿上检查单出去了。

吴燕想到99子宫网上有群友去渣滓洞、白公馆，那是解放前国民党关押共产党人和进步人士的地方。吴燕读过长篇小说“红岩”，读过“革命烈士诗抄”，能够亲眼去看看革命先辈战斗过的地方，是吴燕的向往。

吴燕打电话找李娟娟，本来是想问问渣滓洞白公馆怎么走。没想到李娟娟很热情，说，吴燕你想去啊，我陪你，给你当向导。

吴燕太高兴了。

渣滓洞和白公馆在歌乐山，嘉陵江南岸，与照母山隔江相望。李娟娟开车，过嘉陵江大桥，不一会就到了。

渣滓洞曾经是一个煤窑，白公馆是国民党的一个官员别墅。在渣滓洞、白公馆里，吴燕看见了行刑室，老虎凳，火烙铁，竹签子，铁链子，皮鞭，灌辣椒水的刑具，看见了一间间牢房，江姐，小萝卜头，陈然，许云峰，车耀先，几百个革命烈士都曾经关押在这里。

歌乐山上，吴燕瞻仰了杨虎城将军遇难的地方，看了叶挺将军被关押的牢房，还有当时共产党四川省委领导罗世文、车耀先牺牲的地方。

这些如雷贯耳的名字，这些对国家解放做过巨大贡献的人，在这里受尽过磨难。

在牢房里，吴燕看见了烈士们留下的诗篇。

“你是丹娘的化身，你是索菲亚的精灵，不，你就是你，你是中华儿女的革命典型。”
——这是何雪峰烈士写给江姐的诗。

吴燕看见了在监狱中办“挺进报”的作者陈然的诗歌，《我的自白书》:

任脚下响着沉重的铁镣,
任你把皮鞭举得高高,
我不需要什么自白,
哪怕胸口对着带血的刺刀,!
人，不能低下高贵的头，
只有怕死鬼才乞求“自由”；
毒刑拷打算得了什么？
死亡也无法叫我开口！
对着死亡我放声大笑，
魔鬼的宫殿在笑声中动摇；
这就是我，一个共产党员的自白，
高唱凯歌埋葬蒋家王朝。


很多诗歌吴燕在中学里就学过，今天读起来，倍感亲切。

革命先辈高尚的情操，大无畏的革命精神，早已经融进了吴燕的血液。

“叶挺将军的囚歌，你还记得吗？”在阴暗的牢房里，吴燕对李娟娟说。

“记得，是中学就学过的，一直没有忘记呢。”李娟娟回答。

“我们一起背诵吧，好吗？”
吴燕提议。

“为人进出的门紧锁着，
为狗爬走的洞敞开着，
一个声音高叫着：
爬出来吧，给你自由！
我渴望着自由，
但也深深的知道，
人的躯体哪能由狗洞子爬出！
我期待着那一天，
地下的烈火冲腾，
把这活棺材和我一齐烧掉，
我应该在烈火和热血中得到永生。”

两位姑娘，在这革命烈士受难的地方，相视而望，泪流四行。


她们还看见了发起西安事变，促使蒋介石抗日的杨虎城将军的诗歌：
夜月期圆民盼欢，山河破碎士心寒。
驱倭不急兵频退，安内优先泪已干。
事变欣开救亡路，疆场恨隔铁窗栏。
共和旭日腾空处，青史偏教武穆叹。

渣滓洞里，在蔡梦慰烈士的《黑牢诗篇》面前，吴燕和李娟娟站了很久，她们一行行的把这首长诗看完。

第一章：禁锢的世界

手掌般大的一块地坝，
箩筛般大的一块天；
二百多个不屈服的人，
锢禁在这高墙的小圈里面，
一把将军锁把世界分隔为两边。

空气呵， 日光呵， 水呵……
成为有限度的给予。
人，被当作牲畜，
长年关在阴湿的小屋。
长着脚呀， 眼前却没有路。

在风门边，
送走了迷惘的黄昏，
又守候着金色的黎明。
墙外的山顶黄了，又绿了，
多少岁月呵！
在盼望中一刻一刻的挨过。

墙，这么样高！
枪和刺刀构成密密的网。
可以把天上的飞鸟捉光，
即使剪了翅膀，
鹰，在哪一瞬忘记过飞翔？
连一只麻雀的影子 ，
从牛肋巴窗前掠过，
都禁不住要激起一阵心的跳跃。
，，，，，，

自由呵，苦难呵，
是谁在用生命的指尖，
弹奏着颤音的琴弦？
鸡鸣早看天呀！
一曲终了，该是天晓的时光。


第二章：战斗胜利了

牢门，曾经为你打开，
只消一提脚，
便可跨过这条铁的门槛。
管钥匙的人说：
——你想干点什么呢？
搞事业吗，还是玩政治？
我给你高官，
给你公司、银行、书店、报馆……
——否则呀，哼！
一声冷笑掩蔽了话里的刀。

像修行者抵御了魔鬼的试验，
你呀，拒绝了利与禄的诱惑，
只把脖子一扬，
便将这杯苦汁一气饮下！
连眉头也不皱一皱呀，
从金子堆边走过而不停一停脚，
在红顶花翎的面前而不瞟它一眼。

爱人的眼睛， 母亲的笑脸，
多少年青的心灵呵，
都被感情的手撕裂得粉碎；
你呀，光荣的胜利者，
在一点头，一摇首之间，
曾经历了怎样剧烈的战斗！

凭仗着什么？
在一瞬间的若干次斗争中，
你终于战胜了双重的敌人。
像战场上的勇士：
一手持着信仰的盾牌，
一手挥砍着意志的宝剑。
从此，牢门上了死锁，
铜钥匙的光亮，
不曾在你眼前晃过。

为了免除下一代的苦难，
我们要，要把这牢底坐穿！
二百多颗心，跳着一个旋律，
二百多个人，只希望着那么一天，
等待自己的弟兄，
用枪托来把牢门砸开！


第三章：意志在闪光

讲着人的语言，
穿戴着人的衣冠，
完全同人类一个模样儿，
却长着蛇与狼的肺脏。
让天真的生物学者去疑惑，
世界上会有这种动物！
这里的二百多个人，
每一个都是活证，
每一个的身上永留着它底爪痕。

热铁烙在胸脯上，
竹签子钉进每一根指尖，
用凉水来灌鼻孔，
用电流通过全身……
人底意志呀，
在地狱的毒火里熬炼。
像金子一般的亮！
像金子一般的坚！

可以使皮肉烧焦，
可以使筋骨折断；
铁的棍子，木的杠子，
撬不开紧咬着的嘴唇，
那是千百个战士的安全线呵！
用刺刀来切剖胸腹吧，
挖得出的——
也只有又热又红的心肝！

“老虎凳”，“鸭儿浮水”，
“水胡芦”，“飞机下蛋”，
多么别致而又丰富的字眼呀，
在它们的辞典上，
是对付反抗者的工具，
是赏心乐意的游戏；
而在人类的斗争史上，
却用鲜红的字迹注写着：
炼成钢的熔炉， 琢成玉的磨床。
，，，，，，


第五章：铁窗里的等待

像笼里的鹰，梳理着羽翼，
准备迎接飞翔的日子；
长期的幽禁呵，
岂能使反抗者的意志麻痹。
在铁窗里面，
无时不在磨砺着斗争的武器。
用黄泥搓成粉笔，
在地板上写出了讲义，
你，是学生，也是教师，
卡尔、恩格斯、伊里奇、约瑟夫
就像坐在身边，
同大家亲密的讲叙；
毛泽东的话呀，
又一遍在心里记忆，
再一遍仔细温习。

寒冷的俄罗斯，是怎样开遍香花；
古老的中华，怎样燃起解放火炬。
同敌人斗争的故事，
同自己斗争的故事，
一幕一幕重现在眼底，
像无数的火星，
闪耀在这样黑的夜空里。

转动齿轮的，挥舞锄锨的，
摇弄笔杆和舌头的；
趁着新建的花园完工之前，
你，向自己的弟兄，
赤裸出深藏的灵魂和躯体，
看哪里还有暗迹，看哪里还有污点，
进入那圣洁芬芳的田园地呀，
谁，还好意思，带着一身垢腻！


多么好的诗，多么好的人，多么圣洁的灵魂。

在这幽暗的牢房里，吴燕看着那娟秀有力的字迹，仿佛看见了那一张张充满渴望而又刚毅坚强的脸，他们都是那么年轻，有文化有理想有才气啊，为什么，他们宁愿在这里被禁锢？他们宁愿牺牲？

他们是可以活着出来的啊，只消一份自白书。个人的利益，个人的生死，全交给了崇高的信仰，他们为什么？

吴燕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渣滓洞的围墙边，吴燕看见了一处断墙，有两米多宽，李娟娟说，是一次山洪冲垮的，在解放前夕，有十几个革命者就是从这里跑出去的，包括《红岩》的作者罗广斌，杨益言。

不写自白书，不从狗洞子里爬出，但可以跑，可以从倒塌的围墙跑，只要有机会，就跑，跑出那个魔鬼横行的世界。

看着这面断墙，吴燕想，要是能够多跑出来一些革命志士，该多好。


（未完待续）
作者: 三千里    时间: 2019-1-8 07:24
第十九节: 小白鼠


歌乐山回来，吴燕有一些疲倦，她回到15号病房。说是病房，其实比很多三星级酒店的标准间还好，壁挂电视、集中空调，舒适的床褥，洁净的卫生间，房间大，窗户大。

最让吴燕喜欢的是，窗外一条洁净的林荫路，路的一边是一排翠绿的银杏树，另一边是一片枇杷树林，树上挂着一串串果实。这里是病房吗？吴燕笑问自己，哪有这样温馨的病房，但是真的就是病房，是自己的病房。

吴燕想到渣滓洞的牢房，低矮阴暗，十多个人拥挤在一个狭窄房间里，没有厕所，不知道他们怎么解大小便，也许只能用便桶了，那便桶的味，吴燕不敢想象。

吴燕走到窗前，欣赏那一串串青黄色的枇杷果，好多啊，把树枝都压弯了，沉甸甸的挂在树上，再过一段时间来，就可以上树摘枇杷了吧。

现在的生活，多好啊。

这是那些革命先烈用他们的生命，为我们换来的。吴燕久久的遥望远方的歌乐山，仿佛又看见了那个阴森渣滓洞，那个恐怖的白公馆。

吴燕想到了渣滓洞看见的一首诗: 《示儿》，是革命烈士蓝蒂裕写的。

你，耕荒，我亲爱的孩子；
从荒沙中来，到荒沙中去。
今夜，我要与你永别了。
满街狼犬，遍地荆棘，
给你什么遗嘱呢？
我的孩子！
今后——
愿你用变秋天为春天的精神，
把祖国的荒沙，
耕种成为美丽的园林！


吴燕的心觉得很沉重，我们今天的人们，应该用怎样的行动，面对这些为共和国献出生命的先辈？

努力工作，强大祖国，这是每一个当代中国人的责任。“把祖国的荒沙，耕种成为美丽的园林。”

吴燕想到了电视上看见的一个叫塞罕坝的地方，人们治理荒沙的故事。

塞罕坝蒙语为“美丽的高岭”，位于河北省北部的围场县。历史上，这里地域广袤，树木参天。
清朝后期由于日本侵略者掠夺性的采伐、连年不断的山火，使这里的森林荡然无存。到解放前夕，塞罕坝变成了“天苍苍，野茫茫，风吹沙起好荒凉”的荒原。
1962年，国家决定建立塞罕坝机械林场，60年代的塞罕坝，高寒、高海拔、大风、沙化、少雨，自然环境十分恶劣。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建设者们，通过几十年的艰苦奋斗，在极端困难的条件下，成功营造了112万亩人工林，创造了一个变荒原为林海、让沙漠成绿洲的奇迹，营造起全国最大的集中连片的人工林海。

烈士们的嘱托，其实很多人都在做。


护士进来了，告诉吴燕，说有人给她送来了一个行李箱。

吴燕去护士站一看，正是自己的行李箱，她知道是张超送来的。

行李箱没有上锁，吴燕打开行李箱，准备拿一些东西，她发现箱子里多了一袋水果，还有一封信。

“吴燕，今天我有些鲁莽，请原谅。”
“我真想不通，明明是个骗子医院，你就看不出来。你想想，现在的人，哪个不是想搞钱？无利不起早，哪个不是为人民币服务。
“过去我认为你聪明，今天我看你是有点笨。我们家乡有句古话，叫人牵起不走，鬼牵起走吼了，我看你就是这样的人，鬼迷了你的心，真让我理解不了。
“吴燕，老实告诉你吧，你这次来找我，我本来是很高兴的，十多年了，说明你还没有忘记我。
“但是，你说你来看病，你北京、上海、广州都可以去，为什么要到山城？
“你知道我是多么惊讶吗？我想不通啊，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往火坑里跳。
“燕儿，你知道你在我心中的位置吗？
“当初在海城读书，我不敢向你表白，就因为我们山城落后，我们这里的人看病都只会到高美美她们那些大医院，绝不会去小医院，你却要到山城来，并且是到一个连我们当地人都不知道的小医院，能看好病吗？
“燕儿，请原谅我，没有及时把这些话告诉你。
“昨天晚上，我百度了海扶刀，有人说它是个试验技术，非常的不成熟，是把病人当小白鼠在做实验。
“还有人说他们要打那种试验的针，那种针有没有副作用，后遗症，我想起来都怕。
“还有，他们说海扶刀会造成皮肤烧伤，神经损伤，肠道打穿，虽然我搜索到的不多，不一定完全说明问题，但是吴燕，别人去做可以，我一想到是你要去做，我就浑身起鸡皮疙瘩，我怕！
“燕儿，你千万不能去做那个小白鼠啊。
“燕儿，我认为，那些宣传海扶刀的完全就是托，你可不要误入他们的歧途。
“燕儿，我知道你是聪明的，聪明人就不要做傻事，你是因为病怕了而病急乱投医，不要怕，有什么事情可以找我，我可以请高美美给你帮助。
“把海扶刀让给那些傻子们去做试验吧，燕儿，我随时等着你回来。”


信没有落款，字写的不怎么样，像有些医生写的豆芽角，歪七倒八，但吴燕认得出来这是张超的字。

此时，吴燕觉得这封信既熟悉又陌生，还有些恶心，现在的人怎么变得这样，这样的自私、势利，没有骨气。

渣滓洞、白公馆的那些烈士，他们的字写得多么好啊，俊秀工整，酣畅淋漓，豪放大气，那些心灵，是何等气宇轩昂，凛然正气。

小白鼠，张超担心我去做小白鼠。

吴燕想到了三千里老师的话：“他是关心你，在意你，才反对你。”

是的，但是现在人们的这种关心，更多的是自身的利益，小团体、小圈子的利益，而社会的进步，科技的发展，似乎是都与这些人无关了。

张超落伍了，高美美医生和她的主任也落伍了，这么好的技术，正是我们每一个正常的人应该追求的啊，怎么他们就不追求呢？

他们看见的只有自己的利益。眼睛里装着肮脏，就看不见美。

吴燕想到了上海第一妇婴医院的艾里.艾星子主任，她在网上推荐过一首诗，叫《文明的手术》。

吴燕用手机在网上搜索，找到了，她又看了一遍。

“没有刀光剑影，没有血肉横飞，瘤儿在镇静剂中安睡。
“你趴在神奇的床上，让瘤儿，挨近那一潭圣水。
“是的，它犯法了，扰乱了子宫安宁，贪占身体养分，罪恶巨大，已被你判处死刑。
“你是有修养的美女，你是文明的法官，你选择了海扶刀这温和的刑法。
“你叫行刑官用超声波去执行，让瘤儿体面的保留完身。
“你把行刑变成教化，让小的瘤儿，懂得和平与安份。”


上海的艾里.艾星子主任，是全国著名的妇产科专家，她都推崇海扶刀，还有什么不值得信任的吗？

吴燕又打开手机，进入99子宫网，看见QQ群上正有人在说话:

一个叫开心的群友问: 今天我的医生说海扶是试验阶段，效果不好，叫我去动手术，肌瘤太大了，做不了腹腔镜，我又害怕开刀，怎么办啊？

另外一个群友叫香水有毒的说: 开心，我已经做海扶了，我是上个月20号做的海扶，因为亲身体验过，还是比较有信心的，至少做海扶人不受罪。

99子宫网燕子医生说话了: 开心，海扶已经运用于临床很多年了，不是试验阶段，有的医生是还不了解，你大胆的去做吧。

燕子医生还说: 开心，海扶刀治疗子宫肌瘤，虽然大部分患者是适合的，但也有一部分不适合，其中，血供丰富的子宫肌瘤，由于在海扶治疗过程中会导致聚焦能量的衰减而影响治疗效果，因此，在海扶治疗前，对血供丰富的患者，需要做一项缩宫素试验。如果试验敏感，一般就不影响海扶治疗的效果，可以把海扶当做首选方案。若试验不敏感，海扶治疗失败的可能性就比较大，这个时候就建议大家不要单纯的追求伤害小而选择海扶，而是要考虑其他更适合自己的治疗方案。开心，你的检查报告里血供并不丰富，完全可以放心的去做。

燕子医生还发了一些图片，对缩宫素前后图像做了对比。

吴燕明白了，这就是张超说的所谓要打的试验针吧，有志愿者医生为大家服务，真好啊。

吴燕想，小时候打青霉素，也是要做皮试的。

科学技术，就是摸着石头过河，但要大胆的走，没有现成的路。

鲁迅先生说过: 原本没有路，路是人走出来的。

吴燕的心中，升腾起一股豪气。做人，需要有一种胆气，如果纯粹为了自己的眼前利益，畏手畏脚，那就只能是鼠目寸光的小老鼠了。

我宁愿做为科技进步而牺牲的小白鼠，也不做鼠目寸光自私自利的小老鼠。


（未完待续）
作者: 三千里    时间: 2019-1-8 07:28
第二十节: 不再是病人


吴燕有些累了，躺在床上，张超的担心，现在对吴燕已经完全无所谓了。

张超也是工程师，吴燕知道张超是在银行工作，做设备维护，银行的维护工作需要循规蹈矩，严守章程，这也会影响他的思维。不能出格，不能做违反规定的事情，看似严谨，实则是在维护一种平庸。

不过，吴燕想，张超出发点是对自己好，吴燕在内心还是感谢张超的。

这时，护士进来了，说医生找你。

吴燕的心不由自主的有点小紧张，她知道是医生找她术前谈话。

我能够做海扶刀吗？

她的心有点打鼓，心情忐忑的走进医生办公室。

医生办公室里，一个年轻的女医生，个儿不高，头发梳成一条马尾，娇小玲珑，很漂亮。

漂亮医生微笑了一下，请吴燕坐，她的手里拿着吴燕的检查报告单，看了一眼，说，“你是吴燕吧，我们谈谈好吗？”

“我是吴燕。”吴燕也笑了，她的紧张情绪一下子没有了。

医生拿着报告单，跟她交流检查结果，很奇怪，这位年轻漂亮的医生，并没有看报告单，而是一直微笑着跟吴燕交流，眼睛看着吴燕，流露出专注与爱怜，却把报告单的各项检查项目娓娓道来，让吴燕一听就明白。

漂亮医生说，你的情况我们也讨论过了，主要是轻度贫血，肌瘤比较大，几个大的肌瘤都集中在后壁，但总的来说不复杂，适合做海扶刀治疗。

啊，适合海扶刀，吴燕太高兴了。

这个医生的态度，说话，没有一点让人恐惧担心，轻言细语但语气坚定，对病人有一种尊重，对治疗充满自信，给病人一种信心，吴燕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医生，她突然有一种想拥抱对方的冲动。

吴燕的心彻底放了下来，她连声说了几个谢谢。

医生又说，你今天晚上就不要进食了，一会安排喝和爽水，明天一早就准备海扶刀治疗，你是第一台手术，晚上好好休息，保持体力。

吴燕回到房间，忍不住内心的激动，一想到明天就可以做海扶刀治疗了，一想到可以从此改变自己令人讨厌的身体了，不再带尿不湿，不再经常头晕，不再到处求医，影响工作，不再因为漫长的月经期而让老公方涛无可奈何，甚至抓狂。

八年的努力，八年的坚持，八年的倔强，终于要见到成果了。

我的未来，并不是如有的医生所说的越来越坏，不可收拾，而是会越来越好。

吴燕知道，这段时间因为海扶刀的事情，一直被亲朋好友反对，是因为他们爱她。

我一定要用一个健康的身体来回报他们，来证明自己的这次选择是正确的，证明这一次并不是任性，更不是疯狂。这是我对这几年寻医问药路的总结，是我对医疗新技术的学习和认识。

吴燕又看见了放在床头柜上的张超的信，她谢谢张超，那是张超在用常规的陈旧的判断来给自己提供的真诚建议。

“做海扶刀治疗，往往最难说服的就是我们身边的亲人和医生。”
吴燕又想起三千里老师的话。


吴燕期待着明天的海扶手术，她打开手机，进入99子宫网论坛，一篇文章吸引了她。

是一个姐妹写的她自己做海扶治疗的经历：《手术前和手术后的我》

我为自己选择海扶而庆幸，为自己手术成功而幸福，为自己走进99子宫网这个温馨的大家庭而满足。
当我满眼泪花走下海扶床时，我为我的手术成功的喜悦心情幸福的痛哭一场！
回想得病后一年多的痛苦经历，让我感受到了至生死于不顾的无奈情绪。为自己不了解科学技术而盲目的出现在一个个豪门医院的大门，一次次瘫倒在医院的楼梯口痛不欲生，一次次在夜雾弥漫中任泪水无数次打湿独枕暗自伤心；一次次漫步在街心公园的月色下，看着一对对情侣相互搀扶，心酸掺杂的神伤将自己淹没在黑暗的角落里；一次次看着复查的B超单子，更多的恐惧迫使自己陷入迷途的绝望崩溃下，突然的狂烈的倾听着歌手演唱的《最幸福的两口子》: “我们一起赚钱买房子，还要一起生个胖儿子”。
泪水像瓢泼的大雨，渴求老天能给我一个重生的机会，让我自己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女性，拥有普普通通的爱，普普通通的生活，如歌中所唱的简简单单那该有多美好呀！
突然的喜欢上了这首歌，羡慕更多的幸福夫妻，他们的和谐幸福时时刻刻的牵动着我的心，无数次的问自己，“这种美好的梦想我能实现吗”？
曾经没有的想法我都在想了，可恨人生的短暂时光，自己还没有几天为自己而活，一个昔日为父母的生活所需而在外打拼的我，才懂得了关于家庭的重要性，才懂得了什么是真正的女性，伟大的母爱，我也能拥有做母亲的日子吗？
可事实上，没有多少时光和机会留给我，残酷都在现实中找到我，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面对苍天，在静静的夜里想啊想啊。
无人回答！可怜的自己一次次祈求上苍给我一次机会，让可怜的人儿做一次幸福的女性，“有老公的日子，奉献母爱的日子，做一个贤妻良母的日子”。
可是怎么想，梦终究是一个梦，我真的渴求不要醒来，不要让我接受这残酷的现实: （要麽开腹剔除肌瘤、要麽切除子宫）。
无论是哪一种都是我不能更不想接受的，我伤心的哭着，一次次，一次次想把这种痛彻的心扉停止呼吸，一次次凭靠颤抖的双手在自己QQ空间抒写着诉不完的失落。点燃祈求希望的烛光，祈求苍天能被我的真情打动，求求老天您张开慈爱的双手，看看恳求您的孩子，不要剥夺我要求不高的幸福。
我不怕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累，我只求像一个个普通的母亲，做普通的女性，平凡的生活！
心痛了，梦醒了，残酷的现实你不想接受也得接受，疲惫的心无处安息。
当我终于找到了不开刀的手术，找到了不切子宫的手术，我成功的做了海扶，从医院出来，一路上我虽然是跌跌撞撞的走着，但是我内心充满喜悦、激动、兴奋，一心想着回家后赶紧上网，告诉曾经无数次耐心热情帮助我的99网志愿者以及同病相怜的姐妹，告诉他们我做了海扶了，我的手术成功了。
一路上，我还看到了世上还是好人多，公交车上，好心人看着我一步步艰难的挪动着脚步，都给我让座，高铁火车站，站里的好心人还给我开通了特殊通道，让我坐着轮椅上了开往回家的列车。


多坚强的女性，吴燕陷入久久的沉思。

这时，一个护士端了一大缸水来，是和爽，术前洗肠的，是时候了，开始战斗。

护士交代，何爽水需要在半小时内喝完。

吴燕平常是喝药都非常困难的人，此刻，她端起那个硕大的杯子，一仰脖，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大半。她知道，一会就要拉肚子了，群上美女们都是这样说的。

拉吧拉吧，拉掉那些痛苦的过去，换回一个崭新的自己。

吴燕突然笑了，她想起河北群友月亮的话：海扶刀的副作用，就是减肥，并且不用美葆媛了。

月亮胖啊，我自己已经瘦得像白骨精了，还需要减肥吗？

吴燕用手机进入99子宫网的QQ交流群，发了一条消息: “我明天做海扶刀手术，第一台。”

“祝贺，祝贺，热烈祝贺燕姐！”第一个发言的自然是小米，她的眼睛最尖。

“祝燕子姐手术成功！”

“燕子，你是在哪个医院做海扶？”

“燕子，是那个帅哥医生给你做吗？”

“燕子，今天晚上可要好好休息哦，明天才有体力。”

“燕姐，明天不要忘记了给我们现场直播哦，我们都期待着，我一早就会上群来等着你。”

还是那个小米，那个沈阳的年轻园林工程师，吴燕很喜欢这个小妹妹。

吴燕连说，“好，好，我一定现场直播。”

她要与群友们一道分享海扶战斗的快乐！

群友姐妹们有的献花，有的点赞，还有的发出各种各样快乐的表情，有些表情吴燕从来没有见过。

真是一个快乐的大家庭啊，大家都在为吴燕即将做海扶刀治疗而高兴。

吴燕有一种大战来临前的激动和兴奋，她感谢群友，感谢这些素昧平生的亲人。

这个时候，三千里老师说话了。他说，“燕子，从明天开始，你就不是病人了，要开始新的生活。”

吴燕想，是啊，明天，将是我生命的转折点。

突然间，吴燕觉得肚子不对了，她知道，战斗即将开始。

这将是她一个人的战斗，她听见了肚子里的“咕噜噜”的声音，好像大战来临前的炮声。

她要经历一次洗礼，把那些残渣余孽彻底的清理。

吴燕退出QQ群，准备迎接战斗。她想到，方涛还没有告诉呢，她打开手机发了一条短消息: “明日做海扶刀治疗。”

马上电话来了，是方涛的声音: “明天做手术，你一个人行吗？请了护工了吗？”

吴燕正准备回答，肚子发作了，匆忙间她扔下手机，向洗手间跑去。

厕所里，吴燕听见手机在房间里又响起来了，手机铃声是刘欢的《从头再来》:

“心若在，梦就在，天地之间还有真爱。
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是从头再来。”

刘欢的歌声慷慨激昂，厕所里的女孩子淋漓痛快。

房间里的手机铃声响个不停，好像在催促，吴燕，你快一点去接电话吧，你可知道，远方的，那一颗牵挂你的急切的心。


（未完待续）
作者: 三千里    时间: 2019-1-8 07:47
二十一节: 从头再来


昨天晚上，吴燕是有生以来跑厕所最多的一天。

和爽水也是真厉害，喝下去不到两个小时，肚子就开始发作，咕咕咕的叫，几分钟十几分钟就跑一次厕所。

肚子一旦发出信号，吴燕就立马翻身下床，以百米短跑的速度，咚咚咚，马上冲进洗手间。

吴燕后来干脆不上床了，坐在沙发上，等肚子反应。有了准备，肚子反而听话了。吴燕知道是拉的差不多了。

她给方涛发了个信息：“肚子拉空了，准备睡觉。”

马上方涛就来电话了，“拉空了？你是拉肚子了吗？”

“是啊，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吗？喝了何爽水，拉了好多次了呢。”吴燕回答。

“你明天要做手术，拉肚子怎么行呢？马上吃点东西吧，附近有牛奶卖吗？要补充营养。”方涛很关心，很温柔。

“这是洗肠呢，专门要拉肚子的。”吴燕给方涛解释。

“这怎么行呢？你马上出去买点吃的，饿着了，怎么做手术？”方涛下了命令。

看样子方涛根本不懂得何爽水是干什么的，吴燕无语。

方涛还在喋喋不休，“跟你说请护工，你不要，现在肚子饿了怎么办？要不要我明天请我的客户朋友来照顾你，给你炖一碗鸡汤来？”

“好，好，不说了，我自己想办法。”吴燕挂断了电话。

这个方涛，自己不懂又不学习，还什么都要来管，吴燕真的没办法与他解释清楚。

不过这个家伙终于知道关心人了，吴燕的心里还是高兴的。

美女医生说要好好休息，保存体力，吴燕明白，毕竟是做手术，必须保持战斗力，才能和顽敌战斗。

八年了，终于盼来了这一天。

吴燕的眼睛有些睁不开了，今天走了好多地方，累了，不知不觉间，就进入梦乡。



第二天早上天未亮，护士叫醒了吴燕，起床后吴燕感觉精神很好。

随护士去手术室的路上，吴燕还是有一些小紧张，要动手术了，虽说是无创，毕竟是自己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手术。

吴燕想到了张超说的小白鼠。

确实，吴燕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做过任何手术，何况这第一次手术，就遇见的是不一般的海扶刀手术。能不有一点紧张么？

超声波，高强度超声波，听说是好几百瓦特的功率。吴燕对功率很清楚，她知道超声波是由电磁波转换而来的，一个15瓦特的电灯泡，玻璃就热得受不了。

这个高强度超声波到底会不会打伤我的器官？神经啊，肠道啊，膀胱啊，这些都距离子宫很近，吴燕知道自己的是后壁肌瘤，就是在子宫的后面部分，超声波发射的距离要长一些，功率也要会大一些，并且后壁离脊髓、神经更近一些，会不会不好做？

吴燕突然联想很多，有些忐忑，有些没底。

高美美医生说不清楚海扶，高医生的主任说海扶刀不靠谱，希望她们说的不是真的。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回还”，尽管内心有一点不踏实，但是吴燕告诉自己，必须坚强，必须有风范。既然选择新技术，就要接受新技术的风险。

听说海扶刀前要有一些准备，备皮，灌肠，插尿管。备皮她倒不怕，不外乎就是刮毛。灌肠也不怕，昨天晚上已经拉干净了。就是插尿管，吴燕是高敏体质，平常打针都怕疼的，这个，让她仍然有点畏惧。

到了手术室，一推开门，吴燕看见昨天那个漂亮的女医生，女医生对她点点头，微微一笑。

很奇怪，吴燕的恐惧感马上消除了，她也对女医生点点头，微微一笑，像老朋友一般。

吴燕又一次看见海扶刀了，一个庞然大物，矗立在手术室中间，海扶刀的一边是一个高大的弧形拱门，里面似乎充满神秘，另外一边是一个长长的手术床，手术床的中央，有一个圆形的洞，圆洞的底部是黄色的发射器，神奇的超声波，应该就是从里面发出来的吧。

吴燕自己爬上了手术床，以俯卧姿势，肚子挨着那个圆洞，双手放在胸前。她有一点想笑，我这样是来做手术吗？像是像来做按摩啊。

护士很快就忙碌起来，灌肠很顺利，就是把一根小的管子从肛门伸进去，灌进一种特殊的水后，自己去洗手间解出来。吴燕基本上没有觉得什么痛苦，仅仅一次就完成了。

插尿管是为了往膀胱里注水，保持膀胱充盈，方便超声波顺利通过。

这是吴燕的理解，超声波要从膀胱经过，膀胱里充满水，超声波容易从水中通过，就相当于有一个通路，而不是像有的群友理解的方便排尿。

海扶前什么都没有吃，还有什么尿呢？

吴燕曾经听群友说特别害怕插尿管，但她感觉自己插尿管没有疼痛，也很快就完成了。

吴燕趴在海扶刀手术台上，身上盖了一床薄被，腹部对准手术台下的探头，阳春三月，虽然探头里还没有盛水，但肚子还是凉凉的。

吴燕的下颌部放在一个小枕头上，她觉得很舒服，这个姿势，真的有一点像在按摩店做全身按摩。

这个做按摩的姑娘可不简单，不是一般的按摩女郎啊，是一位高科技医生，一位漂亮的女医生。远隔几米之外，操作一种神奇的设备来抚摸她的肚皮，用一种有温度的超声波，来抚慰她的脏器，这是好多人都不可能有的享受。

吴燕想起来了，不是要请那位帅哥医生给自己做海扶么？怎么忘记了，没有提出这个要求。这两天经历的事情太多了，吴燕不由得有一点小遗憾。

麻醉医生在吴燕的右手打上点滴，吴燕知道，这不是麻醉药，是镇静剂药水。护士在她的左手绑上了血压监视器。

那位年轻漂亮的海扶医生开始说话了: 吴燕，治疗开始了哦，身子不要动了哦，有什么疼痛的就告诉我。

吴燕连忙说: 知道了。

手术室里的音乐响起来了，吴燕没有选择《梁祝》，她选择的是刘欢的歌。

“我不能随波浮沉，为了我致爱的亲人。
再苦再难也要坚强，只为那些期待眼神。
心若在，梦就在，，，，，”

她需要高亢，激越，需要鼓励自己。

吴燕享受着从头再来的豪迈，她不怕痛，她享受痛的快乐！享受不一样的手术。

吴燕感觉到肚子下的水升起上了，凉水在抚摸肚子，探头在贴着肚皮移动，她知道是海扶刀手术开始了。

没有血肉横飞，没有鲜血淋漓，没有麻醉后的昏迷，我正在享受手术，享受高科技手术。

吴燕抬起头，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刚刚八点。

昨天早上这个时候，她还在张超的车上，远远的看见照母山，看见阳光下的揽星塔一片辉煌灿烂。今天，海扶治疗室里一片幽暗，可是，她感觉到自己的心中升起来一轮太阳，她看见了满屋子的阳光。

一场特殊的战斗开始了。

吴燕点开手机，进入到99子宫网站的QQ群，她要把这具有历史意义的一刻告诉大家。

吴燕看见小米和一些群友正在说话，她马上发了一条信息：

“各位姐妹，我的海扶刀手术开始了。”


（未完待续）
作者: 三千里    时间: 2019-1-8 07:51
二十二节: 海扶刀手术


群友们都说做海扶刀手术时可以看电视、玩手机，吴燕决定履行她对小米的承诺，她要做海扶刀手术的“现场直播”。

群友们看见吴燕发的话了，立即欢呼起来。

“太好了，太好了，我们已经等着呢。”小米第一个说话。

“预祝燕姐手术成功！”有人送了一朵花。

“真没想到，做手术还可以现场直播呢。”有人感慨。

“燕子，你玩手机可以，身体可不要动哦。”有人提醒吴燕。

吴燕知道，超声波的焦点不能打偏了，那可不是小事情。

群上沸腾了，但很快又安静下来，大家都在等待吴燕发直播信息。

吴燕开始发消息了。

——有一股冷水浸上来，我的腹部感觉凉意。

——我感觉到肚子开始在疼痛了。

“水冷吗？”有人在问。
“能够忍受吗？燕姐。”小米在关心。

——水冷，像自来水。
——能够忍受，像来大姨妈疼一样，像蚂蚁在咬我的肚子。

“燕子，你是趴着的还是仰着的？”有一位叫广东的群友问。

“是趴着的。”吴燕回答。

“趴着不难受吗？”广东继续问。

“不难受，我喜欢这个姿势。”

“我们这里的海扶刀是仰着做的，我正准备去做呢，是不一样的吗？”

“广东，仰着做的不是真的海扶刀，是热疗，你千万不要去，没有效果的哟。”有群友在提醒广东。

“真的啊，你不说我还不知道呢，他们说他们的也是海扶刀。”广东说。

吴燕在99子宫网论坛上看见过，有一种海扶刀是仰着做的，探头在肚子的上方，是模仿的海扶刀。

什么东西都有假冒。

吴燕最痛恨假冒了，吴燕公司的一些电子产品，常被海城的一家公司模仿，那家公司只消把外观设计稍稍改动一下，就堂而皇之的把他们的产品推到市场上。那家公司产品的功能、质量并不好，但是用户哪里看得出来，只有买了才知道不好用，让用户认为是所有的产品都不好，严重扰乱了市场。

吴燕公司几次诉诸法律，对方却敢于对簿公堂，说外观设计他们的更好看，他们也申请了专利，法律也奈何他们不得，真是为了经济利益不要脸皮。

假冒就是山寨，现在的山寨产品太多，大到汽车，小到服装，手机，包包，化妆用品，那些人以极小的成本，剽窃别人的辛辛苦苦研发的成果。

没想到海扶刀也有人假冒，好在自己认真了解过了，我做的是真海扶，吴燕此刻心中充满了骄傲。

“燕子，手术医生不干涉你用手机吗？”有一位新群友在问。

吴燕偏过头看了看护士，护士对她也微微笑了一笑。

吴燕的直播很顺利，尽管旁边的护士没有做干涉。但是吴燕觉得趴着不太好打字，不习惯，她也不好意思一直直播下去，因为毕竟是在做手术啊，她还是有些怕影响医生的手术操作。

不一会儿，吴燕就感觉腹部的动静渐渐大了起来，肚子下面的水，一会儿冰凉，一会儿很烫，烫得她咬紧了牙关。

她想起一个患者写的文章，“海扶冰火两重天”。

子宫里正在进行一场战斗，虽然谈不上惨绝人寰，但也是一场对意志力的考验，吴燕咬住牙忍耐，犯那么大的错误，长那么大的瘤子，必然要接受惩罚，不能简单敷衍。

吴燕觉得子宫部位的疼痛还能够忍受，但尾骨附近开始酸胀了，像做按摩时的被戳中了穴位，让人很难受，她不由得哼哼了起来。

酸胀感是间歇性的，为了转移注意力，吴燕尽量去听音乐。

她选择的《从头再来》歌曲在反复的播放。

“心若在，梦就在，天地之间还有真爱。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是从头再来。”

吴燕的头渐渐重了，晕晕乎乎的，不知不觉她睡着了。

不知什么时候，吴燕醒了，护士告诉她，手术结束了。

吴燕的手机还握在手上，她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一小时二十分钟。

护士为吴燕解下束缚，怕她头晕，准备扶她上旁边的移动担架床。吴燕站起来试了试，居然一点不觉得头晕，说可以自己走。

走了两步，吴燕没有什么不适，只是手术部位有隐隐地疼痛。

她走出手术室，慢慢的向电梯走去，有一种大功告成的感觉。

回到病房，护士送来了冰袋，叫吴燕冷敷，说可以消除做海扶刀时沉积在腹部的热量。

中午，食堂阿姨送来了营养粥，吴燕觉得很饿，把一碗稀粥喝了个精光，还吃了一个张超送来的香蕉。

吴燕感觉尿道有些疼，她告诉李娟娟，李娟娟带她去理疗室。理疗室里，医生用一台机器的探头贴在吴燕的屁股和肚子上，吴燕感觉舒缓效果特别好。医生说，因为拔了尿管，尿道有些疼，经过这台机器舒缓一下，去小便也就顺畅了。

医生告诉吴燕，一定要多喝水，多上小号，恢复得快些。

吴燕听一些群友说过，海扶刀做了后，有些人上小号有困难时，打开厕所水龙头的开关，听到哗哗的流水声，小号就顺畅了。吴燕到厕所试了试，果真如此。

下午，吴燕做了核磁共振，漂亮医生来看了片子，告诉她说手术做的很成功，肌瘤已经完全没有供血，瘤体消融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三个月后复查。

吴燕听志愿者医生说过，子宫肌瘤消融达到百分之七十，就与开腹手术的效果差不多。

心里最后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只盼着三个月后的复查。

吴燕想第二天就回海城，护士告诉她，医院可以帮助预订机票，并且有人送票来，吴燕预订了明天的机票，给方涛发了个短消息：我已经做完海扶刀治疗，明天回来。


晚上，吴燕躺在病床上抚摸着自己的肚皮，是那么的光滑细腻而有弹性，肚子做了两个小时的冰敷，已经完全不痛了，她看了看，洁白的皮肤上有一个大大的暗红色的圆圈，她知道是超声波探头挤压的结果，过几天肯定会消失的，整个肚子上，没有一个疤痕，没有一个孔洞，她的内心真的很庆幸。

我这是做了手术了吗？我可真是做了一个神奇的手术呀。

夜里吴燕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生了一个小孩，是女孩。梦醒了，她想，怎么是个女孩呢？方涛喜欢儿子啊，至于家婆呢，这个海城本地的老太婆，就更喜欢孙子了。但吴燕满喜欢女孩子的，她喜欢女儿能够像自己一样，从小就很优秀，是爸爸妈妈的小棉袄。

第二天，李娟娟送吴燕到了机场，在江北机场的第二候机口门前，吴燕与李娟娟照了一张合影。

她看了看照片，李娟娟笑的很甜，自己也笑的很甜。

正准备分手，吴燕想起一个事情，她问李娟娟，那天人和湖边的那个小孩怎么样了，救活了吗？

哪个小孩？李娟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吴燕说，就是你们去做人工呼吸的那个小孩啊，他们在湖边捞鱼掉下水去了，我亲眼看见的。

哦，李娟娟笑了，说，你在现场啊，我都没有注意呢，救活了，救活了，做了人工呼吸，小孩就活过来了。

吴燕看李娟娟说的很平静，好像是发生了一个平常的事情。

吴燕说: 多亏了你们啊。

李娟娟又说，这没有什么。幸亏你们救起来快，小孩落水没有超过大脑缺氧极限，五到十分钟，是黄金救援时间，没有超过这个时间，是没有问题的，我们医院的所有医护人员都会做人工呼吸。

吴燕看见，李娟娟又笑起来了，很甜，很灿烂，有如海扶医院里的李子花迎风招展。

李娟娟上车了，吴燕不停的挥手，像老朋友告别，感觉有些不舍，一直看着李娟娟的汽车远去。

她打开手机，给张超发了条短消息：

“我已经做了海扶刀治疗，今天准备回去，已经到机场，谢谢你和高美美的照顾，今后你们有空到海城，请一定来玩。”

（未完待续）
作者: 三千里    时间: 2019-1-8 08:11
二十三节: 王教授查房


飞机在山城机场长长的跑道上轰鸣，突然间拔地而起，天空上，吴燕又看见了这座城市。

照母山，还有那个高高的揽星塔和那一片城市森林氧吧，还有两条大江和公路、汽车、楼房，一切都是那么熟悉，渐渐的远去，吴燕有一种依依不舍，虽然才认识这座城市三天。

此时的心和来的时候判若两人，她不再是迷茫和担心，而是轻松而坦然。心中充满美丽和生机，吴燕想，是不是应该做一个未来的计划了。

王教授不是说，回去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要误了季节。吴燕知道王教授说的是什么。

古人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吴燕想到了妈妈，想到了家婆。我会有孩子的，你们一定会上抱孙子的。

现在有的年轻人不生孩子，是她们不能生吗？不是。她们有的只顾自己玩乐，忽视父母亲的抱孙子的心，也忽视人的传承责任，有的男孩子和女孩子甚至连结婚都不想，就想一个人清静。

当然，有的也可能有心理障碍，对婚姻和生孩子有一种天生的畏惧。

我可是无所畏惧的啊，结婚八年了，一直没有要成功孩子。

“方涛会来接我吗？”这个只想要孩子却不会关心人的傻大个，会想到来接我吗？

我会把这次神奇的海扶刀治疗经历告诉他，让这个傻大个在我的面前惊讶！他自称什么都懂什么都知道，却对海扶这个高科技一片空白，完全是一个“海盲”。

“海盲”，这是吴燕突然之间的发明，不思进取，不与时俱进，对科技创新一片空白，一片茫然。

“哼，还说人家志愿者是医托，有你好看的。”

吴燕咬了咬嘴唇，斩钉切铁的自言自语了一句。

吴燕要把她的肚子给方涛看看，没有伤口，皮肤光光滑滑的，有这样的手术吗？她很想看见方涛惊讶的表情，让他那一双小眼睛睁得溜圆，让他那一张大嘴巴张开的好大，合不拢嘴来，要让他为这次没有来山城而后悔。

吴燕不禁有些自豪，她想设计点什么来惩罚方涛。

两口子，生活就应该有点盐，不能总这样平淡。

对，也纪念我这次难忘的海扶刀之行，我要让你看看中国的科技功夫，像李小龙的拳术，看得你眼花缭乱。

这可比李小龙的拳术厉害得多了，是高科技手术，是有当代科技魔力的中国功夫。

吴燕眯缝着眼睛，像在设计她的公司的新产品，考虑着流程。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

好，吴燕已经成竹在胸，设计了一个高科技恶作剧。

方涛，我要让你尝尝愚昧的味道，吴燕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坏笑。

吴燕从兴奋中安静下来，她觉得有些冷，双手抱在胸前，她知道，这是几年来子宫肌瘤所造成的贫血，已经让她不能适应正常的空调温度了。

“小姐，需要一条毛毯吗？”

一个温柔的声音，哦，原来自己乘坐的就是三天前的山城航班，一条毛毯搭在胸前，吴燕顿时感觉到了温暖。

山城人真好。一股暖流在她心中升起。

吴燕想到了今天早晨在海扶医院查房的事情。

天刚蒙蒙亮，吴燕被护士唤醒，不一会，走进来一群医生，走在最前面的人她认出来了，是中央电视台专题节目中的那个教授，是王教授。

王教授个子不高，五十多岁，略显清瘦，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他微笑着大踏步走进病房，和第一床的病友交谈。

第一床的病友患的是腺肌症，还没有做海扶，昨天深夜才住院来的，好像是黑龙江的，吴燕了解的不多。

吴燕看着王教授在与那位病友交流，她知道，王教授是资深的妇科医生，海扶刀发明人，发明家，是她心中的英雄。

中国人太需要有英雄了，吴燕去过一些国家，到处都可以看见一些科学家、文学家、政治家、军事家的雕塑。在英国，好多地方都有牛顿、莎士比亚、丘吉尔的雕塑，充满了他们国家和民族的英雄主义崇拜。在莫斯科，青年人结婚，都必须给无名英雄纪念碑献花，是结婚仪式的重要流程。而在我们国家，看见的只是歌星、影星、笑星的巨幅广告。

吴燕不崇拜星，星，最多是让你乐一乐，缺乏深度，她只崇拜能够发明创造的人，尤其是中国的袁隆平。

好像在电视上看见过，2000年的时候，第一次中国发明奖大会，王教授还和袁隆平一起领过奖呢，是江泽民主席颁发的。

其实我们国家还是一直重视发明创造的。

王教授，难道他和那位海扶刀的总工程师是两兄弟吗？都姓王。上阵亲兄弟，打仗父子兵。

吴燕想起了电视里海扶刀在牛津大学丘吉尔医院安装，那些护士不相信王总工是中国人，一直说他是日本人，是韩国人。王总工骄傲的告诉她们，我是中国人。

中国人，五千年华夏民族的子孙，泱泱大国，是应该有很多英雄的。

吴燕查过资料，说海扶刀的设想是上个世纪四、五十年代美国人提出来的，是美国的一位医生和一位工程师，他们是两兄弟，可是他们一直未能做出来。

王教授和王总工应该也是两兄弟吗？唯有亲情，才更有力量。

吴燕有工程技术情节，工程技术是其他行业的基础，如医学，教育，农业，商业，她崇拜搞发明创造的人。

吴燕想，近一百年来，中国的很多医疗技术都是跟在外国人后面，如核磁共振，CT，腹腔镜，宫腔镜，而唯独海扶技术，是中国人发明的，在国际上领先，中国原始创新技术的领头人居然来看我来了，能不激动吗？

看见王教授来到自己面前了，吴燕太激动了，忍不住说，“王教授，你是王教授，我认识你。”

王教授笑呵呵的回答: “我也知道你哦，你是吴燕，来自海城，是个高科技企业的很优秀的工程师，很不简单哦。”

吴燕说，“你们发明了海扶刀，让患者可以不开刀做手术了，更是不简单呢。”

王教授夸奖吴燕: “你敢于做海扶刀，千里迢迢从海城一个人来，你的这种勇敢精神和智慧，是值得我们学习的。”

王教授接着说，海扶刀是一种创新，我听说你在公司里也是做研发工作，也是创新。创新是做前人没有做过的事情，非常光荣，但压力也非常大。

王教授说，压力大会影响情绪，造成焦虑，教师，会计师，企业经理，也和你们这些工程师一样，都面临很大的压力，如果不能自我调节，会造成气血淤积，气血淤积而长瘤子，回去要注意减压哦。

这个慈眉善眼的医生，笑眯眯的如数家珍般的与吴燕交流病情，又告诉她回去应该怎么做，注意什么，调整什么。

王教授告诉吴燕，子宫肌瘤就是一个普通病，常见病，回去减减压，不要有负担，病就慢慢的好了，千万别在意肚子里的已经消融了的瘤儿。你回去后，最重要的是不要再把自己当病人，你已经治疗了，不是病人了，回去大胆的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该吃什么就吃什么，该动就动，该玩就玩，该工作就工作，要活出你生病前的精气神来。

王教授说，我们很多人，对事业有着几乎完美的要求，却忽略了健康，你的情况并不是个例，现代社会，女性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来自工作和家庭的双重压力日益增加，如果不能保持一个乐观的情绪和平和的心态，过度焦虑与压抑就容易导致内分泌失调，持续时间长，给身体健康会带来极大的负面影响。

王教授希望吴燕要用对事业的尽心程度来对待自己的身心健康，找到努力工作和健康生活的平衡。建立科学的运动习惯，提高身体素质的同时排解压力，收获健康和快乐！

王教授请医生助理给吴燕分享一个运动小处方 ：
     运动方式：快步走（有氧运动）
    运动频率：每天1次；一周5—7天
    运动强度：一次3—5公里，
    运动心率带：（220-年龄）×60%~80% 次/分；平均心率：110～130次/分
运动时间：40-60分钟 ，
建议以手环等穿戴设备自我记录运动情况和睡眠的质量；循序渐近，运动时掌握好呼吸节奏；运动中如果出现身体不适，请自行调节速度或中止锻炼。


王教授的每一句话，都说到了吴燕的心里。

吴燕知道，王教授是全国政协委员，刚参加完两会回来，还提了保护女性健康的提案，百忙之中能够亲自查房看自己，她非常感动，心中有很多话想说，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是一个劲的点头，对王教授傻傻的笑。

那个时候，吴燕的心中也像现在这样温暖。

她想到了三千里的一首诗《照母山》，里面写得有王教授。

照母山啊照母山，几百年来美名传，从来都是母照儿，儿照母亲为那般。
舔犊之情人常见，反哺之恩世上鲜，莫道天下多孝悌，母病三年来应验。
古人尚有寒食节，今人饱腹多狂欢，人间若无真情在，孝字只能当笑谈。
海扶当是照母术，保护女性得康健，医生当如王教授，人间应多照母山。

多么难忘的三天。

哼，方涛，你还阻拦我来呢，你这个海盲，不孝丈夫，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丈夫对妻子能说不孝吗？当然可以啊，你对妻子不好，妻子没有孩子，老人抱不了孙子，人类没有了继承，无后为大，当然是不孝啊。

不知不觉中，吴燕还真的睡着了。


（未完待续）
作者: 三千里    时间: 2019-1-8 08:13
二十四节: 懒人迷信权威


吴燕下了飞机 ，走到海城机场出口，在接机的人群中，她一眼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高高的个子，鹤立鸡群，胖胖的脸上，一双小眼睛睁得圆圆的在搜寻，那不是方涛么。

这个傻大个，他怎么会来接我呢，他不是说过绝不会陪我去山城么？居然会接我来了。过去吴燕出差，方涛也从来没有到机场来接过，吴燕感觉到有一点意外，也有几分惊喜。

“方涛！”吴燕右手拉着行李箱包快走几步，左手一扬，喊了一声。

没想到才几天时间，方涛居然有这么大的变化，这个绝不相信海扶刀的人，这个这几年对自己有些冷淡的丈夫，居然来接自己了，这还是头一次。

方涛看见吴燕了，也大声的喊，吴燕！吴燕！他赶紧推开人群，过来搂住吴燕的双肩，看了好几秒钟，好像他失去的燕子又飞回来了，有些激动。

方涛赶忙拉过箱包，牵着吴燕的手向停车场走去。吴燕的心情大好，被人呵护，好久没有这样的待遇了，看样子这次逃跑还跑对了。

汽车上，吴燕滔滔不绝的给方涛讲山城的见闻，讲海扶刀，讲海扶医院，讲照母山，讲渣滓洞、白公馆，讲她在做海扶手术时，给群友做的现场直播。

但吴燕没有讲张超，那是隐私，她做了一个善意的隐瞒，因为她知道，男人是不喜欢女人在外地去单独见别的男人，何况还是她在大学时的同学。

“你还做了现场直播？是山城电视台记者来做的现场直播吗？”方涛觉得有些奇怪，这个手术有那么重要吗？

“我自己做的啊。”吴燕笑嘻嘻的回答。

“你自己怎么做呢？”方涛不懂得了。

“用手机做啊，在QQ群上。”吴燕解释。

“手机上，都播些什么呢？是医生怎么做手术吗？”方涛还是不明白。

“就是把我手术的情况告诉大家，我的感觉啊，我有没有疼痛啊，你这傻大个，什么都不懂。”吴燕有些不耐烦了。

“哦，我明白了，明白了，这还真是一个好方法呢，手术居然可以直播，我还真的没有想到呢，还是我老婆聪明。”方涛哈哈大笑起来。

方涛说，吴燕走后，他还真的去看了看那个网站，他说，根据他在生意场上的经验判断，那个99子宫网基本上算是个诚信的网站，那个海扶刀应该是对肿瘤治疗有用的。

“为什么呢？”方涛说：“但凡假的东西，都不会长久，都会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我看了那个网站，一直存在好几年了，网站上的文章，虽然没有细看内容，但是我看了文章写的时间，也是好几年来的都有，并且网站上的内容也每天有更新。”

吴燕想到了方涛给她汇的三万元钱，一直以为是牛津亭的照片起了作用，是方涛崇洋媚外，没想到他是真的调查了网站，“不见鬼子不挂铉”。

吴燕嗔怪他，“过去叫你看网站，你还一直不看呢。”

“那是我不想看啊，我觉得没必要，你想，那么大的肌瘤，能够在体外就杀死它，我到过很多国家，就是在美国，子宫肌瘤的手术也是开刀的，并且还有很多病人是切子宫的，你看过有位女作家写的《费城被阉割的女性》吗？”方涛问吴燕。

吴燕说，“我看过啊，是毕淑敏老师写的。”

其实方涛就是在99子宫网上看见的，毕淑敏老师对美国热娜女士的采访，看得方涛心惊肉跳，他心中暗想，好在没有叫吴燕在海城医院做手术，说不定那个朱教授就真的会切割掉老婆的子宫了。

“在女人被切除子宫和卵巢之后，改变的不但是性，还有人性。”吴燕顺口背了一句毕淑敏的话，问方涛，“你说对吗？”

方涛点点头，说，“原来子宫切除会有那么大的影响啊，在美国也有那么多医生热衷于切子宫，有那么多病人不知道子宫的重要性，真没有想到。”

见吴燕没有说话，方涛继续说，“美国科技那么发达，美国人都是切子宫，你说中国有不开刀的技术，我能够相信吗？老实说，我到现在虽然是相信有海扶刀这个玩意儿，但是对它的效果到底是不是好，是不是有忽悠的成分，我仍然是半信半疑呢。”

“你为什么要看99子宫网呢？”吴燕看了方涛一眼。

“是因为你跑了啊，你私自外逃，我要把你缉拿归案，不得不多方侦查，99子宫网是你藏匿的具有最大嫌疑的地方。”方涛露出得意的一笑。

吴燕也笑了，她明白，在方涛这个傻大个的心中，她还是很重要的。

其实吴燕也清楚，方涛虽然是外表五大三粗，但一点也不傻，他是面带猪像，心头明亮的那种人，要不生意场上他早就败下阵来。

“老实告诉你，我之所以最终相信海扶刀，其实还与表哥有关系，你想知道是什么原因吗？”方涛卖了一个关子。

“表哥？与他有什么关系？他不是在台湾的吗？他怎么会知道海扶刀，你怎么会想到去问他？”吴燕竖起眉毛，惊奇的问。

方涛不紧不慢的说：“你知道舅舅快满七十岁了吧，那天表哥打电话来，说今年要办一办，也请我们去台湾玩几天。”

“舅舅的生日，我怎么不知道，和这个有关系吗？”吴燕抢白了方涛一句。

方涛仍然是不紧不慢的语气: “表哥在台北长庚医院，现在已经是科主任了，我就顺便问了他海扶刀，表哥说，海扶刀有啊，是大陆生产的，他们医院妇产科最近也引进了海扶刀，做海扶刀的病人还真不少，我这才有点信了。”

台湾长庚医院也引进了海扶刀？吴燕听了很高兴，说，“方涛你真会侦察啊，侦察到台湾去了。”

“是啊，表哥在长庚医院是权威，长庚医院是什么，国际知名医院，我能不问问表哥吗？权威就是权威，一言九鼎，没有水分。”

方涛想说，不像你在网站上看见的那些志愿者，包括那个叫什么三千里的，连医生都不是，就跟你一样是个工程师，居然敢在网上说东说西，医疗的问题是专业的问题，不是随便哪个人能够说的，虽然我现在不说他们是托了，可是我能够轻易相信他们吗？

这句话方涛没有说出来，他怕吴燕不高兴。

吴燕知道，长庚医院是台塑大王王永庆先生创办的，是台湾第一大的好像也是亚洲第一大的医院，具备雄厚的医疗和科研能力，表哥在那里当主任。看样子方涛还是真聪明，善于找捷径，不过他信任的不是海扶刀，而是表哥那个权威。

吴燕想，现在社会上好多人不都是这样的吗？不愿意学习，不愿意下功夫寻找鉴别，不自己判断，全靠听专家的，万一那个专家没有真本事，是个砖家，你不是吃亏了吗？

吴燕想到了她单位有的高级工程师。

其实，就即便是真正的专家，他也是只精通于某个领域的知识和技能，在其他领域，他也需要学习，尤其是现在的学科越分越细，好多专家的知识面越来越窄，不要以为是个教授博士，你就认为他什么都懂得，要这样，你不被误导才怪。

“专家孤学也”，好像一篇古文说过，老祖宗都知道的道理，我们现在有好多人却不明白。

“懒人迷信权威”，吴燕突然得出一个结论。

她笑了笑，看了方涛一眼，方涛的眼睛看着前方，嘴巴笑眯眯的，一双大手搭在方向盘上，食指轻轻的有节奏的敲打着方向盘。


（未完待续）
作者: 三千里    时间: 2019-1-8 08:16
二十五节: 老婆的肚皮


到底海城的温度还是高很多，汽车上，吴燕觉得有些热了，她脱去褐色的毛衣，只穿一件红白相间的花格子衬衣，显得更加美丽而有精神。

吴燕继续讲述她的山城见闻: “你还不陪我去呢，弄的我好孤独。别人那些从北京、上海去的，还有国外的，好多都有老公陪，就我是一个人，孤苦伶仃的。”

吴燕没有说她在山城海扶医院的快乐，她想多诉诉苦，其实她在山城的医院里是一点也不孤独，整天都是在医生护士和病友的欢快之中，她们一起去看枇杷，去闻李子花的清香，真的很快乐。

这个时候她有意想气一气老公，好出出气。“这次你没有去也真是太可惜了，你说你见多识广，可你失去了见识海扶刀的机会，你知道海扶刀多神奇吗？”

“哈哈，再神奇也见不到啊，我去了能看到海扶刀吗？”

“这你就错了，海扶医院规定，手术室病人家属是可以进去的。好多家属都进去看了海扶刀，说没想到中国有这样大型的医疗设备，没有想到中国有这样神奇的手术，没想到有可以让亲属进手术室看病人做手术。 ”

“这是多么人性化的规定啊，他们对病人的关心，超过好多亲人。”吴燕有意识的看了一眼方涛。

“我还看见中央电视台专题节目的那个王教授了，王教授是全国政协委员，他都来看我，你还不来呢。他跟我讲，子宫肌瘤与心情有关系，与老公的关心不够有很大的关系。”

与心情有关，王教授确实是讲了，但是说老公关心不够，王教授并没有讲，是吴燕故意编的。

吴燕斜眼看了一下方涛，见方涛表情凝重，似乎在很认真的听，她又编了一个故事。说，你知道吗？三千里老师还来看我了，还给我送来了一束鲜花，好漂亮的，荷兰的郁金香。

吴燕说，三千里老师还请我吃了山城的酸辣粉，还有川北凉粉，也很好吃，不亚于我们的沙县小吃呢。

其实酸辣粉和川北凉粉是张超请她吃的，吴燕故意换了一个人，山城小吃的味道确实不错。

吴燕说，本来三千里老师还要请我吃火锅，但是因为要做手术，没有吃成，这次是个遗憾，你方涛今后要给我补起哦。

方涛在99子宫网上确实看见过三千里与群友一起吃火锅的图片，一群人围坐一起，举杯相庆，好不热闹，火锅桌上热气腾腾。

他连忙说，“好，好！我一定补，今后我们到山城，我请你吃最好的火锅。”

方涛想起来他在山城吃过火锅，是他的客户请的，好像叫什么陶然古镇，古香古色，在山城市中心的一个森林公园里，具体位置记不住了，在他的记忆中那个大包子特别好吃，别人都只能吃半个，自己吃了整整一个。

今后带吴燕到山城旅游，一定要去那个古镇，让吴燕吃火锅，也尝尝那个大包子。

方涛今天开车，跑得比较慢，倒不是因为几天前在这条路上得了罚单，他确实是在认真听吴燕说话，他也想到了好多事情。

方涛的内心有些自责了，他想，这些年对吴燕的关心是少了，让她自己去了解了这么多，让她纠结了这么多年。

女人是需要关爱的，自己要改一改，好在他已经跟妈妈打招呼了，今天晚上妈妈已经为吴燕专门准备了丰盛的接风晚餐，并且吴燕的妈妈也要过来。


晚餐果然是很丰富，有吴燕最喜欢吃的鸡卷和清蒸龙虾，还有鳗鱼汤，一家人其乐融融，两位妈妈都喝了一点酒，祝吴燕手术成功。

晚上，吴燕把前天夜里做的梦告诉了方涛，说，“方涛，我梦见我有了孩子呢。”

方涛也很高兴，说：“是啊，我们都三十大几的人了，是应该有个孩子了，妈妈还说，过几天去普陀山，给你拜拜观世音呢，她老人家想抱孙子都想到命里去了呢。”

洗了澡，吴燕觉得浑身舒服，她真的有些累了。她说，这几天都是在医院住的，没有休息好，她准备早点睡觉。

方涛说，才做了手术，应该多休息，你先睡吧。

一会，方涛走到床边，对吴燕说，“我想起一个事情，可以看看吗？”

“看什么呀？”吴燕是真的困了，现在只想睡觉。

“看你做的手术啊，你昨天做的手术，今天就回来了，我想看看你这个手术伤口恢复的怎样？我也应该关心关心啊。”

“什么手术伤口？”吴燕有一些气愤，这个傻大个，明明是无创手术，还看什么伤口，真的是没有搞懂。

吴燕生气了，不想跟方涛解释。突然吴燕想到在飞机上的计划，她表情严肃的告诉方涛:

“这个手术很特别，看的流程很复杂，是不能随便看的。”

“怎么复杂啦？不就是拉开裤子就可以看了吗，你是我老婆，还要什么流程，我老婆的肚子我都不能看，还要写什么申请吗？”

吴燕镇静的说，“老婆的肚子你当然可以看，但你必须要执行了三个流程，才能看，我是做的海扶刀，海扶刀不是一般的手术，是高科技手术，你知道吗？高科技，不能随便看的。”

“哪三个流程？”方涛迫不及待的问。

吴燕冷静的说: “一，净手。二，静心。三，念咒。”

“什么玩意儿啊，不是高科技吗？怎么还有念咒语这些封建名堂啊？”

“是啊，这是现代高科技，现代高科技一定是有历史沉淀的，没有旧，哪有新呢，你听说过隔山打牛的故事吗？”吴燕问。

“隔山打牛，听说过，那是金庸小说里的功夫，一个有武功的人挥出一拳就把山那面的野牛打死了。”

“是啊，海扶刀也是中国功夫，也是隔山打瘤，不过它打的不是野牛，是肿瘤，不管什么肿瘤都能够打死的，什么肝癌，骨肿瘤，乳腺癌，胰腺癌，血管瘤，都能够打死的。这些都是恶性肿瘤哟，是癌，同样能打死，你想它那么大的功力，是不能乱看的，否则你的眼睛会受到损伤。”

一听说是恶性肿瘤，是癌，方涛有些被镇住了，他对癌这个字眼有点畏惧，平时看书报，看见癌这个字，他都会有意跳过去，他不相信自己会癌，但也不想看见癌这个字，会让自己产生联想，干扰自己的下意识。

“那我应该怎么办？”

方涛真有些不知所措了，他眨了眨小眼睛，连癌症都能够杀死，他还真的有些害怕这神奇功夫伤了自己的眼睛。吴燕都说我的眼睛虽然小，但是有神，小眼睛的人有大智慧。

“刚才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要按照流程。”

“哦，流程，你再说说，是什么流程，净手，静心，还有一个什么？”方涛很紧张。

“念咒语。”吴燕懒懒的说。

“哦，它们都应该怎么操作？”方涛变得很虔诚。


（未完待续）
作者: 三千里    时间: 2019-1-8 08:19
二十六节: 红梅花


吴燕躺在床上，微微睁开眼睛，眼睛里有一种迷离的眼神，她并没有看方涛，而是看着天花板，煞有介事的发布指令。

“净手，就是你必须用肥皂把手洗三遍，记住，洗三遍，不能多，也不能少，不能用香皂，更不能用洗涤液，必须要用肥皂，最好是用农村的皂角，越原始越好，皂角，我们家有吗？”

“没有。”方涛毕恭毕敬的回答。

“没有那就算了。”

吴燕接着说，“静心，就是你必须要打开99子宫网，上面有说明，网站上的那个中央电视台的专题节目，有二十多分钟，你必须看完，不能懒，必须一个字不落的听完、看完。”

“念咒，就是你要跪在我的肚子前，双手合十，闭上眼睛，意守丹田，不能有任何邪念，要发自内心的念咒语。”

“什么咒语？”方涛急切的问。

“咒语你记好，是四句，我替子宫公主，拜见杀手海扶，请您隔山打瘤，帮我降妖除魔。”吴燕仍然不紧不慢的下达指令。

“要念上三分钟，你执行完这些流程，睁开眼睛，会看见我的肚子上有五朵红梅花，她们组成一个红色的大圆，那就是隐形杀手海扶刀的法力通道入口。”

五朵红梅花，开在吴燕洁白如玉的肚子上，真是太神奇了，想起来很有意思，方涛真的想看看。

不过，吴燕说的太玄了，方涛的智力已经不够用，难道现在的科技真的是这么高深莫测吗？

五朵红梅，隐形杀手，法力通道，这个红梅花就是伤口的形状吗？这个伤口对身体是没有影响的吗？

方涛搞不懂了。

吴燕毕竟是工程师啊，在高科技面前吴燕比自己懂得多，一向都是吴燕比自己有发言权，吴燕都信的东西，自己能够不信么？

方涛只能按照吴燕的要求去办，他打开电脑，去洗手间认认真真的洗了三次手，然后他问吴燕，静心应该怎么做？

“你登录99子宫网网站，进入中央电视台的科技苑，有海扶刀的视频节目，你看见了吗？”

“我进网站了，中央电视台科技苑在哪里？我还是没有找到。”方涛在电脑前认真寻找，像小学生一样的听话。

“你静下心来找，不行可以搜索，必须一口气把节目全部看完，中途不得中断。”

“怎么要在网站上看？”方涛有点纳闷，静心不外乎面壁思过什么的，怎么和网络上的东西有关系？不过他还是耐住性子在找。

“科技苑里的节目名称叫什么？”方涛问。

“节目名叫《海扶刀——不流血的手术刀》。”

“什么，手术刀有不流血的吗？”方涛有些不解，自言自语。

但是他还是无可奈何的继续寻找，好不容易找到了那个节目，是99子宫网在中央台科技苑下载的节目视频。

方涛很认真的看，小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脑屏幕，一直不眨眼，老实说，有些没看懂，但是他仍然坚持看，一直看到主持人的结束语：

“22年前，一个思想的小火花，实现了人类无创治疗的梦想。不开刀不流血就能消灭肿瘤。这是山城医科大学王教授团队发明的免开刀不流血的超声波消融肿瘤手术技术，更是一场临床治疗医学的革命。”

方涛沉默了几分钟，想，这个海扶刀确实厉害，法力无边。海扶刀的原理他看的似懂非懂，但是中央电视台这样说，看样子这个海扶刀是一个好东西，吴燕比我厉害，我怎么如此孤陋寡闻？

这个自认为精明的大个子商人，此时有些自责了。

方涛走到床边，看见吴燕闭着眼睛，怡然自得的在床上养神，好像并没有关注自己，方涛忘记自己应该做什么了。

站了一会儿，方涛回过神来，他想起他看电脑是为了什么了，他要看吴燕肚子上的梅花啊。

“五朵红梅花怎么看？”方涛问。

见吴燕仍然闭着眼睛，方涛着急了: “还有什么看红梅花的流程吗？”

此时的方涛对海扶刀的治疗原理虽然没有太懂，但是对海扶刀充满了恭敬，这个时候他的语气也变得温顺了很多。

吴燕忍不住想笑，但是她没有笑出来。

吴燕睁开眼睛，说，“要看到红梅花，你还有第三道流程没有做呢。”

“第三道流程是什么？”方涛看了二十多分钟的电视节目，海扶刀原理让他云里雾里，眼睛也有些模糊了，第三道流程早已经忘得一干二净。

“念咒语啊。你需要跪在我的面前，面对我的肚子，闭上眼睛，默默地念三分钟咒语。

“咒语是什么？是什么杀手？”方涛也忘记了。

“你真是个笨，记住，四句话: 我替子宫公主，拜见杀手海扶，请您隔山打瘤，帮我降妖除魔。”

吴燕提高音量: “你要不停地念三分钟，你念完咒语，睁开眼睛就能够看见红梅花了，记住，必须要虔诚的念，意守丹田，否则那五朵红梅花有强大的杀伤力，因为是隐形杀手的高强度超声波，你要注意。”

“好好，记住了。”方涛像一个孩子，瑟瑟的说。

高大的方涛毕恭毕敬的跪在床上，面对吴燕的肚子，双手合十，闭着眼睛，虔诚的念咒语。

“我替子宫公主，拜见杀手海扶，请你隔山打瘤，帮我降妖除魔。”

“我替子宫公主，拜见杀手海扶，请你隔山打瘤，帮我降妖除魔。”

，，，，，，

吴燕终于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方涛一下子睁开眼睛，他揉了揉眼皮，看见吴燕在掩住嘴笑，他什么都明白了，原来是被吴燕耍了。

方涛猛的一下扑在吴燕身上，一把拉开吴燕的裙子，他愣住了，白生生的肚子，哪来什么五朵红梅花啊，怎么什么也没有啊？

方涛傻傻的看了片刻，神情变得有些严肃了，他问吴燕: “你是动过手术吗？怎么什么痕迹都没有?”

吴燕没有回答，只是一个劲的乐呵呵的开心的笑，她好久都没有这样快乐过了。

方涛又趴下身子，眼睛都触到吴燕的肚皮了，用手一边抚摸一边看。“怎么什么都没有啊？”

吴燕的笑终于缓过劲来了，她弯腰起来用手指戳了戳方涛的大脑门，“你这个傻东西，跟你说过海扶刀是不流血的刀，这是无创手术，没有伤口，没有伤口，你知道吗？”

“那总得有个什么东西吧，比方小孔小洞啊，否则怎么做的手术？子宫肌瘤是怎么杀死的？难道连个痕迹都没有吗？”

方涛仍然不明白，他傻傻的呆呆的跪在吴燕面前，看着吴燕。

吴燕又笑了，说，“傻大个，我再给你讲讲，不过，我要是讲清楚了，你看见红梅花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我答应。”方涛不假思索的说

"让我骑马马。"吴燕又想笑了，但是她没有笑出来。

吴燕小时候骑过爸爸的马马，才结婚的时候她也骑过方涛的马马，这几年都忘记了，今天突然想起来，她要欺负一下方涛。

方涛说，“好，骑马马可以，如果你讲不清楚怎么办？”

吴燕说，“随你便。”

方涛是真想看看吴燕肚子上的红梅花，他像一头大笨熊一样，呆傻傻的跪在吴燕面前。


（未完待续）
作者: 三千里    时间: 2019-1-8 08:25
二十七: 方涛的后悔


“唉，说了半天，你还是没有明白。”吴燕有点无奈。

吴燕想，这个方涛，就只会做生意，就只认得钱，对技术根本是弱智，也不愿意真的花功夫去搞懂。

她平躺在床上，把肚子挺了挺，说：“你看吧，你再仔细看看吧。”

方涛再次掀开吴燕的裙子，尽量往下拉开内裤，但看见的仍然是洁白平滑而细嫩的肚皮，根本没有吴燕所说的红梅花，肚皮上没有洞，也没有孔，甚至连一点痕迹也没有。

方涛真的有一些想不通了，怎么会什么也没有，难道是我的眼睛有问题，难道是吴燕骗我的吗？光光的肚子，是做过手术的吗？他听说过腹腔镜，那也是有几个孔的啊。

他想起一个开医院的朋友，跟他说过有的医院做假手术的事情。就是故意把病人的病情说的很严重，然后安排做手术，在手术床上，麻醉了，但医生什么手术也没做，只是在病人肚子上开一刀，然后再缝上。

不过那也得有个刀口疤痕什么的啊。

“你真做了手术了吗？吴燕。”方涛严肃的问。

“是做了啊，还有什么怀疑的吗？”吴燕不假思索的回答。

“真的做了？怎么我什么都没有看见呢，一点痕迹都没有啊。”方涛虽然有疑问，但仍然耐住性子问。

“不可能吧，你一点都没有看见吗？总有点红梅花的印迹吧。”吴燕坚信红色的印迹还在，没有想到方涛会怀疑，仍然笑嘻嘻的回答。

“没有啊，什么红梅花，你自己看看吧，我不看了。”方涛有点沉不住气了。

“就是肚子上的红色的一圈印记啊，你一点都看不出来吗？”吴燕仍然坚信。

“有个鬼啊，你自己看吧！”
方涛终于生气了，嚷了起来。

吴燕抬起头来，弯着腰仔细的看着自己的肚皮，昨天还有一块红色的印记呢，今天怎么就全都没有了呢？她自己也觉得好奇怪。

吴燕看着方涛，说：“肚子上是应该有一块红印记的，浅红色的，像梅花一样，昨天晚上都有的，怎么今天就没有了呢？是消了吗？”

这个发现让吴燕有点高兴，甚至自豪。

她说：“昨天还有一块红色的印迹，今天肯定是消了！我跟你说的嘛，海扶刀，就是无创伤的技术，它根本就不用手术器械，不开刀，肚皮上没有创伤，只是发射高强度超声波，就像做B超一样治疗。做B超，你知道吗？探头贴在肚皮上，当时会有痕迹，过后就会消失了。”

见方涛将信将疑，吴燕补充道，“海扶刀探头的输出功率可比B超探头强大多了，有几百上千瓦。你见过拔火罐的吧，做了海扶刀也会像拔火罐一样，留下痕迹，有紫色的，有红色的，还很好看的呢。”

吴燕接着说，“拔火罐，你知道吗，妈妈就经常拔火罐，只要哪里不舒服，妈妈就跑诊所去，要医生给她拔，妈妈有时候拔火罐回来，我给她擦背，妈妈的背上就是一个一个粉红色的圆，真的就像一朵一朵红色的花。”

看着吴燕说话的表情，很认真，方涛相信吴燕没有说假话，他记起了刚才看中央台节目，那个教授用手去触摸超声波的情景。

超声波能够融化有机玻璃，却不会损伤有机玻璃下面的手。他记得清清楚楚，教授的手伸出来完好无损，但手掌心是有些变红了。

看样子海扶刀真的很神奇呢，只烧瘤子，不烧肚皮。方涛想，吴燕没有说谎，但是自己说什么也不能够在妻子面前认输，承认自己不懂，他得转移话题。

他问吴燕：“那你说你看见的个红印在哪里？”

吴燕指了指肚子，说，“在这里啊，不是跟你说了好多次了吗？”

“在这里么？那个红印是在这里么？”方涛把手摸在吴燕的肚子上。

“是在这里么？”方涛的一只大手抚摸着吴燕的肚子，慢慢的不停的转圈，逐渐向下扩大范围，一边摸还一边诡异的笑。

吴燕知道老公在使坏了，把他的手一把打开，表情严肃的说，“告诉你，不要乱摸，医生说了，一个月内不能同房，你要乱来，当心我罚你睡沙发。”

方涛收回手，抄在胸前，高高的仍然跪在床上，像一头雄性大猩猩，傻傻的低头看着眼前的妻子。

吴燕也看着方涛，强忍住笑，眯缝着眼睛，一直看着方涛。

俨然是美女与野兽，他们就这样对视着。

吴燕毕竟是累了，她躺在床上，很快就入睡了，细长的眼线微微闭着，嘴角也在微微的翕动。方涛发现，他的妻子竟是那么的迷人，不仅仅是迷人，妻子和一般女子不一样，还有一颗坚定和勇敢的心。

方涛想到一首歌，《红梅赞》: 红岩上红梅开，千里冰霜脚下踩，三九严寒何所惧，一片丹心向阳开。红梅花儿开，朵朵放光彩，昂首怒放花万朵，香飘云天外，唤醒百花齐开放，高歌欢庆新春来。

这是话剧《江姐》上的歌，烈士们为了追求人民的解放，追求心中的正义，在解放前夕，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她们的生命，应该是化作那鲜艳的红梅花。

吴燕不正是像那些革命先辈么，为了理想，敢于去挑战传统，挑战旧有的事物。她也不正是为了家庭的幸福和更美好的生活么？

"三九严寒何所惧，一片丹心向阳开。"做海扶时所留下的红梅花，是高科技给她的回馈，确实曾经开放在她的身体上。

我的妻子，她不仅美丽，而且圣洁，是不应该被伤害的，只有高尚的人，才配做海扶那样人性化的手术。

这个靠着做服装生意而已经有一定成就的年轻商人，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今天突然在反思，在忏悔，他想，今后要多向老婆学习。

此刻，方涛还真有点后悔，吴燕曾经多次要他一同去山城，陪她去做海扶刀，自己为什么没有陪同？那么多病人的老公都去了，如果自己也一起去看看，既是对妻子的关心，也能够亲自了解到海扶刀，看看这个神奇的技术，该多好。


（未完待续）
作者: 三千里    时间: 2019-1-8 08:28
二十八: 被怀疑的手术


第二天早上，吴燕一觉醒来，觉得精神很好，她打开电脑，想上群对姐妹们说一句话。

这是惯例，不成文的惯例，很多群友都是这样的，千山万水去做海扶了，大家都在关心，回到家，总要汇报一下吧。我回来了，坐的什么交通工具，有没有不良反应，这些都是大家想知道的。

吴燕看见一个叫遇见晴天的群友，正在发一段话: 《海扶后的自白》

海扶手术到目前恢复得超级好，我在心仪已久的人面前不自卑了，怎么可以如此信心满满。七八个大的瘤子消融后，放松的不仅是身体，还有心情。半个月了，手术的成功足以证明我在42岁的身体素质。以及乐观的心态，我爱我的40+年华。

说得真好啊，我也是这种心情。

吴燕也发了一段话: 我回到家了，昨天乘坐的飞机，飞机在途中遇到了暴风雨，有些颠簸，但身体并没有不适。昨夜睡了一个好觉，今天起来精神很好。至于海扶后症状的恢复，需要一次大姨妈来了以后验证，我讲做后续汇报。

“海扶手术后第二天就能够坐飞机啊？”有群友问。

一个叫一缕芳魂的群友代吴燕回答了，“怎么不能坐飞机，我是做了海扶当天就坐长途汽车回家，坐了几个小时，我们是山区公路，颠簸得还要厉害呢，都没有问题。”

小米妹妹说话了，“燕姐，你还是要注意休息哦，不要急于去上班。”

一缕芳魂提醒吴燕，“你在半个月内不要提重物，我就是回到家就去买米买菜，东西提多了，腰酸了好多天。”

一位黑龙江的群友云飞扬说，“我也是回到家看见到处都是灰尘，就去搞卫生，天花板地面全部搞了，结果腰疼了好多天。”

还有人提醒吴燕，“一个月以内不要那个哟，至少要等到来了一次月经以后。”

吴燕知道那个是哪个，确实得防备，昨天晚上方涛不就賊急賊急的么？

三千里老师说话了，“燕子，你这次做了海扶，希望不仅仅是治疗了身体，你还要做一个总结，想想造成子宫肌瘤的原因，心灵也要做一次调整。”

看见大家的建议，吴燕一一表示了感谢，说自己一定要像那个湖南丹一样，“痛改前非，从头再来”。

湖南丹是去剪了一个男孩子的短发，自己没有必要，不过这次做了海扶，身体的症状会逐渐消失了，肚子里的肌瘤也会一天天吸收缩小，自己一定要开始新的生活。

看见大家仍然在群上七嘴八舌的聊，有的给吴燕送花，有的点赞，吴燕的心中有一种自豪。不开刀手术，自己力排众议，勇敢的去了山城，其结果是并没有上当受骗，反而见证了自己的正确，成功凯旋，健康了身体，成长了心智。

正像王教授说的，自己不再是病人，不再是原来的吴燕了。要脱胎换骨，变成新的自我。

吴燕在家里休息了两天，准备去上班。妈妈很惊讶，说，“你疯了呀，做这么大的手术，不在医院多住几天院就跑回来，我还没有说你，回家来了也不好好休息，还急着上什么班，你不要命了吗？”

妈妈记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做子宫肌瘤手术，是住院半个多月，出院后两三个月都没有好完，肚子还经常痛。那个时候吴燕小，吴燕爸爸也不体贴，自己没有将息好，落下了一身病。

方涛妈妈也说，“燕啊，你就多休息几天，身体要紧，至少把这个礼拜过了再去上班吧。”

家婆听方涛说吴燕去山城治病，也希望这次吴燕能够彻底把病治好，家婆心里盘算着的，结婚快八年了，媳妇还没有生孩子，她去滨海路悄悄的给吴燕算过命，先生说今年媳妇有喜，高兴得家婆还多给了二百元钱。

家婆看见吴燕也真的是在努力，那么远的地方都敢去，为这个事情她还责备过方涛，怎么能够让吴燕一个人去，看病住院做手术需要有人签字的，需要有人照顾的，没有想到媳妇居然平安回来了。家婆希望媳妇好好的把病治好，给方家生个孙子。

妈妈和家婆的关心吴燕很感激，吴燕原来也是想多休息几天，她跟单位上请假也是请的半个月，可是回来这两天她发现身体没有什么问题，感觉比去山城之前好多了。

想到这些年因为有病，没有好好上班，对单位有亏欠，吴燕决定还是不休息了，礼拜一就去上班。好在方涛是支持她的，方涛对两位妈妈说，就让吴燕去上班吧，没有问题的，她做的是当今世界上最先进的海扶刀手术。

什么海扶刀手术，两位老人听不懂，但既然方涛这样说了，两位妈妈也就没有再坚持了。

礼拜一早上，吴燕早早的来到公司，坐在技术部的大办公室里了。吴燕带领一个产品研发项目组，她是组长，好久没有这样精神饱满的上班了，吴燕一边哼着歌儿一边埋头整理办公桌上的资料。

“吴燕，你回来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部长也来的很早，他关切的看着吴燕。

“回来了，我礼拜五就回来了。”吴燕冲部长开心的一笑。

“怎么，手术没有做成吗？”部长问，他想到了几天前吴燕从医院逃跑的事情，急得方涛到处找，难道那个山城的新手术不成熟？

“做了呀。”吴燕感觉到惊讶，部长怎么会这样问？

吴燕马上明白了，部长不知道海扶刀，一定以为自己是做的传统手术，比如开腹手术，腹腔镜手术，都是要休息十天半月甚至更长时间的。

看样子是需要跟部长解释清楚，否则部长容易误解，不会相信自己做了手术。
部长可从来都是信任自己的。

吴燕正想解释，看部长已经进到他的小办公室去了。

单位的其他同事也陆陆续续的到了，见到吴燕，都很惊奇。

“吴燕，你不是到山城做手术去了吗？你做的什么手术啊，这么快就回来了。”

一帮子年轻工程师都关切的热心的问吴燕。

吴燕很高兴，“是的，回来了，我去做了手术就回来了。”吴燕笑嘻嘻的回答。

“好快哟，我们都以为你要过段时间才能上班呢，真没有想到这么快。”小年轻们叽叽喳喳。

“没有做吧？”邻座的陈高工伸长脑袋，发出沙哑的声音。

吴燕转过头去，见陈高工正透过眼镜片在盯着自己。

“我做了呀，真的做了，陈高工。”吴燕回答。

“做了手术哪会这么快就回来，哪会这么快就上班？”陈高工不相信。

陈高工是技术部的前辈，高级工程师，也在吴燕的项目组，在吴燕的领导下工作，尽管陈高工说话有一点阴阳怪气，但是吴燕一般都不会在意，因为陈高工毕竟是老同志，要尊重。

吴燕对陈高工说，“我是真的做了手术了，是上周四做的。”

吴燕觉得一句话解释不清楚，心里有一点急，但是她还是笑眯眯的。她心里高兴着呢，正想跟大家分享那个神奇的手术。

“燕姐，做的是什么手术啊，这么快就回来了。”有的同事也想了解。

“吴燕，还是休息一段时间吧，不要落下个什么病根哦。”
有的同事很关心。

“燕姐，还是要注意身体哦。”
几个小年轻一向对吴燕很崇拜，也在表示关心。

“你们看我的精神好吗？”吴燕从座位上站起来，突然问大家。

“燕姐好像更精神更漂亮了，是不是遇见了什么喜事，能够跟我们分享吗？”

几个年轻帅哥似乎有了新发现，想借此跟这位能干的师姐套套近乎。

还是那位陈高工不偏离主题，他还是不愿意相信吴燕是做了手术。陈高工毕竟是老同志，不能像年轻人一样没有辨别力。

“吴燕，你到底有没有做手术？你做的是什么手术？你是不是到山城的三峡去旅游或者干其他什么事情去了吧？”

陈高工看住吴燕不转眼，他相信吴燕根本就回答不了他的问题。

陈高工在想，海城到山城，三千多里路，你几天时间就回来了，做什么狗屁手术，还有，做了手术还不要休息么？哪个人做了手术不都休息十天半月，你骗什么人呢？。

“不知道我们的大组长是干什么去了。”陈高工对着大家，又意味深长的补充了一句。

他想，是去山城接业务揽私活了吧，还来骗我。

陈高工是那种自己没水平，又看不惯别人，不想做事，只想找钱的人。他知道吴燕的技术好，一直都很嫉妒，今天正好是一个机会，陈高工故意要将将吴燕的军，没有别的目的，吴燕难堪了，他就高兴，陈高工生性就是自以为聪明绝顶的人。

陈高工看着吴燕，心想，她回答得了么？

小青年们也都看着吴燕，燕姐是真做了手术了吗？

这个时候，部长也走出来了，他站在吴燕身后，他也想听听吴燕的回答。


（未完待续）
作者: 三千里    时间: 2019-1-8 08:31
二十九节: 质疑


干什么去了？吴燕看了一眼陈高工，她知道陈高工话中有话，一是想在大家面前难堪自己，另外他还有一个意思，就是怀疑自己接私活。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自己这几年因为生病请假多，工作较少出成绩，但吴燕绝不是陈高工说的那种身在曹营心在汉，在外面揽私活的人。

陈高工在外边揽私活，吴燕倒是听说了一些，但没有真凭实据，也不好揭穿他。

吴燕想，何必跟他一般见识，我也正好乘机宣传一下海扶刀。

吴燕还是笑眯眯的回答陈高工，“海扶刀啊，我做的是海扶刀手术，是一种无创伤的手术，不用多休息的，反正在家也没事情，就来上班了。”

吴燕不在意陈高工的质疑，因为陈高工是老同志，又是自己项目组的成员。人各有志，我也改变不了你。

陈高工技术虽然不怎么样，但是爱摆架子，说话尖刻，批评起年轻人来非常有想象力。

“海扶刀？是美国人发明的吗？海外来的高科技，海城都没有，山城还会有吗？鬼才相信。我只听说过伽马刀，没有听说过什么海扶刀。伽马刀是什么？是欧洲发明的，是钴60，是射线，是核物理。”

陈高工看着吴燕，一双眼睛咄咄逼人，“海扶刀是什么？哪个国家发明的？原理是什么？你说说！”

一个大办公室里都是搞技术的人，搞技术的人有一个特点，寻真，较真，来不得虚伪，来不得似是而非。同事们都看着吴燕，也来兴趣了，都想听听。

吴燕喜欢接受挑战，你越质疑，我越要说服你，有一种不服输的天性。

吴燕看了一眼陈高工，并没有生气，反而是笑了笑，转过身来面对大家，说，“你们想听听海扶刀吗？我来给大家讲一讲。”

“想听，燕姐，想听你讲讲呢。”大家对海扶刀都有兴趣。

吴燕说，海扶刀是一种用高强度聚焦超声波来杀灭子宫肌瘤的技术，不是美国人发明的，而是中国原始创新的高科技，可以不开刀治疗子宫肌瘤，你们愿意，我可以详细说说。

吴燕有子宫肌瘤，本来只有部长和少数的女同事知道，平常她是不会说的，因为这毕竟是子宫里的毛病，她和好多女性一样，都觉得这个是隐私，不太好启齿。

但是她现在觉得没有什么了 ，说说也无妨，既然大家都在问，也算是宣传海扶刀吧，毕竟海扶刀她认为确实是个好东西。

吴燕说，海扶刀是大型医疗设备，能够治疗各种实体肿瘤。在山城，她见过那位发明海扶刀的王教授，王教授快六十岁了，是多年的妇科医生，可是他一点没有教授的架子，就像家中的长辈。

吴燕说，在海扶医院，王教授给她讲了很多子宫肌瘤方面的知识，当知道自己是工程师时，还给她讲了海扶刀的原理，讲超声波，超声波的折射、衍射，讲了超声波是怎样通过身体进入子宫，而最终在肿瘤里面聚焦形成焦点，实现对肿瘤活体组织的消融。

见大家听的很认真，吴燕又说了她在山城海扶医院的见闻。

吴燕说，她在山城海扶医院里，还见到了好多中央领导视察海扶刀的照片，从2000年江总书记那一批老领导开始，到现在这一批新的国家领导，都对海扶刀很关心。

吴燕举了个例子，说习总书记对王教授说，你读过金庸的小说吧，海扶刀就像小说里的隔山打牛，说海扶刀的发明也有金庸的一份功劳哦。

隔山打牛，你们知道吗？年轻同事们都摇摇头。

陈高工说，这个谁不知道吗？就是隔着一座山，一挥拳头，把山那边的野牛给打死了。

吴燕兴奋的告诉大家，陈高工说的对，我也觉得是那么回事，我做海扶刀治疗的时候，医生也是隔的几米远，她操作鼠标，动动手指，我就感觉肚子在动，在发热，发烫，有时候还真有点痛，但几十分钟，就把肚子里的瘤子全部杀死了。我一边做海扶刀手术，一边还在听音乐呢。你们说神奇不神奇，是不是隔着山头打瘤子？

技术部的同事都是学工程技术的，电磁波可以转换成超声波，超声波聚焦的焦点会形成很高的能量，大家都懂。听吴燕一讲大家还真的听明白了，原来超声波还有这样大的作用。

小年轻们啧啧称赞吴燕，燕姐居然这么前卫，在高科技医疗技术方面也了解得这么多。

吴燕不知道部长也出来了，一直站在她的后边在听。

吴燕回头看见部长，有点不好意思，在这个技术老前辈面前，吴燕从来都是充满尊重。

部长笑了，说，吴燕，祝贺你哦，你真的是遇见了一个好技术，这个原理我听清楚了，是说得通的，现在国际上还有人提出超声波聚变理论，如果能够做出超声波的聚变来，比原子弹核裂变的威力还要大呢。

部长说，“吴燕，我希望你尽快把病治好，现在国家的技术发展很快哦，我们公司也要加快技术进步和产品更新的速度 ，你们小组还有很多工作，都等着你带领大家做呢。”

“部长，我的病已经好了，你看我还像一个病人吗？王教授都说了，说我做了海扶就不是病人了。有什么事情您尽管安排哟。"

吴燕突然想到一个事情，她说: "部长，那个门限集成电路芯片的设计，我已经有了一些新想法了，你看我们可以再做吗？"

"可以啊，现在芯片非常重要，有了新的想法就马上做。"部长很干脆。

"我还要再理理思路，不急，部长，我理清楚了马上向您汇报。"吴燕很兴奋的看着部长。

部长看着吴燕，说，“现在我们国家，每个企业都在创新，我们公司不创新就要落后啊，我还真等着你的新想法呢。”

吴燕所在的公司，主要是做半导体零部件，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做集成电路芯片，为电视机、手机等厂家做配套服务。中国的电子产品虽有很多自己的品牌，但好多都只能使用外国芯片。

部长说，“1990年，中国已经成为世界电视机生产大国，每年可以生产上亿台电视机，但电视机所用的关键芯片大多依靠进口。集成电路芯片中的专利技术转让费，导致我国电子产品产量虽然很大，但利润却很微薄。”

集成电路可以分为模拟集成电路、数字集成电路和混合集成电路（模拟和数字在一个芯片上）。

数字集成电路可以在几平方毫米上有从几千到上百万的逻辑门、触发器、多任务器和其他电路。这些电路的尺寸小，但是有更高速度，更低功耗并降低了制造成本。这些数字IC，以微处理器、数字信号处理器和微控制器为代表，工作中使用二进制，处理1和0信号。

模拟集成电路传感器、电源控制电路处理模拟信号。完成放大、滤波、解调、混频的功能等。减轻了电路设计师的重担，不需凡事再由基础的一个个晶体管处设计起。

集成电路可以把模拟和数字电路集成在一个单芯片上，做出模数转换和数模转换器件。这种电路提供更小的尺寸和更低的成本。

吴燕小组做的就是这种混合集成电路芯片的设计，设计是整个芯片制作的第一步，为后面的晶片制作、封装、测试等各个环节生成“图样”，就像打仗时的作战图。

部长看着大家，继续说，“中国90%的芯片都是进口的，一年要花两千多亿美金。我们用的液晶显示板，不管是我们手机上还是电脑上还有电视上，都是中国生产的，但是，其原材料全是来自国外。”

“不过，这些年来，中国芯片生产还是取得一些进步，一步步从100%进口走到了90%进口。有人说中国自己生产的芯片都是低水平芯片，可也是从无到有了，对不对？”

部长笑了笑，“我跟大家说过，在过去的工业化时代，钢铁是工业的粮食，而现在的信息化时代呢，芯片就是现代工业的粮食，是非常非常重要的。”

“现代信息技术和人工智能，都是以芯片为基础的。芯片要成为产品，需要设计和制造。你们都知道，目前最先进的芯片，在高倍的电子扫描镜下，将芯片放大一万倍，它的结构就像是密密麻麻的立交桥和高速公路，而这些高速公路，只有头发丝的万分之一那么宽。目前芯片制造在中国还是一个弱项，印度的芯片都比我们强。这对我们中国电子工程技术人员来说，是个耻辱，是个心痛，并且痛之已久！中国芯片目前大多数从国外进口，要花大量的外汇，更重要的是，国外的芯片，影响我们国家的战略领域发展和国防安全保障。”

部长有些激动，他说，“你们都知道，禁运！禁售！少数国家一旦无法在公平的环境里竞争取胜，最常用的手段就是禁售。我国一直在芯片行业需要进口，受制于人，时常遭遇国外掐脖子制约。”

“落后就要挨打，强者生存，核心技术受制于人，没有话语权，只能任人宰割，心里憋着一口闷气，却又不得不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我相信你们，一定要拿出精气神来，在我们公司的芯片设计上，打一个胜仗。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部长有些激动了，这个技术上的老前辈康概激昂的说了一大段话。

吴燕小组的年轻工程师们噼噼啪啪的鼓起掌来。吴燕看着部长，眼睛里已经噙着泪花，大家都七嘴八舌的说，“是啊，部长说的真好，燕姐，你一定要带领我们继续干呢，我们公司也会做出更好的芯片。”

这个时候，只有陈高工没有开腔。他没有想到，他本来是想给吴燕一个难堪，却让部长变成了一场新的战斗的动员。


吴燕是那种一纠结起来就要命，一工作起来就亡命的人。上班以后，她真的像回到了几年前，成天拼命的干。

她把原来的未完成的一些设计图纸又拿出来，加班加点的做，因为她知道，她本来是部门里的骨干工程师，并且还担任了这个项目的组长，这些年，因为她的病，耽误了部里的很多工作，她需要把这些欠账补起来。

吴燕整天乐呵呵的，工作也很快就出来效果，做出了新的门限集成电路芯片设计。公司也很重视，把吴燕小组的设计方案做了多次研究，并且开始了样品制作。

吴燕想，这一切，还得感谢山城，感谢海扶刀。她又想到了张超，老同学对她那么好，她却在走的时候都没有去当面感谢张超和高美美，如果今后他们到海城来，自己一定要好好的招待。


（未完待续）
作者: 三千里    时间: 2019-1-8 13:54
第三十节: 一只苹果


山城回来的这段时间，吴燕严格按照王教授所说的，对过去的工作和生活作一个总结，找出健康短板，改变生活、工作的不良习惯。

在山城海扶医院，吴燕第一次了解到健康的四大基石：运动、心情、饮食、睡眠，这些都与医疗无关，但对健康很重要。

吴燕的健康短板主要是心理的压力大，身体的运动少，现在身体的疾病消除了，工作上的问题也找到了新方法，吴燕感觉到心理压力小了很多。运动嘛，就只能自己多勤快一点腿了。

多运动，少纠结，改邪归正，重新做人。

她一改以前开车上班的习惯，自己步行上班。早晨，走在滨海大道上，看见海面上初升的太阳，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吴燕感觉到头脑清新，浑身有一股力量。

吴燕下班也是步行回家，在回家的路上她还可以放开思想，由于没有办公室里的干扰，她可以把白天没有想清楚的事情，在回家的路上，一个人自由自在的畅想，尽情的让她的大脑，在创造力的天空中自由的翱翔。

晚上，她就把这些想法付诸于电脑的产品图纸上。

吴燕基本上没有时间去想其他事情，更没有时间去纠结子宫肌瘤了，每天晚上，她都是忙到十一二点，然后一倒下床就呼呼地睡着了。

漫长的月经期没有了，腰腹的酸胀疼痛也忘记了，多年的失眠也悄悄地溜走了，连吴燕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不知不觉，吴燕的面色红润了很多，白里透红，眼中常含着快乐，人也似乎年轻了许多。

这段时间也是吴燕最快乐的日子，她成天乐呵呵的，几乎把已经做海扶刀的那个事情也忘记了。

那天她又来月经了，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呢，悄悄的就来了。她自己也觉得奇怪，还吓了小小的一跳，是来大姨妈了吗？怎么不打个招呼？吴燕正在上班，发现自己居然还是穿的裙子，一点准备工作都没有做，过去早就换上裤子了，这次却忘了，吴燕有一点紧张，太大意了。

以前来月经吴燕都像是如临大敌，心里好紧张，感觉身体极不舒服，腰腹酸胀，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并且月经一来量就大的吓人，来势汹汹，像血崩一样。

这次却这么温柔，一整天吴燕都在密切关注，可是真的很争气，一点也没有让吴燕难堪，过了几天时间，月经就乖乖的静悄悄地就结束了，没有像以前那样拖很久，吴燕感觉到从来没有过的轻松和欣喜。

她想到了志愿者三千里老师的一首诗，非常能够表达她此刻的心情。

吴燕就在99子宫网上查了查，找到了，标题是: 《赠在海扶医院治疗的群友》（仿徐志摩：再别康桥）

——轻轻的你走了，正如轻轻的来；你轻轻的招手，作别照母山的云彩。
——人和湖畔的金柳，是夕阳中的新娘；波光里的艳影，在你的心头荡漾。
——小径边的桃花，静静的在林间开放；在医院的春光里，你是一朵山茶！
——那走廊里的一隅，不是茶楼，是上网间，你轻柔十指，编织着和群友的梦。
——寻梦？放漫天网络，向群友汇集处漫溯，满载你的深情，在星辉斑斓里放歌。
——悄悄的你走了，正如你悄悄的来；你挥一挥衣袖，不带走海扶刀的精彩。


那天晚上吴燕对方涛说了，说月经悄悄的来了，又悄悄的走了。方涛很高兴，说难怪这段时间没有看见你请假，也没有生闷气，脾气也好多了。

不一会儿，方涛削了一个苹果，递给吴燕，吴燕很惊讶，笑着对方涛说，“傻大个，你怎么啦？今天这么殷勤，你都是好多年没有给我削水果了呢。”
“我要改邪归正，大男人也应该有自己的小殷勤哦。”方涛坐在旁边，笑眯眯的看吴燕吃苹果。

“燕，我想你今天晚上就不加班了吧。行不？”见吴燕的苹果快吃完了，方涛瑟瑟蠕蠕的说。

“不加班不行呢，我的那个设计还有几张图没有做好，我想尽快把它弄出来。”

“你每天加班我干什么呢？”方涛显得有些委屈。
吴燕看着这个傻大个，怎么今天说话吞吞吐吐的，说:

“你睡吧，你不是每天都比我睡的早吗？你一倒下床就呼噜震天响，今天你怎么啦？没有你的呼噜声我还进入不了状态呢。”

“有你的轰隆隆的雷声，我才有天马行空的灵感哦。”
吴燕笑嘻嘻的打趣的对方涛说道。

方涛没有笑，他说，“你的那个不是好了吗？”方涛看着吴燕，“你不是说海扶后一个月吗？”

“什么那个？哦——”吴燕终于明白过来，原来这个家伙削苹果是有目的的。不做亏本的买卖。

“好，我提前一点完，十点钟吧，好吗？”吴燕像哄一个小孩。

“好！”方涛一下子高兴起来，激动的把吴燕抱了起来，大声地说：“我终于解放了！你知道吗，燕，我被关了多久的禁闭哟。”

吴燕看着方涛，娇嗔了方涛一句：“就你坏。”不过吴燕的心中还是有几分惭愧，这么多年，真委屈了方涛，今天终于可以补偿一下了。


（未完待续）
作者: 三千里    时间: 2019-1-8 13:57
三十一节: 舅舅的生日


晚上，方涛把吴燕拥在怀里，他好久没有跟吴燕这样亲热了，好久没有跟吴燕这样温柔亲昵的说话了。

疼痛无快乐，生病没有美。好几年了，吴燕的心中一直没有快乐的理由，想到自己是一个病人，就没有高兴起来的信心，有的只是怨恨，只是不满，对谁都看不惯，对谁都不满意。每次方涛从国外回来，要找她的时候，她都是冷冷的，从来没有做这种事情的激情，像应付似的，像一个死人。

心中憋着气，无理话音高，说出来的话也打人，没有一点温柔。可是这次山城回来，她真的变了，不是病人了，心中有自信的理由了，眼睛里常含着温情，说话语气也轻言细语，充满温柔了。

方涛看着吴燕像红苹果一样的脸庞，忍不住又亲吻了一下，方涛说：“老婆，你今夜好美。”

吴燕听了心里甜滋滋的，但她假装不高兴了，说，“我过去不美吗？八年前你追我的时候不美吗？”

“美，美，我是说你今天晚上更美了。”方涛急忙认错。

“我从来都很美。”吴燕有些骄傲。她突然想起大学时张超说她像水仙花，同学们都把她视为校花，可方涛却木头木脑的，从来没有表达过，她一定要给方涛一点惩罚，让他多说一点体贴自己的话。

“你说，今天会怀孕吗？燕儿。”方涛抱着吴燕，想岔开话题。

吴燕戳了一下方涛的鼻子，说：“你想得美，哪有这么容易的，医生说，需要半年以上才可能怀孕呢。医生还说了需要采取避孕措施，看你贼急贼急的，告诉你，出了事情你负责啊。”

“当然是我负责啊，难道我还会找别人负责吗？我还真希望出点事情呢。”方涛乐呵呵的，像个孩子。

“不过”，吴燕说，“我看群上说的，有做了海扶刀一个月就怀孕的，并且还是顺产的呢。”

“那太好了，你也会的，并且你也一定会顺产，我不允许你剖腹产。你发现吗？你的皮肤好白，好细嫩，像玉一般，我绝不允许谁在上面动刀子。听说，顺产对孩子也好，是孩子需要经历的鬼门关，经历过生产时的挤压，孩子来到这个世界，会更有抗压能力，长大后意志力更强，因为毕竟来这个世界的路上就接受了考验。”

吴燕笑了，说，“这些你都了解，老实交代，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也是在网上看的呀。方涛有一些自豪。

方涛说，就在99子宫网上，有一个好像是广西防城港的群友说，他的老婆，因为怕孩子出生受到挤压，特意要求医生做的剖腹产，结果剖腹产以后就得了什么症，一来月经就痛的不得了，痛得不吃不喝，蜷缩在床上，像一只小狗，好像也是去山城做的海扶刀。防城港的那个人说，本来应该让孩子受到的罪，你当妈妈的不让，佛就把磨难转移到妈妈身上了。

吴燕说，是不是腺肌症，听说腺肌症比子宫肌瘤痛的还要厉害，简直不是一个等量级，有的痛得跳楼的心都有。惺惺相惜，同病相怜，腺肌症也可以用海扶刀，吴燕为这些女性庆幸。

方涛说，是的是的，是腺肌症。方涛又说，吴燕啊，我是绝对不允许你剖腹产的，一定要顺产，顺产，娃娃顺，妈妈顺，我们一家人都顺，方涛乐呵呵的，沉浸在一种憧憬之中。
吴燕笑笑，说，你想得美，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呢。

方涛突然想起了一个事情，他提醒吴燕说：“台湾的舅舅生日快到了哦，我们要去台北，你也一定要去的，记得提前请假哦。”

吴燕问，“舅舅的生日是一定要去的，什么时候？请几天假？”

“再过一段时间吧，到时候我提前告诉你，大概请一个礼拜的假，”方涛给吴燕算了算时间，说，“表哥说了，舅舅还要叫妈妈一同去花莲太鲁阁，去给外公扫墓呢。”

是啊，清明快到了，方涛的外公是国民党的军官，解放前夕去了台湾。当时方涛的外婆怀着小孩，不能乘船，外公就只有带上舅舅走了，留下外婆和还未出生的孩子，天各一方，隔海相望。

后来小孩出生了，是个女儿，那就是方涛的妈妈。

方涛的舅舅比方涛的妈妈大四、五岁，1979年，三十多岁的舅舅回到海城，可是外公却没有回来。舅舅说，外公在六十年代带队修建老兵公路的时候，不幸去世了。

吴燕知道家婆和舅舅之间的感情很深，方涛也很孝顺，舅舅的七十岁生日，方涛妈妈是一定要去 ，方涛也是一定要陪妈妈去的，他们也一定希望自己也一路去。

吴燕记得八年前他们结婚时，就是去台湾度的蜜月，去了阿里山，日月潭，野柳公园，苏花公路，还去了太鲁阁，太鲁阁有最险峻的公路，就是老兵公路，横贯台湾东西，有最美的风景，外公就安葬在那里。

他们还去了台湾最南端的垦丁公园，对面遥遥望去，二百公里外就是菲律宾。

他们也去了高雄，高雄的夜市真是太美了，经济比较繁华，大陆去的人很多，海鲜也非常多，很好吃，吴燕真的想再去，美食对美女有特殊的吸引力。

野柳公园的女王头，雍容尊贵，颈部修长、脸部线条优美，神态像极昂首静坐的尊贵女王。吴燕最喜欢了，美丽，高贵，不畏惧雨打风吹。公司里的小年轻们不也说燕姐就是女王么，什么技术难题都能攻克，是他们心中的女王。她也真想再去看一看。

吴燕至今还难以忘记，她和方涛在阿里山一个竹楼，听高山族的青年男女演唱《台湾岛，我的故乡》:

台湾岛啊，我的故乡，多么美好的地方。
阿里山森林，一望无边，好像绿色大海洋。
蔗糖甜啊，稻米香，日月潭呀好风光。
海峡碧波，挽起两岸，骨肉同胞情更长。
台湾岛啊，我的故乡，共享一轮明月光。
台湾岛啊，我的故乡，同祖同根同想往。

吴燕看了一眼方涛，他的眼里噙满泪花。吴燕想到方涛曾经讲过，改革开放后，两岸关系好转，妈妈是多么希望外公能够回来，但是最后回来的却只有舅舅，外公已经在十多年前就去世了。二百公里的台湾海峡，隔断了多少骨肉亲情。

海城是侨乡，有一半的家庭都有人在海外，吴燕从小就见过好多家庭团聚时的情景，亲人相见，相拥而泣。吴燕听着这首歌，自己也在心中反复吟唱，“台湾岛啊，我的故乡”，禁不住潸然泪下，不能自已。

世界上最大的情是亲情，民族情是最博大的亲情。


吴燕把请假的事情告诉了部长，部长却为难了，说吴燕的课题小组做出来的产品，很有特色，有很好的创意，公司领导安排的样品已经做出来了，测试也差不多完了，测试组反馈的效果说很好。

部长说，公司刚刚研究了，这次有一个大型公司的招标会，公司准备用这个产品去投标，竞标文件正准备请吴燕写呢。

大概是什么时间招标？吴燕问。
部长说，招标会的时间也好像正是那几天呢。

部长告诉她，这个产品公司已经确定为今后的拳头产品，项目是你主管，你是最熟悉的，你走了，其他人怕说不清楚哦。

吴燕知道，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忙的这个产品，对自己很重要，对公司也很重要，怎么这么快公司就准备推出去了，就可以出成果了，吴燕很高兴。可是她不去台湾，很遗憾啊，家婆恐怕也会不高兴呢。

吴燕把公司参加投标的事情告诉了方涛，方涛说，那舅舅那里你就不用去了，忠孝不能两全。

你先忙工作吧，你不用担心，妈妈那里他去解释。

方涛说。这些年你确实耽误了很多，单位也仍然对你很重用，给你这么重要的项目，这次你能够参加大型招标会，也是机会，你可以好好表现表现，报答单位。

方涛知道，他自己也参加过很多次投标，他做的是销售工作，主要谈商务，要谈技术，对方是技术专家，还必须要工程师参与，尤其是项目主管工程师才能说清楚核心技术的内涵。既不能泄密，又必须要让对方信服，需要有相当高的技术功底。

方涛大学是服装设计专业，毕业后做过服装设计师，他知道，一个产品能否中标，技术是关键。

方涛叫吴燕安心工作，一定要把这次投标搞定，说舅舅那里，他陪妈妈去。

方涛叮嘱吴燕，不过我们走后，你可要关心好你自己哦，不要太累了，晚上不要搞的太晚，早上早一点起来，要记得吃早饭。

吴燕真的很感谢方涛，这个大胖高个，外粗内细，真的是很在乎自己。

吴燕也很理解家婆，从小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爸爸，相当于遗腹子，现在都六十多岁了，她的内心有着何等的对亲人的眷念啊。

吴燕想，一定要生一个孩子，要让孩子整天在家婆面前，叫奶奶，叫阿嬷。


（未完待续）


作者: 三千里    时间: 2019-1-8 13:59
三十二节: 女汉子


真的像部长估计的一样，招标会和舅舅的生日几乎同时到来，吴燕不能两全，她到码头送走了家婆和方涛，全身心的投入到集成电路板的最后验收测试中。

集成电路板是采用半导体制作工艺，在一块较小的单晶硅片上制作许多晶体管及电阻器、电容器等元器件，并按照多层布线或遂道布线的方法将元器件组合成完整的电子电路，也就是现在人们通常说的芯片。

吴燕小组做的这个产品，是一种通信用户权限级别的集成电路板，级别越高的用户，权限越大，级别越低的用户，权限越小。

过去，吴燕她们一直把几十种权限分开设计，很复杂，一直没有能够搞出来，一片乱麻，怎么也理不清头绪。

那天在山城上照母山，吴燕登上山顶，站在揽星塔下，当她看见海扶医院的时候，她忽然发现，自己刚才不正是在海扶医院旁边的树林上山来的么？

为什么刚才在那附近没有发现海扶医院，自己在这里却看见了。

这是不是因为高度，自己所在的位置越高，遮挡就越少，就越能够获得更大的视线空间。吴燕看着照母山的一级一级上山的台阶，她联想到她的产品设计，是不是也可以这样做。
不是给权力，而是减限制。低级别的用户，给的限制比较多，级别高的限制逐渐减少，这样一级一级的上升，若干的用户权限级别不就分出来了吗？

用户权限设置沿着一个上升的通道，逐级减少限制的设置，简单而易于控制。
她想，回去可以按照这个思路来重新设计。

这个想法当时只是在吴燕的脑海里一闪，她并没有刻意的记住，当时她的注意力已经全部转移在了发现海扶医院的兴奋里。

当吴燕回到单位，重新开始设计的时候，这个想法又奇迹般地清晰地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吴燕遵循这个思路，很快就把她过去好长时间没有搞出来的产品设计拿出来了。

这块集成电路板构思奇特，制作简单，速度快，运行可靠，马上就得到了领导的认可。

没想到公司领导这么快就安排了试产，并且投入了一个大公司的招标。

吴燕有几分忐忑，在高手如林的众多厂家面前，我的产品，有把握冲出重围吗？能够获得这个国内顶级的大公司的认可吗？

部长给她打气，说吴燕你不用怕，现在的好多发明创造往往是中小公司做出来了，你的设计思路新颖，是很多人想不到的。别人想不到，做不到，我们想到了，并且把它做出来了，这就是我们的底气。

部长说，集成电路板在国内还是一个弱项，很多大公司在这方面并不一定很强，他们好多产品都是买国外的，到时候你只需要认真的听他们提的问题，如实回答就可以。

部长说，要相信那些评标专家的判断力，是金子一定会发光的，好东西他们一定会需要的，现在很多大公司的集成电路板受外国限制，都希望减少国外进口，增加国产份额，我们这也是中国的原始创新，你要相信自己的实力。

是啊，要有中国的原始创新，要相信自己的实力，芯片制造在中国还是一个弱项，印度的芯片都比我们强。这对我们中国电子工程技术人员来说，是个耻辱，是个心痛。


落后就要挨打，强者生存，核心技术受制于人，没有话语权，就要任人宰割。

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招标会如期进行，吴燕在紧张的技术答辩中度过，专家们提出了不少问题，吴燕镇静而有条理的清晰的回答，既有严密的逻辑性，又不乏让人看到设计工程师创新思维的火花。

招标公司的专家们每逢吴燕发言，都投来赞许的目光，有的人私下评价这个女孩子不简单，是个人才。

部长对吴燕说，公司领导很高兴呢，这次招标会我们太有优势了，董事长都夸奖你的产品做的好，答辩也那么漂亮，说想不到那个聪明能干的女汉子又回来了。

第三天下午，部长告诉吴燕，说: “我们的产品中标了。”

“中标了？”吴燕问。
“是的，我们的产品中标了，高手如林啊，没有想到啊。”部长有些感叹了。

吴燕高兴的跳了起来，部门的同事也都欢呼起来，这可是他们单位在全国这么大的公司的第一次中标。吴燕赶紧拨通电话，把这个喜讯告诉了陪母亲在台湾探亲的方涛。

方涛很高兴，他祝贺吴燕，但是并没有过多的赞美。他告诉吴燕，表哥带他去了长庚医院，看了海扶刀，还看见表哥带着吉他到病房为病人弹唱，医生和护士捧着歌本演唱，那是一些晚期癌症病人，神奇的音乐疗法不仅唤出绝望患者的笑容和热泪，还因医疗的温暖延长了生命。

吴燕知道表哥喜欢唱台湾校园歌曲，并且唱得很好，她感叹台湾医生融入血液的人文医学爱心，但是她此刻，更想听到的是方涛对她投标成功的赞美。

小气鬼，吴燕在心里责怪方涛，都不多表扬我几句。

部长对吴燕说话了，今天晚上，单位领导举行庆功会，特别要奖励我们技术部呢，董事长和总经理都要参加呢。

同事们兴奋起来了，说，吴燕，今天晚上你要好好喝一喝哟，这段时间你太辛苦了，你为技术部争了光，我们一定要好好敬你几杯。

吴燕也沉寝在喜悦之中，是啊，八年了，这是她跨出校门就一直梦想的啊，哪知道子宫肌瘤这个病，把她折磨得那么惨，如今终于如愿了。海城的人喜欢喝酒，尤其是男人，今天晚上一定要陪同事们好好喝一喝，这也是小组全体同事的功劳。

吴燕突然觉得好累，她突然间想好好休息，好好睡一个大觉。

吴燕坐在了电脑前，斜靠着椅背，双手平伸，漫无目标的敲打着键盘，从左到右，从右到左，十个手指头轻柔的快速的左右滑动，电脑键盘上发出“哗——哗”的声响，像一首钢琴曲，更像田野里的麦田仿佛吹拂过一阵阵微风捲起的一波又一波的麦浪。

部长和同志们都没有说话，大家都在听，在静静的听吴燕敲打键盘的声音。


（未完待续）

作者: 三千里    时间: 2019-1-8 14:02
三十三节: 酒局


吴燕是打字高手，在学生时代的打字比赛就获得过“五笔输入法”的第一名，她的炉火纯青的指法，击打键盘的节奏，都给人一种享受。

吴燕记得，刚结婚的那几年，她经常在家里打设计文件，方涛就喜欢站在旁边看，方涛说，吴燕的十个手指头太灵巧了，修长而灵动，像耍魔术的，打字的声音也很好听，很有节奏感。

在方涛夸奖的时候，吴燕往往会更得意，会特意点点头耸耸肩，好像她不是在电脑上打字，而是在钢琴上表演。

部长和同事们都没有走开，吴燕也继续沉浸在自编自演的“哗哗”的电脑交响乐中，闭着眼睛，享受这投标大战的胜利和战后的安宁，也许，她在梦想着中国自主创新的集成电路芯片的明天。

哗——哗——，键盘发出一阵高昂一阵低沉的声音，吴燕的眼前，浮现出春风十里的无边麦浪，浮现出碧波万顷的连天海潮，学生时代的梦想，工作中的拼搏，全都融进这美妙的乐曲中。成功，是对努力者的最高嘉奖。

吴燕突然想到了三千里写的一篇帖子，说好多年前，海扶刀工程设计的最后关头，王总工煮了一锅稀饭，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个星期，最终完成了海扶刀这个四顿重的庞然大物的产品设计。当王总工带队在英国安装海扶刀时，丘吉尔医院的护士认为他是日本人、韩国人时，王总工自豪的告诉她们，他是中国人，只有成功者，才有这种自信。

中国创造，在曾经用钢船利炮轰开中国大门的日不落帝国，在他们骄傲的大不列颠半岛上，中国人，不是用武力，而是用文明，征服了他们，告诉他们，什么是拿破仑所说的东方醒狮，在泰晤士河畔，奏响了美妙的华夏乐章。

王总工和王教授是我们科技人员的榜样，海扶刀，是我们科技人员的骄傲。中国的集成电路技术，中国的电子芯片，也一定能够像海扶刀一样，让外国人信服。

吴燕的思想，像承载了中国的神舟飞船，在九天翱翔。

这个时候，电话响了，吴燕一看，愣了一下，怎么会是他，吴燕这段时间已经把他完全忘记了。

是张超的电话，吴燕对记忆电话号码有一种特殊的功能，尽管她并没有把张超的电话输入通信联系簿。

“吴燕吗？我到海城了。”果然是张超。

“张超，你到海城来了吗？欢迎欢迎，你们住在哪里？”吴燕太高兴了，这个时候，老同学来了，吴燕的心情是好上加好，说不出的好。

张超告诉了他住的酒店，就在吴燕住家的附近，并且说他们明天就要走。

吴燕的疲惫完全没有了，她说，“张超，你们在酒店等我，我马上就到。”

吴燕虽然外貌娇小，但内心有一种女汉子性格，热情豪爽大方，不负人，不输人，在功劳面前，她更看重情谊。张超是她那么多年前的老同学，在山城又对她热情接待，她能够不回报么？何况高美美告诉过她很多医学知识，还告诉了好多只有妇科医生才知道的机密。

吴燕跟部长说，她有个同学来了，单位的晚宴她就不参加了，请部长代她敬公司领导和小组的同志们几杯酒。

部里的同事说，吴燕，马上就到晚宴时间了，你吃了饭再去吧，你这个主角走了，气氛就不热烈了哦。

吴燕决定了的事情，是不能更改的。

老实说，吴燕心中还有一种想法，毕竟张超是和她一起学计算机工程的，他们在学校就讨论过很多这方面的话题，把计算机技术用于工作和生活，他们曾经有过很多共同的课题，她一定要把她的这次成果与张超分享，何况这次设计的灵感，还来自于张超带她上的照母山。

吴燕很快就赶到了酒店，这个酒店她很熟悉，台湾的舅舅、表哥表嫂来海城也是住在这个酒店。

吴燕打电话告诉了张超，说她已经到酒店了。吴燕马上在餐饮部点了几个菜，都是张超喜欢吃的海鲜，什么生蚝、老蛏、扒皮鱼、石丁鱼、多宝鱼，这些也都是当年海城大学外面的海滩大排档常卖的。

这个时候，张超来了。

“怎么，就你一个人吗？，高美美呢，她没有来吗？”吴燕问。
“高美美她们医院去欧洲旅游了，我是和我们银行的同事一块来的。”

张超说，同事们都去鼓浪屿了，晚上他们住在鼓浪屿，他明天一早与同事们汇合，然后去澎湖，再去台湾。他特意留下来，就是想与吴燕见一面。

吴燕很高兴，老同学并没有生她的气，还特意到海城来看她，她说，你早几天来就好了，方涛陪妈妈去台湾了，要不是方涛还可以好好的和你喝几杯酒呢。

张超笑嘻嘻的，很高兴的看着吴燕。

“吴燕，你长胖了，脸色也红润了，真好看。”张超忍不住夸奖。

吴燕也很高兴，她很喜欢被人夸奖。她没有说长胖的原因是因为做了海扶，她不想提到海扶刀，让张超想到海扶医院不愉快的分手，那样张超会很尴尬，何必在这种时候让人不高兴呢。

吴燕说，“方涛不在，只有我陪你了，我们喝点什么酒？高兴高兴。”吴燕问。

“茅台，这是我特意从山城带来的呢。”张超把手中的布袋一举。

原来他们是从山城一路坐火车来的。张超说，“就因为考虑到要带酒，我特意叫他们坐火车，我们还一路上在武汉、南昌几个地方玩了玩，一路上这个酒我都没有舍得给他们喝。”

“火车上不是也不能带白酒吗？”吴燕有点惊讶，说，“张超你居然敢违反规定，把茅台酒带到海城来了。”

张超笑了，说，你不知道，火车上的“禁带目录”是这样规定的，50度以上有正规包装、标识的白酒，乘车时可以带两瓶，50度以下的白酒，可带四瓶，散装白酒不论数量和度数，一律禁带。

“原来是这样的啊！”吴燕想不到张超对这些规定研究得很细心，张超哈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

吴燕想起，在张超家里，是喝的法国葡萄酒，高美美说，凡是家里别人送的白酒，她都转手送人。看样子张超要喝白酒，还只能在外边。

服务员上菜来了，张超打开布袋，取出酒来，递给服务员，说，开！

“两瓶都开吗？”服务员问。张超马上回答，“都开！”

吴燕一看，是两瓶茅台酒，天呀，要喝两瓶吗？吴燕知道，过去喝过，可那是在学校读书的时候，好多年前的事情了，张超他现在喝这么多酒还没问题吗？

吴燕说，“张超，两瓶酒啊？是不是多了一点？我们还是只开一瓶吧。”

“都开！我们要喝就喝个安逸。”张超很坚决。吴燕不知道，张超这十多年不仅酒量没有减，而且酒文化增加了不少，可谓是久经沙场，久经考验。

张超看了一眼吴燕，说，老同学，我没有忘记你的酒量哦，至于我嘛，你就不用担心了。

张超笑笑，说，“我是一两二两漱漱口，三两四两不算酒，五两六两正好走，七两八两还在吼。这次到海城来，感谢你的盛情款待，我们今天来个不醉不归！好不好？”
张超转身对服务员说，“快点上菜。”

吴燕见张超这么爽快，也不便扫他的兴。吴燕想，张超看样子是没有问题，只是自己好久都没有喝这么多酒了，自己少喝一点，陪张超高兴高兴就可以了。

张超这些年可谓是酒精锻炼，在单位里混，不会喝酒不行，酒就是他和领导关系的润滑剂，什么场合喝多少酒，说什么话，他已经锻炼得炉火纯青。

酒壮英雄胆，饭胀傻脓包，在家里高美美给他有压抑，只要高美美值班，张超都要参加单位的酒局，在银行，酒局还真不少，喝酒一可以联络感情，二可以让自己高兴。

吴燕说，那我们就适当喝一点吧，能喝多少喝多少，不要都喝完。

吴燕今天也确实高兴，老同学来了，自己的产品成功中标，能不喝酒庆祝庆祝么？

“好！”张超已经把两个酒杯斟满，递一杯给吴燕，“老同学，为我们十多年的同学情，第一杯，干！”

吴燕也豪气，一饮而尽。

那天晚餐他们喝了很多，也聊了很多，聊了环岛路，聊了海城大学外面的海滩，聊了跳海岩的大礁石，聊了海鲜大排档，也聊鼓浪屿岛上那悠扬的琴声，和戚继光的日光岩上看东方日出海天晨光的激动心情。

吴燕很想与张超聊聊她的这次集成电路芯片的成果，但是她发现张超不太感兴趣，每次吴燕提起话头，张超都把它岔开了，说“喝，我们不谈工作。”吴燕也就没有刻意去谈。

吴燕没有想到，对于电子技术，张超这些年已经落伍了，并且落伍了很多。张超的心已经早已经没有了做技术做事业的激情，他只满足于好吃好喝，满足于有一个特别会找钱的老婆，满足于每个月自己能够留一点私房钱寄回家给妈妈，资助他那个还在读中学的小妹。

张超也很会逢场作戏，他已经练就了足够的油滑，他知道应该怎样让他的这位漂亮的女同学开心，出来了就是一起玩一玩嘛，就是寻一个开心。

他们还一起回忆了很多老同学，哪些同学到了国外，哪些同学发了大财，哪些同学当了老板，也一起谈了很多往事，不知不觉，两瓶酒就都见底了。

也许是吴燕太高兴，也许是吴燕这段时间太忙，精力消耗太多，吴燕突然间感觉到头重起来了，晕晕的，一阵阵酒劲往上涌，想吐，眼睛睁不开，眼前的张超也有些看不清楚。

吴燕是有自制力的人，她知道自己喝醉了，她告诉张超，她要回家了。

女孩子大多数都不会喝酒，但是一旦会喝酒的就都很有些酒量，吴燕平时不喝酒，但是她属于有酒量的这种女孩，可是今天怎么突然不行了呢？

吴燕站起身来，对张超笑笑，说，“张超，对、对不起啊，我真、真的有点喝醉了啊，你送我回家，好——吗？”

张超说，“好，我们门前清。万里长城永不倒，最后一杯要干了。祝我们后会有期，祝美女同学的事业更加辉煌。”

张超的夸奖，吴燕喜欢听，他傻乎乎的望着张超笑，也端起酒杯，一仰脖，干了。她已经喝得一脸绯红，艳如桃花，站起来有些偏偏倒倒了，说话也含混不清了，张超把她搀扶着，离开了餐厅。

第二天，吴燕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是大亮了，她发现自己躺在自家的床上，但是怎么回家来的，她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未完待续）





作者: 三千里    时间: 2019-1-8 14:04
三十四节: 焗油发丝


吴燕努力着想站起来，想去洗手间，但是感觉头仍然是昏沉沉的，她知道昨天晚上喝醉了，但是醉了以后，她是怎么回家的，一点也记不起来，脑海里一片空白。

吴燕过去也喝醉过，是结婚的那个晚上，几十桌人，他和方涛要挨着去敬酒，有人说，那么多人，新郎新娘就用矿泉水吧，方涛不同意。方涛是个从不作假的人，他知道生意场上不能作假，生活中间也不能作假。这是家训，妈妈从小就这样教他的。

吴燕的闺蜜们可不干了，樱子说，你方涛酒量大，当然不怕了，难道你就不保护保护新娘子吗？你不爱惜她我们坚决不答应。

没想到吴燕也不同意用矿泉水敬酒，说樱子，我还是喝酒敬吧，别人来祝贺我们，别人都喝的是酒，我喝矿泉水，多不礼貌。

方涛说，那这样，我喝满杯，吴燕喝半杯。樱子她们终于同意了。

洞房花烛夜，吴燕醉得一塌糊涂。他毕竟不如方涛这个久经沙场的猛将，听说方涛有一斤半的酒量。

吴燕记得她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妈妈和方涛还有家婆都守在她的身边。

妈妈说，方涛一夜都没有睡觉，一直抱着你，你吐了好几次，都是方涛在照顾。

吴燕卡白的一张脸，看着方涛，毫无表情，但是心中充满对这个新婚丈夫的感激。

她依稀记得她伏在方涛的腿上呕吐，难受，胸口特别难受，好像肚子里有一大堆蛆虫在争先恐后的往喉咙管拥动，像要把五腹六脏都挤出来一样。

“阳春面来啦，”吴燕闻到了葱花的香味，方涛端来了一碗香喷喷的面，吴燕真的是饿极了，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八年前的婚礼，让吴燕心中充满甜蜜。此时此刻，吴燕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她无力的坐在床上，想，要是现在有方涛在多好，有一碗阳春面多好。

张超怎么走了呢，吴燕记起来了，昨天晚上是张超扶着她回家的，是她给张超钥匙开的门。

张超怎么走了呢？他怎么不照顾我呢？吴燕看见了床头柜上的脸盆和漱口杯，张超应该是有照顾自己。

吴燕想起读大学时，张超不也在我家里住过么？第二天我们一起回学校，早上起来还是我给他做的早饭呢。他在这里睡沙发不也一样的么？他怎么走了呢？

吴燕忍不住笑了笑，张超已经不是当年的小青年了，不愿意在我这里睡沙发。

吴燕觉得不对，张超是应该要走啊，必须的，我结婚了，一个女人独自在家，他一个大男人不走能够在这里过夜么？

吴燕想起张超他们今天要去澎湖岛。

张超应该也喝的差不多了，她记起昨天喝酒的时候，张超的头也常是歪歪的，斜着眼睛对自己怪笑，有几次还想把头靠过来，被她推开，她不喜欢张超头上的发油味。

张超过去头发是从来不打发油的，上大学的时候，很多同学的头发都抹油，像溜冰场一样，光滑油亮得照人。吴燕陪张超去理过发，他最多就是理完发，洗一下，连电吹风都不要的，更不用说焗油了。

吴燕想打电话感谢张超，感谢他昨天晚上对自己的照顾，她还想问问，昨天晚上自己有没有失态啊。吴燕一直很注重自己的形象，在外面她从来没有喝醉过。

电话打通了，语音提示，手机已关机，张超怎么会关机了呢？

吴燕感觉到头仍然很重，困意仍然在袭击她的眼皮，眼睛有些睁不开，显然昨天晚上确实是喝多了，今天到现在还没有睡醒。

如果是过去，她一定还要再睡，吴燕从小就是那种自控力很强的那种女孩，但是这几年，她变得懒了，一想到自己是病人，就经常就会放纵自己的慵懒，没有精神就不去上班，因为有子宫肌瘤嘛，肚子里那么大个肿瘤，谁听了都害怕，一个定时炸弹，身体有什么不带劲的，能不原谅么？

那个时候，方涛经常会去给自己去开病假条。

自从在山城做海扶刀回来后，吴燕的自控力似乎又回来了，尤其是海扶刀发明人王教授的话，“治病，三分在医生，七分在病人。医生能够做到的仅仅是帮助，真正恢复健康还得靠病人自己。”

吴燕觉得一定要改变自己，改变自己过去那些不良的生活习惯，回来的这段时间，她一直是这样做的，守纪律，有自律，偶尔有想放松的时候就告诫自己，强迫自己，要改邪归正，重新做人。

该去上班了，吴燕赶紧从床上站起来。

吴燕有早晨洗澡的习惯，沐浴在细细的温暖的水雾里，她感觉到一丝丝惬意。她一边快速的洗澡，一边欣赏着自己的酮体。紧紧的圆润的乳房，细细的柔软的腰，尤其是白皙的富有弹性的肚子，哪像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

吴燕想到了过去的那些年，好多医生都叫她手术开刀，自己没有同意，不就是钟爱自己美丽的身体么。幸好自己没有做手术，幸好没有同意朱教授那些专家的建议，幸好做的是海扶刀。

吴燕抚摸着自己平滑而细腻的肚皮，心中充满少女般的骄傲。

“谁愿意在洁白的肚子，
留下一条蜈蚣？
谁愿意让锋利的刀子，
划向自己的子宫。
海扶刀，
打消了肌瘤美女的噩梦。
一场惊恐下来，
我们发现：
未来，并非凄凉；
眼前，一片晴空。”

这是99子宫网上的一首诗，写得多好啊，吴燕基本上都能够背下来。这些志愿者，真是了解病人，说到我们病人的心坎里去了。

洗完澡，吴燕想，我今天的脸色是不是不会太好，得化点淡妆。吴燕平常是不太化妆的，她喜欢素面朝天。吴燕瞧不起一些歌星、演员，没有什么样儿，还喜欢卖萌，卸妆下来好难看。

对着梳妆台，她拿起一把白色的牛角梳，这是吴燕在黄河第一湾旅游时买的白牦牛梳子，那些白牦牛太可爱了，在草原上东一群，西一群，像昆仑山上的雪，一团团，撒在绿草如茵的草地上。她爱白牦牛，也喜欢这把洁白如玉的牛角梳子。

怎么有黑黑的印迹呢？，吴燕不喜欢不干净的东西，怎么梳子上面还夹着几根油黑的长长的头发啊，是张超用了我的梳子吗？

吴燕是最不喜欢别人用她的东西了，包括方涛，方涛是平头，平常最多就是用篦子刮刮头皮，方涛没有这么长的头发啊。

吴燕有些不高兴了，她不喜欢张超那种闷人的发油味道，闻起来不舒服。她换了一把梳子，顺手把牛角梳仍在梳妆台上，白色的牛角梳也像生气了一样，跳了两下，就掉进梳妆台的墙壁缝里面去了。

哼，你还生气了吗？躲在里面去了，看我不把你掏出来，把那几根长头发碎尸万段？

吴燕有点小脾气，去阳台拿来一根晾衣服的棍子，可是怎么也掏不出来。

算了，吴燕今天已经没有多的时间了，早饭也不能吃了，得抓紧时间上班。

吴燕还有很多事要做呢，她也不想因为自己的身体不舒服，让身边的人说闲话，尤其是她的小组的那个陈高工。

陈高工毕业于北京一所名牌大学，是老板从某国有企业高薪挖来的。老同志，有资格，自从吴燕当了组长，陈高工总是对自己有点阴阳怪气 ，昨天吴燕请假离开时，陈高工说，到底是老同学比我们这些老同事重要啊，还有什么不要重色轻友哦之类的话，吴燕没有听明白。

陈高工与她是邻居，在小区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吴燕不想得罪他，笑笑就走了。

今天，吴燕仍然选择的是走路去上班，平常她都是走的比较早，今天晚了，得走快点，吴燕没有去坐公交车，她也不习惯打出租车上班。

不过今天她必须要小跑才行，吴燕算了算时间，一边跑一边想，绝不能迟到，就当是身体锻炼。

跑到一半的路程，一辆车停在她的身边，吴燕一看是陈高工，陈高工热情的邀请吴燕上车，吴燕确实是有些累了，看看时间，确实很紧张了，她也没有拒绝，上了陈高工的车。

一上车，陈高工就说，“我的大组长，今天怎么方涛没有送你？”

吴燕不想告诉他方涛已经去台湾了，只是说，“这段时间我都是走路上班。”

陈高工又问，“昨天陪老同学喝得怎样？”吴燕不想回答，只说了个“一般。”

“哎呀，你昨天要不走就好了，我们喝的可高兴了，公司里的头儿都来了，还特意提到你。你说你的那个产品也真厉害啊，总经理还亲自发表祝贺辞，什么时候你也把那个产品给我也详细说说。”

没有想到陈高工现在也用心于技术了，吴燕很高兴，一说到技术吴燕就来劲了，她知道陈高工对技术的外层设计是清楚的，她今天特意谈到了这个产品的一些最底层的设计。

陈高工说，什么时候把图纸也给我看看啊，吴燕说，
“可以啊，我还要做一点最后的优化，定稿后就给你看看。”

吴燕想，陈高工也不是外人，在单位上也签订了保密协议的，何况是她的组员，没有必要防备的。

但是吴燕的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她想起前段时间陈高工找她做私活，好像是做什么银行的POS机改装，搞一块新的芯片设计，说吴燕的技术好，一定搞得出来，现在单位效益不好，搞点这些，会有很好的回报。

吴燕当时听了心里很烦，说，陈高工你都是单位的老人了，怎么想这些歪点子。陈高工连忙认错，说是的是的，我只是说说而已。后来陈高工也没有再说了，吴燕也没有追究。

单位到了，吴燕仍然很忙，她得赶紧把那个产品的设计最后完善，投入正式生产。招标单位已经说了，如果他们拿去用的好，今后还会有大量的订单。

想到产品，吴燕的精神一下子好很多，这个产品，是她朝思暮想好多年，一直没有能够成功，却是在山城回来的这些天不经意间就做成了，她不由得心中喜滋滋的。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是不是和自己这段时间的乐观心情也有关系呢。

明天方涛和家婆就要回来了，今天还得抽点时间去买菜，给他们接风，她要详细的给方涛说说这几天招标的事情，让老公也替自己高兴高兴。


（未完待续）
作者: 三千里    时间: 2019-1-8 14:09
三十五节: 龙之歌


山城做海扶手术回来两个多月了，吴燕很忙碌，也很快乐。那天她对方涛说，我们到满三个月的时候，去山城复查，你有时间陪我吗？

吴燕问的很委婉，因为方涛曾经发誓过，说吴燕去做海扶是疯了，绝不会陪她去山城。吴燕知道方涛是说话算话的人，担心他不好意思收回成命。
但是现在的情况变化了，吴燕相信方涛会陪她去的。

吴燕知道，尽管当地医院也可以复查，山城的医院说了，把复查结果寄过去，告诉他们医院的医生，就可以的，他们医院照样会给出消融后恢复效果的评价和进一步身体康复的建议。

但是吴燕还是想亲自去山城，在海扶医院做复查，她想亲自问问山城的医生，瘤子吸收了多少？需要进一步注意什么？什么时候可以怀孕？

最重要的是怀孕，虽然在海扶后一个月他们就同房了，也没有避孕，但是吴燕想，怀孕是没有这么容易的，听说有的群友还吃了什么叶酸啊，也没有怀上，还需要吃什么，注意什么，这些吴燕都很陌生。

没想到方涛很爽快的就答应了，方涛说，我陪你去，必须的。

方涛告诉吴燕说，山城我去过，好多年了，结婚以前，那年山城的客户还带我们去了渣滓洞、白公馆，还有大足石刻，从长江三峡回来的。

方涛说: 丰都鬼城，白帝城，张飞庙，还有小三峡，我们都去了，都在长江边上，有好多古迹，可好玩了。长江三峡在修建大坝以前的水流的可快了，李白有一首诗，叫什么“朝辞白帝彩云间”，下面是什么？

方涛本来想在老婆面前炫耀一下，可是忘了。

“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吴燕机关枪一样的补充完毕。

吴燕的地理不好，没有方位感，看地图从来不知道上北下南左东右西，但是语文数学是非常好的。

哦，那天陈高工说她是不是去了长江三峡，她当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原来长江三峡就在山城市啊。

方涛说，我们去大足石刻的时候，管理员告诉我们，那是全中国最大的卧佛，邓小平爷爷也去看过，管理员说，那天邓小平在大佛面前站了足足十五分钟，才说了一句话：我还不知道我的家乡有这么大的一尊佛呢。邓小平三上三下，你说是不是有点意思呢，他老人家肯定是在想菩萨在保佑他哦。我也敬了那尊大佛，难怪我后来的生意那么好。这次去山城我一定要带你去大足石刻看看，去敬敬那尊大佛。

吴燕这几年的病，也真希望能够有菩萨保佑，她只听说大足石刻有千手观音，是在孝母牌坊听那位老者说的，千手观音很灵，没想到大足石刻还有那么神奇的卧佛，她很高兴。吴燕对方涛说，这次我们去山城复查，你一定要带我去看大足石刻哦，我要拜千手观音，还要拜那尊卧佛。

吴燕想，千手观音保家庭平安幸福，卧佛保事业顺利有成，这不是两全其美吗？想到这些，吴燕太兴奋了。

吴燕想这次去山城复查，还要带方涛上照母山，喝孝母泉的水，看孝母牌坊，她要跟方涛讲孝母牌坊的来历，她觉得那也很神奇。

她要去照母山吃那些小吃，上次她吃过山城酸辣粉，川北凉粉，很好吃，还有山城老火锅她也很想吃，上次去没有机会，这次一定要好好享受口福。还有方涛说的那个什么古镇的大包子，一个大男人一次只能吃半个，也要去品尝品尝。美女嘛，对美食总是在一往情深。

方涛这次对吴燕的指示言听计从，马上告诉公司推迟他出国的时间，并很快预定了机票，打算陪吴燕去山城，他现在再也不能怠慢吴燕了，还有一层意思，他特别想妻子能够尽快有孩子。

他听吴燕说过，医生说的，海扶做后肌瘤会自动缩小，半年以后就可以要孩子了。但是他还是有点担心，那么大的肌瘤没有拿出来，还在肚子里，吸收要多长时间啊，半年，行吗？

吴燕电话通知了海扶医院，告诉了她回去复查的时间。最重要的是，吴燕还告诉了李娟娟，她希望这次到山城能够见到99子宫网的志愿者，尤其是三千里老师，她一直不能忘记，在她最纠结的那个夜晚，她贸然给三千里发的短消息，半夜三更，没有想到三千里老师居然给自己回复了，并且还回了电话，谈了那么久，是老师给了她勇气，让她最终走上了海扶治疗这条路。

三千里老师也不是医生啊，和自己一样是工程师，他怎么能够懂得这么多医疗方面的知识，真的很想与老师聊聊，当面问问他。

吴燕记起了99子宫网站上的一个叫蜗牛的志愿者发的帖子: 《三千里老师与群友在一起》

好多图片哟，三千里老师和志愿者与很多患者群友的照片，在李子树下，在人和湖边，在照母山上，在医院的上网区，很多很多，有晓华医生，夏医生，徐医生，燕子医生，这些在群上吴燕都认识，她们也深得群友们的信任。

还有志愿者广州小草，一缕芳魂，成都天雪，新疆荣儿，河北月亮，湖南遗忘那段情，还有韩国的海扶美女，也到山城来与志愿者和中国的患者相聚，他们促膝谈心，野外春游，还在一起做子宫保健操，多温馨的画面。

一幅志愿者给患者喂鸡汤的画面，深深的吸引了吴燕，那是一个江西的患者，一个人去的山城，因为子宫肌瘤生长的情况太特殊了，不能做海扶刀，只能做开腹手术，她仍然选择了在海扶医院做，99子宫网的志愿者欢欢在照顾她。吴燕为江西美女不能做海扶刀而遗憾，也为她选择了海扶医院而高兴。

吴燕也希望自己能够与她们一样，能够上志愿者蜗牛的那个帖子，成为海扶刀光荣榜上的一员。


这次去复查，她还想见一个人，那个人也是工程师，但是他和三千里不一样，三千里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工程师，但那个人不仅值得尊敬，更值得佩服，需要仰视，他的一首诗，让吴燕看了心潮澎湃。

《龙之歌》:

有一首歌，
从喜马拉雅山上唱起，
飘过长江，黄河，
在太平洋上空振蕩。

有一条龙，
翻过身，抬起头，仰天长啸。
那是因为她的国家，她的民族，经过上百年的苦难。
她曾经遍体鳞伤，
支离破碎，被人残害。
有人用鸦片把她变成东亚病夫，
有人用枪炮抢走她的宝藏，
甚至有一个强盗用战爭，
想把她灭亡。

她的儿女不答应，
她的民族不答应，
她五千年的文明更不答应。
于是，
有了林则徐的虎门销烟，
邓世昌的甲午悲壮，
孙中山的中华掘起，
毛泽东领导的中国解放。
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用血和肉筑起新的长城，
把她从魔爪中拯救。

于是，
她的工人，
她的农民，
还有她杰出的领袖，
使她不仅有钢铁的脊粱，
还有了健康的体魄。
十亿人用她们的智慧和勤劳，
花了半个世纪为她疗伤。

今天，
巨龙神彩奕奕，精神抖擞，龙体安康。
她待人平等，提出和平共处的主张。
她勤奋努力，把中国制造和中国創造，送到世界人民手上。
她乐善她施，帮助非洲人民战胜埃博拉病毒。
但，
她绝不怕强盗的枪，土匪的炮。
她已经有力量，维护和平的阳光。

如果说二十岁，是一个人的青春年华，
那么一个国家的青春，一定需要上百年。
今天我们六十多岁的共和国，
正在走向她的青春时光。

明天，
我们的巨龙带领她的儿女，进行一次大合唱，
那歌将，
响遍天山南北，
响遍长城内外，
响遍万里海疆，

那歌声，
为五千年的中华文明，
再续上五千年的新时光。

多么气势磅礴，大气辉煌，能够写出这样的诗歌的人，该是多么宽阔的胸怀。他也是工程师，和自己一样，搞发明创造，他就是海扶的王总工程师。吴燕在网上听说他与三千里老师是围棋朋友，见过他们在一起下棋的图片，吴燕想，一定要请三千里老师帮帮忙，见见这位神奇的海扶的总工程师，他不仅会搞发明，还会写如此好的诗。

吴燕知道，但凡搞发明创造的人，都天马行空，独来独往，不拘一格，她自己就有这个秉性。

吴燕崇拜搞科研创造的人，国外的爱因斯坦，牛顿，居里夫人，是她心目中的英雄。中国的钱学森，袁隆平，是她心目中的英雄。而海扶的王教授、王总工也是她心目中的英雄，而且是隔得最近的、能够看得见的英雄。


（未完待续）
作者: 三千里    时间: 2019-1-8 14:11
三十六节: 两根杠


吴燕想到这两个多月时间，肚子也真的是很争气，从山城回来没有多久，月经就如期来了，月经周期基本上没有变，只是月经期的时间明显的短了，五六天全干净，不像原来要拖到十多天，并且月经的量也少了很多，没有大块大块的像血旺一样的东西了。

吴燕那天有点空，她上了99子宫网论坛，看见徐医生写的文章，说海扶刀治疗子宫肌瘤的目的：（1）改善或消除症状；（2）为怀孕创造条件；（3）解除心理负担。
徐医生说海扶治疗子宫肌瘤后，子宫肌瘤是否完全吸收并不是重点，重要的是子宫肌瘤细胞失去了继续生长的活力，能改善原有的不适症状。

徐医生说得好啊，吴燕心中异常高兴，消除症状，解除心里负担，这两个目标我都做到了。但是对于怀孕，吴燕还是没有信心，毕竟自己子宫里有那么大个瘤子，八、九公分啊，比一个鹅蛋还大，再加上两个鸡蛋大的肌瘤和一些小肌瘤。吴燕想，自己的子宫完全是一个高产母鸡的蛋囊了，只不过母鸡长的是蛋，自己长的是瘤儿，吴燕想想自己都觉得好笑。

第二次月经也是在不知不觉中过去的，现在应该是第三次月经快来了吧，尽管那天和张超喝酒喝多了一点，连续两三天都有一点疲倦，但仍然没有一点腰腹酸胀的感觉，吴燕想上99子宫网的群上看看，问问大家，顺便把自己的情况分享给群友，还有那个小米妹妹，不是一直在等我的汇报么？

还有，我应该把准备到山城海扶医院复查的事情在群上也说说，如果也有人正好在那个时间去，不是我们就能够见面了么？网上的群友能够见面，从虚拟空间走到现实人间，吴燕想起来都高兴。这么长时间了，我一直都没有上群，也太不够意思了。

吴燕上群告诉了她要到山城医院复查的消息，姐妹们都很高兴，小米说，“姐姐，我们山城见。”原来小米专门为吴燕调整了时间，一直在等吴燕的消息，真够义气。

一些群友问吴燕的恢复情况，吴燕把两次月经的情况都说了。群友们说燕子祝福你，说你真的是选择海扶选对了，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志愿者医生晓华告诉吴燕，海扶治疗效果的第一标志是消除症状，你的症状恢复的很好，祝贺你哟。

也有群友提醒她，说燕子你那么大的瘤子，要避孕哦，否则怀孕了不好办哦。

吴燕说，“我海扶后一个月才同房，后来觉得没有必要避孕，我想现在应该是怀不起的。”


华医生说话了，燕子，这个我要批评你了，你还是要重视避孕哟，刚才一位患者给我发来信息，说她海扶治疗后“不幸”中标啦，哎，她是有孩子的，都读高中了，没有生育要求，可能要再一次伤害子宫了，要做人流。你一定要注意，海扶治疗后，宫腔环境改善，很容易怀孕的，我们建议海扶后最好半年以内要避孕，让子宫得到更好的恢复，你好像做海扶的时间还不久，我建议你一定要注意避孕。

小米妹妹看见华医生的话，也着急了，告诉吴燕，说：“姐姐你还是要重视哦，好多人在海扶后一不小心就怀孕了，你可以用试纸试试。”

“什么试纸，怀孕也可以用试纸自己试吗？”吴燕很惊讶，她从来没有听说过，她化学不太好，只知道酸碱度可以用PH试纸。

小米告诉了吴燕用试纸的方法，小米虽然比吴燕年纪小，但知道的还真不少。吴燕想，这真是个好办法，是应该用试纸来试试。

第二天，吴燕就按照小米说的方法，去买了怀孕测试用的试纸。

一试：两根杠。怎么？是两根杠么？

吴燕有点惊喜，好像小米说过，一根杠是没有怀孕，两根杠是怀孕了，吴燕又试了一次，仍然是两根杠！

“我是有了吗？”
“我真的是有了吗！”
“我真的是有孩子了吗？”
吴燕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激动。多少年梦寐以求的东西终于来到了吗？

吴燕马上打开99子宫网的QQ群，也顾不得羞涩了，把试纸测试的情况发到群上，她要问问美女们。

“祝福你！燕子。”
“燕子，你肯定是中了。”
“燕子，你要好好保重哦，好不容易怀孕了，千万别流产了，三个月内是最重要的，不要太累，不要烦心，不要提重的东西，过了三个月就安全了。”

有个群友问，燕子，你做海扶才两个多月就怀孕了，子宫会不会破裂哟？
这个问题吴燕没有想过，她此时只顾得高兴，也没有回答。

此时沈阳的小米妹妹说话了：“燕子姐姐，你还是到医院去确认一下，顺便检查一下肌瘤吸收的情况。”

群友们争先恐后的对吴燕表示祝贺，也提出了很多建议，这些吴燕过去都不了解，现在懂得了，她真的很感谢这些从未谋面的姐妹们。



那天晚上，吃了饭以后，方涛在洗碗，吴燕在客厅陪家婆看了看电视，就早早的上床休息，她在想怎么把怀孕的消息告诉方涛，是不是要设计一个什么流程。八年了，终于如愿，一定要庆贺庆贺。

正想着，方涛洗了碗进来了，手里拿着一只削了皮的苹果。吴燕斜看了他一眼，说，“方涛，又想做什么坏事吗？”

方涛露出一丝坏笑，说，“燕儿，今晚你不加班了吧？”

“不加班，我要休息。”吴燕装作不懂方涛的意思。

方涛说，“从来没有见你这么早就睡觉的呢，是身体不好吗？”

“没有不好，好的很呢。”吴燕回答。

“那吃苹果，吃了苹果我们来骑马马吧，我让你骑八圈。”方涛想逗乐妻子。

“不骑。”吴燕马上拒绝。
怎么啦，方涛一脸茫然，骑马马是吴燕最喜欢的游戏，今天的吴燕怎么怪兮兮的。

其实吴燕正在想她的设计，还没有想出来，这家伙就进来了，怀孕这么大的事情，总不能太便宜就告诉了他吧，也太平淡了，不符合吴燕的性格，可吴燕还真的没有想好，急得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方涛见吴燕在沉默，就转移了话题，说，过几天我们就要去山城了，你要提前请假哦，不要像去台湾，你们公司临时又有事情了。

吴燕笑了笑，说，我们可能不用去了。

“什么？机票都订好了，你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吴燕从床上坐起来，深情的看着方涛，眼睛里荡漾着幸福的目光，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 “方涛，我有了。”

“什么？有了？有什么啦？”方涛沉默了几秒钟，突然一把把吴燕从床上抱起来，激动的看着吴燕，说，“是真的吗？是真的有了吗？”

方涛似乎有些不相信，但这又是他这么多年所渴望的啊，他紧紧的把吴燕抱住，说：太好了！老婆，辛苦你了。

吴燕尖叫起来，说，“方涛，快放下，快把我放下，别压坏了。”方涛急忙轻轻的把吴燕放下来，让吴燕躺在床上，深怕碰坏了。

方涛急匆匆的出去了，不一会儿，方涛端来一杯蜂蜜水，递给吴燕。他对吴燕宣布，从现在开始，某年某月某日二十点零三分，我宣布，今后你好好休息，家务事全免，营养要跟上，好的东西要多吃，确保胎儿茁壮成长。

一会儿，家婆来了，看着吴燕在喝蜂蜜水，老太婆笑眯眯的坐在旁边的沙发上，一句话也没有说。

此时的吴燕却显得很平静，她在想，我子宫里还有那么大的瘤子，能行吗？医生不是说要半年以后才能怀孕吗？提前这么多，子宫不知道恢复得怎样，瘤子还不知道缩小没有呢，不把胎儿压着吗？会不会把子宫撑破了呢？

吴燕有一些担心，她不敢冒险，她想起小米的提醒，对方涛说：“涛，明天我们去医院看看，做个检查，好吗？”


（未完待续）




作者: 三千里    时间: 2019-1-8 14:14
三十七节: 怀孕


方涛很少陪吴燕去医院看过病，这次去医院，跑上跑下全是方涛。

吴燕坐在妇科专家门诊室外的长椅上，看方涛跑得满头大汗，她突然想到了海扶医院，在那里，楼上楼下，所有的事情，都有护士帮助，护士毕竟熟悉医院的流程啊，如果这些医院也能够改变一下，有个护士带着病人办理多好。

吴燕很在意工作流程，也许是多年来的工程设计习惯，对工作流程的优化、细化，吴燕有一种天生的敏感，那会关系到产品的质量。也许是医院的人手紧张吧，吴燕想。

可是吴燕发现，每个医生诊室的门口都站着一位护士，原来护士都跑这里来了。她们是到医生这儿站岗来了，是来当保镖？现在医患关系紧张，但她们一个个长得纤细苗条，恐怕一旦出什么事这些护士自己都保不了。

吴燕坐在那里没有事情，观察起这些护士，她们个儿高挑而精瘦，面部白净细腻，没有任何表情，让吴燕想起了高美美。

高美美也是这样，说话声音没有抑扬顿挫的声调，与人说话时面部没有任何表情，像个卡通机器人，是不是现在的医院都是执行这个医护人员的长相标准？

吴燕的心情很好，怀孕了，马上就会得到证实，我也有孩子了。吴燕想到了海扶医院的那些海扶宝宝，一个个天真可爱，笑容可掬，我也会有的。

“感谢上帝，将海扶赐给了天下的女人，医治了我的身体，赐给了我属天的宝贝，祈求上帝指引我的小女儿美琳人生的道路，使美琳在上帝和世人眼前蒙恩宠、有聪明，有谦卑柔软的心，有慈爱诚实的灵，走正直的道路，一生到老都不偏离。”珠海群友凯瑟琳的话，吴燕记忆很深，我也会像她一样，有个女儿了。

我的女儿一定要培养得像凯瑟琳说的一样，“有谦卑柔软的心，有慈爱诚实的灵。”做一个好人，对人不要冷冰冰的。

记得《康熙大帝》的作家二月河说过，好人，就是心肠软，有原则。看似很简单，做起来很难。吴燕对肚子里的刚刚诞生的小生命充满憧憬和祝愿。

“31号”，诊室门口飘来平平的一声叫喊，吴燕知道是喊自己了。她站起身，准备进去，方涛跟在吴燕的后边，也准备要进去。

“你不能进。”护士一伸手，像放下的一道细细的栏杆，档住方涛。

“我是病人家属啊，我是专门来陪我老婆看病的，美女你让我进去吧。”方涛讨好的对护士挤出一脸傻笑。

“知道你是病人家属，是谁都不能进，这是医院的规定。”
像军事基地的卫兵，护士的话很轻，但很硬，不容置疑，更不可能商量，一脸的严肃。

方涛有点傻了，愣在那里。方涛很久没有到医院看过病了，吴燕不是说海扶医院做手术都可以让家属看，怎么这里连看个门诊都不让家属进，他看着吴燕。

吴燕站在那里，看了护士一眼，对方涛说，“她们不让进就算了，你在门口等着我吧。”

方涛挂的是专家号，吴燕进门一看，这个专家她认识，妇产科的朱主任。吴燕上次在海城医院住院，就是在朱主任的妇产科，她是一个妇科权威，那天一个上午就做了三台子宫切除手术。朱主任五十多岁，表情冷峻，披一头年轻女孩子喜欢的直发，戴副眼镜，是个教授。

吴燕在朱主任这里看过好几次门诊了，她知道朱主任并不认识自己，因为她每天要看很多病人。

有一次吴燕统计过，一个上午，朱主任挂了八十个号，还有一些加号，下午如果也是这么多，一两百个号，就算医生每天看病八小时，480分钟，不上厕所不喝水，平均给每个病人也只有两三分钟看病时间。难怪每次看病吴燕都没有说上几句话，就结束了，抱出来一大堆检查单，处方单。

朱主任像往常一样，斜着眼睛从镜片里瞟了吴燕一眼，然后转头看着电脑，例行公事的问了吴燕几句，就开始埋头在电脑键盘上打字，她用的一个手指，打字慢。吴燕公司的陈高工也是一个指头打字，小青年都戏谑他是一指禅。

吴燕等朱主任抬起头，正准备把怀孕的事情告诉朱主任，朱主任把打印好的东西递给吴燕，说：“你先去做个B超、血常规检查，一会把检查结果拿来。”

吴燕想，我已经在这里做过好多次检查了，你这里没有存档吗？怎么还要做检查？我就是想来看一看有没有怀孕啊。

吴燕小心的说了一句: “医生，你可以看看我有没有怀孕吗？”

“怀孕？我又不是算命的，怎么看得出来，要检查了才知道。”朱主任冷冷的回道，一点没有因为吴燕的怀孕而表现出需要多一些关心的表情。

怀孕对吴燕是多么大的事情啊，见朱教授有点冷落，吴燕高兴的心情一下子凉了半截，这可是我好不容易盼来的啊，在你这里一点重视都没有，你还是妇产科医生吗？

“32号！”门口的护士在喊下一个病人，这次音调有点重，是去声，好像在下达逐客令。

又是方涛楼上楼下的跑，排队等缴费，排队等检查，看着方涛终于跑完了，坐在B超室外边的长椅上满头汗水，吴燕有些心疼，她摸出纸巾给方涛擦去额头上的汗水。

方涛转过脸来对吴燕笑笑，说：“不热，不热。”

方涛用手摸了摸吴燕的腹部，说，“要是个儿子多好，现在做B超能够看得出来吗？老婆。”

吴燕用手指戳了一下方涛的宽大额头，“现在应该还看不出来，儿子女儿都一样哦，你这个旧脑筋，跟你妈妈一样。”

做B超的人很多，好在医生做的很快，一两分钟就一个，不一会就轮到吴燕了。

当吴燕拿着检查单出来时，喜滋滋的告诉方涛，“涛，真的很神奇哟，我做海扶还不到三个月，肌瘤就由原来的8厘米缩小到6厘米，小了这么多。”

吴燕会看B超单上肌瘤的大小，在99子宫网上学的。但是看B超单上的其他数据她还不会。

“方涛，把手机上的计算器打开，算一算，肌瘤缩小的百分比。”吴燕把两张B超单子递给方涛，说。其中有一张B超单是她上次从这个医院逃跑前做的，快三个月了。

“这还需要用计算器么？”方涛看了看B超单一眼，说，“一张是8厘米，一张是6厘米，不就是缩小了百分之25，四分之一。”

方涛很得意，心里想吴燕这么聪明的人，怎么这时却犯糊涂了？

吴燕告诉方涛，不是你这样计算。吴燕说，肌瘤的体积是立体的，近似于球形，是三个数相乘，再乘以一个校正的百分比。你看看这两张B超单，一张是今天的，一张是我做海扶之前的，你把它们的三个直径乘起来，就是体积，再比较大小。

吴燕说了几次，方涛终于搞明白了，拿出计算器，小心的计算。

方涛惊叫起来：“吴燕，太夸张了，是不是方法不对哦，怎么缩小了这么多，百分之五十八点多啊，一半多了！”

吴燕说，这就对了，群友们都说三个月差不多可以吸收百分之五十，看来差不多，我的效果还要好些。

“哦，”方涛说，“难怪会怀孕。快，我们马上去请朱教授看看，看能不能看见胎儿，你慢慢走，我先去排队。”

当吴燕再一次从朱教授的专家门诊室出来，她一脸沉重，方涛问她：“怎么啦？朱教授她怎么说？是有了孩子了吧。”

“是有了。”吴燕一脸的委屈。
“那应该高兴啊，你怎么不高兴呢？”方涛感到纳闷。

“朱教授说要把孩子打掉。”吴燕差一点哭出声来了。
“为什么要打掉？为什么？她没有说理由吗？朱教授说什么原因没有？”

方涛有些生气，看着吴燕，看着吴燕身后刚刚被关闭的专家诊室的门。

这道冷冰冰的门。


（未完待续）
作者: 三千里    时间: 2019-1-8 14:16
三十八节: 打胎


“朱教授怎么说的？”方涛气急败坏的追问。吴燕已经是眼泪汪汪，回答方涛: 朱教授说了，那个大的瘤子有六公分，这么大的瘤子，你还敢怀孕，子宫胀破了，你命都没有了。

朱教授叫吴燕马上住院，安排引产手术，说今后胎儿大了，做起来就更麻烦了。当时吴燕跟朱教授解释，她已经做了海扶刀了，肌瘤已经吸收缩小了很多，应该没有影响了。

“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朱教授有些生气。

“海扶刀？我不知道什么海扶刀，我就知道手术刀，我就知道你必须要立刻手术，否则出了问题我不管。”
朱教授的语气简单而坚定，命令似的递给吴燕一张住院单。

吴燕看着住院单，有些犹豫，恳求朱教授说：“还有别的保孩子的办法么？我可是结婚八年了都没有孩子啊，朱医生你能够帮帮我吗？”

朱教授的眼睛没有看吴燕恳求的眼神，她的泛着日光灯管的眼镜片只盯着电脑，她真的生气了，任随吴燕怎么请求，她什么也不回答。

也许朱教授在想，怎么会遇见你这样的病人，矫情，任性，敢不听医生说的话，这确实是她这个在海城鼎鼎有名的大专家所不高兴遇见的。

看见朱教授那么严肃，吴燕好害怕，“难道胎儿真的必须要打掉吗？”她没有主意了。

“32号！”护士在下逐客令，她知道外面还有好多病人，都在排着队。吴燕没有接朱教授的住院单，只是对朱教授说，我要问问家里的人，就出来了。

医院的走廊里，吴燕趴在方涛的肩头上，低声的抽泣，“涛，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

方涛抱着吴燕，木然的站在那里，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方涛抚摸着吴燕的头发，低声的安慰着：“燕，你不是做了海扶刀了吗？你不是说做海扶刀对怀孕有帮助吗？别着急，我们回去再想想办法。”

那夜，吴燕失眠了。晚间的新闻天气预报说，台风要来了，窗外已经开始下着大雨。

吴燕看着床上已经鼾声大作的方涛，她不能入睡。这个鼾声，以往是她的催眠曲，方涛不在身边的时候，她往往睡不着，可是今天这鼾声却是那么的烦心，好像还夹杂着白天那位朱教授冷冷的声音：

“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
“我不知道什么海扶刀，我只知道手术刀，就知道你必须手术，否则出了问题我不管。”

什么问题，会出什么问题？流产？子宫破裂？胎儿死亡？还是生命危险？

吴燕觉得自己快崩溃了，鼾声、话声、雨声，一声声敲打着吴燕脆弱的神经。

这两天刚刚来到的幸福，顷刻间被撕裂，变成一场悲哀。

吴燕不能入睡，她要起床，她打开电脑，她想上99子宫网站，看看网上现在还有没有像她这样的姐妹，在海扶后怀孕，瘤子还有6公分大的，她要问问她们，她们是怎么处理的。

真的会像朱医生说的，瘤子会压迫胎儿，会子宫破裂？孩子不能要，必须要做流产手术，必须要把胎儿打掉吗？

这个胎儿，是我朝思暮想的宝宝啊，吴燕摸摸自己的腹部。

吴燕打开电脑，看见群上已经没有人说话了，哦，原来现在已经是深夜了。

吴燕在99子宫网上发现一篇文章，是患者与志愿者徐医生的对话。

一个叫黄雨萱患者说：徐医生，我去问了我们医院的医生，医生说海扶超声消融是使那个区域的细胞坏死，怀孕后肚子大了怕引起子宫破裂，说如果我要考虑怀孕还是建议做腹腔镜手术，但是怀孕就要等一年以上才行。是这样的吗？我应该怎么办呢？

徐医生回答：黄雨萱， 海扶超声消融治疗没有伤口，不会增加孕期子宫破裂的风险，相反，对于腹腔镜手术来讲，由于有创口，如果术中缝合不好，可能会增加孕期子宫破裂的风险。你问的那位医生可能不了解海扶，目前海扶后已经有非常多的患者怀孕，没有一个子宫破裂的。

徐医生是好多群友都喜欢的志愿者医生，在群上做公益咨询很多年了，她回答得很肯定，看样子朱教授是不了解海扶，吴燕的心情稳定了一些。吴燕继续查看网站上的其他文章，她看见了一篇《医生，先医好你自己吧》。

这是三千里老师写的文章，吴燕一定要看看，文章的开头这样写道：

“医生，先医好你自己吧。这句话是圣经里说的，说医生给病人看病，需要先医好自己的心，才能给病人医身。”

难怪现在的医生都这样冷。吴燕一口气把三千里老师的文章看完，突然间明白了今天的这位朱教授为什么会跟自己这样说了。

原来这些医生也需要医治自己的心灵，只有心地善良的医生，才可能给病人治好病，吴燕清清楚楚的看见朱医生的眼神，是一种冷漠和麻木，看不见爱心。

还有一个原因，朱医生极有可能真不了解海扶刀，又不愿意说自己不知道，也不愿意学习，只会傲慢的要病人完全听她的摆布。

应该还有其他原因？吴燕想起了朱教授那高深莫测的眼镜，那冷色的镜片里的那双让人看不透的眼睛。那绝不是充满怜悯、同情的眼睛，她的眼睛在看什么，吴燕不知道。

三千里老师的文章说: 病人看病，要看医生的眼睛，如果医生的眼睛没有看病人眼睛，他可能就是在看病人的口袋，那样的医生不会是好医生。

朱教授眼睛里看的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我可以不管它，不在意它。吴燕终于想通了，徐医生也说了，海扶后有很多患者怀孕，没有一个子宫破裂的。

我只管怀自己的娃，其他的不管了。

吴燕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她想应该把方涛叫起来，告诉自己的想法，也听听老公的意见。

方涛听话的起来了，和吴燕一起看网站，看着看着，方涛叫吴燕坐在旁边，他亲自来操作电脑。

方涛在网站上搜索“志愿者三千里”，发现有三千多篇文章，他一篇一篇的看标题，突然间他兴奋的叫起来，说，“吴燕，吴燕，你看。”

原来是一篇叫惠儿的群友写给志愿者三千里老师的感谢信。
信中说：“老师，您还记得我吗？我就是去年秋天给你打过电话的惠儿啊，当时我做了海扶刀不到两个月，肌瘤还有6.5厘米，但是我不小心怀孕了，我们当地的医生叫我必须把孩子打掉，我很纠结，问您该怎么办？您告诉我，孩子既然已经来了，就顺其自然吧，接纳他。

“您鼓励我，说肌瘤已经做了海扶超声消融了，肌瘤是死的，孩子是活的，死的肌瘤在一天天吸收缩小，新生的宝宝却会一天天长大，相信你的宝宝，宝宝是子宫里的正住户，不是外来户，他不会被欺负，他会健康成长的，相信宝宝，相信你自己，你会当妈妈的。

惠儿最后说：“老师，现在我的孩子已经出生了，有一个多礼拜了，长的很好，特向老师表示感谢。”


“啊，真的吗？是真的吗？”
两个年轻人相拥而泣。

“这和我是多么的相似啊。”吴燕泪眼朦胧的看着方涛说。

方涛紧紧地拥抱着吴燕的双肩，轻轻的拍打着，说：“燕，别怕，不会有问题的，你一定会像惠儿一样成功的。谢谢你，谢谢你给我带来了孩子，我们一定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再不去那家医院了。”


“那山城的医院我们还去吗？”吴燕仰起头看着方涛。

方涛想了想，说：“也不去了，现在不用去了，惠儿已经告诉我们了。我们今后去吧，我们今后带着孩子去感谢海扶医院，感谢三千里老师。”

夜里，方涛斜靠在床背上，拥抱着吴燕，看着已经入睡的妻子，还是那么清秀，娇小而美丽，但是，多了一分忧郁。

“女人啊，是需要保护的，不关心妻子的丈夫，还配是丈夫吗？”方涛想到了非洲大草原上的动物世界，狮群里的雄狮，每天都在守护着自己领地的边界。

方涛把吴燕一双冰凉的手握在自己温暖的大手中，他的心里，升腾起一种深深的情感和责任。


（未完待续）


作者: 三千里    时间: 2019-1-8 15:20
三十九节: 吴燕日记


“我是不是对妻子关心的太少了”，看着熟睡的吴燕，方涛想。这个七尺汉子，今夜不能入睡。

结婚八年了，最初是因为双方工作都忙，不打算要孩子，这几年吴燕是同意要孩子的，可是她一直没有能够怀孕，原来是这个子宫肌瘤影响太大了。

吴燕从山城海扶治疗回来开玩笑，说过去子宫环境差，是盐碱地，不长庄稼，你撒了很多种子，都白费了，现在好了，环境改善了。

吴燕过去是跟我谈过子宫肌瘤的事情，说可能影响怀孕，可是我怎么一直都没有太在意，没有想到去多关心她，帮助她，哪怕是对她的病情多问问也好啊，我都没有。

方涛有一些自责。

她知道吴燕在电脑上有一个记事本，她的很多事情都记录在上面，自己从来没有看，还在想是尊重吴燕的隐私。吴燕的东西从来不加密，包括手机，她是一个透明得没有隐私的女孩，看样子自己是得多关心关心。

方涛下床，轻轻的走到电脑前，打开电脑，点开记事本。

那里面是吴燕的日记，有记工作的，也有记自己生病的。这些吴燕有给他看，但是他从来没有认真看过。

方涛飞快的查阅，重点选吴燕记录生病的日记。他想多了解了解吴燕过去生病的情况。

2010年8月8日：
出差回来，我感到周身疲乏，很累，连讲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以为是热的。今天，我跟樱子讲我的症状，还归结为热坏了，樱子提醒我，有可能是子宫肌瘤，我不是很了解子宫肌瘤，曾听妈妈讲过这个病，妈妈就是由于这个病，切除了子宫，还与爸爸离了婚。听说这个病还影响怀孕，如果真是，我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2010年8月9日：
方涛还在西班牙，要10月才回来。我给他去电话说我生病了，影响怀孕，想去北京协和医院，他说他联系北京的朋友，回来后就陪我去看看。


哦，方涛想起来了，是说过去北京的，好几年前的事情了。

2010年8月10日：
今天去了樱子说的医院，挂的专家号，医生开了药，同时开了B超单，不懂要多喝水，当我喝了两瓶矿泉水，检查时B超医生说还不到位，我又去买水喝，没有吃中午饭。下午再次躺在检查床上，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医生的脸，我的担心，还是出现了，我是得了子宫肌瘤，我一夜的担心，变成不自然的颤抖。我得病了，身体里长了瘤子了，我会要死了吗？


难怪那次从西班牙回来，吴燕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方涛想起来了，本来说好国庆节去北京协和医院检查不育不孕，我回来后吴燕又不去了，是被吓怕了吗？

2010年11月15日：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吃药，悄悄的去医院复查。肌瘤在不断的长大，已经4厘米了，数量也在增加，每每拿着检查单，心里的无助，无能为力，充斥着我本来已经很脆弱的心。跟别的病人不一样了，我是妇科病，不能生孩子了，哪个女人不想有自己的孩子？
子宫还能保住吗？现在的肌瘤数量医生说有好多，B超医生的担忧表情，也成为了刺激。每次拿着检查单子去找医生，他们都劝我赶紧怀孕，目前除了保守治疗，就是剔除术。我是多发性肌瘤，如果采取剔除术，子宫就成了个马蜂窝，怀孕结果很可怕，甚至是破裂，我怕。

2011年11月19日：
今天去了省里最好的医院检查，照B超的医生一脸沉重地对我说：“你的子宫长了一个很大的肌瘤，而且长在很特殊的位置，其他小的瘤子也很多，不处理不行了！”当时我的脑袋嗡一下子就懵了，头脑一片空白。我拿着B超报告，在走廊里发呆了好久，走进妇科，那个医生只扫了一眼报告单就说：“你肌瘤太大，必须手术，你生育了吗？还要保留子宫吗？”我差点就晕了，一开口就问我还要不要子宫，我还没有生育啊。我说：“还有啥其它的手术方案吗？”她头也不抬，不耐烦地说：“要不切除子宫，要不就开腹剔除肌瘤，但以你的情况，开腹剔除肌瘤也不排除术中会出什么意外而转切除。”


多么可怕的意外，这些吴燕从来没有说过，方涛看得自己都胆战心惊。

2012年9月5日：
我不愿做手术，这两年医生开的药，吃了很多，没有效果，上个月医生又给我开了醋酸棉酚片，说有可能肌瘤会缩小，但是现在出现了潮热心烦，胃也经常不舒服，我担心自己会不会发展成癌症。


癌症，方涛心里一惊，谁不怕癌，方涛自己也怕，越怕方涛越想继续往下看。

某年某月某日:
从我检查出子宫肌瘤到现在已经有几年时间，最近一段时间出现月经量多，每天都要用小儿的尿不湿，出门都要十分小心，真是不方便啊。

某年某月某日：
我是不是在盲目的看病啊，一次次碰壁，得到的结果就是吃药，手术，要不就是切子宫。我已经买了三万多块钱的完美来治疗自己的病，这就叫有病乱投医吧，居然骗我买完美的是我表妹，结果吃了完美肌瘤并没有小，还越吃越大。


方涛知道这个表妹，就是卖保健品、营养品的，方涛对她没有好感，平常不怎么来往，怎么她也找到吴燕了？

某年某月某日：
难道就没有其他好的办法帮助我们这些无助的女人吗？我不甘心啊，因为我知道子宫对一个女人来说有多重要，我一定要有孩子，哪怕有一点点希望我也不会放弃。

某年某月某日:
妈妈经常在我面前说，以前由于子宫肌瘤没有及时治疗，最后肌瘤越长越大变性了，妈妈说那是癌变了，不得不切除子宫，导致她和爸爸离婚，离婚，心里真有点担心。

某年某月某日:
今天做完B超，大夫说：“你的肌瘤都快8公分了，我马上给你开住院单，安排做手术。”我给大夫说，我还没向单位请假，我要回去请假准备一下。

某年某月某日:
我的肌瘤8公分了，是不是变性了，是不是我得了子宫癌。难道我不久将离开我心爱的妈妈、老公，离开我亲如兄弟姐妹的同事，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

某年某月某日:
死马当做活马医，真想答应医生做手术，能治个什么程度就治什么程度吧，但无论如何不能把子宫切了，做个无子宫的女人，被阉割的女人，不如死了。

某年某月某日:
上午在网上搜索，浏览信息，无意中发现了99子宫网，上面专门介绍子宫肌瘤方面的知识，还介绍了一种叫海扶刀的，说不开刀可以治疗，看见海扶刀上了中央电视台节目。有人说那是骗人的，不开刀怎么做手术？

某年某月某日:
在网上了解两个多月的时间了，经过两个多月与群友交流，我不再担心和恐慌，我决定做海扶刀手术，但是方涛不支持，我只能一个人去了。

某年某月某日:
昨天成功的做了海扶手术，今天早上做核磁共振复查，显示手术非常成功，出院回家前告诉了方涛，真没想到他会来接我，有人接的感觉真好。

某年某月某日:
正式上班了，别人根本看不出来我是做了手术的人，开始部长都不相信，陈高工还说我去三峡旅游，好不容易才跟大家解释清楚，也顺便宣传一下海扶，海扶真是一个好技术。
我现在除了上班外，每天坚持做子宫保健操恢复身体。


某年某月某日:
想起我的子宫肌瘤海扶手术，让我欢喜让我忧。欢喜的是王教授团队研发出海扶技术，医生不用手术刀，手拿鼠标就能治肿瘤，为我们女性朋友带来了福音。
99子宫网给我们患者搭建了这么好一个平台，让我们不光学习了知识，还结识了同病相怜的朋友，群里的医生和志愿者耐心解答我们的问题，使我们不再担心、害怕、迷茫。
忧的是有好多女性朋友还不知道海扶刀，还在拿自己的身体去开刀，伤害自己。
此时此刻，我只想说声谢谢! 谢谢王教授，谢谢99子宫网，谢谢海扶医院，使我的子宫没有受到创伤就治了肌瘤。　              

多么痛苦的倾诉，多么无奈的道白，多么真情的感谢，这些，我作为老公都没有参与，方涛的内心很沉重。

方涛明白他的妻子是个坚强的女性，多么的不容易啊，这么多年，自己一点都不知道，吴燕一直在悄悄地隐忍着，努力着。

方涛走到床边，看着妻子，睡梦中那微微上翘的嘴唇，好像在笑，是啊，她终于如愿以偿了，有了孩子了。

我们有了孩子了，谢谢你，吴燕。方涛真想大喊一声。

方涛记得，吴燕曾经跟他说过，她一定要给老公生一个孩子。


（未完待续）
作者: 三千里    时间: 2019-1-8 15:22
第四十节: 准爸爸


第二天早上，方涛起的很早，她要为吴燕做早餐。平常家里的早餐都是妈妈在做。

方涛知道，妈妈总是老一套，没有孕妇饮食方面的知识，不能难为妈妈，这段时间自己在家，可以多做一些事情。

方涛已经把吴燕怀孕的消息告诉表哥了，表哥是台北长庚医院的主任，孕妇的营养搭配，他很清楚，哪些东西该吃，哪些东西不能吃，怎么做法，表哥都跟方涛交代了。

当爸爸了，要负起当爸爸的责任，我要痛改前非，给妻子补偿，在行动上爱老婆，做一个关心妻子的好老公，关心孩子的好爸爸，不能再大大咧咧的了。

方涛看吴燕还没有醒，妈妈也没有起床，就马上出门，他要到小区外面的农贸市场，买一些猪肉、牛肉、鸡蛋、牛奶，还有西红柿、香菇、胡萝卜、海带和苹果、橘子、核桃。

这里有些是他昨天夜里在网上查的，表哥不可能讲得太具体，吴燕的营养要跟上，还可以去母婴商店买孕妈妈奶粉，还有要少吃多餐， 有助于吸收营养。

当方涛满头大汗急匆匆的提着几大包东西回家来的时候，妈妈已经起床了，正在准备做早餐。

方涛说：“妈，我来做。”妈妈奇怪了：“是嫌我做的不好吃吗？”方涛说：“不是哦，我们换点花样。”

前天方涛已经告诉过妈妈：“吴燕怀孕了，你要当阿嬷（奶奶）了。”
当时方妈妈一听高兴的不得了，所以这两天老太太也起得很早，她要给媳妇搞营养的食物。

“我是说嘛，那天我从普陀山回来，我还梦见一个大胖小子呢。去医院查过吗？是不是真有了？”方涛妈妈还是有点不放心，问方涛。

“查过了，医生说确实是有孩子了。”方涛乐滋滋的回答，但是他没有把医生说要打胎的事情告诉妈妈。

“看样子这普陀山的观世音还真灵啊，送子观音，这次一定要送我们家一个大胖小子。”方涛妈妈充满信心。

方妈妈想到她是上个月去的浙江普陀山，她想，如果早几年去该多好，她早就可以抱孙子了。
方涛妈妈不了解吴燕去山城做的那个海扶刀，真正起作用让吴燕怀孕的是海扶刀，改善了子宫里的环境，让受精卵容易着床，让坯胎容易生长，真正的送子观音是海扶刀，是那些海扶医生，方涛在吴燕的日记上看见的。

方妈妈想到了自己的丈夫，那个高大憨厚的渔民，在文化大革命中不嫌弃自己的家庭，不怕自己有个跑到台湾去的伪军官父亲和一直是寡居的坏分子的母亲，与自己结婚。

方家成分好，兄弟多，大伯、二伯、还有方涛爸，他们在村子里说得起话，又都是强劳力，让妈妈不再受村里的一些恶人欺负，后来生下了方涛。

那个时候，妈妈和自己是感到多么的快乐啊。但是方涛爸在方涛几岁的时候出海打鱼，就再也没有回来了。妈妈一定要为方家延续香火，她想，儿媳妇要为方家生个儿子多好。

吴燕已经起床了，方涛也做好了早餐，方妈妈说：“吴燕，多吃点哦，把身体养好点。”
她笑眯眯的看着吴燕。

吴燕明白，方涛把自己怀孕的事情告诉家婆后，家婆的态度完全变了，其实家婆的要求也很简单啊，不外乎就是想要个孙子么？过去那些年多么容易的事情，可是到了我们这一代，怎么就变得这么困难呢。

吃早饭的时候，方涛滔滔不竭的讲起了怀孕后的注意事项，吃的，喝的，还有睡姿最好是左侧位。

孕妇的左侧卧位睡姿有利于改变子宫右旋，减轻子宫血管张力，保证胎盘的血流量，有利于胎儿更好的获取氧气、营养物质、排出二氧化碳及废物，促进血液循环，减少早产的危险。

方涛滔滔不绝。怀孕后切记不要有悲伤或恐惧的情绪，不要有心理压力，要每天锻炼，早上起床后和晚饭后要散步，还要做广播操和孕妇体操。方涛对吴燕说，你在山城医院的那个子宫保健操也有用，也可以做做。

方涛还对吴燕做了规定，从今天开始，电脑要少上，单位上的事情要少管，家里要经常开窗户，室内温度控制在22度到28度之间，吴燕要每天晚上10点半以前必须上床睡觉。

方涛最后做了一项决定：吴燕生孩子的时候，一定要去台北，到表哥的长庚医院去，那里的医生非常人性化。方涛又说，表哥是主任，都为病人弹吉他，护士医生们还唱歌，那里不仅医术好，医德也好。

方涛认为，大陆的大医院人满为患，医生不负责任，民营小医院没有水平，还坑人，他一定要保证孩子和妻子的绝对安全，同时也不要让吴燕在医院受医生护士的委屈，他想到了那个朱教授和那个像门岗一样的叫号护士。

方涛说，昨天他去医院看了，简直不是他想象中的医院了，乱七八糟，冷漠无情，没有想到那些医院还人满为患，大家都去挤，一个病人进去看病不到两三分钟，就出来了，这么一点时间，能够看好病吗？

吴燕看着方涛，她觉得方涛变了，变得不再大大咧咧，变得懂得关心人懂得体贴人，她从心里充满感激。

方涛想到了吴燕的日记，他说：这些年吴燕的看病，确实也太难了，这些医生，还不如我们商人，这些医院如果不靠国家的财政拨款，不靠医疗资源的垄断，不靠医保、特病的有利条件，如果真正进入市场，他们是做不走的。

他说，再也不想让吴燕去这些医院了，也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在这样的医院出生，他一定要让吴燕去台湾表哥的那家医院，享受一个产妇所应有的服务，让孩子一出生就感受到人间的不仅仅是亲人的关怀，也包括医生的关怀。

方涛滔滔不绝。

方妈妈也一直注视着儿子，怎么这么多年，都没有发现儿子有这么健谈，这么有想法。

吴燕也笑嘻嘻的盯着方涛，老公变了，吴燕的心中充满着幸福感。

要做爸爸了，方涛要把他这些年对吴燕的亏欠补偿回来，先从做一个称职的准爸爸开始。

方涛笑了笑，看着妈妈和妻子，说了一句文绉绉的话：男人结婚需成熟，有情才配做丈夫。

妈妈和妻子都哈哈的笑了起来。吴燕夸奖道，看不出方涛你还这么有才。


（未完待续）
作者: 三千里    时间: 2019-1-8 15:24
四十一节: 网上门诊

这段时间，是吴燕最幸福的日子。吴燕妈妈也过来了，到女儿女婿家里来住。
方涛和吴燕的家还是比较宽敞的，三室两厅，吴燕妈妈和女儿住主卧，方涛妈妈住副卧，方涛就搬到了书房住。

两个老太太整天成为了吴燕的保姆，方涛主动承担厨子的工作，不过买菜仍然是家婆的事情，只是买什么菜由方涛提供采购单。

这段时间也是吴燕最辛苦的日子，总是恶心呕吐，总想睡觉，方涛给买了什么蜂蜜柚子茶，姜片，各种酸的水果，不过好像用处都不大。吴燕说，也用不着那么麻烦了，这些都应该是正常反应，吐就吐吧，吐出来舒服多了，吴燕瘦了三、四斤，方涛很心疼。

吴燕到台湾生孩子的事情，方涛也跟表哥说了，表哥很支持，当医生的表哥还特意告诉了方涛一些注意事项。

一是怀孕检查，前三个月，每两到三周去医院检查一次，主要是做B超和体查，不用开药和任何营养品，也不用测孕酮什么的。孩子满三个月后检查验血，验分泌物，检查项目有10几项。从孩子4个月开始每个月检查一次就可以了。

表哥说，大陆的妈妈喜欢去大医院，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去专门的母婴医院比较好，最好少去综合性大医院。因为那些综合性大医院，病人很杂，呼吸道的病人也有，各种各样的人出入医院，肯定空气非常不好，怀孕妈妈的抵抗力免疫力下降，容易被传染得病。

表哥说，如果怀孕有肚子痛什么的，没有出血的话，不会有大问题，注意休息就可以了。

表哥还说，千万别乱吃补品，正常的饮食最好，体重一定要控制，前4个月就跟以前体重一样是最好的，在生孩子的时候最好控制在增加15斤以内，想要顺产一定要控制体重，不要吃太多高热量的食物，孩子太大的话生的时候会增加困难。

表哥还交代一些注意事项，前三个月少活动比较好，到了四个月以后就可以多走走路了，怀孕特别需要注意的一点，不要在高温，噪音环境下呆太久，不要过喜和过悲，要保持愉快淡定的心情。

方涛如获至宝，这些都是他不知道的，也是对孕妇很重要的。方涛认真做了记录，有个做医生的亲戚真好。

此时的方涛，好像突然间长大了，家里的事情过去自己是从来不管的，现在自己快做爸爸了，不再只是儿子、丈夫，今后一定要按照表哥说的，当好准爸爸。

方涛知道，这个时候的吴燕，是最需要自己拿主意的，他需要多掌握这方面的知识，他要做好吴燕的主心骨。

事情果然来了，方涛发现在吴燕的孕检中，子宫里的已经做了海扶的大肌瘤在缩小，但是小的肌瘤又在长大了，母婴医院的医生说，可能要流产哦。

这可让小两口有点紧张，方涛想，需要冷静，不能自乱阵脚。

方涛分析，这次检查的医院虽然是母婴医院，不是原来吴燕经常去的那个大医院，不是那个朱医生，她们应该不会吓唬人，不过也许她们也有不了解的，货比三家，我们去其他医院看看。

方涛把吴燕带到社区医院，社区医院的医生看了，医生说，没有大的问题，叫他们不用太担心。

社区医院毕竟是最基层的医院，方涛想，是不是可以问问吴燕去山城做手术的那家海扶医院，吴燕不是说，那是一家子宫疾病的专科医院么，对子宫里的问题他们应该更了解。

那一天，方涛代表吴燕报名参加山城海扶医院的QQ群语音咨询，这个语音咨询在每个周末七点半都有。

礼拜五晚上七点不到，方涛早早的来到书房，打开电脑，像开会一样，端端正正的坐在电脑前面，电脑桌上摆了一支笔和一个本子，电脑旁边站着一头大北极熊玩具，是结婚时吴燕送给方涛的，她说方涛就像一头北极熊，每年都在寒冷的欧洲辛苦奔波。方涛正襟危坐，看着电脑，看着熊，严肃认真。

吴燕坐在书房门口，离电脑远远的，孕妇必须远离电脑，是方涛的规定，以确保胎儿的安全。吴燕看着方涛，这头大北极熊今天要代她咨询，吴燕心中充满温暖与甜蜜。

晚上七点半，咨询会议准时开始。主持人宣布了今天晚上参加语音咨询的十个人的名单，都是网名，燕子排在第七位。哇，方涛想，幸好是一早就报的名，要不是今天晚上还轮不上了。

第一个咨询的是黑龙江群友瑶瑶，38岁，多发性子宫肌瘤，最大直径8公分，结婚多年未生育，已经做过两次肌瘤剔除术，当地医生建议切除子宫。想咨询是否可以做海扶治疗？海扶后是否能够怀孕生孩子？
医院妇科熊主任分析：从病史来看，肌瘤生长比较旺盛，建议进行盆腔增强核磁共振检查，明确肌瘤的性质，特别是血供的情况，以确定下一步方案。能否做海扶，还需要进一步定位检查，如果能够海扶，对怀孕会有很大帮助。


哇，38岁，都还没有孩子，比我们吴燕还大呢，方涛不禁感叹一声。


第二位咨询的是上海群友柔情，47岁，有一个3公分的子宫肌瘤，目前没有任何月经改变或者压迫等症状，问能否做海扶？
医院汪院长分析：目前来看肌瘤比较小，也没有任何症状，不需要治疗，也不用做海扶。因为柔情可能2~4年会进入更年期， 可以继续随访观察，每隔半年复查一次彩超。希望柔情放下压力，快乐正常的生活，如果的确有较大的心理负担，可以进行医学处理。


方涛笑了，还有这样的医生吗？病人找起来做手术，却说不需要做，送上门的钱都不找，在商场上就是傻子。可是方涛在心眼里佩服这个汪院长，这才是真正的医生啊。


听着听着，方涛好像找到一些感觉。
一是这个语音咨询应该就是网上的专家门诊，也要排号，不过只排十个号，两个小时，每个号有12分钟，比医院门诊的时间长多了。
二是参加咨询的医生都是专家，有教授，院长，妇科主任，海扶高级医生，阵容庞大。
三是可以视频，不仅可以听见医生的声音，表情也看得一清二楚，还可以看见医生关爱怜悯的眼神。
四是可以旁听，方涛想起了吴燕在海城看病，自己是家属都不能进去，而这个网络门诊，医生与患者的对话大家都可以听，方涛听了前面的咨询，突然觉得自己都懂得了好多。
五是免费。“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可是这里偏偏有，不仅不收钱，而且质量很好。


方涛很认真的看前面的群友咨询，真没有想到，这些医生回答患者的问题都很认真，耐心，回答了以后，患者突然又想起新的问题，医生照样耐心回答，完了还会和颜悦色的问，您还有问题吗？完全不像那些医院坐门诊的医生。


终于轮到燕子了，方涛自报家门，“我是吴燕的丈夫方涛，吴燕怀孕了，我代她咨询。”然后方涛按照笔记本上吴燕列出的问题一一说了。一是吴燕虽然做了海扶，子宫肌瘤吸收得也比较好，但是仍然有六公分，会不会在怀孕期间把子宫涨破？二是需要不需要考虑做引产手术？三是在怀孕期间应该注意些什么？

全部问题汇报完毕，方涛拿起笔认真记录。医院妇科熊主任用了二十分钟详细的给予了解答，原来吴燕的这一切都是正常的。

这个时候，QQ语音咨询的视频画面上出现了一个男医生，五十多岁，他对着话筒说：方涛，首先祝贺你们，你和吴燕有宝宝了，刚才主任已经说了，你们的宝宝会健康成长的，根据你们所提供的资料，宝宝没有问题，吴燕也没有问题，宝宝是老天赐予你们的礼物，千万不要去做引产，相反要倍加珍惜。

王教授说，方涛，你是个好丈夫，女性在怀孕的时候是最辛苦的，需要丈夫的体贴和帮助，你是个真正的男子汉，我很佩服你，吴燕会因为有你这样的丈夫而幸福。

吴燕看见了，她认出来了，是王教授。她忍住激动，听王教授继续对方涛说话。

这时，海扶医院的妇科主任插话了，说：“方涛，现在跟你说话的是王教授。”

哦，王教授，方涛听吴燕说过，是海扶刀的发明人，资深的妇科医生。

吴燕在山城的时候，见过王教授，他带着那些医生来查房，当时让吴燕很感动。

方涛认真的听着王教授的讲话，王教授请他转告吴燕孕期要注意什么，叫她不要担心肌瘤，只要调整好自己的内心，不要焦虑，不要恐惧，相信孩子，相信孕妈妈自己。

吴燕忍不住走到方涛的后面，双手放在方涛的肩膀上，圈住他粗大的脖子，小鸟依人般的伏在老公的宽厚的背上，她在看王教授，在听王教授讲话。

王教授还是那自信而充满同情心的眼神，还是那慈祥而刚毅的脸，那副温和灿烂的笑容。 王教授说，相信一个新的海扶宝宝会在你们家顺利诞生。

吴燕终于忍不住了，她抓起话筒，大声的说：“王教授，我是吴燕，我听到了，谢谢您，我一定按您说的做，我们也一定会有海扶宝宝的，到时候，我们一定要带上宝宝来看您。”

王教授笑呵呵的，说，“吴燕，我也看见你啦，我们也感谢你，感谢你对海扶的信任，感谢你的勇敢，我看你身体好多了，脸色也红润了好多，没有问题的，你已经过了危险期，大胆的与你的丈夫迎接孩子诞生吧。”

有这样的医生？方涛完全不敢相信，完全像亲人。方涛感觉心中一股暖流，流遍全身。

这时，方涛看见主持人发上来一首诗。

三千里：《赞语音咨询》
每一个周末，我们在这里度过。
保卫子宫，追求健康，共唱一首真情的歌。
没有忽悠、没有冷漠。
压抑变开朗，痛苦变欢乐。
医疗，是医患共同的工作。
语音咨询，是海扶美女的诊所。

是三千里老师写的，屏幕滑上去了，方涛又拉下来，一连看了三遍。

语音咨询结束了，方涛马上关闭电脑，他挽着吴燕的手臂，要到客厅去，要向两位妈妈汇报。

客厅里，两位妈妈其实也一直在听，在尖着耳朵听，王教授、汪院长、熊主任和其他医生的话，她们都听清楚了。

方涛妈妈说，“这个语音咨询很好啊，可能要交很多钱吧？”
吴燕妈妈说，“不要钱。”
“哪有这样的好事，不要钱，谁会跟你讲这么多？在医院交钱看病都讲不了怎么多哦。”方涛妈妈不相信。

吴燕妈妈说，“我是听吴燕说的，她说那个王教授好的很呢，是个老妇科医生，他还是全国政协委员呢。”

“哦，这就好，我们海城有这样的医生就好了。”方涛妈妈有点感叹。


（未完待续）




作者: 三千里    时间: 2019-1-8 15:28
四十二节: 孕期


吴燕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了，方涛每天都抽出时间陪伴妻子，陪胎儿说话，讲故事，他还喜欢抚摸吴燕的肚子，一看见吴燕那洁白如玉的皮肤，方涛就想起了吴燕设计的五朵红梅花的故事，晚上在床上的时候，方涛会跪在吴燕肚子前面，双手合十，双目紧闭，口中念念有词: 我的海扶观音，保佑孩子来临，保佑母子平安，我当定谢重金。

方涛这不是恶作剧，是一片真诚。

方涛俨然像一头大熊，一遍又一遍的念，经常让吴燕忍不住笑起来。妻子怀孕需要有好心情，方涛想，老公要有智慧。

方涛的公司是经营服装鞋帽的，他负责欧洲片区的销售，这两年由于东南亚、印度等一些国家在欧洲的低成本竞争，方涛公司的海外业务量在下滑，他也就顺势多留一些时间在公司，想好好照顾妻子。

方涛每天接送吴燕上下班，每天晚上牵着吴燕的手去散步，隔两三天还要给吴燕洗头、梳头。吴燕最喜欢那把白牦牛角梳子了，是方涛和吴燕结婚旅游在黄河第一湾买的。吴燕说，方涛就像一头白牦牛，我就要征服你，把你的角掰下来当梳子。方涛说，我愿意，你的头发像丝绸一样的柔软，我天天模，还不好吗。

方涛还隔三岔五的上99子宫网站，进子宫肌瘤患者交流QQ群，那是吴燕安排的，叫他上去给群友们汇报她怀孕的进展情况。

方涛上群，总有人招呼他“燕子、燕子”的，方涛其实已经解释过，我不是燕子，是燕子的老公，叫方涛。

大家还是要问：“燕子，现在小宝宝怎么样了?”

“小宝宝在肚子已经能够动了吗？”

也有人问，“燕子，你的肌瘤还有影响吗？会不会跟胎儿一起长大，会不会压迫胎儿哦。”

方涛只能把这些问话告诉吴燕，并且按照吴燕说的一一回答。

对于最后一个肌瘤会不会压迫胎儿的问题，方涛还加了自己的理解和发挥，他说：“肌瘤已经做了海扶了，对胎儿是没有影响的，就当燕子怀的是双胞胎吧，何况咱们的孩子是正住户口，是老大，还怕长不赢外来户吗？”

好多群友都笑了，点大拇指称赞，说燕子的老公真幽默。

方涛在闲下来的时候，总喜欢贴着吴燕的肚皮，听里面的声音。听到里面有咚咚的响声，似乎胎儿在肚子里一蹦一蹦的，他觉得好好听，但又有一点担心，娃娃这样用劲，会有影响吗？别把子宫蹬破了哟。

他私下在99子宫网的志愿者夏医生那里咨询过，夏医生告诉他，
根据你的描述，这个是胎儿的正常胎动，不用过于担心，如果是您感觉这个比较有规律的话，这个说明宝宝在打嗝，这个是非常正常的，不用过于担心，因为这个情况的话需要定期做好孕检，只要孕检胎儿的发育都是正常的，就没有问题了，平时注意观察一下羊水的深度，就可以的。

每隔两周，方涛定期陪吴燕去母婴医院做孕检，这里的医生都习惯吴燕做过海扶的瘤子了，看见胎儿一天天长大，而瘤子并没有因为雌激素、孕激素的原因而快速生长，她们也觉得吴燕似乎是真的找到了治疗子宫肌瘤的好方法。

有的医生还向吴燕打听：海扶刀是什么？海扶刀有没有副作用、后遗症？海扶刀在哪里做的最好？

吴燕知道，妇科医生里也有很多是有子宫肌瘤的，这个在山城张超家吃饭的时候，高美美医生就告诉过，并且好多妇科医生也不愿意做手术，而是在等待绝经。

对母婴医院医生的这些问题，吴燕都不厌其烦的告诉她们，她知道，海扶刀这个技术确实不普及，很多妇科医生确实不知道，也难怪医生们总是建议病人手术。吴燕还给医生们推荐了99子宫网，告诉她们去看网站的文章，也告诉她们网站的志愿者和网络医生可以咨询，他们都很有经验，也很有爱心。

这个时候，吴燕觉得自己特别骄傲，能够跟这些妇科医生平起平坐的讨论子宫肌瘤，给医生普及海扶刀的技术，虽然自己还不是志愿者，也觉得自己是在尽一份志愿者的责任。

吴燕想起了那家市里的最大的医院，那位教授应该是顶有名的，但她不是说子宫肌瘤可能转癌，就是说海扶刀没有用，让吴燕一惊一吓的。

你不知道就说不知道，还端起架子吓唬人，让吴燕很有意见。你还不如这些小医院的没有名气的医生，她们谦虚而善良，没有架子，不懂的还问患者，在医疗上给患者真正的在帮助，让患者感觉到了医生的温暖和作用。

吴燕记起了有天晚上做的一个梦：她挺着大肚子又去了那家大医院，她去看那位朱教授的专家门诊，朱教授看见吴燕高高隆起的肚子，露出一副惊诧的表情。

吴燕问她：“朱医生，你给我看看，我的子宫肌瘤是变癌了吗？我还非得要开刀做手术吗？我还非得要切除子宫吗？

朱教授想起来她给吴燕开的流产手术单，马上站起来，准备离开。

吴燕堵在门口，不让她走，“老实告诉你吧，我是怀孕了，已经七个月了，我这个孩子能够生下来吗？我这个孩子能够生下来吗？”

吴燕面对这位曾经伤害过她的医生，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声音有些声嘶力竭了，把自己也叫醒了。

吴燕听见方涛的鼾声，渐渐的又平静下来，她想，何必去报复那位朱教授，不值得，做人要控制情绪，没有必要得理不饶人。

吴燕知道，哪个单位上都有这样的人，拿着高薪，顶着高级职称，对新知识不学习，新技术什么都不会，还摆起很大的架子。吴燕想到了陈高工，自己所在的半导体行业，这样的人还不少，自以为是，不思进取，对这些人是没有必要与他计较的，少打交道就是了。

吴燕怀孕已经好几个月了，脚已经肿大起来，平常的鞋子也不能穿了，血压也高起来。

那一天吃晚饭的时候，方涛跟妈妈说，我们提前到舅舅那里去吧，让吴燕也散散心。

方涛妈妈说好啊，转过头来对吴燕妈妈说，亲家也一起去吧，我带你去看看台北的101大楼，有一百多层，听说有五百多米高呢，可以看整个台北市的风景。

方涛妈去过几次台湾，她最想去的就是台湾中部的老兵公路，那条公路是由大陆去台湾的老兵在蒋经国的带领下修建的，打通了台湾中部的东西通道。

老兵公路不仅仅风景好，还有方涛的外公的名字，家婆的从未见过面的爸爸，长眠在那里。

家婆要去告诉爸爸，说: “爸爸，你有曾孙子了！你在天之灵要保佑他平安降临哦，保佑我们一家人幸福健康哦。”


（未完待续）
作者: 三千里    时间: 2019-1-8 15:29
四十三节: 艰难的顺产


吴燕怀孕第七、八个月的时候，脚肿的更厉害了，一直从脚面肿到大腿。

吴燕感觉脚绷得很紧，多站一会脚就会很痛，她以前的鞋子都穿不下了，只能另外买了一双大的布鞋，即便这样，脚背的边上还勒出了两道深深的印子。

方涛经常给吴燕按摩，看着吴燕的腿肿胀了起来，腿上的肉都紧得有点发亮了，皮肤看起来变得那么的薄，爬满了一根根青色的血管，像一条条细细的藤，方涛很心疼。

有一天樱子来看吴燕，看见方涛正在给吴燕按摩，说，“燕子，你好幸福哦，我那个老公啊，在我怀孕的时候，从来不关心我，还说我变丑了，一点都不好看。你说有这样的男人吗？”


吴燕说，“女人在怀孕了，身体变化了，平时睡眠不足，整个人看上去气色特别不好，但方涛确实是不嫌弃我呢。你平时喜欢用护肤品、保养品，怀孕不能够化妆了，这些东西对孩子不好，但是我看你老公还是挺喜欢你的呢。”


“她敢不喜欢，我是在冒着生命危险在给他生孩子呢。”樱子得意的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吴燕的行走都比较艰难了，现在进入了保胎的最后阶段，那天方涛说：燕，台北我们就不去了吧，不要为了孩子，把你累坏了。方涛怕旅途的奔波，让吴燕更辛苦。

吴燕想，本来自己辛苦一点是小事，台北的医院，有表哥在那里，服务应该更好，对孩子也会更好些。但她想起了群上的姐妹们说过，孩子出生后要每个月打预防针的，台湾和大陆的药是不能混用的，虽然回海城以后可以去金门岛上打预防针，那里也是台湾管辖，但毕竟不方便。

吴燕说，好吧，你要跟妈妈说好喔，吴燕担心家婆误解，因为家婆已经跟舅舅讲过，舅舅也很想看这个小孙子呢。

其实吴燕心中还想着工作，自己去了台湾会有影响。那天部长找过她，说她的产品对方使用效果很好，但也发现了一些问题，对方要派人到公司来交换意见，部长说，售后技术服务要跟上，用户反馈的这些问题，要想办法及时解决，最好做产品升级。

吴燕也找了项目小组的同志开会，谈了自己的想法，并且把产品怎么升级的思路告诉了大家，主要是集成电路芯片逻辑门电路的速度，还有触发器的灵敏度，以及芯片的外观包装，太军事化，显得呆板，需要采用新的材料。吴燕自己要保胎不能正常上班，还特地委托陈高工带领大家在一起在做呢。

她如果要去台湾，会有一段时间完全不能去单位，吴燕也不太放心。

预产期临近了，方涛提前把吴燕安排进了医院，家婆和妈妈也都一起来医院了。

方涛把吴燕不去台湾的事情告诉了表哥，希望听听表哥的意见。

表哥说，其实在哪里生孩子都是可以的，主要是把握两点，一个是能够顺产还是尽量不要选择剖腹产，大陆的剖腹产率比较高，比台湾和欧美都高很多，他认为是认是观念上的错误，表哥建议最好是顺产。

另外一点是做好产前准备，表哥说，生孩子前孕妈妈和家人需要准备好三类东西。一是医院必需品：如医保卡、检查单据、户口本、结婚证、夫妻双方身份证、准生证等，方便医院办理手续。二是产妇必需品：除了基本的洗漱用具、毛巾外，一次性内裤、一次性防护垫、孕妇专用卫生巾都要准备。三是宝宝必需品：宝宝专用毛巾、当季衣物、浴盆、婴儿湿巾、奶瓶、隔尿垫、尿不湿等。

方涛做了记录，其实这些吴燕与两个妈妈早有商量，已经在认真准备了。

那天晚上，吴燕感觉到肚子一阵阵的疼痛，羊水破了，方涛去请来了医生。吴燕听医生给方涛建议，剖腹产吧，这样对大人和小孩都安全些。

方涛告诉医生，他希望吴燕能够顺产，医生没有说什么就走了。

每隔一二十分钟，吴燕就开始疼痛，吴燕知道，那是子宫在收缩，她咬紧牙关，尽量的忍着，她也希望能够顺产。

方涛站在吴燕的床边，紧紧地握住吴燕的手，吴燕轻声的对方涛说，“你不要怕我疼，我会坚持住，我不希望肚子上开刀，我尽量忍着，我们不要同意破腹产，剖腹产对孩子也不好。”

因为吴燕咨询过一些医生，说除非是母体或胎儿存在异常，一般情况医生应该建议顺产。与剖腹产相比，顺产对妈妈和宝宝都有好处。对妈妈的好处是可避免手术及麻醉并发症，肚皮上不会留有手术疤痕；生完宝宝后就能进食，有利于开奶；出血少，恢复快；今后生二胎不存在剖宫产瘢痕妊娠、子宫破裂等危险。对宝宝的好处是顺产时，宫缩的挤压会帮宝宝排出肺泡内的羊水等液体物质，可减少呼吸窘迫、吸入性肺炎等的发生；宝宝在经过产道时，可获得有益细菌，免疫力相对较高，患过敏性疾病的几率低。

那些医生还说，生产的费用也会有较大差别，剖腹产的费用一般在3500以上，有些能达到上万元，甚至更高。相比起剖腹产，顺产的费用自然少很多，顺产的妈妈费用一般在1500~3000之间。

对于费用，吴燕并不是很在乎，关键是那些医生对顺产的倾向性吴燕是认可的，那些医生曾经请教过吴燕海扶刀，吴燕相信她们不会说假话。

吴燕又疼痛起来了，她把方涛的手拽的更紧了，她反过来安慰方涛，说，“我不怕痛，顺产，你也要坚持哦。”

吴妈妈不停地给吴燕擦着额头上、脸上的汗水，方妈妈也在旁边来拉住吴燕的另外一只手，她要给吴燕增加信心和力量。方涛妈妈想，我们那个时候都是生的，哪有现在的女孩子娇气动不动就开刀从肚子里把娃娃抱出来。

医生又来催促了，希望能够破腹产。

方涛松开吴燕的手，坐到一边，埋着头，打开手机上的99子宫网站，他需要求助了，她想征求一下群上的那些群友的意见。

姐妹们告诉方涛，能够顺产就尽量顺产，现在的医院好多都希望剖腹产，因为剖腹产相对顺产更容易，收入也更高，但是对产妇和婴儿都不好。我们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同意剖腹产。

吴燕被推进产房了，医生说，到底是顺产还是破腹产，需要家属尽快拿主意，再拖她们不负责任。


时间迫在眉睫，一位叫“痛不欲生”的群友说：燕子老公，你可千万别让燕子破腹产啊，我就是破腹产，造成了腺肌症，这几年我真的是痛苦啊。

方涛知道腺肌症，吴燕说过，那个病痛起来跳楼的心都有，难怪她的网名叫痛不欲生。

沈阳的小米妹妹说：涛哥，你告诉燕子姐姐，叫她千万要坚强，她还跟我说过的生孩子一定要顺产呢。

一位叫防城港的群友说：方涛兄弟，我老婆也是破腹产的，她是为了让孩子少受罪，她自己选择的破腹产，但是孩子生了后她就有了腺肌症，孩子九岁，她痛苦了九年。
我是一个佛教徒，我知道，孩子的难本来是需要他自己承受的，妈妈不让他承受，难就会转移到妈妈的身上。
今年我们才到山城医院去做了海扶，我老婆腺肌症的疼痛，只是缓解了很多，但是到现在都还没有完全根除。

方涛从内心感谢这些素未谋面的群友。

方涛看见志愿者三千里也在线上，他点开了三千里的QQ，想跟三千里私聊。方涛说：老师，我是燕子的老公方涛，您看见我们刚才在群上的对话吗？您认为我是不是应该继续坚持让燕子顺产呢？

三千里说：我一直在看，那些群友说的对，很多腺肌症确实与破腹产有关，燕子如果没有必须做破腹产的理由，就尽量顺产，让她辛苦一次，这样从长远来说，对你爱人和小孩子都有好处。

三千里老师补充说，有些女孩子怕疼痛，生产前主动要求医生要剖腹产，其实剖腹产在麻醉过后也是很疼痛的，有的产妇的疼痛会持续两三个礼拜，也是难以忍受的，有的产妇不能下床，还需要导尿，也是很麻烦的。

三千里说，就即便不考虑腺肌症，我们做事情也尽量要考虑正常的途径，尽量不要走捷径，这是常识。

三千里说，据我了解，孕妇在生产后雌激素和孕激素会显著降低，会导致产妇情绪低迷，如果再加上产后伤口的疼痛，会对产妇的心理造成影响，让她们怀疑自己的身体，是不是得了这样那样的病，尤其是有些聪明的女孩子，她们会比较敏感，内心会有很多想法，有的甚至会造成产后抑郁症，这是很可怕的。

三千里说，现在的产妇基本上都是头胎，没有经验，她们难以承受产后的身体与心理的双重打击。这些我看很多医院的妇产科都没有宣传，医生也不说，但是我想，这很重要，应该是需要给产妇普及的基本常识。

对，三千里老师的常识让方涛明白了很多，确实，很多时候常识比知识更重要。方涛想，其他好多事情何尝也不是如此啊，走正道，有一些大家都知道的困难，于是想躲避。走捷径，听起来很好，很简单，但隐藏着不为人知的风险，结果往往适得其反。

当医生第三次来催促的时候，方涛还是不答应剖腹产，他笑笑说：“再等等看。”于是又埋着头继续与群友聊天。

医生非常生气的走了，方妈妈把方涛埋在手机上的大脑袋拍了一下，说，再等个屁呀，人都疼死了，你这个时候还顾得上玩手机，你快去签字吧，吴燕疼的多可怜。

方涛抬起头，对妈妈笑了笑，说，你不要急，吴燕会顺产的。

这个时候，守候在产房外面的吴燕妈妈急急的跑过来，说：生了，生了，我听见孩子的哭声了，声音好响亮啊！


（未完待续）
作者: 三千里    时间: 2019-1-8 15:31
四十四节: 海女


孩子终于生了，顺产，护士已经把孩子抱出产房，进了病房，给大家看。

是个女儿，小鼻子小嘴，半张开一双长长眼线的眼睛，第一眼她就直盯盯的看方涛。方涛傻乎乎乐呵呵的笑，睁大一双小眼睛，也盯着女儿看。一边看一边说: 妈，她在看我呢，女儿在看我呢。

“怎么是个女的呢？”方涛妈看见婴儿的第一眼，不由自主的突然冒出一句话。

她对方涛嘟哝了一句：“我和吴燕妈妈不是去了普陀山，不是说是个儿子么？怎么变成了一个丫头了呢，连观世音都不灵了吗？”

方涛转过头来，对妈妈安慰说，“女儿好啊，女儿一样的哦？妈，孙女更会体贴奶奶的呢。”
方涛妈妈有点不屑，努努嘴巴，“怎么会是一样的呢？体贴，最后还是别人的。”

方涛妈想到的是传宗接代，继承香火。

“现在的世道变了哦，生男生女都一样的。”吴燕妈看见外孙女，忍不住心头的喜悦。她不同意方涛妈的看法，她陪方涛妈去普陀山是看在亲家的情分上，了一个心愿。和尚跟你说好话，是看在你的钱份上，没有想到方涛妈还真把那个事情当真的了。

吴燕妈对方涛妈妈说，“我看这个娃娃蛮漂亮的，你看那个眼线，好长，今后一定是一个大眼睛姑娘。”

吴燕妈妈其实更在意的不是漂亮不漂亮，她认为，女孩子结婚就应该要生孩子，没有孩子的婚姻更容易破裂，至于是男是女，是无所谓的，她已经饱尝了婚姻破裂的痛苦，希望女儿不要像她一样。

在海城，男权主义严重，父母爱惜女儿，自然希望女儿要生孩子，这样家庭才稳固。自古以来就是如此，没有孩子会成为一个女人的罪状，甚至成为一些男人离婚的借口。

方涛妈妈对吴燕妈说，你刚才不是说听见娃娃的哭声了吗？是很响亮吗？很响亮的应该是男娃娃啊。

吴燕妈妈没有理她，继续在欣赏孩子。

方涛妈妈没有想通，在那里自言自语，吴燕肚子那么尖，我想一定是个男孩，没想到尖肚子里出来了一个小丫头片子，我每天忙前忙后做牛做马的，就生这么个赔钱玩意吗？

方涛妈妈又转向亲家母问: “产房里就吴燕一个生娃娃的吗？不会有几个生孩子的吧？”
吴燕妈妈说，“不知道啊，应该不止吴燕一个吧。”
“我明明算好的是个男孩，怎么抱出来的是个女孩子呢？是不是抱错了哟，亲家你再去看看呢。”


方涛的手机在不停的闪着亮光，他打开一看，群里的消息已经是一大串了，姐妹都在等着吴燕的消息呢。

“燕子老公，燕子现在情况怎么样了，你回个话啊。”
“涛哥，燕姐生了吗？”
“燕子姐，你一定要坚持顺产哦。”

方涛赶紧回话：“生了，生了，顺产。”

“男孩女孩？”
“多重？”
“女孩，六斤三两。”方涛回答。

“顺产好啊！”
“女孩有福气啊！”
“燕子真的很勇敢。”
“恭喜燕子姐姐喜得千金。”
“祝贺你哦，燕子老公，你当爸爸了。”

大家七嘴八舌，有的说话，有的献花，有的还放鞭炮，有的发出一副大红字: 热烈祝贺燕子和方涛，我们群上又添一个海扶宝宝！

方涛看的乐滋滋的，他在想，还得好好感谢海扶刀，八年的愿望，今天终于实现了，终于自己也当爸爸了，真的也要感谢这些群友呢。

“燕子老公，你记得给燕子说，把女儿的相片发上来大家看看哦，我们也好把相片收录进海扶宝宝的相册，做个纪念。”这是志愿者华医生在说话。

方涛连忙回应：好，好的，谢谢华医生。

护士把手术小推车推回了病房，方涛把吴燕抱上床。

吴燕有些虚弱，她斜着眼睛看见了身边躺着的小家伙，一张小脸，皱皱巴巴的。此时，吴燕突然觉得得很诧异，这个娃娃好陌生，这是我的女儿吗？她不相信这是她刚刚生的孩子。

这个小长相，既不像自己漂亮，又不像方涛宽眉大脸，吴燕突然冒出来了一句话，说，“怎么像个小老太婆，这个娃娃好丑啊。”

吴燕妈杵了吴燕一眼：“乱说，你生下来的时候更丑，比她还丑。”

吴燕听见妈妈在批评，心中反而有了一点欣慰，她看着女儿，这是她八年的追求啊，是个丑小鸭，这个丑小鸭一定会长大成为美丽的白天鹅的。

她想到那位珠海的叫凯瑟琳的海扶妈妈的话：
感谢上帝，将海扶赐给了天下的女人，医治了我的身体，赐给了我属天的宝贝，祈求上帝指引我的小女儿人生的道路，在世人眼前蒙恩宠、有聪明，有谦卑柔软的心，有慈爱和诚实的灵，走正直的道路，一生到老都不偏离。

吴燕突然转过头来，看着方涛，说：“涛，我们的女儿名字你取了吗？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方涛乐呵呵的，说: “我没有取，名字还是你来定，你比我有文化。”

吴燕想了想，说，“我看就叫她海女吧，方海女，一定要有个海字，是海扶，给了她生命，也给了我们人生的美丽。就叫海女，愿她像海的女儿，勇敢而美丽，你看行么？”

吴燕虽然虚弱，但是高兴，说了一大串话。

“好，好，海女，这个名字好。我还真想不出来呢。”方涛太高兴了，自己不是经常念叨海扶是送子观音么，今天终于送孩子来了，得感谢海扶。

方涛抱起小女孩，看着包裹得只露出小脸蛋的女儿，仔细的端详，小嘴巴、小鼻梁，确实好可爱啊，尤其是那一双长长的大大的眼睛，特别像吴燕，他很喜欢。

方涛对妈妈说：“妈，你看看我们的海女，海扶的女儿，大海的女儿，长的多漂亮哦，她的眼睛现在还在看我呢。”

方涛妈坐得远远的，没有说话。

海女，有什么好的？孩子取名，要么生辰八字，要么金木水火土，要么就是好听的，现在的年轻人，什么都不懂，也不征求意见。你看看我的那些牌友舞友，什么李韵婷、张雅茹、涂馨菊、欧丽鹃，多好听。取个什么海女，海上多辛苦，还是个女娃娃，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样取名字的。

看着大家簇拥着孩子，在逗乐着，方涛妈妈一句话也不说。她听一个牌友说过，孩子的出生时间与男女有关系，早一个时辰是男的，晚一个时辰就是女的了。都怪这个吴燕，非要坚持什么顺产。想到这里，方涛妈妈的气不打一处来。

家婆的态度吴燕一眼就看出来了，不就是生个女孩子么？你说变就变，我就是喜欢女孩子，我要给我的女儿维权，不允许谁欺负她，瞧不起她，从生下来的第一分钟开始。

刚才给女儿取名“海女”，其实是吴燕临时想出来的，她看见家婆坐得远远的，知道家婆在想什么了，你都当奶奶了，不来喜欢孙女，只能说明你自私，你对我自私可以，对孙女自私不应该，不允许，那可是你的骨肉啊。

吴燕看见家婆的态度，心里一不高兴，倔强劲上来了，你不喜欢女的，我就偏偏让你不喜欢，一赌气就给女儿取一个带有“女”的名字，没想到海女从方涛的口里叫出来，还真好听。

孩子出生之前妈妈还乐呵呵的，现在不高兴了。当奶奶了，应该高兴才对啊。方涛想，回去一定要做做妈妈的工作，他知道妈妈心里在想什么，他希望妈妈能够理解，能够高兴起来。

（未完待续）
作者: 三千里    时间: 2019-1-8 15:33
四十五节: 家婆的压力


吴燕出院了，女儿的东西挤满了卧室，小床小蚊帐，小衣小裤尿不湿，奶粉奶瓶各种杯子，小狗小猫小熊各种玩具，占据了卧室的大部分空间。

吴燕的奶水不够，需要奶粉补充，吴燕妈妈对吴燕说，晚上我来兑奶粉，两个小时喂一道奶，妈妈心疼女儿。

方涛对吴燕妈妈说：“这样吧，我到书房睡觉，外婆你过来与吴燕一起住，晚上好帮助吴燕。我已经请了月嫂，明天就到，妈妈你多辛苦哦。”

吴燕妈说，“好，辛苦是应该的，月嫂你就不用请了，有我和你妈妈就可以了。”

“这怎么行呢？你们会很辛苦。”方涛说。

“不辛苦不辛苦，吴燕小的时候，她爸爸也没有管，还不是一样养大了，何必花那几千块钱呢。”吴燕妈妈态度很坚决。

方涛想，月嫂服务主要以月子护理为主，不同于一般的家政护理，月嫂工作集护士、营养师、新生儿护理工作于一身。方涛并不在乎钱，是心疼妻子和孩子。但是丈母娘反对，方涛一向很尊敬丈母娘，也不好坚持了。

吴燕的妈妈和方涛妈妈不一样，有一些文化，思考问题有主见，说话也通情达理。她家祖辈在海城一个小镇经营水仙花生意，也算是一个殷实人家，但是解放后公私合营家境就一般般了。

吴燕妈妈是三年自然灾害时出生的，比方涛妈妈小几岁，也经历过饥荒挨饿，停课辍学，上山下乡。但人长得漂亮，有好多同学都追她，吴燕爸爸是当地的一个青年农民，人很聪明，喜欢读书，长得也帅气，吴燕妈妈不知不觉竟爱上他了。恢复高考这个青年农民居然就考上了，当时吴燕爸爸说，你就在农村吧，爸爸去世早，我全靠妈妈养大，现在她有病，你帮我照顾妈妈，我书读出来就和你结婚，接你们进城。

吴燕妈妈是个死脑筋，居然就听进去了，她没有像其他同学那样提前回城，一心照顾那个生病的农村老太太，直到她去世。吴燕爸爸也遵守诺言，大学毕业进政府机关，安排吴燕妈妈到了一个供销社工作。

可是供销社没有几年就垮了，吴燕爸爸说，女儿出生了，你就在家里照顾孩子吧，他去开公司，是政府的多种经营，有钱。

吴燕妈妈为了女儿，就这样没有了工作。哪知道男人有钱就变坏，最终吴燕妈妈落得了什么都没有。也好在她有吴燕这个女儿，这个小丫头从小就继承了妈妈的漂亮，爸爸的聪明，一直是妈妈心中的安慰，现在女儿也有了孩子了，当外婆的能不心中高兴么？吴燕，就是她心中的希望，吴燕好，她就一切都满足了，再苦再累她也不会计较的。

在家里，方涛抽空跟妈妈交流，讲了生男生女的道理，不是哪一个人能够决定的，想要孙子，今后可以再生一个，希望妈妈能够对媳妇好一些。

对于不请月嫂的事情，方涛妈妈也没有反对，可是她越来越变得不爱说话了，也不管小孙女，只管上午的买菜和做饭，下午基本上是去打麻将，晚上是去跳广场舞，好像这个孙女与她无关。吴燕心里有些不乐意，但好在现在有方涛在家帮助，她也不便说什么。

怀孕辛苦，吴燕是亲身体验过了，她本来以为生了孩子以后就好了，哪知道孩子来到了更辛苦。

每天夜里，吴燕的奶水不够，女儿啼哭，都是吴燕妈妈起来为孩子兑奶粉，吃奶后拍背，让孩子打嗝，框孩子睡觉，也都是吴燕和吴燕妈妈的事情，做婆婆的方涛妈很少去关心。

每天给女儿洗澡，也是吴燕妈妈打主力，方涛去协助，换尿不湿，穿小衣服，方涛妈妈也基本上不管，就像没有看见。

在大家都很忙的时候，婆婆也会来带带孙子，帮助抱抱孩子，她不太会笑，也不会逗孩子玩，看见孩子像望着陌生人一样的不理她，有的时候婆婆也会跟孩子说两句话，但表情很严肃。

“你这个小家伙，怎么不听话，怎么忘记带来了啊？你为什么不把那个也带来啊？”

小孙女莫名其妙，瞪着童娃娃般的眼睛，惊恐的望着奶奶。

吴燕明白家婆的意思，是说忘了把男的那个带来了，吴燕有些不愉快，奶奶你怎么这样跟孩子说话？但是毕竟是家婆，不好多说。

在孩子满月的那天，家婆一直盯着小孙女的大腿内侧看，扳开大腿，很近的在看。

吴燕觉得奇怪，就问家婆看什么。家婆说，小孩的腿胖胖的，不都有褶痕吗，她们说，如果一边是两条，另一边是一条，下一个就会生男孩子。

吴燕心里很不能理解，说：“这跟下一个孩子有什么关系？”

家婆说: “这是祖辈传下来的经验，吴燕你看看，娃娃这边是两条，那边到底是一条还是两条，我眼睛不好使，吴燕你看看呢？”

方涛妈妈用手摸着孙女的大腿，一个人仔细的看。

“妈，你这样不好，给吴燕压力。”方涛走近妈妈，轻轻的说。

“我也有压力啊，我们老方家个个都是一举得男，你看你大伯二伯，那天他们都来了，你看他们哪家生的娃娃不是男的。我的几个老姐妹也说，今年是男孩子多，偏偏到我们家就变成丫头片子了。”方涛妈妈反而来气了，大声的指责方涛。

方涛知道，在海城的老一辈，一听到哪家生了男的，就觉的很不得了，没孙子的家庭都很羡慕。生了女的，会比较失望，但时间一长也就慢慢的无所谓了，也会疼爱和喜欢孙女了。方涛没有多说话，他理解妈妈。

吴燕也理解家婆的心情，因为家婆比较有老一辈的观念，周围邻居也会给她有压力，邻居中有这样的传统观念，有的家庭自己生了个女孩子后，心里就巴不得别人家也生个女孩子。

吴燕突然想到99子宫网上毕淑敏老师的文章《费城被阉割的女性》：一些女人自己没了子宫，也希望别人和自己一样。

也许这就是人性。吴燕理解家婆，人的心理就这样，这也的确也会成为家婆的压力啊，再好的人也有自私的一面，都要面子。

家婆虽然是不高兴，但也并没有过分的挑剔和为难吴燕，这些天，方涛慢慢的也就放心了。

孩子满月后，很多事吴燕也可以做了，方涛公司在国外的业务好久没有打理，那天，方涛对吴燕说，妈妈这里你就忍忍，她说她的，你不理她就是了，我出去一段时间，业务理顺了我就抓紧回来。

吴燕也支持老公的工作，说你放心的去吧，奶奶这里，我不会小气的，现在很多事都有外婆在做，我可以帮她做。

那天早上，吴燕抱着女儿送方涛到楼下，公司的车来了，方涛抱着女儿亲了又亲，不忍离去。女儿也目不转睛的看着爸爸。

吴燕说，女儿，让爸爸走吧，爸爸有重要的工作，他要为单位做事，爸爸做完了就回来看我们。

吴燕不喜欢像有些人那样，说爸爸去上班，为你挣钱钱，她觉得俗气，从小就应该给孩子灌输正确的世界观。

汽车已经开了很远，吴燕看见方涛仍然在回头招手，小海女也仍然盯着前面看。


就在方涛去欧洲不到一个月的时候，方涛接到了妈妈的电话。

方涛很惊诧，平常都是吴燕与他在网上联系，他还经常视频看孩子，这几天也许是吴燕忙，没有联系。

“妈，有什么事情吗？”方涛问。

“方涛，方涛，你快回来，你快回来吧，吴燕带着娃儿走了！她回娘家去了。”方涛妈妈在电话里哭着说。


（未完待续）
作者: 三千里    时间: 2019-1-8 15:35
四十六节: 红胎记


“妈妈，是怎么回事？是你又为难吴燕了吗？你不要这样嘛。”
电话里，方涛显得有一些无可奈何。

“不是啊，我没有为难她，我真的没有为难她，我都很少说话，是她自己走的。”方涛妈妈马上申明。

“她走的时候什么招呼也没有打，是她自己走的，我跳广场舞回来看家里没有人，打电话问她妈妈，她妈妈说吴燕想要在娘家那边住一段时间，她也说服不了吴燕。涛，你快回来吧，”

方涛妈妈在电话里一个劲的解释。

方涛赶忙拨通吴燕的电话，问，“燕，你是回孩子外婆那边了吗？你怎么回那边去了呢？外婆家多小啊，多不方便啊，是妈妈惹你生气了吗？”

“没有。”吴燕轻声的回答。
“那你怎么回去了呢？”方涛不理解。

吴燕没有说话，久久的没有说话，沉默着，，，，，，

“燕，燕，你说话啊！” 方涛有些着急了。

终于听到吴燕平静的说了一句：“涛，你安心的把那边的事情处理完，你回来我们再说吧。”说完，吴燕就把电话挂了。

方涛怎么能够安心啦，他赶紧又拨吴燕的电话，没有接，继续不停的拨打，仍然没有接，最后是关机的声音。

吴燕妈回到家里，正在收拾屋子，看见女儿接电话，她知道是方涛打电话来了，现在又看见女儿把手机放在茶几上，任随手机不停的响，一直不接。

妈妈有些生气，但仍然压住火，对吴燕说，“有什么事情，你好好的跟方涛说吧。”

吴燕妈妈在想，亲家母也是的，有些话不应该说的，你就不说嘛，什么丫头片子，什么没有把子儿，什么观世音，尤其是梦见什么大花蛇，非要说那些惹人生气的话。是我听了也不舒服啊，亲家母啊，吴燕没有当场跟你干起来就算对你客气了，你看现在怎么收场。

女儿的脾气当妈妈的是了解的，就像自己，容得下辛苦，容不下委屈，好在这个女婿不错，这么远也打电话来了，她相信女婿会好好劝女儿的。

晚上，吴燕和妈妈一道看了会电视，吴燕就抱着女儿进卧室了，妈妈也跟着进了卧室。吴燕说，“妈，你也去睡吧，不要为我操心，我会处理好的。”

妈妈叹息一声出去了，她哪里知道，吴燕的心中是在为另外一个事情而纠结。

吴燕看着熟睡的女儿，思绪回到了方涛离开家去欧洲的那一天。


那天早上，天气很好，阳光撒在小区树影斑斓的公路上，吴燕抱着孩子送方涛到了楼下，方涛公司的车来了。

上车前，方涛又忍不住抱起女儿亲，亲了又亲，幸福的别离，看得出丈夫对女儿心中的不舍。

方涛那多肉厚实的嘴唇贴在女儿细嫩白皙的小脸蛋上，吴燕突然觉得，娇小玲珑的女儿怎么一点也不像她爸爸呢，差距太大了，吴燕觉得很好笑。

下午，妈妈说，给小海女洗澡吧，趁现在有太阳天气暖和。平常都是方涛协助妈妈给孩子洗澡的，今天需要吴燕亲自动手配合妈妈了。

家婆从小孙女出生回家后，每个下午就几乎是天天去找人打麻将，给娃娃洗澡的事情她是从来没有参与过。

妈妈熟练的脱光了外孙女的小衣裤，把她放进浴盆里，由吴燕抬着头。浴盆的水很暖和，小女孩躺在水中快乐的摆动着小手小腿，乐呵呵的两只眼睛看着妈妈。

小乖乖，我们再洗洗背背啊，外婆把小海女坐起来，叫吴燕扶着，在外孙女的背上涂抹洗浴液，轻轻的擦洗着，小海女也转过头来看着妈妈。

吴燕突然发现，女儿的背上怎么有一块红色的胎记呢，她以为是孩子外婆没有洗干净，可是在用水清洗后，那块红记还在。

是被压红了吗？吴燕贴的很近的看，用手按了按，暗红色的，不是被压红的，是个红印记。

“是胎记，好多人都有的，有胎记的人有福气哦。”吴燕妈觉察到吴燕的表情异常，而她觉得很平常，仍然笑呵呵的边洗边对吴燕说。

胎记，红色胎记，像一朵红梅花。吴燕觉得很好笑，她想起那天叫方涛看她做了海扶后肚皮上的红梅花了，没想到红梅花没有长在海扶妈妈的肚子上，却长到海扶小公主的背上了。一朵淡淡的红梅花。

哦，吴燕想起来了，那天方涛在给女儿洗澡的时候，也说过女儿背上有一块胎记呢，方涛说，游泳运动员孙杨的背上也有一块红胎记，有福气呢，我们的女儿也会成为一个游泳运动员呢，海的女儿，大海中的蛟龙，长大不简单哟。吴燕知道方涛喜欢说笑，当时并没有在意。

吴燕记得，她好像在什么书上或是网上看见过，胎记在医学上俗称毛细血管瘤，有遗传性。

遗传性？我和方涛都没有啊，女儿怎么会有胎记呢？

女儿的胎记不大，圆圆的，平平的，红红的，确实像一朵红梅花，印在女儿白净的后背皮肤上。

胎记是良性的，一般是不用治疗，又是长在背上，这个吴燕知道，不太担心，可是胎记大多是遗传的啊，怎么来的呢？并且是一块红胎记，多刺眼啊。

红胎记，吴燕突然间觉得心中一紧。

吴燕想起来一个人了，他的背上不是也有一块红胎记么？怎么会这样的呢？

吴燕知道，那是她读大学的同学。

那个时候，他们经常在海边游泳，吴燕看见过有一个同学的背上有那么红色的一块，平常他是不赤裸上身的，并且常年留着长发，因为有其他的同学曾经嘲笑过他。

在外婆给女儿穿衣服的时候，吴燕在旁边静静的看，女儿的小嘴巴小鼻梁，怎么越来越像那个人了？

吴燕抱起穿好衣服的女儿，看见女儿也在看自己，吴燕第一次没有能够笑出来，她看着女儿的小嘴巴小脸，觉得抱着的女儿好重好沉。

晚上，方涛打来了电话，说已经到意大利了，他要看看女儿。

吴燕打开视频，把女儿抱起在镜头前，她看见方涛乐的，一个劲的叫：“女儿，女儿，我的小海女，我的小宝贝，爸爸看见你了，爸爸看见你了，你在看爸爸吗？你看见爸爸了吗？”

女儿啊啊啊的，好像在对爸爸说，我看见你了，爸爸。

方涛开始给女儿唱歌了:

夜蒙蒙，望星空，我在寻找一颗心。
它是那么明亮，它是那么深情，
那是我早已熟悉的眼睛。
我望见了你呀，你可望见了我？
天遥地远，息息相通，息息相通。

这首歌，方涛过去经常唱给自己听，现在又深情的唱给女儿，吴燕觉得心中有一种难受，有一种慌乱，好像是一种讽刺。

夜深沉，难入梦，我在凝望那颗星。
它是那么灿烂，它是那么晶莹，
那是我敬慕的一颗心灵。
我思念着你呀，你可思念着我？
海誓山盟，彼此忠诚，彼此忠诚。

歌声如痴如醉，如此深情。

听着方涛那充满喜悦的声音，看着方涛那笑嘻嘻的表情，吴燕心中突然觉得有一种异样的滋味，说不清楚，道不明白，方涛，你是女儿的爸爸吗？海女，你是爸爸的女儿吗？


女儿不懂妈妈的心思，一直很配合爸爸，一双眼睛一直盯着电脑银屏那张胖乎乎傻乎乎的脸，啊啊啊的直叫唤。

“即使你化作流星毅然离去，毅然离去，你也永远闪耀在我的心中。”

吴燕很喜欢这首歌，很喜欢首唱这首歌的那个歌唱家，不管她怎么样，吴燕都从心底里喜欢她，但命运啊，怎么这样作弄人？吴燕心中对那个歌唱家充满同情。

很快吴燕从思绪中回来了，需要同情的是自己，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这样的啊？

爸爸眼里的宝贝，妈妈心中的担心，海女啊，你真的是方涛的女儿吗？

吴燕的眼前，一直是女儿后背上的那一块小小的红胎记，迷茫了她的眼睛。

吴燕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感觉到一种慌张，甚至是绝望，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

没有办法，吴燕一直强压着心头的想法，假装着笑脸，一直到最后方涛给自己和女儿说: 晚安，再见。

（未完待续）






作者: 三千里    时间: 2019-1-8 15:38
四十七节: 亲子鉴定


夜里，看着女儿熟睡的小脸，吴燕感觉到害怕。“这是我的女儿，小小的嘴巴，高高的鼻梁，大大的眼睛，怎么那么像张超呢？还有这一小块红胎记。”

怎么一点也不像她的爸爸？吴燕一阵阵惊恐，惊恐的全身都抽动起来，不由自主的发抖。

吴燕突然想到了那天晚上，一年前张超来海城的那个晚上。

那天自己是喝多了，是张超送回家的，这一点吴燕清晰的记得，可是，张超怎么会？

张超又怎么会呢？

记得读大学的时候，张超还到过自己的家，他是一个守规矩的人啊，那个时候，只要吴燕多看他一眼，他都会脸红。

怎么会呢？怎么回事呢？吴燕使劲的回忆。

第二天，吴燕拨通了张超的电话，张超还是那么热情，还是那么大声的说话：“燕儿，好久没有听见你的声音了，你现在还好吧？”

吴燕问：“张超，我问你，那天晚上你做了什么？”

“什么？”张超有一些迟疑，但仍然大声地说，“那天晚上吗？我没有做什么啊！我什么也没有做啊！我送你回家就走了。”

“你真的是什么都没有做吗？”吴燕追问。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什么也没有做，我发誓。”
张超信誓旦旦的说。

张超都发誓了，吴燕还能够说什么吗？吴燕挂了电话，她在分析，我并没有说是哪天，也没有说什么事情，怎么张超也不问问是哪天，在哪里，也不问是什么事情呢？

连续几天，吴燕都挂记着这个事情。方涛还是照例来和女儿视频，女儿还是照例高兴的和爸爸手舞足蹈，可是吴燕却没有一点点心情。她都是应付，勉强的笑。粗心的方涛，一点也没有发现妻子的异常。

吴燕好几天都没有洗澡了，一天下午，吴燕在给女儿洗澡后，自己也洗了一次澡。生孩子一个月以后，身材恢复的很好，腹部基本上恢复到怀孕前的样子，但是吴燕已经没有了自我欣赏的心情。

吴燕在梳头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她想到了那天她扔进梳妆台后面的那把梳子，那把白牦牛角梳子，是在黄河第一湾买的，是吴燕最喜欢的梳子。

吴燕记得，那把白色的梳子上面有几根长长的头发，焗过油的黑色的发丝，很显眼，那天张超明明是梳了头发，还洗了脸的，怎么他说送我回家就走了的呢？

张超连这些细节都不记得了吗？

现在的吴燕已经冷静下来了，记忆也更加清晰，不祥的预感笼罩着她，击打着她的脆弱的心。

女儿真的不是方涛的吗？每天晚上方涛照样与她聊天，看女儿，与女儿说话，方涛那张傻乎乎的脸，那一些傻乎乎的话，还有女儿的傻乎乎的笑，傻乎乎的舞动双手。他们傻乎乎的劲头，真的像一对父女两啊，要是真的是妇女，该多好。

“我看见了你啊，你可看见了我？”

“我在思念着你啊，你可思念着我？”

“即使你化作流星毅然离去，你也永远闪耀在我的心里。”


依然是那如痴如醉的歌声，充满深情。难道我真的将要化作流星离去吗？吴燕感觉到心在痛，心里好像塞了一团麻，堵得慌。

吴燕想，一定要搞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有利用高科技了，这是不得已的选择。

那一天，吴燕从梳妆台后壁找出了那把梳子，小心翼翼的取下那几根头发装进信封里。然后她用奶瓶装了一点温开水，让女儿喝下，再用棉签在女儿的口腔里刮搽。

这是吴燕专门去了一个地方了解的程序。

女儿惊恐的看着妈妈，吴燕妈妈也不解的看着女儿。吴燕把棉签用一个小玻璃瓶装好，她对妈妈说:
“妈，我要出去一趟。”

妈妈有些不解，问: “去哪儿，干什么啦？”

吴燕没有回答，她出去了。她去了市里最权威的亲子鉴定中心。

亲子鉴定结果需要几天。

那天晚上吴燕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人压在她的身上，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竭力反抗，抓住那个人的头，抓了一大把头发下来，那把头发好臭，臭的她发呕。吴燕在梦中醒来，无助的望着天花板。

在等待中煎熬。吴燕多么希望，鉴定中心的人告诉她，说没有配上，说不是啊。

终于到取鉴定单的时候了，亲子鉴定匹配结果：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

在鉴定中心的大厅里，吴燕还没有走出去，就站不稳了，她的头在急速的旋转，她想扶身边的椅子，但却没有扶住，一下子趔趄了几步，摔倒在了大厅的中央。

当吴燕醒来，发现身边围了一大群人，有一个中年男人正扶着她，说：姑娘，感觉怎么样？我们去医院看看吧。

“主任，她是不是低血糖犯了，我妈妈低血糖发了就要晕倒呢，赶紧送她去医院看看吧，不然要死人的。”说话的是一个年轻姑娘。

吴燕看了一眼，是鉴定中心登记室的那个女孩。此时此刻，她真的想是低血糖，那该多好，她真的想死。
吴燕没有回答，她站起来，看了看大家，什么话也没有说，走了。


吴燕来到了环岛路，大海边，她站在跳海岩的大礁石上，掏出手机，拨通了张超的电话。

“燕儿，你好！”是张超的声音，还是那么大声。
“燕儿，是你么？怎么不说话？”

“燕儿，你说话啊，你有什么事情吗？”张超的声音小些了，变得温切而谨慎。

吴燕一直沉默着，终于她崩出来一句话：“张超，你这个混蛋！你这个王八蛋！”

张超什么都明白了，一定是吴燕知道了那天晚上的事情了，可是她为什么在一年以后才说，才来找自己，难道是吴燕怀孕了，生了孩子了？

不可能，不可能，高美美跟吴燕有一样的病，也是子宫肌瘤，也是结婚好几年，到现在高美美也没有怀孕，高美美还是妇科医生呢。

“吴燕，到底是什么事情，你慢慢说，别激动。”张超没有挂断电话，内心已经有了一些害怕。

吴燕再也没有说话，她关掉了手机。

吴燕太恨张超了，恨不得把他撕成八段。张超啊张超，你这个人面兽心，披着羊皮的狼。

吴燕站在海岸的礁石边上，心中一片茫然。终于搞清楚了，就是你，我的最要好的同学，我一直对你那么好，可是你却害了我啊，你叫我怎么做人！

恨，恨，吴燕的心中充满了怨恨。涨潮了，海浪扑打着礁石，吴燕坐下来，任随浪花打湿了衣裳，飞溅到自己的脸上。

吴燕心中慢慢在想，怪张超又能怎么办？恨张超又能够怎么办？能够改变现实吗？能够改变海女不是方涛的女儿的现实吗？

“我该怎么办啊？”面对大海，吴燕站起来，向礁石边沿走去，向茫茫的远方痛苦的嘶喊。

大海波涛汹涌，一浪一浪的扑向礁石，掀起巨大的浪花，太阳已经落下地平线了，远处是鲜艳得如血红般的晚霞，伴着周边的黑云，像老天张开的大口。

是大海来迎接我吗？吴燕真想扑向大海，投入那深邃无底的怀抱。

一片海浪打在了吴燕脸上，冰凉的海水，在冷却吴燕的神经。我不能去，我不能去啊，我有我的小海女，我是属于海女的，是属于我的女儿的，我不能去啊！！！

吴燕又坐下来，坐在已经满是海水泡沫的礁石上，埋下头，紧紧的抓住自己湿漉漉的头发。我该怎么办？

她想到方涛，怎么面对这个高大憨厚的汉子，吴燕不知道。

“我应该把这个事情告诉方涛，求得他的谅解，他会原谅我吗？”
一个声音在她的心头回响。

“是个男人都不会原谅的，为了女儿，只能想办法隐瞒。”
另一个声音在告诉她。

“等老公和孩子有了感情再说吧，作最坏的打算，慢慢赎罪吧，必竟女儿是无辜的。”

“隐瞒下去，这样对老公和孩子都不会受到伤害，好好珍惜，以后再不要做对不起他的事。”

“从今往后我要对老公更好，不然就更对不起他了。”

“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难道你还想要别人恩赐你吗？”

“后果自负，你当初就应该要想到后果。”

“家婆知道了会怎么想？她会活不下去的。”

“离婚吧，离婚后孩子由自己抚养，别害了方涛一辈子，那是要他断子绝孙啊。”

“我已经对不起老公了，还想对不起他一辈子吗？”


吴燕的心很乱，脑子里像灌满了海水，汹涌澎湃的海水，发出巨大的声音，重重的击打着她的脆弱的神经。

她像木头人一样的望着眼前波涛翻滚的大海，大海会把我吞没的，我没有了无所谓，大海也会把方涛吞没的，方涛他能够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吗？

方涛是没有错的，他不应该承受这个结果。

我还能够若无其事的面对那张傻乎乎的笑脸吗，能够面对他对女儿的微笑吗？能够面对自己的良心吗？

吴燕像一个做了坏事的小偷，在面对即将到来的惩罚。

离婚，让方涛接受失去老婆的痛苦，也决不能让他接受老婆不忠而由此产生的侮辱，绝不能告诉他，那会给他难以承受的心灵侮辱。没有了我，他还有机会去找一个能够为他生孩子的女人。

吴燕慢慢的站起来，妈妈会怎么说，妈妈会怎么想，妈妈也是一个饱受离婚折磨的痛苦女人啊，我还能够让妈妈又承受我带给她的痛苦吗？

吴燕知道，妈妈是多么爱自己，但爱的回报到我这里却变成为了伤害。

吴燕突然想起了那位朱教授，那位曾经是那么坚定的要她打掉孩子的权威妇科专家，自己为什么就没有听她的话呢？

这是多大的讽刺啊。

吴燕也想到了海扶刀，自己这么疯狂追求的神奇医术，带来的却是一场灾难。

吴燕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要是听了朱医生的话多好，要是没有遇见海扶刀多好。

“张超！张超！你毁了我啊！我诚心诚意的对你，真心真意的陪你喝酒，你却暗算了我！你让我怎么活啊！怎么面对家人？怎么面对同事？我还有脸活下去吗？”

一个巨浪，扑打在礁石上，溅起巨大的浪花，铺天盖地般的倾洒在吴燕的脸上、身上。

啊，老天啊！生下的女儿竟然不是老公的啊！你是怎么在安排的啊！要是没有那天晚上，该多好。

一颗高傲的心，在突如其来的变故面前，在世俗的残忍打击面前，自尊心被撕裂的粉碎。

我应该怎么办？吴燕望着茫茫的天边，望着无边的大海。

（未完待续）





作者: 三千里    时间: 2019-1-8 15:40
四十八节: 那一个夜晚


张超的工作很轻松，银行的工程师，只要设备没问题，就是一些例行维护。

他基本上每天都下班很早，有空闲时间，再加上收入比高美美少很多，经济地位决定家庭地位，家里做饭这个工作，责无旁贷的落在了张超的头上。

那天吴燕来电话的时候，大约四点多钟，张超已经回家了，正准备做晚饭。他很久没有听到吴燕的声音了，看见吴燕的电话号码，有一种莫名的激动。

听吴燕说话，历来是张超的一种享受，因为吴燕的声音太甜美了，每每听到那甜美的声音，张超就好像见到了吴燕，眼前就浮现出吴燕的美丽的相貌，听他心仪的美女说话，怎么能不高兴呢。

过去读书时放假回山城，吴燕也会和他打电话，每一次听到吴燕的声音，张超都有一种激动，声音太美了，不像山城的女性，说话硬邦邦的直来直去，没有一点温柔。

可是这一次海城归来，差不多一年了，张超都没有跟吴燕打电话。按说应该感谢吴燕在海城的盛情款待，但是他不敢，因为他怕，怕吴燕问他那一晚上的事情。

没想到吴燕来电话了，张超先是一喜，但马上就紧张起来，吴燕会问那天晚上的事情吗？

真是越怕的越来。吴燕真的问来了，问罪来了！当张超听到吴燕的那一声撕心裂肺的骂喊后，他的心猛的一紧，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他不敢承认，他不能承认。

张超沉默了片刻，见吴燕再也没有说话，想到高美美快下班了，他连忙关闭了手机，得赶紧把晚饭做好。

他有点手忙脚乱，脑子里尽想着与做饭完全无关的事情。

一年多前的那一个夜晚，那一些曾经令他激动的画面，清晰而又顽固的浮现在张超眼前。


那天晚上，张超扶吴燕走出酒店，也许是夜风一吹，本来还有几分清醒的吴燕到了家门口，刚刚把钥匙交给了张超，自己就瘫倒在张超身上了。

吴燕完全醉了。张超把吴燕放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倒了一杯水，叫吴燕喝，可是怎么也叫不醒吴燕。

张超木然的站在那里，心想真不该叫吴燕喝这么多，可是吴燕高兴啊。刚才喝酒的时候，吴燕好几次跟他谈到她的产品中标的事情，谈那个门限集成电路板，那是一个很巧妙的设计，张超明白，可是具体的技术张超早已忘记的差不多了，什么正反馈，负反馈，怎样计算，吴燕谈得津津有味，张超却只能懵懵懂懂的在听，他已经有些听不懂了。

张超知道，吴燕一谈起技术，就会没完没了，在这一点上，吴燕完全不像其他的女性，只对衣服包包、美容时尚感兴趣。

吴燕是那种对技术情有独钟的女性。张超只能一边附和，说吴燕的设计思路很巧妙，祝吴燕这次产品的投标成功，一边他也真诚的劝吴燕喝酒，“干，祝贺我的燕儿！你还是那么厉害。”

张超不断的举杯，吴燕当然也不示弱，把张超给倒满的酒一杯又一杯的一饮而尽。

张超想把话题引开，因为继续说技术，他感到连附和的话都说不到点子上了，因为这些年他的心思都放在吃喝玩乐上，放在麻将桌上，放在游戏上了，工作上嘛，他觉得只要能够干的走，能够应付就行了，其它的他不想管那么多。

但是吴燕现在却来劲了，几杯酒下肚，以为张超还是原来的那个张超，那个对技术有灵感的有上进心的老同学，“酒逢知己千杯少”，“干！”

吴燕平时在单位上班比较低调，今天遇见老同学，能不高调张扬一点么？

吴燕谈到的这些集成电路板芯片的制作设计，张超已经早还给了老师，什么逻辑门，触发器，都只记得名词。“话不投机半句多”，张超的心中觉得有一点惭愧，但是他不想让吴燕看出他在技术上已经完全落伍了，也只能附和着吴燕，一杯又一杯的“干”。

大学读书时，张超和吴燕都是班上喝酒的高手，有人戏称，四大金刚加一个女汉子，能够喝干东海，每个人喝一斤半都没有问题，可是吴燕今天怎么就醉了呢？

此刻，张超站在吴燕家的客厅中间，他把吴燕放在沙发上，看着醉得不省人事的吴燕，他真后悔不该喝那么多酒，现在的张超觉得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喝酒的时候，吴燕说几天前她的老公和家婆都去台湾了，张超觉得他继续在这里不合适，准备离开。

当他走了门口，刚刚拉开房门，他听见吴燕在叫：“方涛，方涛，，，，，，”

吴燕在结婚的那天晚上也是喝醉了，也是不停的叫方涛，方涛。

此刻，张超有几分酒意涌上来了，朦朦胧胧中他听见吴燕在叫“张超，张超。”

我能够走吗？吴燕醉成这个样，万一吐了怎么办？呕吐物堵塞了口腔鼻腔会死人的，这个张超知道。

网上经常有说，一个人喝酒醉死，其他人也要负责任，有没有法律规定，张超不知道，他知道的是他此刻无论如何也不应该走，就这样走了，他对得起吴燕么？

张超正在犹疑，突然，吴燕“哇”的一声，张超马上意识到，吴燕要吐。

他迅速关上房门，到洗手间拿了一个塑料盆，几步赶到到沙发边，抱起吴燕，把吴燕的头伏在自己的手臂上。

“哇——哇——”吴燕真的吐起来，大口大口的吐，长长的头发散乱在自己的手臂上，吴燕的头发好柔软，像丝绸一般。


张超扶起吴燕，倒了一杯温开水，递到了吴燕嘴边。吴燕闭着眼睛，张开嘴，漱了漱口，喝了两口，又继续倒在沙发上睡了，沉睡中还偶尔的叫喊着“方涛，方涛”。

这时候张超听明白了，吴燕叫的是方涛，方涛应该是她的老公。

张超不能走，吴燕在叫方涛，她一定是感觉到难受，潜意识里感觉到酒的危险，让她身体不安全，需要有信任的人在身边。方涛不在，我这个老同学只能义不容辞。

万一吴燕再呕吐怎么办？张超只能陪护在她的身边，他静静的看着吴燕。是同学情谊，是男人情怀。

夜已经深了，张超也有一些倦意了。

他坐在吴燕旁边，挨得很近，能够很清楚的看见吴燕沉睡中的脸蛋，是那么的白，那么的魅人，真的像极了她家乡的水仙花。

张超想起了十年前的那个晚上，在吴燕家中睡觉时沙发旁边的那一盆水仙花。

此时此刻，那朵水仙花不正在自己面前么？在这宁静的夜晚，还是那么醉人，那么芳香，深深的撩动着张超的神经。

水仙花仍然在开放，吴燕比十多年前更美了，是一种成熟的美，她已经是绽开的水仙花了，不再是原来的青涩的花骨朵。

张超好羡慕那个叫方涛的男人，那应该是一个很有能耐的人吧，当年那么多人追求的美人儿，是你把她得到手了。

张超静静的看着吴燕，看着那白皙端庄的脸，看着那隆起的不停地在上下起伏的胸脯，，，，，，

张超正在遐想的时候，吴燕哼了一声，张超看见吴燕的腿动了一下，真丝裙子下的大腿是那么的白皙，也许是因为酒后，皮肤白里透红，看得见大腿上那青幽幽的血管，，，，，，

张超的心紧了一下，他环顾了一下客厅，看见几个房间的门都开着，整个家里非常的安静，他的心突然忍不住有一种突突突的跳动。

张超历来是那种有贼心无贼胆的人，他强忍着心跳，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夜已经很深很深了，张超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吴燕，这个朝思夜想的美人儿，曾经对自己那么有情义，原本她就应该是属于我张超的啊。

张超渐渐的有了一股英雄的胆气，他不能再等待，需要有行动。

张超猛的站起来，走过去把吴燕的头轻轻的放在自己腿上，轻轻的抚摸吴燕的细嫩白净的脸，好柔软。

吴燕静静的，睡的仍然是那么香甜。

张超对吴燕说：“燕儿，我抱你到床上去睡啊。”

他知道这句话吴燕是听不见的，但他也必须要这样说。

张超把烂醉如泥的吴燕抱进了卧室。

那是一个让他醉心的一夜，也是让他担心了一年的夜晚啊。


记得从海城回来后，张超曾经上网查过，在99子宫网站上，他看见过有多年不孕的子宫肌瘤患者写的文章，说她们在做了海扶后怀孕了。

他不敢相信，也有些担心，他为此问过高美美，是不是海扶能够让不孕的子宫肌瘤患者怀孕，高美美最初说不能，可是过了几天后，高美美却提出要自己带她去海扶医院看门诊。在海扶医院的门诊室，张超又遇见了医院的李娟娟主任，李主任很诧异看着他，微笑着想跟他说话，张超马上走开了，他怕李娟娟提起那天和吴燕在医院门口争执的事情。

在那次门诊，张超才知道了高美美也有子宫肌瘤，原来高美美也在了解海扶刀。

那段时间，张超心中曾经产生过隐隐的不安，不过后来见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也就渐渐淡忘了。

怎么会在一年以后，吴燕突然来电话，突然问起那天晚上的事情呢？

是不是吴燕当时确实醉了，不知道我做的事情，但是吴燕却因为我而怀孕了，生孩子了，张超快速的算了算时间，有些害怕，因为时间算起来正好是那个时候。

张超有些怕了，他想起了他们银行里那位被双规的行长，曾经是银行里呼风唤雨的人物，就因为经济问题、作风问题暴露了，现在什么都不是了。

张超还想到了高美美，想到了这个家，想到了他在老家的父母和妹妹。不行！不行！我一定不能承认，我一定不能暴露。

高美美快回家了，我要抓紧时间把晚饭弄好，张超急速的在厨房忙碌起来，思维有些乱，他尽量告诫自己，忘掉这个事情，不要紧张，吃饭后我再好好想想。

哦，还得把手机关掉，他怕吴燕再来电话，张超急忙到客厅里拿起手机，发现手机早已经关机了。

那个让他醉心的一夜，那个让他担心了一年的事情，终于爆发了。

（未完待续）

作者: 三千里    时间: 2019-1-8 15:42
四十九节: 自卑的心


吴燕在那块礁石上坐着，她不知道怎么办，坐了整整一个下午。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她不能死，必须回家。

她已经错误的让女儿来到这个世界，她不能再错误的把女儿抛下，她必须为女儿的一切负责，女儿没有爸爸，她不能再没有妈妈。

当吴燕回到家，看见妈妈正抱着海女。妈妈说：“吴燕，你到哪里去了，现在才回来？”

妈妈有一些责怪，但是一想到亲家母这些天的态度，女儿出去散散心也好，妈妈没有把不满情绪表露出来。

见吴燕没有回答，妈妈说，“吴燕你回来了就好了，孩子有一点发烧，你看是不是给她喂一点药，她一直在哭闹，我都没有空去帮你做晚饭，你来抱孩子吧，我去做饭。”

平常的晚饭都是吴燕做的，这些天家婆基本上不愿意在家里呆，不是去跳广场舞，聊天，就是找人打麻将，好像这个孙女与她无关，家里面的其他的事情全靠妈妈在做。

听妈妈这样说，吴燕不由得鼻子一酸，眼泪又流下来了，她赶紧进到厨房里，准备做饭。

厨房里，吴燕的眼泪还是控制不住，她站在那里发呆。

妈妈进来了，把孩子递给吴燕，说，“还是我来做饭吧，一会方涛妈妈就要回来了，你快去给海女喂药。”

吴燕接过孩子，让妈妈做饭。

她坐在沙发上，木木的看着怀里的似睡非睡的女儿，想到白天的事情，吴燕的心太悲伤了。

怎么会这样？ 我怎么办？家婆和妈妈知道了怎么办？我怎么面对老公？这些念头在吴燕的脑海里一直闪现不停。她明白，她的人生已经从一个美丽的山峰，跌入进了一个深谷，她不再配做一个被人尊重值得骄傲的人了。

美丽的外表，包裹的不再是一颗淡定谦卑的心，而是一颗破碎自卑的灵魂。都源于那一次疯狂，那两瓶高贵的茅台，

吴燕低下头，看着女儿，女儿的脸蛋烧的红红的，有一点发烫，吴燕觉得女儿实在太可怜了，自己真的是很对不住女儿。吴燕的两行泪水，止不住像雨水一样的流下来。

这时候，家婆回来了，她刚一进门，看见了空空的饭桌，对吴燕说，“怎么还没有做饭？这么晚了。”

家婆的声音很大，女儿在吴燕的怀里被惊醒了，哭了起来，吴燕没有理家婆，她把头埋下来伏女儿脸上，她不想让家婆看见她的红肿的眼睛和泪水。

吴燕妈妈在厨房里听到家婆的问话，大声的回答：“正在做呢，正在做。亲家母坐坐，一会就好了。”

家婆看见吴燕没有理她，有些生气了，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继续对着吴燕说，
“吴燕，晚饭应该是你做的啊，怎么叫你妈做，油盐酱醋的位置她都不知道，难怪到现在还没有做好。”

方涛妈妈今天打牌又输了，心中有火，她气愤的端起茶几上的凉茶咕噜噜的喝了一大杯，然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快了，快了，亲家母别生气。”吴燕妈妈在厨房里大声的解释。

“怎么能不生气啊，现在的年轻人啊。”方涛妈说：“我们一起打牌的那个婆婆就说，她的媳妇以为生了个孩子，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不过她的是个带把的，别个值得骄傲啊。”

方涛妈最近打牌总是输钱，总是输给那个婆婆，她觉得和这个孙女有关，让自己没有脸面，女孩子就是个赔钱的货，她经常有无名的火想爆发出来。这次终于忍不住冒出来一句: “难怪我天天打牌都输钱，我终于找到原因了。”

“亲家母，你这样说就不对了，方涛走后，平常的饭不都是吴燕一个人在做的吗？带把不带把和输钱不输钱有关系吗？生男生女也不是吴燕一个人的责任啊。”吴燕妈妈有些不高兴了。

方涛妈妈一听，火气更大了，走到厨房门口，“怎么不是吴燕的责任？亏得你还跟我去了普陀山，那个算命先生不是说了要生男孩子的吗？他手指头一掐，就能知道是男是女，好多人都让他给算过，特别准，不知道吴燕干了些什么，把先生的保护符毁了。”

“你怎么怪吴燕呢？吴燕干了什么啦？”吴燕妈妈生气了，炒菜的铲子在铁锅里也发出很大的声音。

方涛妈妈仍然是不依不饶，“干什么，只有她知道。我说嘛，那天晚上我做梦就梦到了一条大花蛇，我就知道坏了，我就知道吴燕要生女孩，结果生下来，果然是个没把的，你说气人不气人，我们老方家大伯二伯生的都是男孩，怎么到我这里就变了呢？”

“你还在产房门口守着的，我问是不是抱错了，你说没有，那你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方涛妈妈又软中带硬的说：“我说吴燕妈啊，你怎么总是护着你女儿，你女儿嫁到我们方家，就要按我们方家的规矩，我们老方家虽然是渔民出生，没有文化，但你知道吗？渔民是最讲究规矩的，不讲规矩，没有方圆，得罪了妈祖、关公，轻的是在海上生病，没得医，重的是遇台风，让你船破人亡。”

见方涛妈妈把事情扯得很远，吴燕妈妈没有说话了。吴燕也没有说话，她在心里为自己的妈妈难受。

吴燕真的很自责，很无奈，她能够全怪家婆吗？


吴燕知道，家婆是个有傲气的人，她骄傲的不是方家，是她的娘家。

家婆的家庭在解放前是当地有名的大户，她的爸爸读过军校，是国民党的军官，家婆自小聪明，是一个傲气清高的人。由于是富家出身，由于父亲到台湾去了，家婆刚出生就解放了，成份不好，从小在当地村民中受欺负，生活也一直很艰苦。文化大革命中，她下嫁给了渔民。

但她一直不甘心，她是个很要强的人，在方涛爸爸出海打鱼遇难后也一直没有再嫁，很辛苦的把小方涛拉扯大。

吴燕和方涛是小学及初中的同学，方涛只读到初中，就没有再读了，因为家里没有钱，就和伯父出海打鱼。后来两岸三通，方涛在台湾的舅舅给他介绍了一家在大陆的台资企业，做服装生产线的工作。

方涛长的高大，舍得力气干活，脑袋瓜子也很灵活，他在业余时间自学考取了服装专业的大学文凭，被公司安排做设计和外贸工作。

家婆一直希望方涛能够像跑到台湾去的外公和舅舅一样出人头地，有脸面，也希望吴燕能够给方家生个儿子。

家婆虽然没有文化，但她骨子里是一个要强的人，比有文化的还要要强。

吴燕想，就因为生了个女儿，家婆就这样，如果她知道了这个女儿不是方家的，家婆不知道会怎样啊。

吴燕不敢往下想，家婆这样了，妈妈更难。妈妈已经很不容易了，为了自己，爸爸离婚这么多年，虽然说是爸爸给了我们房子，也给了我学费，但妈妈一个人把自己带大，让自己读了大学。

海女出生以后这么多天，妈妈在这里带孩子，做卫生，给孩子洗澡，洗衣服，忍气吞声，像个保姆一样，还要受家婆的气。


晚上，家婆进她自己的卧室休息了，妈妈也在吴燕的房间睡了，听着睡眠中妈妈发出沉重的叹息。吴燕心里一阵阵内疚，她可怜妈妈，妈妈不仅仅是身体累，妈妈的心里更累啊。

吴燕知道，海城的老年人家庭习惯都这样，哪一家都希望生个男孩子，自己生了个女儿，妈妈也觉得没有面子，让妈妈在家婆面前，总是觉得抬不起头。

海女睡的很香，刚才吴燕给她喂了点退烧的药，现在女儿安静了，小脸蛋还是红红的，小嘴在睡眠中一撅一撅的，还偶尔一笑。

吴燕想起方涛在家时抱着亲女儿的情景，女儿就是这样笑的，是女儿在想念方涛吗？可是方涛不是她的爸爸啊，方涛回来怎么办？我怎么说？我能够说什么？我什么都不能说啊。

吴燕的心中一阵阵寒颤，她想到走，一定要离开这里。为了女儿，为了妈妈，也为了方涛。

吴燕多想做一只燕子，飞得远远的，飞到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去。像一颗流星，毅然离去，方涛啊，你永远会在我心里。

什么地方，她不知道，只是有这样的一个强烈的想法。

家婆和妈妈都睡了，听得见轻轻的鼾声。客厅里黑黑的，只有对面高楼的灯投进来的光影，吴燕一个人走到客厅外面的阳台上。

对面是陈高工的家，也是在23楼，与吴燕的家遥遥相望，吴燕没有去过，只是经常会看见陈高工拿着望远镜在阳台上张望。有一次陈高工得意洋洋的对吴燕吹嘘，你们家的一切他都知道看得一清二楚。

吴燕伏在阳台的栏杆上，看见陈高工家此时仍然灯火通明，好像有几个男人在喝酒聊天。

海城的男人有两个习惯*，一个是喜欢喝酒，另一个是讲究品茶，都和聊天有关，几个人在一起，一坐就是半天。但他们较多是聊生意，很少聊张家长李家短的闲杂消息。

吴燕看见了楼下的小区公路，仍然有汽车的灯光，今天是周末，应该是在外地工作的人回家来了。

吴燕有恐高症，她有一半的身体都伏在阳台外了，她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胆大，敢于在阳台上面垂直的看楼下，心里一点也不怕。

看着楼下的汽车，路灯，行道树影，吴燕抬起头来，又看见了陈高工的家，好像有人在客厅里走动，其他的好多家庭也都灯火通明，吴燕觉得这些都很近，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像燕子一样的飞过去，看看他们都在做什么，怎么这么快乐。

此时此刻，吴燕突然有一种想飞的冲动。

这时，卧室里突然传来哇的哭声。啊！女儿醒了，喂奶的时间到了！

妈妈已经起床在冲奶粉，吴燕抱起女儿，看着妈妈的花白头发，突然从幻觉中清醒过来，她有些害怕。

她怕，她怕再也看不见妈妈，她怕女儿没有了妈妈。

隔壁卧室，传来了家婆如雷的鼾声，还夹杂着长长的叹息。


（未完待续）


作者: 三千里    时间: 2019-1-8 15:44
第五十节: 纠结的心


第二天早上，吃了早饭，方涛妈妈说，今天天气这么好，不把娃娃抱出去晒晒太阳，躲在屋子里干什么？家婆心情不好，说话也不客气。

吴燕昨晚没有睡好，也想出去散散心，还可以避避家婆的唠叨。她抱着女儿，下了电梯，朝小区的公路边走去。

清晨的阳光，撒在行道树上，小区公路上显得很温暖。吴燕刚刚走到路口，看见陈高工家的楼下，有几个人从楼里走出来了，正是陈高工的一家，难怪昨天晚上他家里那么热闹。

“吴燕，出来给小孩晒太阳啊。”陈高工主动打招呼。
“是啊，今天天气好。”吴燕也笑着回答。

陈高工旁边的一个青年，瘦高瘦高的，剃一个光头，是陈高工的儿子，吴燕认识，原来做过电信诈骗，被判过刑，刑满释放后在一家电子公司做产品销售。这个时候，吴燕看见陈高工儿子身边，有一个女孩，她不认识，两个人手拉着手。陈高工儿子不是原来有一个女朋友么？怎么现在又换人了？

吴燕本来想打个招呼就走到前面去，她突然发现那个女孩的表情怪怪的，在惊讶的看着自己。

好像在哪里见过，吴燕一时想不起来。她抱着女儿向前走了几步，突然想起来了，这个女孩不正是亲子鉴定中心的那个登记员么？

吴燕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女孩也正在看着自己，还扭过头去在跟陈高工说着什么，陈高工也在往自己这边看。

啊，确实是亲子鉴定中心的女孩，那天吴燕去取亲子鉴定结果，正是她接待的，她在鉴定中心晕倒时醒来，看见的也是这个女孩。

吴燕突然间感觉到头晕，怎么会在这里遇见呢，吴燕感觉到极大的恐慌，她头也不回的飞也似的抱着女儿离开了。


下午，方涛妈妈又打牌去了。吴燕收拾好自己的衣服和女儿的东西，抱着女儿，她要离开这个小区，回娘家去。

妈妈不同意，说这里住得好好的，你为什么要走啊？吴燕说一定要回去。

妈妈不理解，说，你总得要有一个理由啊。吴燕不说理由，背上东西，抱起女儿，坚决要走。

妈妈拗不过她，只好跟着回到家里。

在妈妈家里，妈妈的有些话就忍不住了，她说，“吴燕，就为了我和你家婆拌几句嘴，你就回来了，你怎么向方涛交代？方涛可是一直对你很好啊。”

在方涛家的时候，女儿很坚决，说：“你不走，我也要走。” 现在回到了自己家里，妈妈又问了：“吴燕，你应该跟妈妈讲清楚啊，是什么原因你非要回来？难道连妈妈你都不愿意说么？”

吴燕不吭声，说，“妈，你就别问了嘛。”
“我怎么能不问呢，这么大的事情，闺女带娃娃回娘家住，别人要说我们家没有规矩。昨天你家婆就说我们家没有规矩，难道我们真是没有规矩的人吗？

吴燕不吭声。

“你就像你那个老爸，什么东西都闷在心里，什么事情都不告诉，固执的不得了。”

“吴燕，你到底干了些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到底在想什么？你要跟我说说啊。”

任随妈妈怎么苦口婆心，吴燕就是不回答。

妈妈家的房子，是吴燕爸爸单位分的公房，吴燕爸爸是一个机关里的领导，在妈妈子宫肌瘤切除了子宫后，吴燕爸爸就和妈妈离婚了。吴燕妈妈说，离婚可以，她要女儿。

吴燕爸爸找了一个年轻的女子，后来生了一个弟弟。吴燕从来没有去看过他们，吴燕在心里恨爸爸，不过吴燕爸爸在离婚的时候把房子给了她们母女俩，每个月还给吴燕一笔不少的生活费。

现在这个房子已经老旧了，两室一厅，厕所厨房都很小，平常是妈妈一个人在这里住。

这是吴燕从小就熟悉的环境，吴燕回到这里，心里感觉到有了一点轻松。她想，就这样吧，自己就像原来一样，和妈妈住在一起，把女儿抚养大。

至于陈高工那里，亲子鉴定的事情，吴燕心里没有谱，但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我不在小区里让你看见孩子，在单位里你想怎么说都可以，无所谓了。海城的男人，大都关注的是钱，较少有人做长舌妇。

哺乳假期快结束了，自己也要做一些上班的准备。那天部长也谈了，希望她尽快上班，好把那个产品升级，吴燕希望这几天心情能够静一静。 妈妈这里的房间虽然不大，但很清净，没有汽车的嘈杂声，吴燕觉得心里平缓多了。

妈妈买菜去了，吴燕一个人抱着孩子，坐在床上，她看见孩子在看她，也在看天花板，似乎孩子也感觉到房间不一样，眼光里有一些不安。

孩子是无辜的，可是伤害最大的却是孩子，吴燕的心中涌动着一丝愧疚。

女儿，我们回来了，回到外婆家了，一切都会好的。吴燕自言自语。

女儿，妈妈的宝贝，妈妈爱你。女儿，不要害怕啊，有妈妈在，妈妈会保护你。

女儿，妈妈对不起你，让你委屈了，你要坚强些啊。妈妈犯错误了，妈妈一定改，妈妈要渎罪。

女儿，你要健健康康，好好成长，你要上幼儿园，上小学，上中学，上大学。

女儿，你要有礼貌，有修养，有道德，要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女儿，我的宝贝，你长大了要学会保护自己，不要像妈妈一样的傻。

女儿，你长大了一定要孝敬外婆，外婆是你最亲的人。你长大了，一定不要忘了你的爸爸，他是个好人。

吴燕在对女儿自白，又像是在对自己说话，她有些神经质，在释放这几天的心中的压抑。
此时此刻，她想把方涛彻底忘掉。吴燕希望方涛与这个女儿不要有关系，她不想让女儿受委屈，也不想让方涛受委屈。

她也不愿意想到张超，那是个不负责任的人，他不配做父亲，她厌恶张超，希望女儿一辈子不要见到那个人。

吴燕一直隐隐的觉得，方涛一定会回来的，会来找她，她需要面对，但是她不知道怎样面对。

她只希望方涛放过她们母女俩，方涛是傻傻的、憨憨的，但那只是方涛的表面现象，方涛其实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平常说的少，但心里有数，吴燕知道。


方涛是吴燕在一次初中同学会上认识的，那个时候，吴燕已经大学毕业，在现在的这家公司工作。吴燕记得，当方涛第一眼见到自己的时候，眼睛一亮，一直看着自己，当时吴燕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个高高大大的胖胖的小伙子是谁，是有点印象，但记不起名字了。

方涛过来做了自我介绍。喔，吴燕想起来了，在初中时方涛还是个不起眼的小不点呢，没想到，初中毕业后十年不见，当时的小个子，现在长的高大威猛。

方涛变得很健谈，说在读初中的时候，吴燕是班长，有个当干部的爸爸，她的家境在班上是最好的，很多男同学都喜欢她，都讨论过她，说她怎么怎么漂亮，怎么有气质，学习成绩又好。方涛当年没有参加过对吴燕的讨论，因为方涛觉得自己的差距太大了。

确实，吴燕现在想起来，那个时候，她对方涛还真的没有什么印象，只知道小不点是一个渔民的儿子。

没有想到那次同学会后，吴燕竟然喜欢上了这个傻傻的憨憨的大个儿，经常约方涛喝咖啡。

方涛惊喜至极，他了解到吴燕在大学时是校花，有很多富二代都在追求她，但她也从来没有与谁恋爱过。经过一段时间接触，吴燕那种生性坦荡、敢作敢为，既有女孩子的天生丽质，又有男孩子的担当的气质，深深的吸引了方涛的心。

方涛有一种预感，这就是我要的姑娘。方涛在欧洲服装外贸市场上已小有成就，已经练就一种把握商机的能力。追求女孩子，也要把握战机，否则稍纵即逝，还要有方法，有震撼温馨浪漫之力，让那颗渴盼爱的心不可抗拒。

有一天晚上，方涛约吴燕到他们初次见面的酒吧，刚点上小吃和红酒，包间的门开了，樱子和一群发小进来了。大家站成一排，方涛从一个精美的纸盒里拿出一束玫瑰，走到吴燕面前，在《我是你的罗密欧》的音乐声中，方涛屈下一只腿，说: 我的勇敢智慧的海燕，我的美丽纯洁的水仙，请接受我的请求，为方涛这艘漂泊的船，执掌人生的风帆。你愿意么？

吴燕不是那种爱慕虚荣的女孩，但是哪个女孩不怀春，哪个女孩能够拒绝如此真情而温馨的浪漫？

吴燕还真的答应了方涛的求婚，后来，成为了方太太。

吴燕在沉思中，想到一首歌：
我来自偶然，像一颗尘土，有谁看出我的脆弱。 我来自何方，我情归何处，谁在下一刻呼唤我。
天地虽宽，这条路却难走，我看遍这人间坎坷辛苦。我还有多少爱，我还有多少泪，要苍天知道，我不认输。
感恩的心，感谢有你，伴我一生，让我有勇气作我自己。感恩的心，感谢命运，花开花落，我一样会珍惜。

我该感谢谁？我难道用这种方式来感谢方涛吗？吴燕想笑，也想哭，但她笑不起来，也哭不出来，吴燕禁不住仰天大叫：老天爷，你怎么跟我开了这么大的一个玩笑!

女儿在怀中惊醒了，惊恐的看着妈妈，小嘴巴撅起来了，吴燕赶紧把女儿抱紧，说：“妈妈在，妈妈在。乖乖别怕，乖乖别怕啊。”

可以撤退，但终归面对。纠结的心啊，诉向谁？


（未完待续）

作者: 三千里    时间: 2019-1-8 15:46
五十一节: 离婚


方涛回来了，他来到了吴燕妈妈的家。已经是下午，一进家门，方涛还是像往常那样乐呵呵的，一脸的堆笑，大声的喊道：“妈，燕，我回来了。”

不一样的是，这是丈母娘的家。八十年代的老房子，两室一厅，客厅直接对着大门，狭小而幽暗，白天也需要开灯。

吴燕坐在一个老式的长沙发上，看了方涛一眼，没有说话。妈妈坐在旁边，正在逗孩子玩，看见女婿来了，赶紧站起来招呼女婿：“回来了，方涛，坐，快坐。”

方涛放下背包，没有坐，走到吴燕妈妈跟前，把孩子抱过来。

方涛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抱女儿了，露出满脸的笑，他左手斜抱着孩子，右手抚摸着孩子稚嫩的小脸，说：“我的女儿，你越长越漂亮了啊，越来越乖了，爸爸回来看你了哦。”

小女儿看着方涛，愣了几秒鈡，终于咧开嘴巴，莞尔一笑，把头伏进了方涛的胸膛，好像还有些不好意思呢，她似乎是认出爸爸了。乐的方涛哈哈哈的也直对孩子大笑。

方涛一边逗乐孩子，一边看着吴燕，发现吴燕的脸色憔悴，完全没有了往日的精气神。

丈母娘倒过来一杯凉茶，放在茶几上，说，天气热，喝点水吧。方涛问：“妈，燕是病了吗？怎么脸色那么差，去医院看了吗？”

“不知道啊，她回来就没有说几句话。”

“都怪我，娃娃这么小，我不该出差的，这么多天，真是辛苦你们了。”方涛转头看了看吴燕，吴燕还是没有说话。

“不辛苦，不辛苦。”吴燕妈妈连忙说。

方涛把孩子递给吴燕妈妈，走到吴燕跟前，蹲下身子，说：“燕，我们还是回去吧，你看这里房子小，带孩子不方便，又没有电梯，小床也没有拿过来。”

见吴燕仍然没有说话，方涛又接着说：“燕，我妈那里，我已经说了她了，妈妈就是那个脾气，她的心里还是蛮喜欢小海女的，妈妈是老脑筋了，我们不要跟她计较，我知道这些天是她惹你生气了，你多原谅她啊。”

“燕，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你是知道的，妈妈过去喜欢唠叨，现在还是喜欢唠叨，她心里是没有什么的，说过就算了，你就当作没有听见，好吗？”

“燕，我们回去吧，妈妈说她今后再也不说了。”方涛站起来，说，“我去收拾东西，我们马上就回去吧。”

吴燕妈妈听见方涛说马上就要走，忙插话说：“方涛，饭已经快好了，我们吃了晚饭再走吧。”

吴燕妈妈认为方涛回来劝女儿，应该是没有问题了，吴燕应该会回去了，她接着说，“方涛，你抱抱孩子，我做菜去。”

这个时候，吴燕终于说话了，“妈，我不回去，我哪儿也不去。”

“你怎么啦，生气了回来住几天，气消了，就应该回去呀，妈妈这里也不方便带孩子，吃了饭，我跟你一块回去。”吴燕妈生气了，她真的不理解女儿。

方涛挨着吴燕身边坐下来，他双手抱住吴燕的双肩，仔细的端详，他看见吴燕的眼睛边，两个黑黑的眼圈，眼里也没有了往日的光泽，木木的、呆呆的，眼睛只看着地面。

“燕，你瘦了，你是生病了吗？” 方涛问。
吴燕没有说话。

“是单位上有什么事情吗？” 方涛继续问。
吴燕仍然没有说话。

“是有人说你什么了吗？”
吴燕还是没有说话。

吴燕妈妈站在旁边，看着女儿一直闷着不出声，看不下去了，大声的训斥了吴燕：
“吴燕，你到底是为什么？你说话啊，你是哑巴了吗？”

吴燕抬起头，看住方涛，凝视了片刻，最后，微微动了动她那干裂的嘴唇，小声的慢慢对方涛说了几个字，哪知道顿时引起轩然大波。


“方涛，我们离婚吧。”
吴燕眼光呆滞，谁也没有看，仿佛在自言自语。

房间里一下子静了，静得可怕，吴燕妈妈把孩子放在沙发上，一只手指着吴燕，大叫了一声：“吴燕！你疯了吗？你是疯了吗？”

孩子哭起来了，“哇——哇——”海女被吓住了。

方涛也被惊呆了。

他知道有不少小年轻“闪婚”，“闪离”，因为锅碗瓢盆、油盐酱醋、家长里短等小事闹离婚。很多是因为冲动，小两口头天晚上吵架，第二天早上离婚，第三天就后悔。

可是我们已经不年轻了，怎么说离就离了呢？吴燕也不是这种轻率的人啊。

听见孩子在大声的哭，吴燕妈妈赶紧又抱起孩子，递给方涛，指着吴燕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动不动就离婚，离婚好吗？离婚是那么随便的吗？你记得当初你爸爸是怎样对我，我也没有提离婚，离婚了对你好吗？对孩子好吗？要不是我当初坚持把你要过来，那个小妖精还不知道要怎样虐待你。”

吴燕妈妈说到往事，泪如雨流。

“吴燕，你说说，你为什么要离婚？你是为什么？是方涛对你不好吗？方涛对你是巴心巴肠，你要离婚，有没有良心？”

“你说说，是谁得罪了你，是方涛他妈妈？还是我吗？你要离婚，我看你莫名其妙。

“我看你这些天神经兮兮的，魂不守舍，你说说，是为什么？你说，你在想些什么？”

吴燕妈妈把这些天埋在心里对女儿的积怨，都说了出来，越说越激动。

吴燕低着头，不说话，不看妈妈，也不看方涛。

方涛把孩子递给丈母娘，说，妈，别生气。双手又紧紧地抱住吴燕的肩膀，目不转睛的看着吴燕。

方涛也想不明白，八年的夫妻，从来没有吵过架，虽然说这几年已经没有了卿卿我我的甜蜜，但夫妻感情还是有的。年轻时，每次方涛出差，吴燕都会到机场、火车站相送，一直送到安检口。现在也要送到小区路口，要看着自己坐进公司的汽车，开车以后才离开。


自从吴燕怀孕，她又更是像小鸟依人般的对自己依恋，有了小孩，夫妻之间的情感更深了，我说我要做一个好爸爸，吴燕说她要做一个好妈妈，女儿是我们的纽带，我们更应该密不可分，怎么吴燕突然提出要离婚呢？

方涛想不通，他固执的抱住吴燕的双肩，直直的盯住吴燕的眼睛，好像要从那双无神的眼睛中寻找答案。

吴燕妈妈知道方涛是深深的爱着吴燕的，女婿半个儿，这么多年吴燕妈妈也真也像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心疼方涛。

吴燕妈妈真的是很生气，她想不通女儿为什么这样任性，看见女儿不看方涛也不说话，心里气愤极了：
“吴燕，你凭良心想想，方涛哪一点对你不好？你哪里去找这样好的丈夫。如果你真的要跟方涛离婚，吴燕，我告诉你，你跟我滚，你不要在我这里住！”

这个“滚”字是妈妈喊出来的，方涛感觉到吴燕的肩膀剧烈的抖动了一下。

妈妈使出驱逐令，她一定要阻止吴燕的这个荒诞的想法。

“妈，您别这样说，燕是一时有什么事情想不开，过两天就会好的，您老别生气，别生气啊，妈。”

方涛急忙又劝丈母娘。方涛知道，遇到突发事件，必须要冷静，不能急，有时候时间是最好的解决问题的东西。方涛以为，吴燕一定是临时遇到了什么问题，一时想不开而已。他一定要做好吴燕和妈妈们的桥梁。

方涛在欧洲听说一些国家有离婚冷静期，就是说在夫妻提交离婚申请后，设立3-6个月的冷静期，让当事夫妻慎重考虑后，再批准离婚。

方涛对丈母娘接着说：
“妈，今天晚上我回去陪陪我妈妈，我们让吴燕也静一静，明天上午我去公司汇报工作，中午我赶过来接你们。您别生气了哦，注意身体。”

方涛把孩子从沙发上抱起，亲了亲孩子的小脸蛋，然后弯腰送到了吴燕的怀里。

方涛站起来，抚摸了一下妻子的头发，临出门时方涛回头看了看，他发现，吴燕的脸从孩子身上抬起来，看着自己，那眼神，充满忧郁和不舍。

方涛没有想到，这竟会是他与吴燕和女儿的一次痛苦别离。

（未完待续）
作者: 三千里    时间: 2019-1-8 15:48
五十二节: 肌瘤恶变？


第二天中午， 方涛急匆匆的赶到丈母娘家，刚推开门，只看见丈母娘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哭泣。眼睛红红的，一脸沮丧。

“妈，怎么啦？吴燕呢？”方涛边说话边向卧室里看。

“吴燕走了，孩子也抱走了啊，多可怜的孩子呀，这么小，吴燕，你抱她到什么地方去呀，你要走嘛你自己走嘛。”吴燕妈妈边哭泣边无力的说。

丈母娘面前的茶几上，有一张纸条，方涛拿起来一看，是吴燕写的：“妈，我走了，您多保重。”

方涛的头轰的一下炸开了。

怎么会呢，怎么会又走了呢？吴燕走哪里去呢？方涛不明白，他想不通。他像一个木偶人一样在那里站着，一动不动。

方涛的眼睛里，瞬刻间涌出了泪花，满是茫然。这个一米八的大汉，足足站了好几分钟，没有说话，最后一下子瘫坐在旁边的藤椅上。

方涛低垂着脑袋，双手紧紧的抓住头皮。吴燕生了海女，妈妈是对吴燕态度不好，老一辈重男轻女，吴燕是知道的啊，妈妈有时候说几句，吴燕是明道理的人，也不至于带着女儿不辞而别啊。她能够到哪里去呢？她到底是为什么要走呢？

方涛直起身来，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昨天自己离开的大门，他记起昨天离开时吴燕看他的眼神，他是多么希望，今天自己打开这道门时，会看见吴燕坐在这里。方涛想，只有一种可能。

方涛想到了吴燕的黑眼圈，昨天他一回家，就发现吴燕的眼圈黑黑的，当时以为吴燕是带孩子夜里没有睡好，就没有在意。

那不仅仅是严重的休息不好，更像是生病的样子！

方涛想起来有个医生对吴燕说过的话: 我警告你，子宫肌瘤要么切除子宫，要么把肌瘤剔除，留在子宫里，日久天长有可能要恶变！到时候我可不管。

昨天我怎么就没有问问吴燕的病呢？她的子宫里的那个肌瘤，在怀孕的时候仍然有六公分啊，这一年多来，都没有处理，不知道又长大了多少，我都没有问问呀。

昨天晚上我怎么就没有留下来陪陪吴燕呢？吴燕生病了，她应该是多么的需要我的关心啊，可是我却漫不经心。

方涛记得在吴燕患子宫肌瘤严重的那段时间，也是精神非常不好，眼圈黑黑的，整夜整夜的不睡觉，白天也不说话，一个人呆呆的不吃不动。

难道是，方涛想起来那个医生的警告。

方涛想吴燕的子宫肌瘤虽然是做海扶刀治疗，但是并没有把瘤子取出来，生孩子也是顺产的，也没有把取肌瘤，是不是瘤子在身体里面起变化了？

一定是吴燕的病情严重了！那个医生说过可能会癌变，我当时怎么就没有听进去？后来也没有叫吴燕定期去医院检查，真的是转癌了吗？。

现在癌症病人太多了，方涛不由觉得有些害怕。

方涛问：“妈，吴燕这几天去过医院吗？”
吴燕妈妈说，她出去过两次，是不是去医院，她没有跟我说，我也不好问，她这些天她都是不说话，完全像变了一个人。

出去过两次，吴燕一定是去医院了。方涛想。

方涛已经用不着多想了，只有一个词，癌变了，吴燕不愿拖累自己，也不愿看见海女没有妈妈，她要带着女儿一起走，这是方涛得出的唯一合理的解释。

方涛想到了环岛路，路边上的那一处海滩，高高的礁石，突兀进深深的大海。有一些身患绝症的人会去那里，报纸上网络上都有过很多次报道。

“妈，我出去一下，你别急，等我回来。”

方涛还是很冷静，他先去了医院，通过熟人找到了吴燕的电子病历，他在电脑上匆匆查阅完吴燕的病历，没有发现吴燕有这段时间新来看病的记录。

方涛又去了海边，环岛路上，很多人在忙碌，气象预报说台风快来了，一些人在收拾海边的作业设备和工具，有一些船工在加固缆绳。

方涛问了几个工人，都说没有发现今天海边有什么异常情况，更没有发现有人跳海。

有的工人有些奇怪的望着方涛。

方涛打电话问了吴燕的闺蜜樱子，樱子说没有看见吴燕啊，樱子还说，她前几天还给吴燕打电话，说想又来看看海女，吴燕说她很忙，没有同意，怎么吴燕又跑了？跑到哪里去了，方涛你要给我找回来。

方涛说吴燕不知道去哪里了，樱子反过来教训方涛说 ，一定是你把吴燕得罪了，你准备好搓衣板，等着吴燕回来，自己好好反省。

这个时候你樱子还要开玩笑，方涛没有这种心情，只能说，好好，我一定反省，但是先要把吴燕找到啊。

樱子帮方涛问了其他的闺蜜和要好的同学，也都说没有看见吴燕。

方涛回到家里，在卧室里，她发现孩子的衣服、奶瓶都不见了，吴燕的枕头下，他看见了一封信。

“方涛，我们离婚吧。你不要找我，你找不到的。我决定离开这里，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我会一个人把海女抚养大，请你按照我写的离婚协议书，签上字，去街道把离婚手续办了。祝你幸福。”

方涛的心顷刻间放下了一半，吴燕并没有生病。可是吴燕跑哪里去了呢？为什么要跑呢？

方涛翻看后面的一页，是一份离婚协议书，字迹工整，吴燕已经在上面签了名。

吴燕妈也在旁边静静的看，当她把这两张纸看完，突然间吴燕妈一声惨叫：“哎呀，怎么的嘛？吴燕，你这是怎么的嘛？你怎么会这样啊！”

吴燕妈当即昏了过去。

方涛赶紧把丈母娘抱住，说：“妈，妈，你怎么啦？妈，你醒醒！”

方涛把丈母娘放在沙发上，给她掐人中，吴燕妈渐渐苏醒过来，方涛给她冲了一杯蜂蜜水，说：“妈，你好些了吗？喝点水吧。”

方涛想不明白，吴燕为什么要离家出走，还带上女儿，你不辛苦吗？女儿还这么小，你不遭罪吗？女儿不遭罪吗？

吴燕妈妈在沙发上抽泣，叹息，方涛觉得帮助不了什么了，想回去把这个事情告诉自己的妈妈。

走出门外，方涛又觉得把吴燕出走的事情告诉给妈妈不妥当，妈妈一定承受不了这个打击。

媳妇走了，孙女也离开了，妈妈是个要强的人，她怎么对大家说，怎么面对小区人的闲言碎语？

方涛想继续寻找，他漫无目标的在街上走，不知不觉的又来到海边，这是他下午曾经来过的海滩，也是他幼儿时熟悉的海滩，海滩边的山上现在已经是楼房林立，过去是渔村，那里曾经有方涛小时候的家，现在早已经拆了。

天色已经暗下来，海边作业的人不见了踪影，大海的表面在强烈的涌动，不远处停靠的船只在剧烈的起伏，成群的海鸥在不安的飞翔，台风的前哨已经到来。

风很大，吹弯了海边的椰子树，掀起一些垃圾袋和纸片漫天飞舞。方涛径直走到海边的那一块礁石上，茫然的看着大海。

远方的天空，乌云像一团团被烧焦的破棉絮在飞舞，弥漫而上，遮住了天空的最后一块亮光，天色顿时昏暗下来。在海天相连处，一排排巨浪，如千军万马般，发出巨大的低沉的呼啸，向海边扑来。

雨来了，大颗大颗的雨点，打在方涛头上，身上。他不觉得冷，也不觉得疼，他向大海声嘶力竭的呼喊：“吴燕，吴燕，你在哪里？”方涛的喊声，淹没在大海汹涌的涛声里。

方涛想起了他的爸爸，那个高大的男人，就是在一次出海后没有回来，那天，妈妈带他来到这里，天空也是这样的昏暗，大海也是这样的汹涌澎湃，他们在风雨中站立了很久，妈妈告诉他，爸爸不回来了，爸爸在大海中保护我们。

后来，方涛辍学了，随伯伯出海打渔，每次上船，他都记得妈妈的话，爸爸在大海中保护我们。

爸爸，你真的在保护我们吗？你真的要保护我们啊！你要保护吴燕和海女啊！突然间，一排巨浪铺天盖地般的向他打来。

方涛病了。

医院里，方涛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见妈妈和丈母娘在守护着自己。
丈母娘说：“醒了，醒了，终于醒了。”
妈妈在旁边看着他，一边用手抹着泪水，说：“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妈妈说，你倒在了海边，全靠巡逻的警察把你救回来，送到了医院，你已经昏迷了两天两夜了。妈妈问他：
“你想吃点东西吗？吴燕妈妈给你熬了稀饭。”

看着两位老人，想着离去的妻子和女儿，方涛点了点头，他觉得全身软软的，他一定要吃点东西，要坚强的挺住，他要像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一样，像爸爸一样，保护她们，哪怕用生命为代价。

方涛想，吴燕不会轻易的做决定，但是一旦决定的事情，一定有她的理由。

他一定要搞清楚原因，一定要把吴燕和女儿找回来。方涛想，马上办理出院，明天早上，他要去一个地方，他要去问问。

（未完待续）
作者: 三千里    时间: 2019-1-8 15:50
五十三节: 小秘密


第二天，在吴燕的公司里，方涛来到了技术部，吴燕小组的同事们看见方涛，都觉得奇怪，问吴燕怎么没有一路来呢？

孩子还好吗？吴燕现在怎么样？吴燕什么时候上班啊？小青年们七嘴八舌的问。

方涛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笑笑，说：“好，好，吴燕很好，孩子也很好。”

部长见方涛来了，走过来跟方涛握了握手，小声的请方涛进他的小办公室。部长没有请方涛坐，两个人都站在办公桌前，部长轻轻的问方涛: “你们吴燕要辞职呀，为什么要辞职呢？我打她电话手机关机了，正准备去你们家里问问情况呢。”

“吴燕辞职了吗？什么时候？”方涛感觉到很惊讶。

部长说，你看看，她给我发来的辞职信。
部长弯着腰把办公桌上的电脑打开，点开了一个内部办公文件：
“部长，我因为个人原因，现辞职。我的工作请您另行安排。辞职的其他手续我今后补办。”
落名是吴燕。

没想到吴燕的离开已经有准备，并且连工作的事情都安排好了，方涛告诉部长，说: 吴燕走了。

“走了？走哪里去了？”部长更加惊讶了。

方涛说，我也不知道啊，正着急到处找呢。

部长说: “前段时间吴燕还找过我，问她研发的那个产品在对方单位使用情况，我告诉她，我们的产品一直使用的很好，但最近被一个公司抢去了，甲方已经不订我们的货了，甲方说，除非我们降价，比那个公司的价格还低，要不我们的产品升级，比现在的还要好用，否则他们会长期取消给我们的订单。

“吴燕不是说等她哺乳假期一满，她上班就马上考虑产品升级的事情。她怎么会走了呢？”
部长摇摇头，说不应该走啊，怎么会呢？。

方涛一时间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是啊，她怎么要走呢？不可能因为产品吧。是谁抢了你们公司的产品，吴燕知道吗？”

部长说，吴燕应该不知道。吴燕说，她的哺乳假期就要满了，我还寻思她就这几天要来上班呢。

部长沉吟了片刻，说：“这个产品的事情也可能对她是个打击，这是吴燕好几年的心血，我也在犯疑，好像是泄密了，抢我们产品的那个公司我知道，可是怎么会泄密的呢？”

部长小声的对方涛说，“我很怀疑一个人，他一直对吴燕当项目组长有看法，吴燕生孩子以后，他就代吴燕做项目组长，他的儿子就在抢我们产品的公司上班，听说最近他儿子还得了奖，我想是不是这个人泄密的。”

哦，这个人方涛知道，就是那个经常阴阳怪气的陈高工，过去听吴燕说过，这个人是个老牌子大学生，但是技术已经过时了，又不喜欢学习。平常干不了什么活，但是也看不惯别人干活，尤其是别人出成绩，他会相当妒忌。

陈高工和方涛住一个小区，方涛是认识的，吴燕平常与他没有什么来往，上下班也从来是各走各。

方涛知道，吴燕是个直肠子，在单位上她会把产品技术讲的很清楚，核心技术是一个产品甚至一家公司的命根子，核心技术如果泄漏出去了，产品的竞争力就没有了，吴燕肯定会很着急。

但是她会因此而辞职么？这不是吴燕的性格，也不可能是吴燕离开家的原因啊。方涛想。

方涛突然间想到要再问一个问题，他说，“部长，不好意思，我想问问吴燕从山城回来的这段时间，在单位上有什么异常的情况吗？和遇见什么特别的人吗？”

“没有啊，她工作挺努力的，从来没有请过假，就是在我们产品招标会结束的时候，那天庆功会她都没有时间参加，她说她要请一位山城来的老同学吃饭，才请假提前下班的。”

山城来的老同学？吴燕可从来没有提起过啊。方涛感觉有一点蹊跷，不过那已经是一年多前的事情了，和吴燕现在的辞职有关系吗？。

部长送方涛出来，说，“我这里暂时不会把吴燕的辞职信报告上去，你还是想办法去找一找吴燕，不要急，吴燕的亲戚朋友同学你都问问，我们单位需要吴燕。产品泄密的事情你知道就行了，我相信吴燕回来会做好升级的。”部长反过来安慰方涛。

方涛在部长办公室里的谈话，被坐在大办公室里的一个人一直关注着，虽然他听不清说的什么，但是他一直在关注方涛的表情。

方涛从部长办公室出来，刚走到大办公室外面，那个人也跟着走出来了，把方涛叫住，拉到一旁，说：

“方涛，我知道吴燕的一点小秘密，你愿意了解么？”这个人正是陈高工。


“什么小秘密？”看见陈高工跟在后面，皮笑肉不笑的嘴脸，方涛感到恶心，他不想搭理他，只是冷冷的反问了一句。

“你媳妇去做过鉴定，你知道么？”陈高工不紧不慢的说，好像是要跟方涛做什么生意，在亮出底牌之前，他想看看方涛的反应。

“什么鉴定？”方涛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有些讨厌这个人，有话不明说，转弯抹角的，但方涛又不好直接拒绝他。

“亲子鉴定。”陈高工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
“什么？什么亲子鉴定？”方涛有些惊讶，怀疑自己的耳朵。

亲子鉴定是运用生物学、遗传学技术，判断父母和子女之间是否亲生关系的鉴定。这个方涛知道。

海女是吴燕生的，还需要做什么鉴定？乱弹琴!

“吴燕怎么会去做亲子鉴定？”
方涛忍住怒火，看着陈高工那诡异的眼睛，非常愤怒，他感觉受到了侮辱。

“就当我没说，就当我没有说。”
陈高工连连摆手，做出点头哈腰的样子。

“你说吧。”方涛稳了稳情绪，在心里已经是怒火冲天了，但是他尽量沉住气，想听听陈高工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你那个孩子可能不是你的哟，你还不知道么？”
陈高工狡诈的一笑。

“什么？什么？怎么可能，你不要胡说！”
方涛真的生气了，这个人怎么这样胡说八道，不是看他这把年纪，方涛真想一拳头揍到他的老脸上。

“你们吴燕是去为女儿和另外一个男人做的亲子鉴定，你不知道吧，她取了亲子鉴定的报告后，就晕倒了，就是在亲子鉴定中心，是我儿媳妇亲眼看见的哟。”

陈高工亮出了杀手锏。

“你怎么知道的？是和哪一个人做的鉴定？”方涛发出低沉的怒吼。

“我好心告诉你，你凶什么？你要不想听，我就不说了。”
陈高工的这个话一出口，方涛还真的焉了，他也确实是想知道吴燕的情况。

原来，陈高工的儿媳妇就在DNA鉴定中心工作，其实不是儿媳妇，是他儿子的女朋友，陈高工的儿子已经换了好几个女朋友了。

那天陈高工的儿子儿媳回家，一家人外出散步，遇见了吴燕抱着小孩出来晒太阳。陈高工与吴燕打招呼时，看见吴燕的眼神挺不自然，在看他的儿媳妇，但是没有说话，很快就离开了。陈高工问儿媳妇，儿媳妇就把在亲子鉴定中心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未来的老家公。

陈高工喜出望外，吴燕晕倒了，看了亲子鉴定报告就晕倒了，不是说明吴燕有问题吗？吴燕就在这几天要上班了，她一上班，那个产品的事情可能就要追查，有我的好日子过吗？关键是如果她一旦把产品升级搞成功了，儿子在那面公司的业绩马上就会受到影响了。

不能让吴燕顺利上班，这是陈高工一直在谋划的，没有想到今天方涛主动找上门来了，天赐良机，他要把这个事情告诉方涛，方涛知道了，回去还有吴燕的好日子过吗？

陈高工想，方涛不把吴燕休了，至少也是大闹一场，吴燕还有心思做产品升级的事情么？

方涛和部长在技术部小办公室谈话的情景，陈高工一直在外面观察着，虽然听不清内容，但是他知道方涛一定是为了吴燕来的，他只要把亲子鉴定的这个事情透露给方涛，有吴燕好看的。想到这里，他心中有些暗自的洋洋得意。

“她是晕倒了吗？在什么地方晕倒的？”听见陈高工的儿媳妇在鉴定中心工作，并且是亲眼看见，方涛已经没有了冒火的底气。

“是晕倒了哦，就在鉴定中心的大厅里，晕倒好长时间呢，当时围了好多人看，要不然我媳妇对她也没有这么深的印象哦。”

陈高工的语气显得有些低声下气，但他的心中已经充满了胜利者的喜悦。

方涛的头觉得一阵阵发麻，像要爆炸，他突然间觉得自己像非洲大草原上愤怒的雄狮，只是怒气不知道向谁发，他愤愤的看了陈高工一眼，听见陈高工还在对自己说话。

“你想看看亲子鉴定的物件？那是几根长长的头发，这个可是保密的哟，如果你真想看，明天我打电话告诉媳妇，叫她想办法给你安排。”陈高工看着方涛的平头，以胜利者的姿态得意的说。

“看你妈的个鬼！”方涛怒火万丈，但是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

方涛瞪了陈高工一眼，毅然转身，大步向外走去。

他像一头战败的雄狮，但是不知道败给了谁，方涛感到心中窝气，堵得难受。

方涛不知道要去哪里，回家吗？怎么跟妈妈说。

方涛无意识间又来到那片海滩，站在突兀的礁石上，台风已经过去，海水已经退潮，海浪无力的匍匐在礁石的下沿，周围的海滩上一片狼藉。

一片狼藉，就像此时方涛的心。他坐在礁石上，使劲用拳头敲打着岩石。谁的头发？是谁的头发？方涛猛烈的敲打，他真想把那个头击得粉碎!

“吴燕，吴燕！你怎么做这种事情，你是毁了我啊！”

方涛抱着头，痛苦的坐在礁石上。

“你毁了这个家啊！我怎么面对妈妈？怎么面对舅舅，面对伯伯，我怎么能把这个事情告诉你的妈妈啊？她叫我一定要打听到你的消息啊！”

“孩子快一百天了，妈妈还一直说要给爸爸烧香呢，说要给爸爸到海边来敬点酒烧点纸钱，这酒，爸爸能够喝得下去吗？这钱，爸爸能够用得了吗？”

“吴燕啊吴燕，你告诉我，那个人是谁？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礁石下，台风后的余浪仍然在敲打着海岸，“爸爸，你还在海里么？你在看着我么？”

方涛真的想一跃而下，这样就一切都清静了。

我该怎么办？方涛茫然看着大海，晚霞把天空烧得一片猩红。





（上集: 《逃跑的病人》连载完。）


（下集: 《逃跑的妈妈》，即将播发，敬请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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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三千里    时间: 2019-2-14 12:29
中国需要英雄，而海扶，这个中国的原始创新技术，也是产生英雄的平台，有医生，更有工程技术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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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里 发表于 2019-1-8 15:31
四十四节: 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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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三千里    时间: 2019-2-28 16:56
《美女的海扶刀》上集，初稿已经完成，大家可以在后面评论。
作者: 三千里    时间: 2019-4-9 05:51
写书，是写给自己看的。写别人的心，看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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